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拔刀不平仍不悔
樹幹後,凌重吶吶的道:「奶奶的,有死的,有活的。有吊著的,有在火拚的,還有在旁邊看熱鬧的,搞啥玩意?」屈無忌注目細瞧,忽道:「注意了,那個袖手觀戰,肩立狠鷹的人物,即是『山靈堂』少堂主『黑衣銀鷹』孫照月!」凌重問道:「你認識?」點點頭,屈無忌道:「我和『山靈堂』的部分人物有過見面之雅——在幾次公開的喜慶場合上。」仇忍低沉的道:「其餘的幾個人呢?」聚目注視,屈無忌似是有些納悶的訝然低呼道:「奇怪…」凌重急巴巴的道:「快說,什麼奇怪!」潤潤唇,屈無忌道:「怎麼搞的,場子裡頭除了那女人看不清容貌之外,其餘的我都見過,全是『山靈堂』自己人嘛!」呆了呆,凌重道:「什麼?全是他們自己的人?你是說,呃,打架的,看打架的,還有那個翹了辮子的全是!」屈無忌也迷惘的道:「可不是,正在打著的兩個人,那年輕受傷的一個姓夏,叫夏長祖,號稱『奇臂人』,與他對敵的叫『血毒手』孔清,業已死亡的那個好像也是『山靈堂』的六個硬把子之一『山獅』潘魯……」
這時,觀戰中的三個人也不禁微覺驚異,古上才雙眉微皺,低聲道:「看不出這姓孟的野種還真有兩下子!」仇忍微微的道:「是的,比我們想像中似乎高明了許多…」古上才不快的道:「老凌太過輕視,這一來可有他麻煩!」笑笑,仇忍道:「也不見得,你沒見他並未出盡全力,而且也只是施展他所具有的功夫中較為尋常的『棍子臂』招法而已!」古上才不悅的道:「我就是指的這個,眼前他這『棍子臂』法只怕挫敗不了人家,就算換一套別的掌法,也不見光彩了!」仇忍頷首道:「話是不錯,但是……」輕輕的,他又道:「老凌卻不管這些呢……」古上才憤然道:「一出場就他娘先交待不用兵器,接著又使這套尋常玩意應敵,把對方看成個孩子,真是豈有此理、自討苦吃!」
路上,古上才板著臉數落凌重道:「老凌,你他娘的真是沒話找話說,和那姓吳的混帳有什麼好聒噪的?還囉嗦個沒完!」一翻眼皮,凌重道:「老子這是教訓他,叫他以後少他奶奶瞪著一雙白眼,不識真人,也是增他點見識,怎麼著,這又錯了不成?」古上才臉沉沉的道:「你就是這張嘴巴閑不著,和婊子的那玩意一樣,只不過人家是下口,你是上口而已!」一下子氣紅了臉,凌重咆哮道:「古上才,古老狗,你他奶奶總是編排我的不是?容得我起了性子,不將你橫豎擺成三十六個不同的樣子我就算你養的!」冷冷一哼,古上才道:「不用在那裡窮嚷嚷,姓凌的,咱們兩個是半斤八兩,秤上稱稱,誰也讓不了誰半點兒」凌重吼道:「你既是心裡有數,就別老挑剔我,須知我凌某人也是一等一的角色,鐵錚錚的好漢!」古上才一撇唇角,道:「羞,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老色物!」
四個人立即又策馬前行,順著山坡往下溜,這片坡路卻不短,約有里許長,就當他們走到一半多的時候,在右邊的林子裡,一塊斜豎的朝天巨岩那邊,業已傳來一種奇異的聲響,「呼!呼!呼……」「吁!吁!吁……」凌重瞇著眼瞧向那邊,喃喃的道:「什麼他奶奶的聲音!」古上才傾聽片刻,道:「是人的喘氣聲,好像在精疲力竭之後的呼吸!」點點頭,仇忍道:「不錯,是這種聲音!」凌重嘀咕道:「奶奶的,活脫就像要斷氣一樣……」古上才冷然道:「那姓孟的攔路於前,可能就是為了這樁玄妙吧!」仇忍道:「非常可能!」摸摸亂糟糟的鬍子,屈無忌道:「過去看看?」笑笑,古上才問仇忍道:「如何!」仇忍道:「你們的意思呢?」凌重期盼的道:「很有興趣。」斜了自己這位老伙計一眼,古上才道:「你他媽就是童子心!」凌重反唇相譏道:「莫非說你就四大皆空了!」仇忍道:「走,我們去看!」
四人四騎,加快了速度朝前緊趕,一個多時辰之後,他們已來到一片坡脊之上,坡脊兩旁,全是潑墨也似的林子,通路,便是穿越林子中間,蜿蜒著越坡而過。望望天色。屈無忌低沉的道:「不用多久,天就傍黑啦!」仇忍微微點頭,問古上才道:「今夜我們在哪裡住宿?」古上才道:「要不要趕夜路?」吁了口氣,仇忍道:「情勢業已是這樣的了,早一天與遲一天也無甚分別,我看,就不用連夜奔勞了。」略一沉吟,古上才道:「越過這片坡脊,約莫不出十里,有處雞鳴早看天的野店就在路旁,可以將就著住一夜,不過,那地方就是簡陋馬虎了點,你住得慣麼?」仇忍道:「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又怎能挑肥揀瘦,住不住得慣也只好往下來了,總強似在馬背上過夜露宿荒郊的…!」古上才抱歉的一笑道:「那麼,我們就到那裡落腳吧,只是你這一向講究慣了的仇大少爺來說,未免委屈了點。」仇忍低喟一聲,道:「也說不得了。」
