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因河上
貝多芬的故居
有一幅油畫,是貝多芬多年的情人布倫希非克小姐的肖像。她對貝多芬的愛情至死不渝,但兩人卻未能結婚。
閣樓上一間低矮的小房間,門前攔著繩子,不能進入。門內空空,只有一座貝多芬的胸像,和放在像前的一個花圈。這就是樂聖誕生的聖地。
歸途中,正值雷雨過後,陽光從破雲裡灑下來,我踏過山丘、麥田,眼望無限的雨後風光,耳邊似乎不斷響著「田園」的旋律。然而山頂上一座教堂裡,卻傳出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原來是個樂隊正在練習。時代的腳步是不停頓的,沒有人能阻止新的藝術出現,也沒有人能強迫社會永遠泡在古老的丹青https://www.hetubook.com.com與絲竹之中。在人類的歷史上,每個腳印都有它的意義、都有它的地位。然而,淺淺的溝壑終會漸漸湮滅,而巨匠擘成的崇山深谷,卻比較能歷久而彌新。我總以為音樂的力量,不是用它的響度來衡量的。音樂打動的是心靈而不是耳膜,否則一個失聰的人怎能譜出震爍千古的曲子來?
波昂原是來因河上的小鎮,因「波昂大學」的設立而漸發展成一個小小的大學城。二次大戰之後,德國的首都柏林被四國分佔,孤立在蘇聯佔領的東德境內。西德成立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就將首都設在波昂。於和-圖-書是大興土木,蓋了不少政府辦公大樓。人口劇增,交通頓顯頻繁。古老的大學城一躍而為嶄新的政治樞紐,且因西德在國際政治經濟舞臺上扮演的角色而成為全球矚目的都市。
一樓進門左手有個小小的演奏廳。放著一架鋼琴和四五十張椅子,牆上掛了好多簽名照片,我猜想可能是來此演奏過的音樂家。二樓和頂樓是陳列室,有貝多芬少年時的畫像、中音提琴、眼鏡、頭髮等小東西。一個櫥裡專放他用過的助聽器。一個個像大銅杓。貝多芬的聽覺漸漸衰退時,特製的一架鋼琴也放在這裡。這架鋼琴每個音都有四條弦,聲音特別大。然而,他終於全和圖書聾了,連大聲鋼琴也聽不見了。但他還用一根棍子,一端頂在鋼琴上,另一端咬在牙齒間;鋼琴的振動經過了棍子、牙齒而傳到頭骨,他因而能「聽見」琴聲。他和朋友來往的信件、樂譜手稿、初版樂譜、和演奏會的海報等也在展覽之列。厚厚的一本「第六交響樂」(田園)的原稿,翻開的一頁正是第二樂章的結尾處,長笛、雙簧管、和單簧管奏的「鳥鳴」。貝多芬在譜上寫明各個樂器所代表的鳥,同時在譜的下端寫了一行顯然是給出版者看的腳註:「在第一長笛、第一雙簧管、第一和第二單簧管處寫上夜鶯、鵪鶉、布穀等字。」
但是,波昂並不須等到艾德諾www.hetubook•com.com和他的班底來上班才取得歷史上的一席之地:在一條石塊舖的小街上,有一座古舊的住宅早已成為世人瞻仰謨拜的古跡,因為一七七〇年的十二月十六日,在這所房子裡誕生了一位舉世無匹的巨人——貝多芬。波昂街二十號這座故宅,現在已闢為陳列館,原有的家具什物大都不存,現在陳列的多數是後來陸續從維也納搜集來的遺物。(貝多芬十七歲離家去維也納,見過莫差特,但並不受到他注意。不久就回家,二十二歲時再度去維也納,就沒有再回來。)
下樓出門時,我才注意到屋後有個小花園。杜鵑花叢簇擁著一座羅丹作的貝多芬銅像,那低頭凝思、悲苦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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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神貫注地奮鬪的神情,如不是羅丹的妙手,誰又能表達出如此深刻、如此生動的感情。據羅曼羅蘭的「貝多芬傳」中說:布倫希非克把這幅肖像送給貝多芬時,「題著:『給稀有的天才,偉大的藝術家,善良的人。T.B』在貝多芬晚年,一位朋友無意中撞見他獨自擁抱著這幅肖像,哭著,高聲地自言自語著(這是他的習慣):『你這樣的美,這樣偉大,和天使一樣!』朋友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再進去,看見他在彈琴,便對他說:『朋友,今天你臉上全無可怕的氣色。』貝多芬答道:『因為我的好天使來訪問過我了。』」
「從我的心裡流出來,流進眾人的心裡。」貝多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