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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遼太郎短篇選

作者:司馬遼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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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義隊的算盤

彰義隊的算盤

新太郎偷偷瞄了一眼天野派的同志,只見大家都蒼白著臉,低下頭去。光看澀澤的那張臉,就知道不是這群公子哥兒們能傷得了半根毫髮的人物。
「原來如此。」
「若再讓我看到你,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新太郎的第八隊從上野黑門走下斜坡後轉向東邊,駐紮在忍川三枚橋(三橋)橋畔一間叫「山本」的茶鋪裡,負責那附近一帶的警備。
官軍的第一線為薩摩、長州、肥後、因州、藝州、肥前、筑後、大村、佐土原、館林。第二線為備前、伊予、尾州、阿波。第三線則為紀州、小田原等。這些兵士佈陣綿密且廣,甚至遠到古河、忍、川越、關宿一帶都有駐軍防備,趁彰義隊不注意時,整個上野山已經十重二十重地被包圍住了。
寺澤新太郎邊搖頭,邊走過四谷鮫橋。來往街道的市民,個個臉上容光煥發,好像是填飽肚皮,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這期間,慶喜的親弟弟德川民部大輔以日本元首的代理人身份,出席在法國舉辦的萬國博覽會。榮一也成了隨行三十一人中的一名。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兄弟兩人扶搖直上。成一郎藉著武功擔任御床幾巡邏一役;榮一也憑著才幹出任「京都周旋方」。所謂的周旋方,與昔日江戶留守居役是同樣的意思,亦即與諸藩的代表交際應酬的外交官員。他們的工作幾乎就是每天在妓院裡與諸藩的有志之士飲酒、暢談國事。
「把它移開。」
有一天,會長澀澤開門見山的問道。
「這兩個小伙子真有意思。」
榎本的軍隊裡,由前陸軍奉行松本太郎擔任攻城司令官。法國的海軍士官卡滋諾夫則擔任實際作戰的參謀長,在他的指導下,新選組、彰義隊、衝鋒隊、工兵隊、炮兵隊、傳習隊、仙台額兵隊,以及高田、豐橋、長崎、桑名、會津等藩的散兵隊,紛紛涉水渡河,成群結隊地向城裡進攻。
若說這城裡有什麼防備,那也不過是幾道圍堵的木柵而已。令人驚訝的是,澀澤居然一把抱住它,只聽到他使勁一哼,木柵整個連根被拔起。
福山城的前方,由一條寬約五十五公尺的護城河圍繞,背面倚山而峙。
起初,新太郎也不明白,問道:「備中是屬於官軍中哪一種隊伍啊?」結果得知並非官軍,而是在駿河台擁有屋邸,原屬幕府撒兵頭(步兵司令官)的大平備中守。
至於什麼是「天野的志向」?
「不,還有一位。」說這話的,是坐在中間位子的人。
這一橋家是御三卿之一,爵位僅次於御三家,卻沒有領地,每年只領取幕府的十萬石俸祿而已,更不用說兵備了。然而,既然奉命上京,不僅要有充足的兵備,更需要人才。
然而,澀澤派風光得很。澀澤憑其政治手腕向幕府要人遊說,由幕府府庫以及一橋家不斷提供金錢。因此,不少天野派隊員也陸續改投於澀澤旗下,最後,天野派竟然只剩下寺澤新太郎的第八隊與少數幾名同志,實在少得可憐。
新太郎非常感動。他與這位大名鼎鼎的浪人,兩年前在銀座的「松田」相遇。當時,新太郎經由同行友人的介紹認識了天野,不過,兩人也只見過那一次面而已。可是,天野竟然記得自己,甚至還微笑地向新太郎問道:「蕭玉先生,最近可有新作?」
入夜後,新太郎偷偷從紙門縫中望裡一瞧,只見澀澤左掌上擱著一盞燈,右手拿著筷子,一個人自在地吃著牛肉火鍋。和方丈那乾癟、瘦弱的身軀形成強烈對比,這個滿臉油光的大光頭,簡直像極了怪物。
「別激動!」
「而且聽說澀澤成一郎就在那艘軍艦上。」
提到幕府的撒兵組,乃是兵制改革時,新成立的西式訓練隊。剛開始時,採志願兵制,由幕府的下級武士中募集,但是,因為無法募集足夠的兵源,只好強制從各組的最下級士兵或男孩中挑選出來,接受訓練。由於法式的軍事訓練太過嚴苛,這些平時過慣太平生活的公子哥兒們承受不了,結果,心中因此怨恨不平的人也日益增多。
馬上的老人揮舞著軍旗,大聲喊著。不幸得很,就在這一剎那,一顆子彈穿過老人的前額,只見老人向後一仰摔下馬來。
新太郎等一行人迫於無奈,只好順從。因為若不答應,他們很可能即刻被趕下船。
備中守教導部下臥倒射擊。一聲令下,不管你臥倒的地方是污水坑還是馬糞堆,只要稍有猶豫或閃躲,立刻遭到皮靴的踹踢,這種管教方法雖然也是直接從法國輸入,然而。對武士而言,被人用腳踐踏,無異是莫大的恥辱。身為幕臣是絕不容許受到如此莫大侮辱的。
不過,這的確是一張魁梧凶悍的臉。濃眉、大唇,以及怒目金剛似的一雙銅鈴大眼,令新太郎與天野派都懾服於他的威嚴下。
「他目前的確是陸軍調役,之前是一橋家家臣,至於五年前則還是上州的一名農夫而已。」
「不過,好像是真的有點本事。」