這時,前面空地上,倆人之間的拚戰業已更形劇烈,看情勢生死勝負之分,怕就要立見當場了!悄悄的,屈無忌問道:「老弟,我們管是不管?」沉吟著,仇忍道:「你說呢?」吁了口氣,屈無忌道:「別問我,老弟全由你做主,我是唯你馬首是瞻!」凌重也伸過頭來道:「小子,你要伸手不!」仇忍苦笑道:「那夏長祖相貌方正,器宇軒昂,一臉剛烈平直之氣,看樣子不是個十惡不赦的歹人——但是,誰又敢肯定呢?人心是看不到的,再說,『山靈堂』若是真正正門規,懲叛徒,這也是他們自己的家務事,我們不明就裡,不便伸手,否則,鬧個下不了台,未免就大大不值了!」凌重吶吶的道:「那麼,你的意思是不想管了?」點點頭,仇忍道:「不錯,我們如今也在多事之秋,一些不相干的麻煩,還是以不管為妙,老古,你以為如何?」古上才一笑道:「我沒有意見,完全看你的決定!」仇忍道:「好了,我們離開吧!」
似笑非笑的,屈無忌道:「告不告訴我全無關要緊,而且,老實說,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點我卻得先告訴你…」頓了頓,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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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莫惹麻煩,讓開路給我們過去的好,否則,就是你眼前這幾個人,只怕你任何一個也抵不過——包括區區在下。」孟少節一咬牙,強硬的道:「不行!」凌重又嘻皮笑臉的道:「黑子,你是真要撞撞硬板子?」面孔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孟少節大聲道:「呸,有種你和就四個一起上,省得單個來多費大爺手腳!」怪叫一聲,凌重道:「乖乖,真是英雄好漢呢!」口裡叫著,他一翻腿飄身下馬,雙手一拍,他道:「狗操的黑子,我若是用傢伙收拾你呢,人家會說我大欺小,強欺弱,老子就用這雙手掌侍候你吧,我要不打得你滿天星斗,跪地求饒,我就算你他媽的十八代灰孫子!」暴烈的,孟少節大吼:「報名!」凌重一回頭,笑問道:「可要告訴他?」馬上,仇忍道:「老凌,你也別太疏忽了……」四匹馬兒全站定,立在通路正中的黑袍人卻兩眼望天,不言不動,一副倨傲跋扈的模樣,就如根本就不將眼前來騎放在心上,更確切的說,好像他根本就沒看見仇忍幾個人一樣。乾咳一聲,凌重道:「我說,這位大爺,你要是剪徑劫財,也得放句話過來才是,我哥幾個亦好想法子打點呀!」黑袍人突然將目光投注在凌重的面孔上,那兩道眼神,卻異常炯亮尖利。縮縮頭,凌重堆起笑臉道:「大爺,你往路中間這麼一站,可真有點『泰山石敢當』的味道了,嘖,嘖,硬是威風凜凜,英雄得緊……」眼珠子一轉,又道:「只是,我們可不可以請教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呢?把我們截在這裡。可有什麼道理?」面容平板,黑袍人總算開口了,聲調卻粗暴得緊:「老小子,你是個白痴?」凌重呆了呆,道:「我年紀不錯是大了點,卻還不至於到『痴』的地步,大爺,你這句話,我有點不大明白……」黑袍人惡狠狠的道:「娘的皮,你是真不明白?」凌重忙道「真不明白!」黑袍人冷峭的向馬上四人打量了一遍,鄙夷的道:「道路是這麼寬,我又偏朝中間一站,難道說,你們就想不出我這會是代表一種什麼意義?」
老實說,以「鐵骷髏」孟少節的功夫來論,業已是可列入武林一流好手之群,他的藝業非但精湛純厚,充滿一般陽剛之氣,尤其他的悍野凶猛之勢更有萬夫莫擋之威,凌重在江湖上的名氣已是顯赫懾人的,比之孟少節要超出了老高一段,但是,他卻太過蔑視了孟少節本身所具有的潛力,一上來便幾乎鬧了個難以下台,好在他尚不是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一著架勢不對,馬上便趁風轉舵,搬出了真功夫來對敵。凌重的「十八躍空斬」乃是一種上乘的掌法精萃所聚,同時,也是奇妙詭異無比的,施展起來,乃是以一串快不可言的凌空騰躍與回滾組成出手的接續動作,在這種狀況下,他的出手非但力道奇猛,防不勝防,而且準確無比;凌重憑著此技,已經不知擊敗了多少兩道好手了!
