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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教室

作者:陳義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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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澄江融溶的雪——黃碧端篇 寂寞

十二月 澄江融溶的雪
——黃碧端篇

寂寞

(一九八八年六月二十六日)
字雖是走雲連風,氣勢磅礴,觸目卻教人看出大寂寞來:即使心如止水的山僧,也有他的青春歲月,也有他的盛年,然而朝顏瞬息,只有寒松獨見;人,只是悠悠地老去。
然而奧基菲的繪畫世界裡並不容納人事,連道桑麻消長的人事也沒有,她選和*圖*書擇了滾滾黃沙的大寂寞,讓那寂寞成就她獨特的美感,完成她對生命的詮釋。
所有的繁華都有歇盡時的冷清,熙攘的人群裡也會有大寂寞。然而有一種寂寞是剝盡了繁華的結果,選擇了這寂寞的人,只是義無反顧地,把生命典當給它,從換得的寂寞裡咀嚼出苦澀的創作動力來,看奧基菲的畫就給你這感覺。奧基菲無疑是www•hetubook.com.com美國最重要的畫家之一,然而她也是一個把半生埋失在新墨西哥沙漠的滾滾黃沙中的女子,她用最明麗最女性的色彩同時捕捉這野地裡盛放的生命和赤|裸裸的死亡——一邊是逼人而來的花卉,飽蘸著活力;一邊是血肉全銷的動物白骨,以空洞的眼眶,看著大千。——她的筆觸,介於一絲不苟的寫實和意在畫外的和-圖-書象徵之間。寫實的部分,我們都看懂了,象徵的呢?是剝去了文明的外衣後,獨對生命真相的探索麼?還是調和生死兩極的努力?我們也確實不難在她的畫中看出盛開的花朵和枯骨之間相似的地方。
偶然翻到元初書法大家鮮于樞的行草,「山僧獨向山中老,唯有寒松見少年」。
似乎鮮于樞和陶淵明都比較自憐一些,也可能是文學比了繪畫容易自和-圖-書憐。然而寂寞本來既可能是對一個空寥景象的表面解釋,也可以是主觀的自我感受。我們以為寂寞的黃沙,對奧基菲也許充滿了繁複的意象和探索的可能;我們以為回到田園樂在其間的陶淵明,卻自有他「鳥獸不可與同群」的孤獨失望。史載鮮于樞「晚年懶不耐事,閉門謝客……以研讀終其身」。鮮于樞其實只活了四十五歲,所謂晚年,還是許多人的少壯,hetubook.com.com他畢竟也是那選擇了把生命典給寂寞,從中咀嚼出苦澀的創作力的人。
這樣的寂寞,也透露在陶淵明用最平靜的語氣描寫墟里之人「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或抒說自己農事稍歇,「長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的時候。熱愛田園如陶淵明,如果周圍的人相見但道桑麻,唉,你要原諒他的寂寞,桑麻之外柴扉長掩的寂寞,知道日月擲人而去,人事轉瞬零落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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