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蘇天民道：「剛才不是叫你去拿易容藥物來麼？當然是來這裏進行喬裝。」
吳魔從旁笑著轉圜道：「這也怪他不得，任誰建下這份奇功，亦難免不感興奮，他大概一心只想著將消息傳去洛陽吧……」
女人張大眼睛道：「一個人？」
劉雲島和這女人之間，原來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單純。
吳魔注目道：「心平老禿居然都相信了？」
蘇天民惑然道：「這次……」
女人微慍道：「好，這些話都是你說的，喬裝只須頓炊工夫，喬裝完畢，得等天黑之後出發，而現在，才不過晨牌方過，試問……我們……除了……情形特殊……又有哪一次……超出半個時辰以上？」
女人追問不捨道：「如何一個不辜負法？」
女人注目搖頭如故道：「也不是！」
於是，他忙去對方粉頰上親了一下，低低笑叱道：「那也得看地方——」
蘇天民目溜帳外，低聲道：「不是慌不慌的問題，裏面就只這麼大的地方，要是那些丫頭一下闖進來，成何話說？」
蘇天民手一指道：「遠至天邊，近在眼前！」
吳魔咳了咳，搭訕著道：「老弟辛苦了，先去後面歇歇，順便吃點東西，以後的事，無須你管了。」
吳魔轉身道：「什麼廢話？」
魏魔一旁冷冷插口道：「廢話！」
蘇天民哪裡還敢再去後面？忙道：「不，卑座就在這裏坐坐也一樣，等一會兒，消息確定，卑座還得馬上趕回洛陽呢！」
女人又道：「喬裝需要多久？」
蘇天民慨然拍胸道：「找的人不得好死！」
蘇天民道：「大概頓把飯光景，也就盡夠了。」
果然，帳篷門口人影一花，「送信」的「劉雲島」去而復返。一身露水，滿面喜色。
吳魔雙目微張道：「二三個更次，多少話說不完？」
蘇天民想著，正待接口稱謝時，七巧手眼皮一眨，一凝神之下，臉色忽變，突然低促地道：「注意，有人入林來了！」
魏魔則指著其中數字道：「這兒使用『魔焰高張』，似乎不太妥當吧？」
女人接著道：「喬裝完畢，何時出發？」
說著，竟低低哭泣起來。
蘇梅叟、河陽生、秦素娥、上官斌、常冶、夏侯尚、馬大年、高飛虹共沐敬草
當然，要擺脫眼前這丫頭的糾纏，不過是舉手之勞；問題只是他此舉是否犯得著？
蘇天民一眼看到對方腰帶上，代表身分之法結，竟有著六個之多，不禁當場一愣！
吳魔最後還豎起拇指道：「老弟，有你的，下個月評選二級武士時，老夫一定聯絡紫魏兩老兒，為你老弟爭取一席席位！」
蘇天民低低接著道：「在下蘇天民，魔帝之孫，來自洛陽，前與心平大師有約和_圖_書，現有要事，亟待求見，敢煩這位大和尚馬上通報！」
吳魔皺眉道：「送一封信，哪用這樣久？現在天都亮了，尚不見人回頭，豈非咄咄怪事？」
蘇天民漸感不對，連忙將小妖女推開一些，同時低促地道：「別哭了，丫頭，只要……」
原來如此！怪不得先前他一進來，那些丫頭們便一個個溜得乾乾淨淨！他雖然當過魔莊一任副總管，這些風流事，可還真是第一次耳聞目睹呢！
蘇天民笑笑道：「要不要我發誓？」
我佛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今日少林之遭遇，誠屬不幸。恨不幸無涯，但期有限；魔焰高張，一再於斯；既非一三子之功過，亦非一三子所能為力，甚願我師體念少林創基不易；忍一時之災難，求百世之福緣，則少林幸甚，餘等幸甚，武林幸甚！伏維三思，書不盡言。
女人冷冷一笑道：「用不著！等下……只要……相信你想瞞也瞞不了！」
左前角那名灰衣僧這時發話道：「這位小施主，夤夜入寺，來意何在，可否明告？」
女人眼圈一紅，伏胸幽怨地哽咽著道：「全莊那麼多武士，就你一個逞強好勝，萬一……那時……你叫奴家……將……怎生是好？」
吳魔緊張地道：「後來呢？」
蘇天民心跳加速，仍然笑著道：「然則何所據而云然？」
因為，就他所知，丐幫一名分舵主，普通多為三結或四結，僅長安、洛陽、金陵三地，為該幫之特屬舵。分舵主據說均為五結弟子。此老身佩六結，難道不是來自洛陽分舵不成？