喝了口酒,凌重問道:「那麼,方纔樓下吵吵鬧鬧的是啥玩意?」仇忍插口道:「是我們兩個在教訓這家酒樓的老闆,這老無賴欺侮人家一個女孩子,太過分了,我實在看不慣才略施教訓,但卻不知這裡有個姓郝的竟跑下去多管閒事。」凌重抬頭道:「郝恩松!」仇忍一笑道:「是他。」凌重道:「這姓郝的是我一個記名弟子,人很不錯,在這裡也蠻有名堂,我哦,看他尚可琢磨,這才收下了他,昨天我哥倆到這裡來,郝恩松自然記得奶奶盡一下他的孝心啦!仇忍,如果他有什麼不周之處,我會好好治他一治,再叫他向你叩頭賠罪,奶奶的怎麼一心頂撞他的師叔你?」仇忍忙道:「算了,老古業已給交代過去了,別再去難為人家,否則,還叫人將我姓仇的看得太小氣了!」笑了笑,他又道:「至於說硬要叫我高他一輩,似乎也大可不必,橋歸橋,路歸路,各親各識,不要跟郝恩松為難!」怪叫一聲。凌重道:「這是什麼話?小子,你是我老弟,他是我徒兒,你說說,他不叫你師叔叫什麼?你越他奶奶混得名氣大,卻起混得禮教不清啦?趕過兩年我有個兒子長大和你相識,小子,你不得不叫我一聲『世伯』了?」仇忍笑道:「扯你的蛋!」
古上才亦笑道:「小子,你別來這些囉嗦,為人尊長有什麼不好?你就笑納了也討我們凌大爺個高興呀!」無可奈何的搖頭,仇忍道:「你兩個可真是『寶一對』!」凌重忽然冷冷一笑,道:「對了,小子!可是為了一個女娃兒才打的抱不平,嗯?」點點頭,仇忍道:「不錯!」古怪的咧咧嘴。凌重道:「那女娃兒,呃,一定長得十分漂亮吧?」「咳」了一聲,古上才揶揄道:「至少,比你方纔那個心上人要高明上甚多!」一瞪眼,凌重道:「老子又不是在問你,你犯得著搶放那羊騷屁!真他奶奶年紀越大越不成玩意——」摸摸自家那毛髮搖搖大腦袋,凌重又問道:「怎麼樣?小子,一定是生得不錯吧!」仇忍頷首道:「是的,很美。」一拍手,凌重道:「這就對了,自古英雄愛美人,奶奶的那女娃兒叫什麼名姓哪?」仇忍答道:「固盈盈。」古上才又插嘴道:「固,堅固的固,明波盈盈的那個盈,怎麼樣?這名姓還不賴吧?」念了兩遍,凌重樂滋滋的道:「是不壞,是不壞…」古上才似笑非笑的道:「不過,只有一點有些令人遺憾?」凌重急問道:「哪一點?」古上才「噗嗤」笑道:「就是配你麼,未免太嫩了些!」
就在仇忍說話音中,那孟少節的動作好快,身形移閃,業已探起手中的「鐵骷髏」暴襲凌重。就像狂風般襲至,凌重雙臂猛起,勁力呼轟,眨眼間七十三掌分自七十三個不同的角度回敬!孟少節大吼一聲,凌空躍起,兩腳連環快踢,其疾如電,凌重的五短身材「嘩啦」一聲竟硬生生縮短到不足一尺的高度,就在對方十二腳同時落空之下,他已一抹流星般到了敵人身後,也不用掌,又是雙臂翻舞,彷彿兩根鐵棒子般呼呼轟轟的掃向孟少節!凌空的身形突然再度彈高,孟少https://m.hetubook.com.com節長嘯如泣,手中「鐵骷髏」揮霍飛掠,又快又猛的反罩而下!「咦?他奶奶的!」有些意外的罵了一聲,凌重急速施閃,同時更加快了他的攻勢,但顯然的,對方修為之佳,業已出乎他的預料了!
