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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聲方落，身後響起一聲佛號。

轉念最贊李泌所藏書畫最多，有詩云：「鄴侯多藏書，插架三萬軸」，但今日已不知何所存。

瘦小僧人點頭說道：「正是。」

單掌一遞，逕襲費慕人胸腹，出手快捷，力道雄深，頗見造詣，這和尚堪列武林一流好手。

瘦小僧人搖頭說道：「不是！」

隨即枯瘦僧犀利眼神直逼費慕人。

青衫客道：「我生平不無謊言，實告三位，我一不為雅興登臨，二不為參禪隨喜，乃是來尋訪一位父執前輩的。」

「不錯。」青衫客微笑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十名老僧勃然色變，枯瘦老僧更雙目寒芒暴射，沉喝說道：「九、十兩位師弟，為我驅此狂徒。」

瘦小僧人臉一紅，合什欠身道：「失禮之處，施主海涵。」

瘦小僧人道：「貧僧無意恐嚇施主，佛門弟子出家人，也不顧在這淨地惹動干戈，倘施主執意要上，那無殊諸禪林之敞，諸禪林不再顧慮一切後果。」

一提氣，身形突起掠起，直向上射去，這一著不但躲過背後一擊，而且輕易穿過了那另兩名僧人的阻攔。

他站在岸邊，回身揚手，一錠白銀落在船板上，笑道：「船家，日前那位老人家確是由此處登岸的麼？」

是晨間朝霧迷濛，煙水淒迷之際，一帆孤舟順「湘江」而下，搖櫓靠岸，就泊在「衡山」之下。

按詔定五嶽之中，最高者為北嶽「恒山」，最低者為「南嶽」衡山，雖在五嶽中稱最低，但它也有近千丈。

青衫客淡淡一笑，道：「『南嶽』勝地，三位以為我來幹什麼的？」

青衫客淡淡一笑，道：「出家人怎打誑語？」

瘦小僧人臉色一變，道：「原來呼延老俠是施主的父執，那麼施主找錯了，呼延老檀樾築室『西嶽』華山，而不是……」

費慕人揚眉說道：「大和尚，你也要原諒一二。」

瘦小僧人道：「事實上敝寺中如今沒有……」

雙掌揚起，一翻外抖，硬迎了上去。

青衫客道：「大和尚，真的？」

舉步出亭，飄然再上。

費慕人道：「大和m.hetubook.com.com尚，我不願傷人，但諸位最好別逼我。」

瘦小僧人道：「此乃機密，恕貧僧不敢輕洩。」

青衫客道：「我希望諸位也別難為我。」

話落舉步，飄然踏上了登山道。

青衫客揚眉截口，道：「我聽見了，大和尚，這『祝融峰』莫非是諸禪林的私產。」

青衫客淡淡一笑，道：「大和尚既不肯說，那就算了，只是，大和尚恐怕還不知道，我那位父執是當今武林中的那一位……」

「小施主貴姓大名，怎麼稱呼？」

青衫客微微一笑，道：「一路窺探登臨遊人，此豈佛門弟子出家人之行徑。」

話落，便要舉步。

瘦小僧人道：「正等施主明示。」

衡山峰巒雖多，但比之東西二嶽則是奇特之形勢，其優點則有峨嵋之翠之秀，江水環繞，雲氣特重，山上風雲變幻無常，而有秀麗之致。

青衫客一路往上，經「鐵佛寺」、「淵南寺」而抵「南天門」。

費慕人停了步，背後三僧如飛趕到，老遠地便住步躬下身去，由瘦小僧人發話說道：「弟子等無能，未能阻攔來人……」

六名老僧硬生生剎住身形，一起向「祝融」絕峰躬下身形，枯瘦老僧揚聲說道：「老衲遵命。」

「阿彌陀佛，施主好敏銳的耳目。」

費慕人道：「說不得我只好試試了。」

十名老僧中，一名鬚髮俱霜的枯瘦老僧擺了擺手。

青衫客負手眺望，忽皺雙眉，搖了搖頭，喃喃說道：「生平未登『南嶽』，怎麼這景物令我有似曾相識之感……」

青衫客「哦」地一聲，道：「我卻不知道有這回事，『祝融』絕峰為何被列為禁地？」

青衫客道：「敢與不敢，是否欺人，那只有大和尚自己明白，這樣吧，就算他老人家沒來，我這一趟不能白來，上『祝融』絕峰瞻仰古跡，眺望雲海總可以吧。」

由「半山亭」往上走，步步趨高，古柏蒼松，一經清涼，而此際當晨間，朝霧頻濃，林木迷濛隱約其中，景色美得寧靜，美得清奇。

瘦小僧人臉色一變，道：「施主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知『南令』故宅？」

十名老僧臉色俱變，枯瘦老僧目中寒芒閃射，道：「小施主，此話當真。」

轉身望「衡山」，揚眉一笑，道：「『帆轉湘轉，望衡九面』，又道是：『帆隨湘水轉，處處見衡山』，古人誠不我欺。」

搖船的，是個鬚髮俱霜，但精神矍鑠的老人，他忙道：「客人，小老兒不會記錯，就是這兒。」

瘦小僧人跨前一步，沉聲說道：「施主勿令諸禪林為難。」

費慕人含笑說道：「有勞大和尚動問，我叫費慕人。」

費慕人淡然一笑，道：「多謝大和尚。」

瘦小僧人道：「想必施主那位父執已經回去了。」

瘦小僧人搖頭說道：「貧僧等未見老檀樾俠駕。」

「豈敢。」青衫客道：「大和尚總得還我個理由。」

青衫客面對殘廟破瓦，一陣淒悲感嘆之後，轉身又上。

瘦小僧人搖頭說道：「施主原諒，貧僧適才說過，『祝融』絕峰已被附近諸禪林列為禁地，嚴禁外人登臨，施主請……」

「阿彌陀佛。」瘦小僧人雙眉軒動，道：「為維護『南令』故居，出家人只好得罪了。」

瘦小僧人立即閉口退後。

費慕人微微一笑，索性展開身法向上馳去。

衡山脈起於廣西，蜿蜒於湘資二江之間，以長沙嶽麓為尾，而以衡陽之眶峰為首，以祝融峰最高，其峰巒最著者有五祝融，紫蓋、天柱、芙蓉、石廩，故杜子美詩有「衡嶽五峰尊」之句。

