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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劫

作者:柳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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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索解藥

第六章 索解藥

走在前面將門啟開,老人招呼著黎莫野隨他穿過一條走廊,又經過一個月洞小門,已來到一處小庭園裡,庭園中並沒有什麼奇特或巧緻的設計,環境卻相當清爽幽靜;靠在一欉矮樹邊,有一幢獨立的精舍,在這個時候了,還有燈火自精舍的窗口間映出……一面輕輕走路,黎莫野邊低聲問道:「現在還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真是失禮得很……」老人頭也不回地道:「老朽管平,是替我們屯主管帳的。」「哦」了一聲,黎莫野道:「原來是管老司帳。」管平道:「小小一個帳房,當不得如此稱呼。」言談之間,他們已來到那幢精舍門前,管平走上一步,不急不緩的扣門三聲。一個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僮將門開了,一看是管平,極有規矩的垂下雙手,道:「管大爺尚未歇著麼?」管平安詳的道:「七爺睡了不曾?」青衣小僮道:「還在書房裡看書,管大爺可要我去通報一聲?」管平道:「不必了,你自去安歇吧,我和一位朋友直接去見他。」青衣小僮讓開一旁,候著管平偕同黎莫野先後進入了屋裡;在黎莫野與那青衣小僮擦身而過的當兒,他還不忘向小僮好奇的目光報以微笑。
單邦平靜的道:「你說得對,我不會諒解你的所行所為,不會寬恕你劫走龍大雄的橫霸作風,更不能淡忘你加諸於我們的折辱及羞侮——這些我全銘記在心,如鏤如雕,我時時刻刻都在期待尋你雪恥,時時刻刻都未忘找你復仇,不只我們的恥、我們的仇,還得加上老屯主的痛苦及悲憤……」黎莫野吶吶的道:「那……那你為何仍在以禮相待?」單邦緩緩地道:「憤怒與仇恨發自內心,也該隱於內心,叫囂謾罵並不足以表示仇恨的深淺,反而流於粗陋,再說,彼此轇轕了結之前,你來到了我們的地方,總是我們的客人,事情的因果不會改變,又何必非要先撕破臉不可?」黎莫野暗暗嘆氣,心裡在操那龍大雄的祖宗,要不是攬了姓龍的這檔子歪事,何來今晚的麻煩?看情形,此番而來,恐是自撞馬蜂窩,善罷不了,樂子大了!
很快來到座落於屯子中心的這座宅居,黎莫野輕悄得宛如一抹淡煙飄入,他發現了兩個巡夜的壯漢正站在屋角低聲聊天,但他卻沒有驚動對方,他很清楚,憑這些小角色,決計不會知道有關逆氣丹解藥的機密。揀了一處亮著燈光的房屋摸進,黎莫野湊在窗隙間朝內打量,嗯,他看見一個坐在書桌前的人側影,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一副慈眉善目的和悅生像,正一手撥弄著面前的算盤,一手在簿本上記帳。黎莫野略一忖度,決定先試試房裡這個人再說,他不敢確定是否有效,但是這個人所能透露的消息,絕對會比外面那兩個巡更的壯漢要多殆無疑問,萬一此路不通,或許可由他的嘴裡扯出其他知曉解藥機密的人來亦未可定;黎莫野極為謹慎推動窗戶,可喜的是窗戶未曾扣閂,竟輕輕啟開。約莫是有陣冷風隨著開啟的窗口灌進,算帳的老人驀然打了個寒噤,剛剛詫異的抬頭找尋冷風的來處,他已赫然看見黎莫野站在書桌之前,正十分爾雅的向他頷首微笑。