仇忍下馬,急道:「喂,你們兩個是有完沒完?一天吵到晚,一路鬥到底,搞什麼玩意?真正返老還童了麼?」說著,他走到剛剛緩過一口氣來的孟少節身邊,微微彎腰,他問道:「姓孟的,前面有什麼事,你在這裡攔著路不讓我們通過?」孟少節約莫是痛極了,一張黑盤大臉歪曲著,面色也幾乎泛了黃,他額頭上汗珠滾滾而落,喘急如牛道:「不…知……道……」仇忍冷冷的道:「你不要太過固執,朋友,否則你是會吃虧的!」嘶啞的叫了一聲,孟少節吼道:「大爺……含糊……什麼!」一陣風似的捲了上來,凌重猛力給孟少節一腳,踢得他狂嚎尖嗥,全身扭曲,孟少節卻咧嘴大罵道:「老狗才,你他娘的皮,不要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你這不……叫這不……叫英雄……叫無賴!」凌重狠狠的道:「管你說老子是什麼都行,老子先揍你個狗操的再說,如今,老子看你還狂不狂?還攔不攔路?」仇忍低聲道:「老凌,我們走吧,問他也問不出名堂來的!」
現在,古上才冷凄凄的一笑,道:「聽見沒有,我們凌大爺在賣膏藥啦,媽的,他是不吃黃蓮不知滋味苦,非要嚐著了才肯相信!」凌重咆哮道:「你他奶奶少在那裡說風涼話!」古上才板著臉道:「方纔,誰叫你托大?也不知道自己是幹什麼吃的,就在那裡倚老賣老,硬充他娘的前輩,真是可笑亦復可惡!」臉紅脖子粗,凌重吼道:「你說,老子又是哪裡托大了!」古上才不屑的道:「為什麼你不一上手就用你的『十八躍空斬』?直到人家將要擺平你了,看著情勢不妙,才又搬出這套法寶來……」連連跺腳,凌重火冒三丈道:「我怎麼曉得這野種的那幾下子有此等火候?如果我早知道了,還用得著你現在來放馬後炮?」哼了哼,古上才道:「誰叫你輕敵,這也算了你一個教訓!」「呸」了一聲,凌重道:「給我一個教訓?鳥毛的教訓,老子是藝高人膽大,沒什麼好含糊的,任什麼驚險場面也嚇不住老子,何況是眼前這點小把戲!」古上才冷冷的道:「虧你還有臉講!」凌重吼道:「老子佔了上風,有什麼沒有臉講的!你他奶奶——」
「嗤」了一聲,凌重道:「這又有什麼稀奇的?我也看得出他們這些外表情形來,你憑什麼便以此判斷造反的是夏長祖?」古上才冷然道:「若非心頭凄惶,怎會有驚恐悲憤之色?只有處於困境中的人才會如此,而那姓孔的除了一臉惡毒之外就找不到別的了,當然他必定是追人的絕非被追的,夏長祖的形態業已告訴我們如今正被追逼著就是他閣下本身了,再說,兩人武功相若,為什麼竟是夏長祖受了傷,他的對手孔清卻依然無損呢?這證明了攻擊他的人不只一個,以眾凌寡則寡者大半便是受緝捕的人,受緝者斷不會以寡攆眾的,你說對不對?」望了一望,凌重不服的道:「你說姓夏的對手不只一人,那麼其他的呢?」古上才道:「其他的,我想還有一個——業已擺平在這裡了!」
一瞇眼,凌重裝糊塗道:「要財?」暴叱一聲,黑袍人咆哮道:「放你媽的屁,我孟少節是那種剪徑毛賊,不開眼的東西!」凌重急忙道:「對不住,對不住,算我說錯了話——大爺,你既非劫財,莫不成要留人,留我們當中哪一個人?」黑袍人——孟少節怒道:「滿口胡說!我留你們的人作甚?」凌重吶吶的道:「那麼,你是要……」一揮袖袍,孟少節道:「少廢話了,你們四個通通給我待在那裡,等一下,能叫你們過去的時候自會放你們通行!」遲疑著,凌重道:「如此說來,你就是不准我們幾個過去?……」孟少節直到現在,雖然心裡對眼前四人存有疑惑,但卻尚未體會出凌重是耍他的寶,逗他樂子,凌重說完了話,他不耐煩的重重一哼,盛氣凌人的道:「否則,你以為我是什麼意思?老小子!」
「哼」了一聲,凌重怨道:「你奶奶說到哪裡去了?我再是不上路,也不會學那老牛去啃嫩草哪?也不過就是問問而已,仇忍小子是知道這老毛病的,呃,對不對,小子?」點點頭,仇忍一笑道:「沒錯,老凌,你的毛病是不少。」古上才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別沒個完啦。仇忍,咱們馬上上路吧,這裡離那『怒漢坡』近百里,加點勁趕,一天多時間便可到達,早到早好,找著元蒼把事情談妥了,盡快帶人到『龍虎山莊』幹他娘個雞飛狗跳!」一拍肚皮,凌重道:「正合孤意!」於是,四個人掀簾而出,大步來到樓下,方纔那位挨了頓好揍的老闆吳二財猶自苦著臉侍候在那裡,——見他們魚貫下來,立即顛著屁股站在一邊,彎腰作揖,誠惶誠恐的露出一副阿諛像。
長長「哦」了一聲,凌重喃喃的道:「原來是這麼回子事,你不准我們過去——」他又嘻嘻笑道:「可是,為什麼?」孟少節不屑的道:「你不配問!」凌重搖搖頭道:「這條大路,大爺,可是你祖傳的?」微微一怔,孟少節厲聲道:「什麼意思?」玩弄繞在手上的皮韁,凌重笑呵呵的道:「我是說,這條大路,可是你祖傳的產業?」雙目精芒閃耀,孟少節暴烈的道:「如何?」凌重道:「假若不是,我操你奶奶你憑什麼攔著路不准我們過?我看你他娘的活膩昧了!」沒有想到對方的口氣一下了就來了個完全不同的轉變,但也猛的使孟少節悟清到眼前四個人的真正路數了,他立退一步,狂笑道:「老小子,你裝得好!」一側,古上才冷冷的道:「你呆得更妙!孟少節,要攔我們的路,最好你先打聽一下我們是誰再說,別迷裡馬虎的一頭撞進棺材還不知道是怎生撞進去的!」孟少節勃然大怒道:「少給孟大爺來這一套,老小子,你若是不信這個邪,大可闖過去,看看是攔不攔得住你們!」古上才陰沉的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要試?」腳下不丁不八的一站,孟少節火暴的道:「正是!」冷冷一笑,古上才道:「我勸你還是讓讓路,夾著尾巴滾到一邊瘟著去吧,要知道,你爹娘養你這大也頗不容易!」