隔天,天還未亮,澀澤便逃出江戶。起初他留在武州多摩的田無,在那一帶召集附近的浪人和江戶同志,組織了一支叫「振武軍」的武裝隊。
雖然是個晴朗的天氣,走下斜坡時,迎面仍然有陣陣寒風吹拂。這一天是戊辰慶應四年二月十七日。
澀澤三杯酒下肚後,也開始高談闊論。他說話時的尾音很重,是標準的武州口音,而且音調粗獷,確實有幾分英雄豪傑的氣勢。不過,新太郎靜靜聆聽他的高見時,卻發現內容空泛不實。
澀澤在施展不開的情況下,只好放棄南多摩,將「振武軍」的大本營由田無遷移到西多摩的箱根崎(現在的村山貯水池附近)。這兒是中世時,武藏七黨之一村山黨的根據地,所以,附近一帶雖都是農村,卻也盛行武術。
但是,在場的其他人卻都默不吭聲。
「這就奇怪了!我們是為了保護主人慶喜公才加入彰義隊,至於如何振興德川宗家,以及討伐薩、長官賊等可怕的計劃,我們無法配合。」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是:事後澀澤躲進倉庫,而新太郎的那一刀,就那麼湊巧地刺進門板上。
這可真是空前絕後的行市啊!畢竟是大將軍的榮光所照耀。
澀澤成一郎,維新後,改名喜作。進入財經界,他和北海道制麻會社、東京人造肥料會社、十勝開墾會社、田中鐵工所以及生絲商、米商、東京米谷交易所等均有生意上的往來。不過,幾乎每次都經商失敗,而在他周轉不靈時,都是由表弟榮一出面替他償還債務。大正元年八月去世,享年七十五歲。
「哦!只要是為了和解,什麼條件你儘管說!」
寺澤新太郎,也就是明治後的正明,曾描寫過當時的景象。
後期才加入彰義隊的,還有一位幕府的官員,名叫大久保紀伊守的老人。
事後,澀澤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松川屋」妓樓整個包下,和心腹的隊員們通宵達旦,徹夜狂歡。新太郎得知消息,率人突襲松川屋,澀澤迅速地躲進窖房,又讓他僥倖逃過一劫。
「農夫?」
土方不悅地說著,關於澀澤在江戶的事情,他早有所聞。
「咱們來殺備中如何?」
天野無可奈何,只好召集全體隊員,說道:「贊成我意見的,請到上野寬永寺集合。」
大家將隨身攜帶的蠟燭點上後,翻遍了屋裡所有的角落,就連左京的家人也不見蹤影。
根據傳聞,澀澤率領振武軍在西多摩一帶,耀武揚威,結果在飯能遭到官軍襲擊,不一會兒功夫,振武軍便兵潰馬散,澀澤帶領著三十五名殘兵,倉皇躲上長鯨號。
「怎麼啦?」
天野飛奔至老人身旁,並抱起垂死的老人,才一轉身,方才數百名的旗本武士,竟然一股煙似地逃得無影無蹤。天野的《斃休錄》裡,滿是憤慨之情。
當天野好不容易趕回本堂時,堂裡已無半個人影。新太郎等早已先一步逃向三河島了。
天野雖是副頭目的身份,但因是農人出身,所以便翻身下馬,說道:
當然,這是強辭奪理。天野拚命辯解著,澀澤卻是嗤之以鼻地說道:「既然如此,天野君,咱們不如分道揚鑣吧!」
尤其,它還是所謂的天領,因此,只要一提到幕軍,仍是威風十足。澀澤在這兒召集了鄰近鄉村的村里長,要求他們獻出金錢與糧食。自己則猶如地方領主般,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如果說,隨著幕府瓦解的混亂局面,再多持續一段時日,難保澀澤不會像戰國時的領主一樣,併吞附近的鄉村而擁地自大。畢竟,憑澀澤的才幹與氣魄,的確比天野那班人更具有戰國時代大領主的架式。
這情況,澀澤派也注意到了。澀澤派的成員大都是一橋家的家臣。
天野下定決心後,命令新太郎的第八隊進攻左京家。
打聽消息的人如此說著。
甚至有人這麼說。就連新太郎也無法控制這群嗜殺成性,而且日漸凶殘的隊員了。他們甚至還殺了從吉原回家途中的肥後藩士,不過,卻不敢惹到薩、長、土的官兵,因為他們與其他的官軍不一樣,個個身手驃悍矯健。
由於這番說辭,使得天野派除外的中立者自然投向澀澤派,於是,澀澤成一郎成了彰義隊的會長,副會長則由天野八郎擔任。
「奸賊——」新太郎像發洩似地狠狠罵著。
「快!快將隊旗插在城頭上。」
於是,眾人衝下山,在大白天裡,攻進淺草本願寺的本營。對澀澤而言,不幸的是,他的隊員幾乎都外出了。除了束手就縛外,無計可施。
「寺澤君,你真有幹勁呢!」天野舔著酒杯微笑地說著。新太郎見到天野的沉著穩重,不禁為自己的口出狂言感到羞慚。不過,和新太郎比起來,那些情緒激昂的年輕小伙子更顯得輕浮毛躁。
怪的是,這個大光頭澀澤成一郎,心中不知在打什麼算盤,竟然悠哉游哉地坐在方丈室中,大口大口地喝起酒來。
新太郎飄飄然地回著。
「三河武士,進攻!」
新太郎被澀澤一激,猛地踹開紙門,衝進房裡,手己按著劍柄。
「不知不覺嗎?新君!」天野十足上州人的口氣,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
由於薪俸優渥,沒多久,來應徵的人數,包括旁系諸隊,就已經高達三千人。總部設在山內的松寒院。
就城而言,黑門是最重要的門戶。攻擊軍是薩摩藩,他們隨軍還帶了肥前藩最新型的四門大炮,以本鄉加州屋為其掩護,進行炮轟作戰。由於火力強大,黑門遭受炮火的攻擊也最猛烈。
「放在肚子上。」澀澤說著。
出身於利根川邊的武州榛澤郡血洗島(峙玉縣大裡郡豐裡村)。
「算了,此刻我只想喝酒。」
天野簡潔地回答。又再次下馬,將八發子彈上了槍膛,說道:
澀澤眼睛注視著酒杯。