黎莫野彷彿一下子就把這可怕的期約丟到腦後,他忽然展顏笑了:「告訴我,你昨晚都有些什麼收穫?」先是微微一楞,龍大雄也隨即故作豁達:「還差不多,從那對夫婦身上弄到千把兩銀票,一些金銀飾物,包括那兩個小娃子的金鎖片兩條,玉鐲子兩雙,至於另外那老頭與老太婆處,只有幾百兩現銀,倒是他們的閨女有幾樣配戴還算值錢……www.hetubook.com.com」黎莫野似乎聽得津津有味,他笑吟吟的道:「那年輕婦道與那閨女,都蠻夠勁吧?」抹下了嘴巴,龍大雄像是頗堪回味:「馬馬虎虎,我玩女人是越掙扎越能引起我的興趣——」黎莫野緊接著道:「就像白家屯屯主的女兒那樣?」猛一瞪眼,龍大雄粗暴的道:「不錯,就像白家屯屯主的女兒一樣!」黎莫野仍然十分和悅的道:「龍大雄,既然她們都能因反抗而引發你的興趣,應該是正中妳的下懷才對,為什麼你卻每在事後還殺害她們?」龍大雄又怪笑起來:「不為什麼,我的習慣便是如此,弄完了就非宰不可,正如同她們越掙扎我越有勁一樣,沒啥原因,只是我要這麼做!」
黎莫野一看情勢不妙,只有故作糊塗:「老先生說的那個人是?」老人一字一頓地道:「絕戶煞龍大雄。」黎莫野覺得嗓眼發乾,站在那裡竟有些犯罪的羞恥感,他搓著一雙手,笑得連自己都十分尷尬:「我不騙你,老先生,我確是為了那姓龍的王八蛋前來求取解藥的,我知道這是一樁很不該為的事,而且我也非常厭惡那姓龍的,但……但我實在有隱情,身不由主,還得請老先生體諒寬恕,曲予週全……」如果是強取豪奪有像黎莫野這樣客氣謙懷又委曲容讓的,天下早就太平了;老人不禁呵呵笑了起來,面色緩和了許多:「壯士倒相當客套,不過,若是別的人,老朽我或者可盡棉薄,只這龍大雄,實在是無能為力,尚請壯士見諒。」黎莫野猶不死心的道:「我也明白這龍大雄不是個東西,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到透了,可是我領受上命,無可推諉,非得救他這一遭不可,務必請老先生幫幫忙,只這一次,下不為例!」
黎莫野不但一肚皮的驚疑,更是一頭霧水——單邦稟性冷凜剛直,不苟言笑,尤其在與他發生了這等衝突之後,不啻深仇已結,但眼下單邦對他,不僅沒有擺出慣有的僵寒神色,亦未曾表示出憤怒怨恨,居然一反常態,和顏悅色之外再加上不適當的三分禮遇,如此的狀況,說是有違情理已不足解釋,簡直就好像上天排錯了時間,弄岔了人際關係一樣玄秘——宛如壓根沒有發生任何事件,宛如你們老早就是一對好友也似的!單邦發現黎莫野的神情明暗不定,充滿了迷惑疑慮,不由淡淡笑了:「我在問,尊駕來到本屯,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吸了口氣,黎莫野定下神來,謹慎地道:「七爺,呃,你怎麼忽然這麼客氣起來?我原本以為一朝相見,不論何時何地,你必然怒目相視,惡言相向,進而大動干戈,不死不休……你是那麼痛恨我、氛惱我,你絕對不會對我有絲毫諒解的念頭,但,你卻為何又對我如此禮遇?」