「呃,四位爺全要走啦?呃,招待不周,還請各位爺多包涵……方纔擾了各位清興,又得罪了這二位,全是小的混帳。有眼無珠,萬乞怒罪…」揮揮手,古上才冷冷的道:「罷了,以後照子放亮點,多加小心,否則,你吃大虧的日子在後頭!」腫脹著面頰,吳二財帶著哭臉道:「是,是,大爺教訓得是,小的日後定要多加小心……」凌重端詳著對方,瞇著眼道:「這幾下耳刮子,可不輕吧?」老老實實的點頭,吳二財咽著苦水道:「回爺的話,是不輕,打得小的至今還暈沉沉麻辣辣的,就差沒掉兩顆大牙啦!」呵呵一笑,凌重道:「好不慘然——我說伙計,你知不知道我這老弟方纔那兩下子業已大大手下留情啦!」呆了呆,吳二財吶吶的道:「這個……這個…」凌重一本正經的道:「老實告訴你,如若他高了興,他可以一巴掌砸爛你的腦袋瓜子!」臉色頓時泛了白,吳二財倒吸了口冷氣,結結巴巴的道:「小……的……小的……實在…是有眼……不識泰山……」古上才道:「老凌,你還提這些幹嗎?沒見他已經嚇得不像個人樣的人了?」說著,他反轉朝驚疑不定的吳二財道:「等郝恩松回來你轉告他,說我們有事先走一步了,以後有空自會再來與他盤桓,你聽清楚啦?」一個勁的點著頭,吳二財慌忙道:「清楚了,聽清楚了…」點點頭,古上才和仇忍等人出了客棧由兩名必恭必敬的僮倌手裡接過了各人的坐騎,紛紛上馬出城而去。
吁了口氣。仇忍道:「是的,你們知道,我與元蒼也是老交情了,但不到迫不得已,我還不願意去麻煩他,因為這總是樁需要流血賣命的事!」凌重大搖其頭,不同意道:「小子你這話要多斟酌,朋友交來是幹什麼的?就是要患難相扶,福禍與共的哪!莫不成交朋友只為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嫖窯子有個搭檔?這就算得是他奶奶的是朋友了,況且元蒼也是個血性漢子,你出了這等事若不去找他,他還會不痛快呢!」古上才頷首道:「老凌說得對,而且為了穩紮穩打,我們還是慎重些好,別到時候制不住人家才叫糟……」頓了頓,他又沉吟的著道:「不過,聽說『紅白道』的人是自來不出『寒鳴江』的,這一次,只怕他們要破一破例了……」哼了哼,凌重道:「不破例不行,我們雖說與元蒼的交往沒有仇忍這麼厚,但也算是過得去的朋友,他如果有一點磨蹭,奶奶的,老子給他翻臉不認兒!」仇忍點了點頭,道:「不會的,元老蒼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古上才問道:「談了這麼久,仇忍,你還沒有告訴我們,到底為了什麼事才和『八忠社』兔崽子搞起來的?」仇忍平淡的道:「一件非普通的不愉快——」
這時,孟少節行動越發悍猛迅捷,攻勢凌厲,宛如長江大河,浩浩不絕,恨不得一下就將他的對手砸成肉泥!凌重陡然斜甩雙臂,一個倒弓彈回,卻又在彈回的一剎拔空而起,閃電般幾個跟斗,人在翻騰之中,七十九掌業已藉著身形的回仰之力暴飛而出!孟少節頓覺狂飆衝激,滿眼掌影縱橫,他大喝一聲,匆忙撤身,凌重仍然懸空的身體卻「呼」的折翻,眨眼間來到了他的後面,一串掌勢又已流星般「嗤溜溜」的當頭掣到!仇忍說得不錯,果然凌重並不是個為了「面子」就連老命也不顧的人,他一見自家的「棍子臂」法奈何不了對方,馬上就改以他最擅長,也最為精絕的不傳秘家「十八躍空斬」來應敵了!
吞了口唾液,凌重道:「眼前他們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嘛?真叫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低沉的,仇忍開口道:「據我看『山靈堂』可能是起了內鬨,更確實點說,他們之中有了叛徒,現在的場面,恐怕是在正門規,懲叛逆,與眾不同的,是那叛徒似乎不肯束手就縛,打算拒抗到底呢!」屈無忌頷首道:「是的,我同意老弟這個說法!」古上才陰沉的笑笑道:「這樣看來,十有九成是那姓夏的『奇臂人』反了『山靈堂』了!」一斜眼,凌重挑剔道:「你怎麼知道?」揶揄的咧咧嘴,古上才道:「那夏長祖的神情驚慌悲憤,而與他對敵的孔清則只有狠毒兇惡之色,夏長祖傷痕纍纍,孔清卻絲毫無損,而且倆人功力又大致相若,由上兩端觀之,當然造了反的是夏長祖無疑了!」
於是——在這疾若狂飆的速度攻擊之下,孟少節空有兵器在手卻不由步步敗退,左支右絀,倉促間的反擊也次次落空!突然,凌重大吼一聲,整個身軀風車似的急轉,抖起十九掌齊向敵人,卻又在對方揮動兵器猛砍的一剎,猝而硬生生的縮成一團,往下突落斜迴,反手掌「砰通」兩響,將孟少節震出六步摔跌於地!翻身落地,凌重一抹汗水,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狗娘養的野種,老子是留著手讓你,你他娘又偏不識趣,非要逼得老子出手收拾你不可,如今也叫你知道厲害!」凌重的兩掌,一掌震脫了孟少節的右臂骨臼,一掌打得他腰眼全成了僵麻,人幾乎一口氣沒接上來,這猶是凌重與他無怨無仇,才未下重手,特別的留了情,否則,就這兩掌,只怕孟少節就要挺屍,要知道,凌重不但是以「邪刀」出的名,他更具有一身深厚無比的「金剛氣」!