青衫客淡淡一笑，道：「那麼我就非上去看看不可了。」

青衫客道：「我姓費，叫費慕人，『中尊』之後。」

青衫客道：「那也許他在『新嶽廟』右，『大善寺』旁的『南令』故宅之中。」

青衫客搖頭說道：「我那位父執前輩不是佛門弟子出家人……」

話聲一落，十名老僧中兩頭各掠出一人，一句話沒說，雙雙騰身飛撲，四隻大袖挾帶如山勁氣，當頭向費慕人擊下。

青衫客截口說道：「這個我知道，可是他來了『南嶽』衡山。」

這一帶，已在半山之上，雲霧更濃，諸和_圖_書峰隱約。

瘦小僧人道：「施主既知『南令』故居，當知『祝融』絕峰已被附近諸禪林列為禁地，嚴禁外人登臨，所以不可能有……」

費慕人目閃煞威，方要出手，驀地——

青衫客雙眉微揚，道：「這麼說，是『南令』的意思。」

驚呼四起，兩條人影掠起，接住了兩名老僧，那是另兩名老僧，他兩位挾住那被震傷的兩個就地坐下，探懷取藥納入那兩個老僧口中。

瘦小僧人被青衫客一頓搶白，弄得臉色陣紅陣白，好不窘迫尷尬，青衫客話完，他一整臉色，道：「『祝融峰』並非諸禪林私產，但其上卻有『南令』故居……」

青衫客淡淡說道：「有『南令』故居怎麼樣？」

枯瘦雙眉微軒，道：「原來是費小施主，小施主不管你是何來意，也不問你有無傷人，此時回頭還得及，老衲做主，絕不難為小施主。」

舉步向「祝融」絕峰行去。

雙目猛睜，一揮手，率同五名老僧閃身撲來。

那兩個中年僧人睹狀色變，沉喝一聲，各抖雙掌，一片威猛勁氣，直向費慕人捲到。

「是嘍！」青衫客道：「既非諸禪林的私產，憑什麼列為禁地，難道這風月林泉之勝，就只准你諸禪林寺僧觀賞不成？佛門弟子出家人，哪有這麼霸道不講理的？」

顯然，費慕人這一闖已驚動了附近諸禪林。

孤舟泊穩，由船上飄然走下一位劍眉鳳目，玉面朱唇的俊美青衫客，看年紀，他二十剛出頭，但神情舉止，卻有一種成熟的氣度。

左掌飛起一指，點向瘦小僧人掌心。

登衡山最易，山路寬曠平坦，青衫客衣袂飄飄，沒片刻工夫，便到了座落在駕鶴、青湘二峰之間的「半山亭」。

瘦小僧人一驚沉腕，費慕人灑脫邁步，已然由他身邊掠過，直奔並立山門的另二僧人。

而適時，背後單掌挾勁氣，直襲死穴。

青衫客雙眉揚起，目閃寒芒，道：「大和尚，我也有同樣的說法。」

費慕人笑道：「多謝大和尚，好意本當領受，無如……」

一個冰冷話聲自「祝融」絕峰劃空傳下：「和尚們住手，讓m.hetubook.com.com他上來。」

果然，在費慕人走完石板道，到達「上封寺」前那片大廣場之際，大廣場已站立著數十名僧人攔住去路。

這數十名僧人中，以一名年高老僧為首，其他俱皆中年僧人，一眼便知，無一不是高手，尤其那十個老和尚，個個內外雙修，功力精純。

瘦小僧人突然說道：「稟住持，這位小施主自稱『中尊』後人，特來尋訪呼延……」

費慕人揚眉長笑，道：「好一群不明事理的出家人，既是你等出手相逼，就怪不得我手下過重了，二位留神。」

衡山，別名霍山，峋嶁山，為五嶺山脈之支脈，列為華夏東西南北中五嶽之一，稱南嶽，是隋代開皇九年所詔定。

這裏，枯瘦老僧臉色劇變，神態嚇人，顫聲高誦佛號：「阿彌陀佛，佛祖恕弟子……」