老人嘆了口氣:「非不為也,是不能也;像這樣的暴戾凶殘之徒,救他一次便不啻坑害了更多善良,尤其是,他與我們白家屯有一段不共戴天的血仇,此仇不報,白家屯上下永難安心,如今本屯擒之殺之唯恐不急,又怎會施之以解藥?壯士高明,若設身處地替我們想想,大概也不會允諾此請吧?」黎黎莫急道:「可是,我受命而來,肩負重託,非要完成任務才行……」老人正色道:「壯士可乃黎莫野?」窒怔了一下,黎英野只有硬著頭皮苦笑:「正是在下。」老人凝視著他,沉緩的道:「你只一開口求取逆氣丹的解藥,我就猜到來人是誰了;黎壯士,你已救過那龍大雄一次,何苦再救一次?須知你這不是在救他,乃是將無窮災難轉嫁到hetubook.com.com更多無辜者的身上,再說,你已為了龍大雄開罪了本屯,莫不成你就值得為了此獠與我白家屯正面對立,非要流血殘命不可?」黎莫野臉龐發熱,背脊上卻是一片森寒,他幾近囁嚅地道:「我,我是不由自主,這其中另有因緣……」老人平靜卻堅決地道:「黎壯士,恕老朽不能給你解藥;休說解藥保管贈予之權不在老朽,即使老朽有此權力,也難以效命,黎壯士,你多擔待了!」
白家屯。幾百戶人家聚集在屯子裡,屯子四周圍繞著丈多高的土牆,牆頭上每隔一定的距離砌有堞眼,四角並築立碉樓,在土牆外,更挖掘了一條寬闊的濠溝,人們進出屯子,便得經過那屯前的吊橋,才能到達門樓。這是一處極有秩序和紀律的地方,雖然住在這裡的都是些尋常百姓,但他們卻是同一個家族的延綿繁生,彼此間都有著或多或少、或遠或近的血緣戚誼、他們長久以來便聚居於此、形成另一個小小的社稷,而且,他們大都姓白。在一個土丘上俯看白家屯,黎莫野的表情沉鬱。所以表情沉鬱,不只是對自己的企圖有愧於心,更在於白家屯的形勢所凝聚成的一股壓力,江湖闖多了,陣仗也見得不少,什麼地方會具有若干抗制的能耐,往往由該地的建桀格局與器宇感應就可體會出來,無論是有形的態勢或無形的兆候,全能在有經驗的行家心靈中發生直接的反應判斷,常常相差不遠。白家屯的形貌所給予黎莫野的印象,使他明白這乃是一個難以矇混出入的地方,也是一個具有高度合群性同組織力的地方。龍大雄也在旁邊瞪眼盯視著白家屯,他的雙目中毫不掩藏的流露著仇恨的光芒,充溢著血赤的殺機。他兩手緊握成拳,上下牙齒磨挫——好像恨不能將整片屯子搓碎咬斷。
黎莫野憎惡的皺著眉頭,又冷又硬的道:「或許天底下也有和你習慣相同的凶人,但到底少之又少,而且昨晚也沒有那麼湊巧投宿平安客棧,就算同時有個與你一般歹毒的人物亦在昨晚宿於平安客棧,卻不會有和你相同的做案手法,另外,加上你的反應、衣衫及耳上的痕跡,這些通通連起來,若說那七條性命不是你害的,龍大雄,你倒反駁給我聽聽?」嘴巴翕合幾次,龍大雄額上凸浮青筋,臉紅脖子粗的突然爆發出來:「好,是我幹的,黎莫野,那七個人殺也是我殺的,姦也是我姦的,搶也是我搶的,我完全承認,你又能把我怎麼樣?」黎莫野幾乎氣炸了心肺,他竭力地按捺著自己,儘量將那股殺機壓熄,他咬著手指,眼睛望著地面,好一陣,才漠然開口:「我一點也不感到驚異,龍大雄,我早就肯定這樁血案的兇手是你,你承認與不承認,在我來說並無二致;人間世上有許多種人,有些人天生慈悲和善,有些人便本性歹惡邪厲,事情一旦展開,是什麼人的傑作,便會像模子般刻印在那裡了……」
黎莫野道:「在你每次劫掠行為之後,也有殺人滅口的嗜好,這也沒有理由?」龍大雄瞇著眼道:「殺人還要理由?隨我喜歡罷了,高興殺就殺,而次次我都高興殺,所以我就統殺了!」笑了笑,黎莫野道:「老弱婦孺也一視同仁?」龍大雄不快的道:「不留活口是我一向的行為準則,還管他娘什麼老弱婦孺?凡是人我全不留命現場,有時連雞狗也一齊宰淨……」黎莫野點頭道:「總算對你又多了一層認識,龍大雄,你真是狠。」嘿嘿一笑,龍大雄居然非常自得自滿:「不狠還稱得上絕戶煞?」黎莫野道:「名至實歸,https://m•hetubook•com•com可不是?」