屈無忌嘆了口氣。道:「說是這樣說,但是,我欠下仇老弟的這筆債只恐窮此一生,亦無能報答於他萬一………」平靜的,仇忍道:「我們不談這些,好不?屈老哥,相信我們俱非斤斤計較於報償之人,而既然不是,就不用去提了……」凌重站起身來,親自斟滿了幾杯酒分置各人面前,他笑道:「來來來,大家熱鬧熱鬧,先乾杯酒,不用他奶奶光坐這裡乾磨舌頭,能把嘴皮子全磨薄了!」於是,大伙全乾了一杯之後,凌重主動轉移了話題,他瞅著古上才,賊兮兮的瞇著說道:「奶奶的,老古,方纔你下去這一陣子,怎的https://m.hetubook.com.com拖了許久才走上來?八成你這老龜孫又暗裡打野食去了!」臉孔一板,古上才道:「才喝一杯酒。你就滿口酒話。我去打什麼野食?你難道不曉得我是下去看看動靜的?」凌重嘿嘿笑道:「看看動靜要這麼久?」古上才冒火道:「你不信可以問仇忍,娘的,你當誰都和你一樣的毛病?見了個女的就抬不動腿啦!」
一下子扯住了伙忍衣角,凌重低低的道:「但是,小子,我們怎能眼見那姓夏的處身於絕境而不加以援手?」仇忍淡淡的道:「只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姓夏的是否罪有應得,若他的確犯了不可恕宥之過,怕也只好如此了!」凌重不甘的道:「我們卻也不知道他是否不該受死!」頓了頓,他道:「何不問問!」嘆了一聲,仇忍道:「一問就有麻煩了。」凌重似乎頗有點悲天憫人的胸懷,他固執的道:「小子,問一問至少比不問好,問過之後,若他該殺,我們也心安理得的離開,若他不該殺,正可救他,強似我們悶在心裡是個疙瘩,假使以後發現了這人真不該受死的話,那種悔恨愧疚才不好受呢!」仇忍皺眉道:「老凌,煩惱皆因強出頭,你怎麼如此愛管閒事?」哈哈一笑,凌重道:「身為江湖人,該維江湖義,擠列武林群,應遵武林規,江湖的義氣是什麼?就是憑一腔熱血,一顆赤心,濟危扶困,鋤惡懲奸,武林的規矩是什麼?就是抱滿懷摯誠,明方寸忠恕,不亂殺,不凌弱,不貪心,不昧心,更不為了怕惹麻煩而見死不救,見疑不察!」
忽然——前行的凌重一下子放慢了奔速,同時回頭叫道:「哈,你朝前頭瞧瞧——」幾個人聞聲之下,詫異的抬頭望向前面——這時,他們剛剛來到坡頂,極目所至,可以望見下面一片青蔥灰碧的樹林與隱在遠處的迷濛山峰,凌重叫他們瞧的都不是這些,乃是一個站在十丈之前,提刀攔路的人影。四匹馬兒立即慢了下來,古上才有些納罕的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位仁兄站在通路當中幹嗎?」凌重笑哈哈的道:「大約是看到我們這幾隻過路肥羊,想撈他一票油水呢?」神色寒凜,古上才道:「如果這樣。他就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現在,四人四騎,已慢慢來到離著那攔路者不及五丈之處,四個人的四雙眼睛齊齊向著前面的怪客注視著——那人年約四旬,中等個頭,身子十分結壯,一張面孔卻是如鍋底。再襯著雙黑眉,兩隻滾圓的黑眼,一大把黑鬍子,又穿著一襲黑袍,簡直就黑得像從墨裡沒出來的了。凌重喃喃的道:「可真白淨。」古上才作聲道:「看樣子,他是有心找碴了。」
嗤了一聲,仇忍失笑道:「這些話出自『邪刀』凌重口中,倒真是叫人疑你凌重乃慈悲出世的高僧了。」凌重正色道:「我說的是真話,小子,絕非扯淡!」仇忍為難的道:「你這一說,我可拿不準主意了……」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凌重忙道:「哦,還差點忘了,小子,就算那姓夏的不值一救吧,那被吊起來的女人卻不能不問,你想想,能將一個女人吊起來毒打,那主兒還算正經麼?有罪治罪,有錯規錯,把人吊起來毒打,正道角色豈有這種作為的?」咬咬下唇,仇忍道:「老凌,你是真要管?」用力一點頭,凌重道:「是,我也看不慣那種以眾凌寡,倒吊女人的人物!」古上才笑道:「媽的,我們凌二爺自來是風流種子,憐香惜玉的哪!」凌重怒道:「去你奶奶的!」屈無忌瞧著仇忍,問道:「怎麼樣?」嘆了口氣,仇忍道:「好吧,就依老凌的意思!」哈哈一笑,凌重道:「小子,這才像個好漢!」大約是凌重興奮之下的笑聲稍高了一點,空地那邊正在掠陣的「黑衣狠鷹」孫照月突然將目光投射過來,神色中充滿了疑惑……古上才第一個察覺,他低聲道:「不好,姓孫的可能發現我們了!」凌重大咧咧的道:「有什麼不好!反正我們已經決定要叫他發現了!」這時,約在二十丈之外的孫照月猛一揮臂,一聲尖銳的嘯唳猝起,立在他右肩頭的那隻獰猛巨鷹,業已衝天而起!一仰頭,凌重笑嘻嘻的道:「放鷹啦!」古上才冷冷的道:「這小子是不見兔子先放鷹呢!」一分前面掩蔽的樹葉,仇忍道:「我們出去!」