於是,很自然的,正統的彰義隊又落入天野派手中,並以守護輪王寺宮為名義,派隊士分駐於上野各地。
「殺了他!殺了他!」
「你們究竟為什麼大動干戈?是為了德川家?還是為了私鬥呢?」
眾人不禁想像著澀澤是個皮膚白皙,小有才氣的人。要殺這種人,應該不成問題。
「會長,」其中一個心腹低聲說著。
劍術是神道無念流,只差一點便得到師父的真傳。後來加入幕府的火槍隊,接受西式的軍事訓練。
「澀澤君,回去江戶吧!」
「蕭玉先生,你也被污染了。」
「不!為了捲土重來,我需要武州同志的一臂之力。」
十一月五日,攻擊松前藩的福山城。
後來,幕府瓦解,這支軍伍也告解散。不過,在新太郎的隊上,就有十名隊員曾接受過該項訓練。
澀澤一行人衝往金庫,逮到來不及逃走,負責看管金庫的守門人。
所以,這段時間的吉原妓樓,可說是空前熱鬧。
第八隊隊長新太郎一一仔細查問的結果,原來,向這些富商勒索金錢的,居然是澀澤派的彰義隊。
天野立刻單槍匹馬朝黑門奔馳而去,當他來到清水堂附近時,正好碰上純粹由幕臣(撒兵、步兵指揮、其他旗本武士)編制而成,並以旗本小川斜三郎為隊長的四十人隊伍。
「把榻榻米拿開!」
「我倒有個好方法。」新太郎說著。
天野策馬奔馳於山內的八座山門之間,指揮作戰。接近中午時,卻傳來黑門告急的消息。
澀澤露出狡猾的表情。再爭論下去,只有更增添眼前這位血氣方剛年輕人的火氣而已,弄不好,對方真的拔刀,來個先斬後奏也說不定。
「那真是可惜呀!我還記得那次酒宴上,你做的詩句:春馬金鞍扶醉歸,是不是!?」
天野像是憤慨至極地繼續說道:「新君,幕臣如果不這般貪圖錢財,也不會敗給薩、長那些鄉巴佬了。前年的長州之役,八萬旗本大軍竟然以沒有分配到薪俸而遲遲未出陣。如果那時,幕軍能不計小我,奮勇出陣殺敵,相信也不致敗給長州,而幕府更不會淪為如今這種局面啊!都是金錢害事,所以在緊要開頭也救不了頹勢。難不成三河武士在三百年歷史的幕府裡混上一段時日,就會變成這副德性嗎?」
新太郎走下斜坡。
「一日不見血,便無法安枕。」
終於,船在秋季的十月二十日,抵達蝦夷地的鷲木港口。
新太郎不由加快腳步。在那寺院中,用鮮血寫成的「詩」正在醞釀著,而彰義隊的歷史序幕,也由此展開。
聽到新太郎的報告,天野考慮了半晌,隨即果斷地做出決定。這個機會絕不能讓它錯失掉。
也就是說,通常都是攻擊的那一方佔優勢。這一點,澀澤很清楚。不過,他更擔心的,毋寧說是殺出重圍後,這百寶箱將下落如何吧!
彰義隊一股腦兒地湧進金庫。大部分的金銀,早被拿走一空,只剩下一袋袋堆積如山的天保錢。
文章措辭駭人,大意是要帶領血洗島附近的農丁、壯士到橫濱一帶斬殺夷人。
「哦!」
新太郎一時楞住。
第八隊共有五十二名。
事實上,可以先登www.hetubook.com.com台插旗的彰義隊,卻為了隊長趕著到金庫,而失去這大好機會。(《寺澤翁直話》)
出乎意料,是個大光頭。
天野將圓應寺會議的結論提出來說:
隊士們有此念頭,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
實際上,則是討伐薩、長,為德川家洗雪冤屈的武裝隊。
這天夜裡,奧野左京住在上野御本坊,而他的家人,因為猜想將有亂事發生,也提早疏散到下總去了。
接下來,就是隊士們在槍林彈雨中倉皇走避的混戰而已。
接下來,上酒。
新太郎威風凜然地命令著。這也是第八隊所下達的第一道戰鬥命令。
第八隊的任務,就是檢查過往阪本街道的這些偵察員、使者等可疑人物,只要盤問時支吾其詞,立刻格殺勿論。結果,久而久之,殺人竟然殺上了癮,只要一見到旅人打扮的老百姓,他們也不分青紅皂白地濫殺無辜。
原來,他四腳朝天,將大小兩刀交叉擱在腹上,上頭再放上百寶箱,靠著背部在地上推進。
除了笠間,新太郎又挑選了岡島籐之丞(後來的後藤鐵郎)、幸松市太郎、加藤作太郎,及四、五名劍術高手,趁著夜裡從山內慈眼堂出發,走下信濃斜坡,出了阪下門,進入下谷阪本町。
有一天,曾是幕府禁衛軍火槍隊隊員的河野十藏聽說,在開陽號的前方海面上,出現了一艘長鯨號軍艦。
天野翻身上馬後,立刻催馬奔馳。小川斜三郎的隊伍在高聲歡呼後,也策馬長奔。然而,當天野來到山王台的關隘時,回頭一望,背後竟然不見半個人影。後來,天野在獄中寫成《斃休錄》,文中感慨地說道:「此時,我才明白德川的大勢己去。」
隔天一大早,新太郎和天野來勢洶洶的前往軟禁澀澤的所在時,兩人不禁當場楞住。
澀澤今年三十一歲。
說這話的新太郎自己都不清楚,聽話的澀澤更不會明白。然而,才只有三十五名殘兵跟隨的澀澤,如何對抗擁有二百多名隊士的新太郎?因此,就算不明白,只要他拚命點頭稱是,總不會錯。
不容澀澤置言,將他軟禁在谷中一間已經荒廢多年的天王寺中。當然,從大門、山門,到裡間的房間都有天野派的隊士在看守,入夜後,更在院中升起營火,謹慎防衛。
「點火!」
這一天與會的人士,共有一百三十名。不出幾天,人數增至五百名之多。
想殺他不難。如此想著的新太郎,逐一觀察澀澤的外貌,他的手腕雖粗如松木,右肩的活動卻顯得相當笨重。雖然他將全身力量集中在兩肩上,讓人有虎背熊腰的錯覺,事實上,他的腰太浮,下半身並不穩,這是劍術不精的證據。
「不敢當,不敢當。」
原來如此。圍繞在天野四周十多名將軍家臣的子弟,都是跟隨天野學習的年輕人,是他們把天野推舉出來的吧!