挺起胸膛,龍大雄倨傲的道:「很快你也能知道我的手段。」黎莫野希望那一天儘早到來,他全心全意準備豁命而搏,他一點也不畏懼——種下了因,便得接受那果。龍大雄斜睨著黎莫野,陰笑著道:「你在想什麼?」黎莫野平靜的道:「我猜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咬咬牙,龍大雄道:「姓黎的,你十分恨我,是不是?」黎莫野微微莞爾,他道:「不止是十分恨你,在我這一生裡,我還想不起憎惡那一個人像憎惡你這樣深,老實說,連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作嘔!」
進門是間小巧的客堂,管平對這裡似乎非常熟悉,他引導黎莫野走向客堂右側的一條通道,短短的通道盡頭,又是一扇門扉,管平只在門上敲了一下,裡面已傳出一個清越的聲音:「那一位?」管平笑道:「我是老管,七爺好興致,這麼晏了還不睡覺?」裡面那人也跟著笑了,隨即起了推椅跨步的響動:「有事麼?進來談吧。」一邊伸手推門,管平邊道:「你那位好朋友來啦,七爺。」早就滿心狐疑的黎莫野臨到進門之前突然扯了管平一把,低促地道:「屋裡的人是誰?你叫他七爺,莫非就是——」不待他將話說完,管平已搶著道:「別管屋裡的人是誰,黎壯士,只一推門不就明白了麼?」可不是,門一推開,在閃亮的燈光照映下,白家屯的總教頭單邦正負手而立,更對著有些失措的黎莫野點頭微笑哩!管平低聲道:「裡頭請,黎壯士。」嚥了口唾沫,黎莫野硬起頭皮跨入室內,方待扮出一抹苦笑,單邦已抱拳為禮:「有段日子不見了,尊駕近來可好?」黎莫野又嚥了口唾液,頗為窘迫地道:「老實說,這些天的辰光可真是難過,倒是七爺你氣色不錯……」拉過幾張椅子來,單邦先講黎莫野與管平落座,才和和氣氣地道:「這麼晚了,尊駕巴巴來到本屯,想是有極緊要的事情?」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其實每一天都會歷經這個時辰,只是有人覺得這個時辰來得太快,有人感到來得太慢罷了。龍大雄這一次算發了狠勁,從黎莫野一頭躺下,直到天色向晚,他硬是緊閉嘴唇,不出一聲,憋著滿肚皮的鳥氣強自按捺,他要看黎莫野到底什麼時候才準備行事?當然,他更明白黎莫野若是有其自定的步驟方式,便算他瘋了心也不管用!忽然,黎莫野一個翻身站起,將罩衫依肩頭一搭,鳥也不甩龍大雄,大踏步直向土丘下行去。夜色更濃了,有風,寒峭的風,有露,冷清的露。夜色如墨,無星無月,這一片深遠無際的黑暗,給予黎莫野行動上極大的掩護,加上他全身的黑衣,就彷彿融入這稠鬱的一片深黑中了。白家屯燈火疏落,梆鼓之聲不絕如縷,北地鄉野的居民生性淳樸篤實,大都早起早睡,眼下只不過起更的時光,屯子裡已似深宵般的沉寂。黎莫野小心的掠過濠溝,飛越土牆,悄無聲息的潛進屯子;屯子裡這幾百戶人家並不算多,他稍稍巡視,便已發現了建築得最寬大深宏的一戶宅居——一般而言,地方的首要人物,居住的所在大都比較其他人的屋宇要來得氣派堂皇。