目露凶光,凌重獰聲道:「這王八羔子挾勢逞能,若不給他點苦頭吃,他還當我們全是天官賜福呢,小子,我們得略施顏色!」拖住了他,仇忍掉頭道:「算了,我們有我們的事,而這位仁兄又吃你打了個大馬趴。也夠他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了,我們還在這裡磨蹭什麼?」馬背上,古上才悠悠問道:「老凌,你就真這麼個狠法?」凌重怒道:「別在那裡放狗臭屁,我不像你,淨說不練!」冷冷一笑,古上才嘲弄的道:「有你凌老祖師爺下了場子,我們還敢練?這不成了『長江頭賣水』,『魯班門前弄大斧』,貽笑方家了!」狠狠吐了口唾沫,凌重罵道:「你他奶奶的就是頂了一張鳥嘴!」仇忍道:「我們走吧?」古上才頷首道:「當然,天也晚了!」指指猶在那裡抽搐的孟少節,凌重問道:「這邪龜孫呢?」仇忍一笑道:「只好放在此地風涼風涼啦!」
不待他說完,屈無忌已搶著道:「說來真叫慚愧,仇老弟之所以會和『八忠社』衝突,更弄到今天的情景,原因是為了我……」呆了呆,凌重道:「什麼?為了你?」苦笑一聲,屈無忌道:「是的,為了我。」凌重忙道:「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搓搓手,屈無忌簡單明瞭的將仇忍為了他與「八忠社」糾葛的前因後果述說了一遍,末了,他難過的道:「實在想不到事情竟會弄到這步田地,而仇老弟又受到這麼沉重的打擊,其咎全在於我,若非我惹上這樁麻煩,再怎麼說,仇老弟也不會有如此損失的,尤其是,他心靈上的創傷更難以彌補了……」凌重與古上才俱皆沉默下來,片刻後,古上才道:「路不平,有人踩,屈兄,世上總也該有些這樣的人,或是為了抱不平之事,為公理道義而付出巨大代價,也就顧不得了……」凌重也道:「一點不錯,屈兄,這全是仇忍自願如此,何能怪你?你犯不著自責過甚和-圖-書,要不仇忍反而會更不安。」
這時,隨後的仇忍連忙插嘴道:「喂,你們兩個在搞什麼名堂?大路上也吵吵鬧鬧的,像話麼?我實在奇怪,你兩位仁兄湊在一起幾十年,竟沒有拚出人命來,真是異數!照說,你們的性情,是一天也處不下去的……」凌重虎著臉道:「你不知道,小子,古上才時常把我當他娘乾兒子一樣,叱過來,訓過去,奶奶的,他也不睜眼看仔細了,我凌某人這副尊像,可有一點是他乾兒子的模樣麼?簡直不自量力!」鼻孔中哼了一聲,古上才道:「你還當你是什麼?莫不成我還低了你一頭?」凌重氣吁吁的道:「至少也高不了半分吧?」仇忍火道:「別吵了,有什麼好吵的?沒事找麻煩,我看你們兩個全是酒足飯飽,撐得連腦袋都迷裡馬虎的了!」終於,古上才與凌重才沉住聲不再抬槓。
一邊,屈無忌笑道:「凌兄,你不見那邊掠陣的孫照月,一雙招子又狠又毒的一直盯著夏長祖轉動,毫不移瞬?古兄說得對,大約叛徒就是夏長租了!」乾啞的笑笑,凌重窘迫的道:「其實,呃,我也早就心裡有數……只是,呃,我故意要考一考老古的斷事能力而已……」古上才似笑非笑的道:「考我奶奶的,你還是自己留著掂量一下你自己吧!滿腦袋漿糊,還硬要逞能,有什麼辦法!」凌重咕嘀道:「姓古的,你休要在這裡誇耀自滿,你當你有什麼大不了?拆穿了半文不值!」眉毛一揚,古上才冷笑道:「至少,比你老弟要高明得多!」凌重撇著嘴道:「你是自己以為——」