澀澤又繼續吃著。
天野八郎,上野陷落後,躲藏在本所石原的火槍製造師炭屋文次郎的家裡。七月十三日被捕下獄,十一月八日死於牢中。
兩天後,全軍奉命掃蕩盤據在熊石的松前藩殘兵。不過,前天野派的彰義隊全員,卻以不願再奉澀澤為隊長,拒絕出陣。最後,彰義隊並沒有參加此次的掃蕩行動。
就在這一瞬間,澀澤將那塊赤紅的生肉往自己的光頭上一蓋,乍看之下,倒像是頭被切成了兩半,相當怪異。
天野好不容易才露出欣慰的笑容。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每天總有一、兩名隊員莫名其妙的失蹤。
其中一人抽出長刀,眾人也跟著興奮起來,彰義隊的狂囂作為從此開始。
「推車,快把車推過來!」
這時,前將軍慶喜也已經隱退水戶,江戶城由官軍接收,並成了他們的大本營。而從這大本營中,經常有使者、偵察員以及傳信的人前往宇都宮。這是因為在宇都宮的幕將大鳥圭介擁兵一方,有意背叛薩、長軍隊。
那就是襲擊幕府的金銀座,這金銀座是天下鑄造貨幣所在,拿個幾十萬也不是問題,而且,只要有了這筆錢,勝利就屬於我們了。新太郎興致勃勃地說著,天野卻瞪了他一眼。
就在大家闖入城裡頭時,城中也開始燃燒起來。
派人調查的結果,果然,澀澤還潛伏在輪王寺宮家老奧野左京的屋邸裡,並且,一再利用金錢收買上野的隊員,準備捲土重來。
天野像是要一吐為快似地說著。不過,這位機敏的男人立刻念頭一轉,馬上動身前往江戶,將澀澤的罪狀,一一呈報給上頭知道。
不過,這個暴亂計畫終究沒有實行,大概是鄉下地方,召不到足夠的人手吧!
「陸軍調役的澀澤成一郎!雖然今天他不在這兒,不過,他也是一名幕臣,此人深得前將軍慶喜的信任,相信由他來帶領,一定可以勝任愉快。」
「說不定真有這種傻瓜呢?」
隊裡也完成了組織的分配,五十人為一單位,共分十隊。寺澤新太郎被選為第八隊的副隊長(沒多久即升為隊長)。以新太郎從前御膳所役人的身份來說,此刻的職位已算不差了。
「這一橋家也全是些廢人。」
自從澀澤逃走後,天野派也一帆風順,甚至彰義隊也受到幕府的照顧與重視。
「我跟隨您好了。」
根據笠間金八郎的說法:從前,德川家代代都會在軍營中豢養三百名左右稱之為「御僧」的人,這些留著僧頭卻穿俗服的御僧,並非供將軍使喚用,而是一旦有事出征時,從這些人中,挑選幾名,砍下他們的腦袋做為獻給武神的犧牲。
「快把門打開!」
「好,幹掉他!」
這就是急中生智,澀澤只要一碰上這種情形,總能巧智環生。也難怪維新後,他能在變動最激烈的生絲商場上,大展身手,甚至創辦了東京株式取引所,看來,這與他隨機應變的個性不能說毫無關係吧!
榎本軍於明治二年五月十八日,降伏於官軍。
大家決定以「在上方、在下方」為彼此的信號。
「你想吃嗎?」說著,澀澤一邊呵呵大笑,一邊用筷子夾起一大塊肉片,迎空晃了幾下。
感到一陣寒慄的寺澤新太郎,將山岡頭巾纏繞在頭上。
他穿著黑色和服外衣,下面是仙台平底褲裙,邁起步來虎虎生風,走到末座,迅速準確地一屁股坐下。
「從木板上的腳步聲判斷,對方的人數顯然不多,我們不如殺出去吧!」
「還不都是亂世所使然。」
澀澤君,過去您與我們雖如仇敵般,曾經干戈相向。不過,今天既然同在榎本君的麾下效命,理應忘卻私怨,盡棄前嫌,榎本君也是如此希望。尤其目前,我們的首領天野君身陷牢獄,軍中不能一日無首的情況下,我們願意拋棄私怨,擁戴你出任隊長。不過,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繼承天野君的志向,為他完成心願。不知道閣下是否能做到?
