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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老鼠

作者:溫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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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冰上的蟻 第四章 我不一定都能辦得好

第四部 冰上的蟻

第四章 我不一定都能辦得好

離離白了他一眼,啐道:「誰說你沒有顏如玉?你在這裏還戀戀風塵不肯去哩。」
「他……你不必等他了。東西可以先交給我。」
窗外天欲雪。
山在虛無飄渺間。
莊懷飛只悠然的望出窗外,悠然道:「東西仍在山上。天快晚了,晚上怎麼上山?上得了山,又怎能保東西不失?」
「夜長夢多。」離離毅然道:「東西一到手我就走。」
莊懷飛緊拗著唇角,用手搓摩著腿,望向窗外。
「那好,」莊懷飛搓揉著自己的腰腿,一語定江山地道:「明天一大早就辦,就這樣決定。」
然後他的下唇拗了拗,算是笑容:「那本來就是你爹的東西。」
「如果我不打算還給妳爹,妳根本就不會見到我。」
——她的心裏已早下了一場雪吧?
滿室的書香。
莊懷飛又緘默了一陣,才霍然道:「那事情得盡快辦好。唐天海量小氣狹,有仇必報,只要發現妳還在這裏,定必不死不休。」
在旁的小去卻道:「莊爺……你變多了……真讓我家小姐失望。」
莊懷飛眉頭一皺,「去哪裏?」
「令尊大人既然放心把東西交了給我;」莊懷飛臉無表情得像有一張不屬於他自己的臉,「他需要的時候,我當然會物歸原主。」
「令尊幾時才到?」
莊懷飛微微吃了一驚:「唐郎?這人也是難纏人物,是司軍監唐天海的兄弟,為人甚為好色。」
離離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莊懷飛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點急,「現在外面風聲可緊,妳們這樣出去,只怕有險。」
一如當年。
「哦。」離離明白了,隨他目光望去,窗外山影空濛。
他當然聽出,離離語氣中的雪意。
「我看得出來,你的腳有點不妥。爹說:你的右腿受過傷,而且還傷得很重——」她冷誚地道:「其實,你就算有心,恐怕也無力。千山萬水難行,天涯海角走不了。」
「也許,妳猜對了。妳趕快去換洗一下,洗去易容之物。今兒妳就跟戀戀、小珍。沙姑娘、姑姑她們一道,她們不知內情,萬一有人找上妳們麻煩,也會投鼠忌器一些。餘事由我應付。」
離離抬頭,看著莊懷飛。不管她如何化裝,處境如何寒愴,但都掩映不住她目中的麗色。
莊懷飛怔了個半晌:「殺了?」
窗內有書。
「東西你準備在何時交給我?」
離離嫣然笑道:「就是因為他太好色,所以才讓我們給收拾了。」
獅口豹目的呼年也,也對莊懷飛怒目而視。
「那好,」離離跟呼年也和小去吩咐道:「我們走吧。」
離離很不高興他那似是無動於衷的回答。她很想找個什麼事情來刺他一刺,來證實他仍然是以前那個他,至少,是個有激|情、有血性的漢子:
「沒有顏如玉,書中仍有黃金屋嘛!」莊懷飛打趣地道。
「那也不見得。」莊懷飛仍在拿捏著自己腿上的穴位,「不過和*圖*書,若有什麼行動,得宜快。」
臨走前,她還說了這句客氣話。
離離用小去遞上來沾了水的絲巾,清理顏面,「我們自有去處,不想煩著你,也沒意思要領你的情。」
他霍然回身,瞿然的道:「我的腳還沒斷。我不願與你們同行,是因為我是捕頭,你們是寇匪。我不抓你們,是因為吳大人。我欠他的情。我蒙他的重託,代為保管的事物,我不知那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管那是什麼,我會交回給他,但不會收他的酬謝。」
「偏勞了。」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離離說,她的語意裏還蘊有一種很奇特的韻致,楚楚動人,「你有了戀戀姑娘,所以你不想離開這裏。」她好像是笑了一下,又說:「大好男兒,就要終老在這山野鄉鎮裏。」
離離用了一種柔靜的語音道,「死了。」
他本來想說什麼,可是終於還是沒有說,到頭來,他只是說:
「現在的情形,很有點嚴峻。令尊的情形,朝廷已轉達到這兒來。這裏的州官高陽一得,是個很有為的利害人物,他手上的師爺譙溪雨,更是麻煩的傢伙。」他拍打著自己的右腿,「今天他們在郿縣敘議,可能商量的就是捉拿令尊大人的事——他們並沒有邀我共議。這不尋常。」
「那妳擬幾時離去?」他別過頭去,不去看她的眼色。
莊懷飛這麼一看便驚了一個艷。
她說這話的時候,顯出了一個女性嫵媚中少見的狠和圖書色來。
欲雪未雪。
離離只覺得喉頭一熱。真的想伏在他雄厚的臂膀上大哭一頓。真的。不過他已經有戀戀姑娘了。那也是真的。但他仍然會把(那麼大筆的)財寶給回我們。那更加是真的。
他的語音是一場早雪,到未了結成了冰:「其實你不用告訴我那是什麼,值多少,我不管。我只負責交回給你。你也不必激我,我不相信運氣,我只相信我自己。也許,沒有運氣也是一種運氣。悠轉三十年,彈指一揮間,本要神仙過海,卻成小鬼上岸,那又何妨?那也無妨!我要幫妳,就一定幫妳。我去留由我自己來定。妳激我也無用。」
「你是說……」她很注重這一點,「他們已開始懷疑你了?」
「你爹要我辦的事,我一早已準備好了,現在各處風聲都緊,我不一定都能辦得好,但我會盡力把事情辦妥。」莊懷飛用手搓揉著他自己右腿的筋脈,半個身子,往左邊斜撐著,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話音的穩定:
莊懷飛悶哼一聲:「我留不住妳?」
山如一位亙古以來站立在那兒的巨人,不動如山,但山意卻充斥天地間。
莊懷飛負手,回首,問:「為什麼?」
「這……」莊懷飛稍有猶豫,隨即說:「當日,吳大人委託我辦這事的時候,的確說過,除了他自己之外,妳來也一樣——但其他人傳令、代行,決不可以。」
然後她正色道:「本來,爹要我來問你的意思:這些財寶本和-圖-書來你也有份,事前說好,你占一成。如果你肯隨我爹亡命天涯,保他平安,爹說歡迎你一道同舟共濟,度劫克難,他可以分你三至四成。這一路上,就我們父女和幾名舊部,沒有別人了,那裏安然便為家,你若能與我們一起走,那就最好不過了。」
「妳是在懷疑我?」
她覺得他仍是有情義的,這更加是千真萬確的。儘管她也有點兒弄不清楚:這是情還是義?對她還是對她爹?
離離已用紗布掩住了大部分的玉靨,只聽她冷冷地道:
莊懷飛心知她在應和他剛才說過的話,知她氣在心頭,阻也阻不了,只好說:「妳一切都得小心點。」
莊懷飛冷冷地道:「我心如琴,沉入海底。」
窗外有一棵大樹,看似滿樹紅花,卻是滿樹紅葉,映著午後逐漸轉蒼茫的天色,莊懷飛看得眼也紅了,臉色也蒼茫一片。
莊懷飛的眼神仍望向窗外。
離離卻問:「事不宜遲,為何不在今天?」
「但你也不必擔心。我已跟爹分析過了。他說,就算你不跟來,他也會分給你兩成,以犒賞你護寶之功,有了這筆財富,你只要夠運,要成為一方之主,決非難事。你一向志大才高,只欠缺了些運氣。」離離一面拭抹掉臉上的易容,一面交代清楚,現刻她的面容已搗得一塌糊塗,已分不清哪一處是真眉真目,彷彿只有她的語音才是最真實的,「這之後,咱們就各奔天涯,各走前程,誰也礙不著誰的。」
「我爹和-圖-書恐怕要撇開追蹤的人,得費一些心力……你知道,追命名捕是個甩不掉的人物。」
「我知道形勢緊急。」離離垂目,對剪著彎彎的長睫,「在渭水上,我們就受到『飛天螳螂』的干擾。」
雖然狠,可是仍然很嫵媚。
可是,映著午後的早銷魂的陽光一照,這一次,莊懷飛還是瞥見了她抹去易容物後的容顏,像一朵水上的芙蓉,臉上有些水珠,水聚於眉目傳情處,鬢上仍有一珠一翠,疏疏散散,晶瑩欲滴,饒有畫意。
——人情畢竟還是在的,只不過已不是情人了。
「我是想問清楚。」
離離終於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是因為外面風緊,」離離接下了小去送來的臉紗,裹在鬢邊,堅決的道:「我們不想連累名捕,所以才更加要走——你放心,我們能來,自然也有去處。」
莊懷飛欲言又止。
「你還是那麼愛讀書?」
臨行出門口,離離只掀了褚帽,悠然回首,髮瀑披下,遊目詢覽了一下房裏排得齊齊整整的大量古籍、書冊,道:「難得你還是那麼愛讀古人書,黃金屋卻還是留回給你自己跟你的顏如玉相聚吧,我還是省卻這個尷尬了。」
離離沒有等他回答,已經把話說了下去:「你知道我在要回那筆財寶之前,為何卻沒問你是否一道走這句話?」
「我心無情,意若寒冰。」
「有心了。」離離揮手,小去、呼年也左右相護,往外行去,「我們明兒一大早來討回本來就屬於我和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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