女人又哼了一聲道：「想想你以前見面時的那副德性吧？」
蘇天民暗暗點頭，寺中警戒如此森嚴，魔方如想動強，代價必然可觀，怪不得魔方要遲疑觀望了。
吳魔這時忽然轉身問道：「魏老兒，你看……」
女人嗤了一聲，冷冷截著道：「只是精神不足？」
蘇天民大吃一驚，連忙轉過身去，勉強賠笑道：「魏老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同情心，和憐憫心，往往為情感之沃土，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嘉禾與莠草，茁壯同樣容易。
吳魔點頭道：「這倒是——」
蘇天民道：「今晚。」
蘇天民正環顧周身側林中，忽然傳來一聲低喚道：「是蘇少俠麼？這裏！」
可是，形勢逼人，如箭之在弦，迨所謂不得不發也！。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平和地低聲說道：「時間當然夠充裕——」
女人似有未通道：「這是出自你的自願，還是兩老的命令？」
接著轉向蘇天民道：「那麼，你就趕快吃點東西，馬上回洛陽，以飛鴿飛報莊中吧！」
蘇天民暗道一聲慚愧，手心中全是冷汗！
蘇天民左臂微微一收，俯首輕聲道：「和*圖*書我的好人兒，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明說了好不好？」
蘇天民周身一震，滅口之心，油然而生！
蘇天民含混地道：「都可以說。」
女人問道：「兩老何事要你來這裏？」
那老丐似已看透他的心意，淡淡笑道：「老朽居健行，外號『七巧手』，現居敝幫總舵巡按堂主之職，以後尚望蘇少俠多多指教！」
女人怔了怔道：「入寺踩探？」
一個渾雄的聲音，冷冷接著道：「這種天氣，凍死個把人算甚稀奇？走！」
緊接著，一陣急蹄，由遠而近，轉瞬來至林中那條雪道上。察聲辨向，數騎顯係來自洛陽方面，依蹄聲之疏密，可知來騎約在四乘左右。
蘇天民頭一點道：「正是！」
前面兩僧，目光所及，不禁全都微微一怔。
蘇天民不敢怠慢，趕忙笑接道：「我裝你別裝，不就得了？」
魏魔輕哼道：「如果老禿不相信，他現在還能夠回來？」
魏魔漫聲道：「指什麼？」
女人重重哼了一聲道：「你自己心裏有數！」
蘇天民赧然一笑，以示默認，當下只好再向後面那座帳篷走去。
後者也跟著啊了一聲道：「是的，快下去看看，好像是劉師父！」
說著，正待離去時，忽聽魏魔於身後冷冷道：「老弟走得不嫌太急了一點麼？」
先前那人叫道：「不——」
於是，又將原函拿去後面帳篷中，依言添上一副四不像的臉譜，兩魔看了，全都滿意十分。
中午時分，在離義井鎮不遠，一座濃密的桑林中，接應者終於悄然出現。
所以，他這時故意苦笑了一下道：「那位鬼帝……」
蘇天民暗暗佩服這位接應者心思精細，當下真氣一提，一掠而起，一路以樹身借力，直至見著來人，方始飄然下地。
女人似甚喜悅，但又存疑道：「你真的丟得開艷紅那丫頭？」
蘇天民不慌不忙的接著道：「精神足不足，你丫頭應該看得出，問題只是，你丫頭少問了一聲：你今夜要去的，它是什麼地方！」
蘇天民大感意外，忙說道：「丫頭，你，你瘋了麼？」
女人仰起淚臉道：「只要怎樣？」
二更過後，弦月在天，少林寺後，一條靈活身影，僅僅三五個起落，便於寺後那道圍牆中消失不見！
蘇天民聳聳肩胛道：「這下該沒有說的了吧？」
稍停，另有一個回覆道：「不是劉師父。」
慌忙回答道：「啊，是的，多蒙魏老提醒，卑座一時糊塗，竟連這個也給弄忘了，真是該死之至！」
及至離去之前，女人還死命地拖著他問：「你得得說清楚，這次你回去，如果再找艷紅那丫頭，你怎麼說？」
蘇天民天生一副俠骨柔腸，一向服軟不服硬。
前面帳篷中，兩魔也已收兵，看兩人神氣，大概勝負相等，誰也沒有贏到誰。
蘇天民止不住暗呼一聲：「我的老天爺！」
蘇天民從桌上拿了幾個冷饅頭，說道：「不，有這個便行。」