新太郎上前一腳踢翻小茶几後,退出房間。
在大殿的方丈室裡,已經擠滿了人。
天野八郎是上州甘樂郡盤戶村村長的次男,年紀三十六、七歲,算是在場人士中最年長的。
「可是,一個農夫又怎麼成了一橋家的家臣呢?」
更奇怪的是,他們前來請求:「我們是某某店的人。前幾天您們要求的五百兩,實在是因為最近生意不好,很難湊齊,只能交出三百兩,無論如何,請您們原諒。」
漸漸地,只要一到了黃昏,每天夜裡,總會有三三兩兩彰義隊的逃亡兵登上m•hetubook•com.com艦來。不久,也聚集了二百名,人數一增多,士氣也跟著旺盛起來。大家湊在一塊兒,東扯西談,講話的聲調也提高不少。
像這一類事情,在日落西山時,所有的歡樂與狂躁也都達到了盡頭。
然而,這屋邸實在太暗了,大家又不習慣於深夜突襲,才轉個走廊,同伴的人影便不見了。最後,大家只好一邊在庭院裡四處搜尋,一邊大聲呼叫對方的名字。彷彿不這麼做,自己隨時會被沉寂的黑夜給吞噬似地。
成一郎和榮一兩人振振有辭地說著。有才氣,夠氣魄!
新太郎更教導大家將手握在刀柄的前端,因為與其斬殺不如刺殺來得方便應手。這也是他對在屋內格鬥的心得。眾人一抵達左京屋邸時,新太郎立刻指配人員,分別守住前、後門,並在圍牆上架起梯子,一個個闖進屋裡。
歸途中,天野派的人聚集在面町十一丁目的麵店喝酒,新太郎也在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成了天野派年輕小伙子們的大哥了。
「究竟澀澤是什麼樣的人物啊?」不知誰激動地說著。
彰義隊一分為二。
報告時,並希望大家推選出一位領導人,說完隨即回坐。
「天野先生,您今天是——」新太郎不覺慇勤地問著。
這些雖都是傳聞,不過,以當時幕府瓦解,到處人心惶惶的情況來看,身為新選組副隊長的土方會說出這番話,也是可以理解的。
「各位也該見識這位寺澤新太郎先生,他是神道無念流的頂尖高手。」
新太郎如此想著。
榎本除了斥罵大家一頓外,並下令雙方和解。不!不只是和解而已。由於過去澀澤曾是彰義隊首領的關係,這次也要推戴他為隊長,維持士兵們的秩序。

當初,京都和水戶正為尊攘浪人吵翻天的時候,還在武州血洗島買藍葉撥算盤的成一郎,有天心血來潮地向他的表弟榮一提出:「我們也參加吧!」
當時,老人看見天野忙著四處召集落荒而逃的隊員,便喊住他問道:
新太郎將隊員們召集起來,在家藏院西廂的屋簷下躲雨。正當天野抵達池端時,在新太郎陣地前方的草叢堆裡,掉落了一顆未炸開的炮彈。
這人是天野八郎。
隨著澀澤的斥喝聲,一下子聚集了好幾輛台車。大家七手八腳,忙著將錢袋堆上車子,運出城外。
天野的個子並不高,可是臂膀肌肉結實,眼神炯炯有光,怒吼時,聲震三軍,笑起來,卻連女人、小孩都樂於親近。在新太郎的心目中,天野就是這樣一個人物。
澀澤比約定的時間稍遲了點,才由一橋派的幾位人士帶領進入會場。
「最近太忙了!」
過了幾天,也就是二月二十三日,在淺草東本願寺別院舉行彰義隊的成立儀式。礙於對官軍有所忌憚,所以,表面上稱之為:「尊王恭順有志會」。
關於這個問題,第二天立刻有了答案。天野派的同僚來到新太郎家裡,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稟報新太郎。
這時,不曉得哪裡的樹林,傳來貓頭鷹的叫聲,大家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拔出刀子。
這陣子,每天都有江戶富商派遣掌櫃、夥計,陸續上天野派的本營寬永寺,而且這些人的臉色都是一個樣,慘綠的一張臉。
當時,負責訓練的正是大平備中守。
「我看幕府是完了,竟然靠金錢收買人心。」就連天野八郎都不禁大感失望。
「這是法式臥射。」
「哦?」澀澤放下筷子。
雖然這類消息很快便傳入上野彰義隊的大本營裡,天野派的人卻不再把它視為問題。
反而是彰義隊的隊員們,並不清楚有這道軍令,只當官軍們個個懦弱無能而一再向他們挑釁,有時更惡作劇地搶走官兵肩上的錦徽,向吉原的妓|女炫耀。
五月十五日拂曉時分,天野八郎騎著馬準備下山巡視市街,從廣小路來到山下道根岸時,在本鄉切通道路附近聽到一聲炮聲,他立刻掉轉馬頭,奔回天王寺,此時炮聲已經響過七發,而抵達池端時,在穴稻荷一帶也開始展開小型槍戰。
天野一一介紹給新太郎。
顯然江戶市民仍不忘將軍的偉大。若非這令人難以想像的米價波動,江戶這麼多市井小民,恐怕也不可能如此聲援為將軍撐腰的彰義隊了。
根據新太郎所聽到的傳聞,這篇文章最先是在前將軍慶喜的本家一橋家傳聞,當時集合的場所在雜司谷的「茗荷屋」,與會人數不超過十七人。
對於新太郎這個雅號,就連親兄弟也未必知道,這個男人卻牢牢記住了。
當然,隊員的薪俸也全由幕府支出。
「的確不簡單。」
事實上,昨夜直到很晚,傳閱的文章才傳到手中。文中:「君若受辱,亦即臣殉死之時。」
他也是一名詩人。噢,不!如果他生在太平盛世,應該會是個小有名氣的年輕詩人,只可惜生逢亂世,只有將自己投入整個史詩的大時代中。
「那可不行!」
日後,新太郎記下當時的心情:「由於太過興奮:竟然徹夜無法闔眼。」
「為什麼殺了澀澤會是個好兆頭呢?」
「澀澤又在動手腳了。」天野如此判定。
新太郎安撫地說道:「各位,會長都已經決定了,就別再爭吵。不過,他若真要是個無用的混帳,還不如殺了他乾脆點。」
「看我殺了你。」
「新君,你聽過為了遊樂而加入彰義隊的傢伙嗎?」
「天野君,究竟你認為彰義隊成立的目的在哪裡?」
新太郎不禁怒從心中來。這也難怪,當初一橋派以天野八郎是農夫出身而摒除他當領導人的資格,而他們所推舉出來威武不可侵犯的澀澤成一郎,居然也是個農夫。這口氣,教天野派的人如何嚥得下?