迅速的,他們將馬匹牽到路旁,四個人輕悄如四股煙霧般直朝林中那塊斜豎的巨石方向掠去。片刻後,他們業已穿過疏密不一的林隙來到聲音傳來之處,藉著枝幹樹葉的掩隱,四雙眼透過空隙,在暗沉昏暗的光線下,赫然左邊前面呈現著一副異常慘烈的情景!就在那塊斜豎的白色巨岩下面,是一片不規則形勢的空地,略呈橢圓形,約有十來丈方圓,四周便全叫濃鬱的林木給包圍了。現在,場子裡正有兩個人在拚鬥著,一個是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那人濃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堂皇而威武。但是,此刻他的形容卻大大減低了他那種原來十分威武的神韻。他的黃色頭巾凌亂的掀披在腦邊,頭髮蓬散,汗水滿鬢,五官略呈扭曲,臉色是灰白的,而在灰白中流露著無比的悲憤焦灼之色,他那襲黃色緊身衣裡也破碎翻裂,血跡斑斑了。這人的對手,是個又瘦又矮的枯槁漢子,此人生了顆尖腦袋,一副獐頭鼠目之狀,胳膊伸展出去還不如個孩童的手臂粗,就和兩段枯柴一樣,但是,那年輕人卻似乎對他十分忌憚,頗為慎重,兩個人如今正像兩隻鬥雞般互相盯視著緩緩移動,看情形,他們似是已戰了很久了,那年輕人固然喘氣粗濁,就是這瘦小仁兄也大口喘著氣,不過,這瘦小的人除了顯得十分疲乏之外,卻並未受傷。
在他們倆人旁邊不遠的地下,已經四仰八叉的躺著一個人——那個人躺著的姿態是如此僵硬與怪異,給目睹者的感覺又是這樣彆扭,再加上他身子下一堆又濃又稠又刺目的鮮紅血水,毫無疑問的證明這個人業已不是個活人了,只是一具屍體而已……再看過去,嗯,竟尚有一個身材修長,粉面朱唇的英俊少年挺立林邊,他雙目冰冷尖銳,炯亮如電,就好像能穿透人們心窩一樣默默注視著場中倆人的拚鬥,在這全身黑衣美男子左肩上,赫然尚站著一隻羽翼全白,金睛鐵喙的神駿巨鷹。黑衣男人身後,老天爺,在一棵樹木的橫技上,竟倒攢馬蹄般反吊著一個人,一個女人!這女人上穿著一襲月白色的褻衣,且這身褻衣也已條條破裂了——那顯然是一頓皮鞭毒打後的結果,自破碎的裂縫處,可以瞧見殷殷臃腫的鞭痕或是業已皮開血滴的傷處,女人的頭往下垂,濃黑的長髮便全散拂下來,八成她是暈死過去了,垂拂的長髮,正在微風裡飄呀飄的……這是一個什麼場面呢?又是含蘊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恩怨糾葛在內呢?光是叫人看上一看,卻是十分迷惑難解的。
古上才插口問道:「你是說,這幾個人都是『山靈堂』那六個好手中的了!」屈無忌道:「是的,全都是!」吁了口氣,凌重道:「但他們為什麼自己打自己呢?看那種狠毒法,就好像在與什麼不共戴天的仇人交手一樣,雙方全紅了眼啦!」屈無忌敲著腦袋道:「怪事,莫非他們都瘋了?」搖搖頭,凌重道:「又不像是瘋了,一個個神智都蠻清楚嘛…那個女人又被吊起來不知為何?看情形,似是還挨了頓好打!」古上才緩緩的道:「聽說『山靈堂』自成一派,不算白道,也不算黑道,自俱資產頗富,開山門,設教場,力量也相當雄厚,他們的掌門堂主便是孫照月的老頭子,孫照月是『山靈堂』少堂主兼執法,他的二叔『流雲鞭』孫侃是總教頭,這一門的規矩十分大,平素也少與其他派別來往……」屈無忌道:「是這樣,所以他們裡頭的內幕外面便鮮有傳聞了……」
雙目圓瞪,牙根緊咬,孟少節一撩袍襟,好傢伙,他手上業已多了一件怪異兵器——一柄三尺半長的兒臂粗鐵桿,頂端嵌連的一個鐵製骷髏——那玩意,猛然見著,就好像是用根鐵桿子插著個真骷髏頭一樣凶森森的,黯烏烏的,還在那裡瞪著一雙黑洞般的眼睛,呲著那口白牙衝人笑呢。古上才漠然道:「幹什麼?你還唬得著我們?」孟少節大吼道:「別他媽的說大話,老小子,有本事你就下馬來試上一試,看看你過不過得了關!」冷凄凄的,古上才道:「姓孟的,我若下了馬,只怕你除了叩頭外,就沒有別的法子!」黑臉脹得紫紅,孟少節叫道:「大爺不吃你那一套…。」這時——屈無忌忽然開口道:「孟少節,『鐵骷髏』就是你麼!」怔了征,孟少節看著屈無忌,道:「怎麼樣?」屈無忌笑笑,道:「聽說你是『山靈堂』孫家大少的心腹親隨,也是這個家族派別的六大高手之一?」一挺胸,孟少節傲然道:「如何?」屈無忌平靜的道:「那麼,你們大少孫照月一定就在附近了?」「鐵骷髏」孟少節狡猾的道:「這卻無須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