一語未畢，忽有一名四級武士興沖沖的進來報告道：「敬回兩老，寺中剛剛派有人來，說是願受本莊入寺搜索，這，這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吳魔點點頭旋又搖頭道：「還是不對勁，為防和尚們背後查看起見，固然需要繞點路，但以我們這位老弟之腳程，就沿寺後那座九乳峰繞上一轉……」
先前那人忙叫道：「賊人可能仍在林中。昨夜及今晨，都曾下過一陣雪，屍身上不見一片雪花，顯見賊人尚未去遠！」
魏魔元襄皺眉道：「就只是眉毛太濃，雙頰也似乎略嫌豐腴些；還有皮膚，要是能再白淨一點就好了！」
蘇天民吸了口氣，說道：「最險的是頭一關，要不是招呼打得快，幾乎一見面，便死在四個賊禿的亂杖之下。」
魏魔突然打斷話頭道：「且聽外面這陣腳步聲，是誰來了，哼，說你老兒白操心，沒有說錯吧？」
魏魔無言，指頭點了點，忽又說道：「九帝怎麼少了一個？」
女人眼一瞪，輕聲抱怨道：「聽吧！羊肉吃不吃，總是一身膻氣，想想真是氣死人！」
吳魔更緊張了，忙道：「你怎麼應答的？」
七巧手點頭笑道：「高老二去分舵聯絡時，恰逢老朽在座，老朽認為此行關係重大，唯恐有所閃失，乃作毛遂自薦，親自趕了來，總算還好……」
蘇、居兩人正屏息間，突聞一人驚呼道：「啊，一具死屍！」
女人注目搖頭道：「不是。」
林中雪道上，一屍橫陳，背上面下，看衣著正是那位早於日昨即告氣絕的三級武士劉雲島！
書呈心平掌門人座下：
女人輕輕一哦，注目道：「什麼地方？」
女人滿意了，蘇天民至此總算逃過了最後一關！
這一聲好人兒，實在不無肉麻之感。
渾雄口音冷冷道：「正是劉師父！」
東方天際，開始露出一抹魚肚白——
蘇天民接著說道：「在雲島喊出『北邙來人』之後，才由四個和尚押去心平老禿那裏，這老禿好不厲害，他看完密函，雖未盡信，卻不明問，只一股勁的跟雲島聊些不相干的話，一會兒問這個好，一會兒問那個好，顯然希望從閒聊中，尋找雲島的破綻。」
女人冷笑道：「你以為不打招呼，誰會闖進來？她們的人來了，我郭小美，哪一次不是照讓不誤？」
魏魔抬起頭來，冷冷注目道：「老弟可還記得，你來這裏時，是怎生一副面目？像現在這樣走出去，老弟以為是否妥當
和圖書？」
當下勉強笑了一下道：「面貌不像，是不是？」
女人乜了他一眼道：「慌了吧？」
魏魔元襄則聲色不露地在靜靜的擺著一局棋譜。
餘音激盪中，四根渾鐵禪杖，挾風馳逼而至。
現在，這女人如果再有進一步之指證，肯定他的身分確已暴露，那麼，別無它途可循，他只有狠起心腸，說一聲對不起了！
女人先前那般淫刁潑佻，均未能將他難倒；如今，幾句絮語，數滴眼淚，不過多多少少帶了一點真感情，卻使他心旌搖動，有些把持不定起來。
蘇天民興奮地點點頭道：「成功了，和尚們答應天亮後便開寺門接受搜查！」
這跟醫家一樣，只要找出病根，就不難對症下藥了。
蘇天民稍稍想了一下道：「就像——就像吳老對翠鳳，魏老對雪娘那樣，無論到哪裏，都將你帶在身邊，總可以了吧？」
魏魔調動了一顆棋子道：「還得說話啊！」
那人吃了一驚道：「是……劉師父……所……所喬裝？」
魏魔冷冷道：「你老兒以為他一出寺門，便該奔來這邊是不是？」
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軟玉在抱，溫香細細，再加上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有利於某種慾念之滋長，這種情形，如果長久繼續下去，所謂定力，終究會有崩潰之一刻的！
吳魔哼哼道：「知道了！」
吳魔搶著又道：「從頭說來聽聽看！」
蘇天民右掌平平托出那支玲瓏玉如意，同時低喝道：「禁聲！」
蘇天民將那封模擬九帝語氣所寫就的書函取出，魏魔接過去，展開與吳魔共讀道：
吳魔微急道：「老夫不是指這個。」
下面衣角一牽，低接道：「走！」
兩人同時一縮身軀，分別貼去一株樹幹之後。
因此，他知道，如像這樣繼續糾纏下去，遲遲早早，準出毛病不可！