「天野先生,您這麼說太苛刻了。真正可惡的是澀澤啊!那傢伙太狠了,竟然用金錢擴張勢力,大家才會趨之若鶩地投向他,不只是彰義隊,就連吉原也都靠他吃飯呢!這些年輕人也是在不知不覺中為金錢所使喚罷了。」
天野的追隨者先是一楞,緊跟著,也在新太郎的起哄下,大聲高喊「天野!天野!」。
「讓他給逃了!」
「殺了他可是個好兆頭。」
如果照他的描述,這場戰役的後半段,幾乎就是大將天野隻身在豪雨中奮勇抗敵而已,不!毋寧說是天野奔波於戰場,尋找隊員來得恰當。
澀澤將頭剃得光溜溜的,表示與主人慶喜一同處於謹慎、恭順的狀態中,卻不免讓人覺得有些造作。
同月二十五日,佔據五稜郭。
近日,有天兵天將降臨高天原,要將皇天子十多年來深以為憂的橫濱、箱館、長崎三處的外夷畜生殺個片甲不留——
天野八郎在寫給故鄉兄長的信上曾提到「近來,並不愁金錢方面的問題,最高頭目領糧千石,副頭目也有四百表」,就是一般的隊士「平時也有五兩銀子,戰時則每天十兩。」
新太郎向榎本哀求著。起初,榎本以「這條船不能成為你們的逃身之所」拒絕他們登船,但終究拗不過新太郎等一再苦苦哀求,只好通融讓他們上了船。
過了一會兒,喧騰的會場沉靜下來,這時,一橋家的家臣本多敏三郎(後來改名晉,是林學界前輩本多靜六博士的父親)站起來說道:「今天與會人數共有六十七名。」
「這是古老的軍法,我也是從祖父那兒聽來的。總之,澀澤那顆大光頭,無疑是獻給摩利支天最好的犧牲品了。」hetubook•com•com
眾人異口同聲答應。
天野派彰義隊在上野寬永寺山內。
新太郎大聲吼著。可惜,隨著敵方的殺伐聲與陣陣濃煙的瀰漫,隊員們並未聽到新太郎的命令。
夜裡,天空下起雨,這雨隨著黎明的到來,反而愈下愈猛,實在不是作戰的好天氣。
「彰義隊,前進!」
「對了!不曉得圓應寺的情況如何了?」
天野派眾人鴉雀無聲。
他根本未採納新太郎的意見。
榮一前往巴黎。
在這段時間,城的正門也被攻破。新選組和傳習隊的隊員,像滾雪球似地衝進城內。傳習隊中,一名機警的隊員,立刻爬上天守台,將隊旗往上高高一揮。
天野的確有點腦筋,這支隊伍一人不少,完全網羅了入隊前支持天野的分子,無異就是天野的私人隊伍。總有一天,它會成為天野推翻澀澤的主力軍吧!
當時,一橋家的主人慶喜,奉命為京都御守衛總督出使京都。
彷彿眼前一陣目眩。連自己都不記得兩年前做過的即興詩句,這位名士卻琅琅上口。那一瞬間,新太郎有股衝動,就算要他為天野上刀山、下油鍋,他都在所不惜。這也是江戶長大的新太郎才會有的衝動吧!
