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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覺醒:蔣勳和你談眼、耳、鼻、舌、身

作者:蔣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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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中的五感平衡 愈分享,擁有愈多

身心中的五感平衡

愈分享,擁有愈多

錢財,好像拿一些分給別人,自己原有的數目就減少了;美跟愛剛好相反,愈分享獲得愈多。想想看,當身處一個懂得將美與別人分享的環境裡,你會有多大的快樂:
也許就因為這樣,我們對於這樣的處境,這種心靈狀態,有時候感到不太習慣,甚至還會覺得害羞,認為這些都屬於青少年時期的浪漫,成人之後我們不該輕易動情,要保持理智,自己的情感哪能隨隨便便地流露出來。

找回詩般的美感

因為經由別人的驚叫,你看到了滿天的繁星;
他們就笑起來了,說大概是在十五、六歲吧!有的是初戀時寫在日記中,但從未將詩寄給對方……似乎二十歲以後,大家再也不敢去碰詩,詩與成人的世界,好像一無關聯。但是大家還記得唐朝吧,在那個朝代,每一個人都在寫詩,都用詩來表現生命中的快樂與受傷。
有一次,我與一些在教育界服務和*圖*書,年約四、五十歲的老師、校長們談美。我問他們說:「這一生當中寫過詩的、寫詩送給別人的、還有曾在日記裡偷偷寫過詩的朋友們,請舉起手來。」
也許,我們可以試著將這般美的情感,也重新找回來。
有時候碰到朋友,你不知道他快樂還是不快樂?他看到大片的花兒在開放、繁星布滿天空,你知道他也許激動了,可是他就是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不表現出來,這般的生命情境,又是如何?或許儒家認為人類的情緒不要太過氾濫,所以比較節制,這是他們如此倡導的原因。可是我一直擔心,長期處於這種哲學與文化裡,刻意壓抑情感的結果,最後變成大家都不習慣表現情緒,於是,快樂不能夠跟別人分享,憂傷也不能夠跟別人一起分擔。
儒家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人的情緒不論高興、不高興、憂傷、快和*圖*書樂都不要表現出來。孔子很喜歡「中」這個字,他覺得這是一種中道,一種中庸之道。
當然我聽到這話認為有點污辱我,就問:
所以很多人在燦爛的夕陽前面會熱淚盈眶,覺得好像要哭出來的感覺。
經由別人的一種歡唱,你看到了花的開放。
之前提到了黎明、黃昏,人們經由眼睛的視覺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也感受到夕陽色彩的燦爛。可是我們會發現,在美學的探討裡,它認為這種快樂不只是視覺上的一種快|感。相反地,黎明的曙光、夕陽的燦爛,是回應到我們心靈的狀態,使之提升到更高的層次,這樣它才是一個永恆的美,它撞擊了我們的心靈,讓我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我有時候很希望在一個大人的世界裡,聽到他們忽然驚叫:「那個夕陽好美!」或者:「我看到海了!」就像坐在遊覽車上旅行,車子一轉彎過來,大片藍色的海洋不期然m.hetubook.com•com出現眼前,就忍不住地叫出聲來——可是有一種社會的階層到某一個階段,怎麼就不敢表現出情感了?這樣的壓抑、這樣的不敢表現,長期下來,我覺得最後會演變成一種生命的遺憾。什麼樣的遺憾?我一定要特別提出這一點來警醒大家:
我發現每一個人都舉手了。我再問:「你們什麼時候寫過詩?」
「怎麼你們東方人的臉,常常沒有表情?」
「你是什麼意思?我們當然有哀傷,也有快樂。」
經由別人的一種陶醉,你看到了夕陽;
「不是說你們沒感情啦,只是覺得西方人比較直接,不論快樂、憂傷,都很容易表現在外。」

含蓄內斂

被充滿的快樂

他們回答:
西方人對我們的感覺,我們稱做含蓄或內斂,這種情感的節制或收斂當然並沒有錯。我只是憂心,社會的這種禮教讓所有的情緒不知不覺完全被壓抑www.hetubook.com•com下來,於是在成人的世界裡,你感覺到一種恐怖:感覺不到情緒!感覺不到情感!
美,真的是一個難以形容的字,因為我們不知道,為什麼「美」,會讓我們震撼到整個心靈狀態完全被充滿了?
美是世界上最奇特的一種財富,愈分享,就擁有愈多。
其實,美是可以被感染的。我一直覺得,也許在現實生活裡,我們忽略了「美」在整個教育當中的重要性,慢慢地,大家都不覺得美是這麼重要的一件事了,所以人們對美有所感受時,才會害羞。我用「害羞」這個詞來形容,是因為我相信美的種子還在我們的心裡,只是被人們的不習慣表現掩蓋住了。
我覺得看到大自然的美景熱淚盈眶,其實是心靈裡面滿溢的狀態,但是這種即將滿出來、溢出來的狀態,我們很難去分析它、說得很明白。
我們為什麼會為了一個夕陽哭泣?應該不會的啊。如果熱淚盈眶,那是因為心靈的最深最深處和圖書某一個部分,被觸碰到了。恆久以來人們對生命的期待、渴望,就在當下發生了。
我看過好多的朋友偶然離開了城市、離開了光害,到了郊外或高山上,看到滿天的繁星,驚叫之後就淚如雨下——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看到滿天的繁星會哭起來。這種大自然裡某一種美的景象,會讓自己忽然覺得,生命當中有一個部分在跟宇宙對話,一種從沒有過的、被充滿的感覺籠罩著自己。我刻意使用「充滿」這兩個字。其實我們的身體、我們的感官,很像一種容器,比如一個杯子、一個碗。當它空著的時候,是在非常寂寞跟孤獨的狀態;可是如果被充滿了,就產生一種飽滿起來的快樂,像要滿溢出來。
有些西方人朋友因為和我很熟悉,會直率地告訴我:
美其實是一種分享。
也許儒家這種說法可算是一個偉大的哲學,可是,我也想反問:如果一個生命,他喜怒哀樂從來不發,這個生命會變成什麼樣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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