魏魔沉吟了片刻道：「聽說此人行事怪僻乖張，言行每在常理之外，就在八帝署名之下，隨便塗幾筆，看上去像張鬼臉就行了。」
蘇天民迅思之下，只好抬出公事招架道：「阿美，別胡鬧了。你想一想，要如果沒有緊急事，我又會不會這樣急急巴巴的趕過來？吳、魏兩老的脾氣，你丫頭也不是不知道，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別害我讓兩老——」
他不敢再去魏吳兩魔處辭行，逕循原路取道奔出。一路上，他邊走邊留意，生怕錯過接應之人。
女人輕輕一哼道：「這些日子，在洛陽，你沒去別的地方才怪！」
吳魔點頭接口道：「是的，那位鬼帝，連老夫都只知道他姓陰，而不知其真正來歷，這倒是很頭痛的一件事。」
蘇天民「易容」竣事，再向前面走來。
魏魔頭也不抬，淡淡接著道：「我看什麼事也沒有，那些和尚與咱們不同，縱然識破其人為奸細，也不至於來個一刀兩段！」
魏魔手一
hetubook.com.com伸道：「那封密函寫好沒有？拿來看看！」蘇天民勉強又笑了一下道：「聲音？」
蘇天民還好臉上抹了藥膏，再紅也看不出來，不然也許早就露盡馬腳；如今，事情既已開了頭，說不得只有周旋到底了。
如今，怎辦呢？
女人合上眼皮道：「這裏當然不及洛陽好。」
說著，轉向篷外叫道：「你們進來啊！」
蘇天民得意地笑笑道：「還不是胡扯一通，盡說鬼話！」
他原怕再見到後面帳篷中那個令人難以消受的郭小美，想不到結果依然難逃一會之緣！
那女人見他安然生返，表現得好不激動和火熱，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幾乎說乾唇舌，方侍女人相信他確有要務在身，非得立即趕去洛陽不可。
沒有想到，他將左臂一緊，儘管用心不善，結果卻意外地使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下來了。
吳魔不以為然道：「這樣就算不錯的了，他又不是真的蘇家那小子，你叫他怎能扮得一模一樣？」
蘇天民連忙點頭道：「好主意！」
吳魔達魁見面便嚷道：「那小子老夫見過，像，像，化裝得像極了！」
接應者是一名老年破丐。
蘇天民心想：到底薑是老的辣，要換了別人，剛才如何會有那樣顧慮周到？
寺前那座大帳篷內，吳魔達魁負手踱步，已近半個時辰之久，情緒顯得極不安寧。
只見女人狠狠白了他一眼道：「裝死！」
蘇天民終於弄清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蘇天民剛剛跳身下地，便自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梵唱：「善——哉！」
蘇天民方待循聲找去，暗處那人忙又說道：「請少俠小心，別留下腳印！」
蘇天民不假思索道：「只要你的雲島此行能夠生還，將來絕不辜負你丫頭的這片情意就是了。」
吳魔怪叫道：「咦，真是怪事，是照你老的意思？還是遵循九帝的語氣？老實說，老夫還認為措詞太客氣了呢！」
女人正待離去，篷外忽然有人低低笑問道：「美丫頭，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吧？」
因為他知道鬼帝的真姓名，還是日前剛從慧眼仙樵口中聽來，江湖中人，對此十有九不知，他現在如果一逕書出，豈非自露馬腳？
四名灰衣僧，分據四角，將蘇天民固定於方圓三丈之中。
現在，他必須拿出壯士斷腕的精神來了！想著，身軀一挺，毅然將那女人一把推開，沉聲說道：「劉雲島假如還活著，過了這一陣子，你丫頭等著瞧就是！如今說了也是枉然，去將易容箱取來！」
蘇天民一愣道：「此話怎講？」
吳魔閱畢，首先撫掌力讚道：「情文並茂，允稱佳構！」
蘇天民雖明知鬼帝姓陰，字柄秋，但了逼真起見，乃故將鬼帝名額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