「難道還有其他更適合的人選嗎?」
「我籌募金錢就被視為奸賊了嗎?難道你和天野君真認為沒有錢也能打仗不成?」
「我是澀澤成一郎。」
不過,前將軍慶喜可不是什麼凱旋榮歸,而是在鳥羽、伏見吃了大敗仗,從大阪倉皇坐上軍艦,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逃回江戶。隨後,避居上野的寺院中,戒慎恭順地懺悔。即使如此,江戶的米價仍然下跌了六分之五。
平岡決定將他們先收為自己的家臣,後來又推薦給一橋家。這是文久三年秋天的事,距離彰義隊的形成也不過五年前的事。
「黑門情況緊急,諸君若想為德川報恩,正是時候,讓我們一齊共赴危難吧!」
「您不知道嗎?」
與會者不只幕臣和一橋家的家臣,還包括市井小民,以及一些特立獨行的攘夷浪士,而且都是頗有名氣的劍士,新太郎只要聽到這些名號,大致都可以想像得出他們是何許人物。
新太郎吃了一顆定心丸。
好像是從週遭的氣氛發現外頭有人在偷窺。
「這麼一來,不成問題了。」
寺澤新太郎在八張榻榻米大的房裡,大聲怒吼。
當然,外頭的騷動,躲在雨簷後頭的澀澤成一郎也聽到了。在他身旁,還有兩位心腹隊士。
「他不是農人出身嗎?」
澀澤命令兩人掀起榻榻米下方的木板,三人鑽進床底下。澀澤和兩名心腹都各自馱著百寶箱,攤開四肢在地上爬著,可是,木箱實在太重了,一不小心,就從腋下滑落,發出聲響。
沒多久,他們便向附近的農家發出傳閱文章,組織了一支鄉下的天誅集團「神兵組」。當時題為「神托」的檄文,應該還保存在澀澤舊子爵家中。
「你有什麼話要說,就留待明天到大殿上去說吧!我也會跟在一旁的。」
「百餘人四散逃逸,未留下半個人影。(中略)這時,不得不為德川氏的衰微,扼腕嘆息。紀伊守老人一息尚存,由於不忍捨棄,速將他背至本堂守門人的小屋中躲避,卻發現無任何守兵,此時,即使敵人逼近門外,也無人防守了。因心繫宮裡,但當我從門口走到裡面,隨意瞧瞧,屋裡儘是敵人剛撤走的痕跡。」
寺澤新(親)太郎,維新後,改名正明。有一段時間與前幕臣一起居住於靜岡。後來,由榎本武揚的引薦,出仕於新政府,曾擔任北海道開拓使,以及太政官、內務、遞信等部門的職務,後來辭官隱退,明治末年,尚在人間。
澀澤派彰義隊則在淺草東本願寺別院。
「天誅!天誅!」
隊員中,武士身份的人都不願從事這類卑微工作,個個聞令呆若木雞,只好由五、六名勞役受命前往處理,就在他們正準備挪開炮彈時,突然一聲轟然巨響,頓時,五、六名勞役被炸得血肉橫飛,屍體支離破碎。
「這傢伙不過外表唬人罷了。」
「事情要適可而止。你身為幕臣卻假借彰義隊之名,斂財詐取,實則圖一己之利罷了。」
新太郎和五名同志由長鯨號的舷側登上甲板。甲板上,早已坐著澀澤成一郎本人,旁邊也是由五名隊員陪同著。
坐在走廊邊的一名男子看到新太郎,立刻挪出位子。
薩、長兩藩此際正取道海路東下。
去年底,一包喊價到四十二兩的江戶白米,才過了年沒多久,竟然跌到七兩錢一包,只為了前將軍慶喜歸來。
榮一小成一郎兩歲,從小兩人在同樣的環境中長大,就連血氣方剛這一點都很像。
就連天野派十幾名的警衛也都失去蹤影。準又是被澀澤收買,與澀澤一塊逃走了,天野只能如此猜測。
伍長笠間金八郎興奮的跳了起來。
新太郎心想沒半個人合適,不禁提高了聲調喊著。放眼一望,在座的年輕人大多與自己一樣,血氣方剛,就是沒有一個足夠統率三軍。
兩人在被視為攘夷黨巢穴的北辰一刀流海保武館、千葉武館學習劍法,並與諸藩志士、浪人交往。
這一次,則是所有的幕臣都列席參加,地點是這個斜坡盡頭的圓應寺。
澀澤倒底是何等人物?
對於新大郎這位單純的江戶人來說,實在很難想像既是農人又是商人,甚至還是一名武士的男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而在官軍這方面,倒也不盡然如市區中所流傳的凶暴蠻橫。上級對他們曾提出嚴格的軍令「如果在市區中發生私鬥,罪及三族。」意思很明顯,這可不是當事人判死罪就可以解決了事的。
「哦!我雖然不是幕臣,卻懷著對德川家的一片忠誠而來。」
時間是西式鐘面上的早上十點。新太郎等天野派的人,一副殺氣騰騰地等候澀澤的到來。
上了岸,由於城門深鎖,新太郎建議隊長澀澤繞道由後門進攻。大家合力推開後門,幸運的是,後門竟然無人把守。
當然,這些部隊彼此都爭先恐後。
他下令道:「全員,立刻準備攻擊。」
「不過,我們有個條件。」
結果,來的人數不到一半。在政治手腕上,天野顯然又敗給了澀澤,這是因為事前澀澤早以金錢賄賂過隊員。
新太郎在氣勢上己居於下風,一旦失去制敵的先機,就連刀也拔不出來。
一聽此話,老人大感開心,立刻召來附近百餘名旗本武士,並將寫著「東照大權現」的旗子高高舉起,前往黑門。
「傻瓜,對方既然存心要除掉我們,哪有不做好萬全準備的道理。」
「這天地間,已無我輩容身之所了。」
(妓|女們的)腦袋瓜裡,可不懂什麼「彰義」,還以為是象棋的棋子呢!所以,頭上便插滿雕有象棋棋子的髮簪,臉上更是濃妝hetubook.com.com艷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即使是一名虎髯散髮的隊員,她們也都竭誠款待。有時,甚至為了自己心愛的隊員,將價值千金的紅羅錦裳拿去典當,也在所不惜,似乎若不如此作為,則有辱自己名妓的聲譽。總之,規模這麼龐大的吉原妓院,若沒有這些隊員的捧場,是無法締造日以繼夜、川流不息的空前盛況的。(山崎有信編《寺澤正明翁直話》)
「外頭是寺澤君嗎?」
新太郎走進山門。
不久,一橋慶喜當上第十五代將軍,成一郎與榮一也升格成了幕臣。
新太郎難消心頭恨,舉起二尺七寸長的清磨鋼刀往榻榻米刺下,大概是他實在氣恨難嚥,那把刀竟然穿透木板,刀尖正好指著床板下澀澤成一郎的鼻尖。
成一郎則以幕府的陸軍調役留了下來。過沒多久,慶喜上表奉還大政,緊跟著在鳥羽伏見吃了敗戰,逃回江戶,態度變得必恭必順。發生這一連串的遭遇,德川的社稷也在分崩離析中瓦解。
直到投降的前一刻為止,澀澤派還說:「前天野派是因為星期天作戰,拿不到薪俸而拒絕出戰。」而前天野派的說法則是:「我們不屑和只會搶金庫的人並肩作戰。」為此,兩派紛爭,始終僵持不下。看來,榎本也為這前幕臣團體而大傷腦筋吧!