龍大雄暴躁地道:「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把解藥交到我手上就行,你可別給我耍花樣,故意磨蹭著拖時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黎莫野輕蔑的道:「你如果不耐煩了,可以自己下去要解藥,沒有人攔著你!」窒噎一下,龍大雄咬牙道:「好,我承認我現在沒那個本事,請問你,你是否一到天黑就開始動手?」黎莫野冷冷的道:「什麼辰光行m.hetubook.com.com動,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要多問些廢話!」龍大雄氣得來回踱步,一面走著一面不停的咻咻呼吸——假如他現在就有力量制服黎莫野的話,包準早就撲過來把黎莫野生啃了。一歪身躺了下來,黎莫野將雙臂枕在腦後,乾脆閉上眼睛靜歇養神;姓龍的那副德性,多看一眼都令他反胃,他閉著眼安慰自己:好在這種精神虐待的日子已經不長了。
龍大雄頓時臉上變色,他卻在頰肉的一陣痙攣之後強行大笑起來:「好,姓黎的,你一向都說真的,真話有時可惡,卻總是真話,至少此那些表面巴結我,背地咒罵我的王八蛋們來的誠實!」黎莫野道:「你也知道你不大討人喜歡?」龍大雄乾脆地道:「我不須別人喜歡,同樣我也不喜歡別人,我只喜歡我自己,這就夠了;姓黎的,放眼天下,多少污煙瘴氣,混沌人情?真個有誰愛誰?人眼裡,人心間,全是填著財勢,充著利害,喜歡與不喜歡,差別只在於你對他的價值和影響而已,說多了都是鳥!」藜莫野笑道:「也有那不愛財:不畏勢,只以忠孝節義為先,親情倫常為上的人,姓龍的,不過你遇得少,見得鮮罷了,這並不奇怪,因為在你廝混的圈子裡多乃卑劣腌臢之輩,寡廉薄恥之徒,再加上你個人的暴戾心性,凶殘本質,一腦門的妄誕荒謬思想,又如何接受又感應得了這人與人之間善良真摯的一面?」喉頭間嗥著,龍大雄惱火的道:「你搞清楚,我們所看所經驗的是兩種人生,誰敢說我不對?」黎莫野沒有指說姓龍的不對,他早就明白無法再以任何言行去渡化對方——天底下有種人是永難渡化的,對這種人只有一個超脫的方法,那就是死亡,死去的人不論是好人壞人,都不足以影響這人間世了。
返到後面蓆地坐下,黎莫野隨手拔了根枯草在嘴裡咬著,他怔怔的望著雲天遠處那一片茫茫的煙霧,腦子裡也像煙霧般的茫茫一片……是龍大雄的低吼聲把他從迷茫中驚覺:「你他娘坐在那裡發什麼楞?是什麼辰光啦,你居然還悠哉悠哉做你的白日大夢?到底你準備那一刻才採取行動?」黎莫野無精打彩的道:「看看白家屯的陣勢,大白天想要混進去偷解藥,幾乎不太可能,趕到入黑,成事的希望才比較大些,要知道我們冒不得風險…」龍大雄怒道:「誰說一定要偷?搶也行啊!莫非你還怕他們發現你的行跡?」黎莫野沉著臉道:「我要暗偷不願明搶的原因是怕再生事端,怕再流血傷人,姓龍的,你和白家屯形同死仇,根本解不開這個怨結了,我卻不一樣,我還打算和他們有取得諒解的一天,若照你的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蠻幹一通,將來白家屯又如何委曲求全?而我要儘量不露痕跡,也是為了便於取得解藥,萬一被他們發現我的潛入,你認為我們尚有多少次機會達到目的?」
龍大雄桀桀怪笑道:「現在你都明白了,頭尾都知曉了,姓黎的,你還有什麼手段可用?」黎莫野淡淡的道:「可施諸於你的手段很多,只是——」龍大雄再度狂笑:「只是不能用,對吧?我曾救過你師叔魯敬仙的性命,如果魯老兒的師侄反倒殺了他的救命恩人,這個道理怎能說得通?豈不叫天下人齒冷,砸了你們一向標榜的仁義招牌?而魯老兒更恐怕連睡也睡不穩了……」覺得心臟抽痛,逆氣翻湧於胸膈,黎莫野面色泛青,十分艱澀的道:「就這一次——龍大雄,我答允我師叔的事一定替他辦到,但對你而言,就只這一次,待拿到解藥給你,你要跑得越遠越好,因為我若再遇上你,你已不對我構m•hetubook•com•com成任何拘束了……」龍大雄形色猙獰地道:「說得好,一朝拿到解藥,你立即便會發現我比你想像的辰光更要快當就露了面,我會主動來找你,黎莫野,我找你的心意較你要找我還急切!」黎莫野慢慢的道:「我們一言為定?」龍大雄強悍地道:「當然一言為定!」