飄然舉止，直向山門行去。

枯瘦老僧霜眉一陣軒動，道：「當年事，出家人不便置喙，費小施主請速回頭，莫等老衲等出手相迎，言盡於此，小施主快請吧。」

瘦小僧人臉色大變，道：「那怪不得，施主更不能上『祝融』了。」

青衫客道：「忝為武林一介，哪有不知之理？」

只聽砰然兩聲大震，兩名老僧悶哼衝起，身形連翻向兩旁落去，費慕人卻是連晃都未晃一下。

他這一展開身法，立時引起了背後三僧的幾聲長嘯，而這幾聲長嘯也隨即引起了響徹空山的嘹亮鐘聲。

瘦小僧人道：「貧僧焉敢欺騙施主……」

以形勢論，華山以奇險著，泰山以磅礡著，均有北方雄大之氣，恒山，嵩山則嫌其頹。

隨著這話聲，由山道旁那鬱鬱蒼蒼的古柏林內，閃出一名身形瘦小的中年僧人，騰身掠向山門。

瘦小僧人一聲佛號，道：「那麼施主請先示下稱呼？」

一字一句，恍若洪鐘，震耳撼心。

青衫客淡然一笑，道：「謝謝你了，多了的銀子送與你買酒喝了……」

瘦小僧人道：「祝融重地，貧僧不知施主來意，故而……」

不久，到了「鄴侯書院」，這兒是唐宗相李泌故居，今僅餘一破廟而已，李泌未仕時，嘗見明贊禪師，和_圖_書一見訝甚稱奇，謂十年後當臻相位，後果然。

瘦小僧人道：「但不知施主的父執前輩，是敝寺的哪一位。」

過了「南天門」沒多久，一座石牌坊矗立眼前，那是「上封寺」的山門，甫抵山門，一聲佛號，由山門後轉出兩個中年灰衣僧人，並肩合什，攔住去路。

青衫客道：「如今大和尚知我來意麼？」

瘦小僧人臉一紅，忙道：「施主，貧僧不敢，也無須欺騙施主。」

瘦小僧人道：「諸禪林奉『南令』皇甫大俠令諭……」

轉身向著費慕人說道：「費小施主請。」

青衫客微微一笑停步，目注二僧，道：「由『半山亭』一路跟蹤我至此的那位大和尚，可以現身了。」

青衫客道：「他老人家就是當世五大奇人中的『西魔』呼延前輩。」

瘦小僧人截口說道：「施主想必找錯了地方了，敝寺之中未見有俗家客人。」

剎時身後響起冷叱，顯然那三名僧人銜尾追來。

忽又展眉一笑，道：「是了，想必此處景物跟那座山有些相似之處。」

瘦小僧人道：「但不知施主是雅興登臨，抑或是參禪隨喜。」

瘦小僧人道：「施主請明示。」

廟額仍存有「端居室」三字石刻，餘皆不見殘跡。

青衫客道：「是麼？」

費慕人單掌一翻，硬迎了上去，砰然一聲大震，兩個中年僧人悶哼踉蹌暴退，費慕人大步一跨進了山門。

瘦小僧人臉一紅，沒說話。

青衫客眉鋒微皺，道：「那就怪了，我明明聽說他老人家登臨『南嶽』，適才在山下，船家也告訴我數日前他確實他老人家來此……」

費慕人雙眉陡挑，道：「當年事如何？『東邪』身受毒苦，已知『南令』為人，大和尚等卻靜坐深山，仍一味對奸陰之徒加以維護，何妨派個人下山找厲大俠問問，當年害人的是『南令』還是『中尊』，如今我懶得多說，非見呼延前輩不可，請讓開登峰路。」

費慕人淡淡說道：「大和尚，一字不差。」

至此山勢青秀，遠望祝融嵯峨屹峙，群峰匍匐左右，如在履舄，俯視湘江，則宛轉如銀帶，風帆隱約，出沒於青山綠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