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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乃掌管金錢的重要人物，幫會中的所有收入，包括：毒品買賣、保護費、色情收入，總之有關幫會旗下業務的帳目，統統都要經過掌櫃核實。

火兒有禮地開口：「請問這裡是否要請人？」

震威吞吞吐吐說：「他叫……信一。」

「有！」活像個乖學生，以響亮又充滿信心的聲線回應老師問題似的。

豬肉刀手拍拍手道：「各位街坊，今天的叉蛋飯已經賣完，你們可嚐嚐其他美食，例如西多士（法式土司）、菠蘿油……」

震威知道火兒說得出做得到，他只怕事情會愈鬧愈大，最後會無法收拾。

僭建的大鐵籠陽台、污糟邋遢的簷篷、滿布水窪的街巷，還有不經修葺的剝落外牆，都成了城寨樓宇的一大特色。

火兒不是一個諸事八卦的人，只是石牆的坑痕實在太不尋常，才惹起他好奇。

豬肉刀手把叉燒切成多片，然後放在香軟的白飯上，再加一顆半生熟的太陽蛋，馳名城寨的叉蛋飯便製作完成。

豬肉刀手：「Yes, well!」

火兒沿途看到一個個破舊的路牌：龍津路、光明街、老人街、大井街、西城路等，他記心雖強，但一時三刻也無法記得走過哪一條街巷和街名。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其中一道暗巷的牆上，有好幾十組長度相若的坑痕。