黎莫野失望地道:「真不能從權一次?」老人搖搖頭,淡淡的道:「不能,如果黎壯士欲加報復,老朽我賤軀在此,可任憑處置。」黎莫野聞言之下,又是一陣臉紅,他拱拱手道:「老先生言重了,我黎莫野豈是這種不明事理、逞強霸道之輩?老先生不願賜賞也就算了,還請另提一人,由我轉去求他。」老人道:「你是想叫我把這個難題推到別人頭上?黎壯士,你就省卻了吧,但凡本屯上下,不論是誰,也不會答應答應你這要求,那怕鋼刀架頸,血濺三步,我也包你拿不到一分一厘的解藥!」黎莫野低聲下氣的道:「我如果取到解藥,是我與另外那人的事,老先生無須煩心過慮,只要老先生指出個姓名所在,我自有我的方法!」沉吟片刻,老人站起身來,道:「你既不死心,黎壯士,索性我親自引你前去見一個人。」出自本能的警覺,黎莫野脫口道:「希望老先生不是引我墜入陷阱。」老人微微一笑,道:「白家屯裡,不出那種奸刁卑陋、口是心非的小人,而且我前你後,若我有意暗算於你,你不必猶疑,儘可下手對付我!」黎莫野乾笑著道:「是我失言了,老先生。」
龍大雄開始在樹下來回踱步,神情顯得急躁又憤恙,他一面兩頭轉,一邊下意識的用手搓揉著衣襟裡沿和腰帶——正是黎莫野發現沾有血跡的地方。黎莫野已經認真考慮過該怎麼辦?若是沒有魯敬仙與姓龍的這一段淵源,憑著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兇徒,他毫不猶疑便會下手剪除,但問題在於龍大雄曾經施恩於魯敬仙,無論這個情他們報答了多少,值不值得再為他付出,至少,黎莫野非常難以朝絕處做,他同時也很清楚,他的師叔亦不會贊成他朝絕處做——殺戮曾有救命之恩的人,絕不是受施者能以輕易辦到的,不管那施恩者是個什麼惡毒東西!又朝地下吐了口唾沫,龍大雄站住腳步,衝著黎莫野狺狺而吠:「姓黎的,你剛才說了那麼多的廢話,編出一大堆莫須有的理由,我終歸只有一個問題問你;天下之大,拿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當吃白菜的角色並非只有我一個,你憑什麼端端就一口咬定那件案子是我做的?」
老人定了定神,並不驚恐,亦不慌亂的靜望著黎莫野,似乎在等著眼前的不速之客表明來意。清清嗓子,黎莫野笑道:「老先生,夤夜貿然造訪,十分魯莽,還請老先生多加包涵。」老人形態安詳的道:「好說,壯士此時前來,可有什麼見教?」黎莫野低聲道:「不敢,只是想請老先生賜交一點東西。」老人緩緩的道:「未知何物,尚請明示。」舐著嘴唇,黎莫野道:「貴屯有一種祕傳的禁製藥物,叫做逆氣丹,我想請老先生賜賞一點這逆氣丹的解藥。」神色微變,老人打量著黎莫野道:「你為什麼需要逆氣丹的解藥?你是——」黎莫野有些窘迫地道:「有一個人需要這種解藥,老先生,請你成全……」老人冷下臉來,嚴峻地道:「不錯,逆氣丹乃是本屯祖傳的禁製藥物,但本屯向不濫用,施加的對象不是十惡不赦的惡徒,便是淫邪的盜匪,據我所知,這逆氣丹已有六年之久不曾施用於人,只在前些日用在一個其行為如獸、其心如蠍的巨奸惡人身上。壯士,你可是替那個人前來討取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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