雖然擠不進冰室之內，但火兒已嗅到那叉燒的香味，叫他和-圖-書垂涎欲滴。

火兒留心細看，發覺這些坑痕似被什麼東西強行刮削而成，但一時間又想不出是何種事物所造成。

「這些坑痕有什麼特別？」

「是嗎？」阿柒皺著眉，打量著火兒：「有這樣的事嗎？」

阿柒呼出一口煙：「好，那你明天上班。」

五〇年代城寨的屋宇只有二、三層高的石屋，發展至七〇年代出現了十六層高的石屎樓。時至今天屋宇已經飽和，再騰不出一點建屋的空間。

除了叉蛋飯，街坊根本對其他食物沒有興趣，一哄而散。

火兒不由讚嘆：「好刀法！」

火兒決定了要做的事，世上根本無人可做出阻止，他在城寨內勢孤力弱，竟膽敢去冒犯「龍城幫」的大人物，震威怕得全身顫抖、冷汗冒湧，心忖：「這次大禍臨頭了！」

「阿柒冰室……AV昨天趕著離開，就是為了要來這裡吃飯。」火兒也想嚐嚐阿柒冰室的叉蛋飯究竟有多好吃，但門前已擠滿人群，根本無法進入。

一個氣急敗壞的人正向火兒跑過來。

「火兒……不如算了吧，信一是『龍城幫』的掌櫃，這個人我們惹不起的。」震威拉著火兒手臂：「你已幫了我很多，這筆帳由我和-圖-書來承擔好了。」

阿柒瞇著眼睛，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不知者不罪，明天十點上班，不要遲到。」

找到工作，火兒帶著愉快的心情離開冰室，但當他踏出門口，笑容卻立即消失。

站在這裡，舉頭不見天空，只有數之不盡、不知屬於哪家哪戶的生鏽水管和殘破不堪的電線。幸運的話，能在某條街角看到微弱的光線。

由於樓宇密度極高，形成很多由大廈圍合出來的「天井」，很多居民都因一時之便將垃圾投入天井裡，清潔工人又無法處理。每逢下雨，樓宇之間就會排出大量污水，弄得臭氣沖天。

火兒望著坑痕，疑惑道：「震威你看看。」

那個地中海夥計知道阿柒錄用了火兒，即把一口痰吐在地上，然後撥弄那稀疏的頭髮道：「Shit！十足過街老鼠，真討厭！」

「我和你分別後，在別處碰上了債主的門生，他們一看見我便想殺了我般衝過來，我向他們說現在正要去賭館還債，他們才放了我。」

「剛才我本想把錢拿到地下賭場還給債主，哪知還沒到賭館，我就在巷子遭襲，他們以麻布袋套著我的頭顱，將我打至半昏迷，然後把我身上的錢全部搶走了。」

哪管你是什麼江湖大哥，人，總要賺錢吃飯，否則莫說要當英雄，就連狗熊也怕當不成。

婆婆拿著叉蛋飯笑得雙目合成一線，歡喜地坐在和_圖_書凳上，享受這人間美食。

震威面腫瘀青，頭破血流，一看即知遭到襲擊。

想著走著，火兒不知不覺走到西城路段的西城二巷，只見眼前人潮如鯽，相當熱鬧，約有二至三十多人擠在一間店舖門前，在等待什麼。

豬肉刀手拿著叉蛋飯，遞給一位婆婆道：「今日最後一碗叉蛋飯，婆婆妳的，請慢用。」

火兒怒氣沖沖：「來！我現在就跟你闖上賭館，若真的是那個信一幹的，我連他雙手都砍下來！」

可是走了半個城寨也沒有著落，幸好火兒生性樂觀，他深信天無絕人之路，所以並沒氣餒，繼續去碰碰運氣。

說完這句話，阿柒便循「前舖」的走廊而去，走入「後居」的房間，再沒有望火兒一眼。

火兒只覺得城寨如同一個巨大的迷宮，分岔路數之不盡，每條道路都可通往不同的地方，卻又互相連接。除了此處，香港再沒有這樣的地方。

火兒向店舖走近，看見舖上的牌匾刻著四隻金漆大字：阿柒冰室。

於是，第二天震威和火兒四出看看城寨的店舖有沒有職位空缺。

火兒雙手捉緊震威肩膊：「發生什麼事啊？」

人群散去後，火兒此時才看見冰室門前貼了一張招聘啟事。

火兒面露喜色：「多謝老闆！」

江湖人都是三更窮、五更富，火兒風光時雖賺了不少錢，但卻仗義疏財、揮金如土，根本沒有多少存款；現ｗｗｗ•ｈetｕｂoｏｋ•cｏｍ.cｏm在連身上僅有的三萬元也給了震威，所以他急需要在城寨找一份工作。

火兒反而笑了笑。

「好。」

「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去還錢，我想再多逛一會，晚點在家會合。」

火兒合起雙目：「好香的叉燒味啊！」

火兒以指尖觸及坑痕：「坑痕看似凌亂無章，但只要細心觀看便可發現它們全都是以四行為一組，而每組的長度相仿，大約為兩呎左右。」

堂堂黑道王者，火兒可以接受自己淪為一個外賣仔嗎？

這時，一名地中海髮型的中年樓面夥計，意態囂張地插嘴：「老闆，你要想清楚啊，我認得這小子，他叫火兒，昨日大鬧競技場，還破壞了那裡的規則，你錄用他只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啊。」

「想不到你還有心情留意這些事物。」

龍頭老大若需要動用幫會的金錢，也必須得到掌櫃的同意，可見其職在幫會內是何等重要。

火兒吼道：「掌櫃又怎樣？我一生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恃強凌弱、蠻不講理的惡人。面對這種人逃避不是辦法，我要用拳頭告訴他們，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公義！」

就這樣，二人在十字路口上分別。

火兒這下才看清眼前的人，他大約三十六、七歲，擁有一雙憂鬱的眼神、欷歔的鬚根、駱駝濾嘴香煙，還有那神乎其技的刀法——他就是阿柒冰室的和-圖-書老闆，阿柒。

「這裡徵人手。」火兒步入冰室內，對著豬肉刀手的身背道：「請問……」

提及信一的名字，震威連聲音也顫抖起來。

「怎會這樣的？你認得對方嗎？」

火兒獨自蹓躂，心裡仍不斷想著剛才看見的坑痕。

因為歷史因素所致，這兒曾是「三不管」（即中國不管、英國不管、香港不管），所以建築大廈不需要打樁、也不需要獲得政府批准。樓房胡亂蓋建，擁擠得有點喘不過氣。有些七、八層高，有些又高達十幾層，完全不經規劃。

「當時我只想救走我的朋友，根本不知道有什麼規則。」

豬肉刀手正脫下身上的圍裙，聽到火兒的聲音，循聲而望。

「誰會知道你身上有這麼多的錢？」

他是震威。

豬肉刀手沒趣道：「全部都是食古不化！」

震威喘著氣：「火兒……你給我的錢……被人搶走了！」

「我求知欲一向很強。」火兒笑說。

面前的禿髮漢雖然口沒遮攔，但相比起那些笑裡藏刀的偽君子，反而好得多了。

阿柒瞇著眼睛，吸著菸：「沒錯，我這裡欠一個送外賣的，你有信心勝任這份有意義、又具挑戰性的工作嗎？」

「一定是他們幹的！」火兒怒目圓瞪：「你債主叫什麼名字？」

從遠處望入冰室內，火兒看見一人手執一柄半月型的豬肉刀，手起刀落，把大團叉燒切成一片一片，而且厚薄適中均等，好不俐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