澀澤一點也沒變,仍是一顆剃得精光的和尚頭,似乎比往昔肥胖。在身長六尺的澀澤背後,那艘短艇就顯得更加渺小不起眼了。新太郎繃著一張臉,坐在正中央。這一刻光景,根據新太郎在自己的《直話》中所描述:
憑這分薪俸,彰義隊的隊員每天尋歡作樂、花天酒地也是綽綽有餘了。
「這傢伙遠在天野之上。」
一橋家中有位侍臣名叫平岡圓四郎(後來遭人暗殺)。某日,成一郎、榮一兩人忽然間闖進位於根岸御行松附近的平岡家裡,威脅地說道:「我們聽說一橋大人最近將上京保衛天皇,我們想知道他對於攘夷,究竟抱持什麼態度?」
而在澀澤那方面,顯然同樣地,也受到榎本威脅。畢竟,澀澤若被趕下船,也是天地雖大,卻無他容身之處。
十九日這一天,會盟同志再次集合於四谷鮫橋的圓應寺裡,等待與新會長澀澤成一郎見面。
「看來,我們只有殺了這個怪物,才能制止這種惡劣的風氣。」
事後,為了躲避官軍的搜索,新太郎喬裝成僧人及醫生的模樣,輾轉逃亡於江戶城附近。直到聽說品川海岸榎本武揚的幕府軍艦仍安然無恙時,新太郎和四名同志立刻雇了一艘小船,投奔旗艦開陽號。
新太郎武藝不差。
落敗的天野派,對這位尚未謀面的會長澀澤成一郎抱持著相當大的反感。
「咦?」
「請往黑門。」
包打聽的如此回答。
於是,成一郎與榮一相偕來到江戶。雖說是農人出身,兩人卻都一副武士打扮,若在以前這是犯了大忌,然而亂世裡,這種現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新太郎手下曾受過備中訓練的十名隊員騷動不已,殺進了駿河台的屋邸,將逃至庭院的備中活活砍死。在幕末的暗殺史上,可能找不出比大平備中守再無辜的被害人了。不管在政治上、思想上,他可說一點關聯也沒有。此次的狙擊事件中,彰義隊的一名隊員內田安次郎被備中守射中一槍,當場斃命。
「寺澤君,這就是所謂的幕臣呀!」
「看樣子,可以放手一搏。」
五、六名彰義隊隊員,興致高昂地喊著。甚至更有人火上加油地叫出:「天誅。」
文句相當慷慨激昂。文章的起草人認為,若想報答德川將軍的大恩,就該組織武裝隊,為將軍討回公道。
幕府基於管理的問題,決定派遣地位較高的幕臣出仕彭義隊的頭目,這位最高首腦的頭目,後來由小田井藏太和池田大隅守分別擔任。副頭目則有:天野八郎、菅沼三五郎、春日左衛門、川村敬三等人。另外還有隊長、副隊長,以及負責會計、器械、本營管理、小隊隊長(共有十八隊)等各項的領導人。甚至還包括負責天王寺、真如院、萬字隊取締、神木隊取締等幹部職制也充分具備,陣容顯得格外龐大。
以城主松前德廣為主的其餘大臣,都已經逃往他處,只留下少數的守兵仍部署火槍在城內及河川沿岸。
似乎大家都帶著不屑一顧的表情。
在那附近約有十七名一橋家的家臣,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只有自己才是前將軍慶喜的近侍似的表情。
「物價的波動,實在很奇妙。」
突然,澀澤抬起頭來。
這一天,雲層很低。
只要彰義隊士一出現,雖非助六,妓|女們卻也爭相邀寵,那一湧而現的情形,彷彿從天而降一般。
而直屬在彭義隊隊長指揮下的,則包括有:炮兵隊、純忠隊、臥龍隊、旭隊、松石隊、浩氣隊、水心隊、高勝隊等等。
在澀澤的怒吼下,金庫的門立刻被打開了。
「就照天野君所說的,有關答辯的問題,留到大殿中再說吧!」
家裡雖然務農,卻也經營買賣。澀澤以低價向鄉下農民收購藍葉,做成染料,供給江戶的染房,再將賺得的錢以高利貸給附近的農家。
新太郎在河中與水流搏鬥,為了爭取第一,聲嘶力竭地拚命吶喊著。對方並非如薩、長等精銳的官軍,而是至前年為止,其藩主還擔任幕府老中的松前藩。所以,城中除了少數舊式裝備的守兵,幾乎毫無軍備可言。
就在這節骨眼上,隊長澀澤成一郎帶著前振武軍的幾名心腹,朝奇怪的方向跑去。自然而然地,新太郎等兩百多名隊員也跟著跑。
寺澤新太郎的名字叫正明。雖只是一名御膳所的小官,歷代祖先可都還是直參的身份哩!
急性子的土方用力喝道。沿著甲州街道的南多摩,原是近藤和土方的出身地,當然也是他們募兵的勢力範圍。若說在這塊土地上也被金錢的收買、賄賂給污染了,那才真教人受不了。土方如此想著,不禁脫口而出:
他從早期便倡導攘夷思想,足跡遍歷各藩國,不僅交友廣闊,也頗負盛名。只要是見過他的人,就曉得名不虛傳。
「可以說澀澤成一郎是利用幕府衰亡的節骨眼,快速竄起的男人。」
雖然新太郎心中如此想著,不過,他可不想繼續為這種蠢問題再爭辯下去。倒不如好好想個方法,怎樣才能不輸給澀澤,又能漂亮地籌募到大筆金錢。只要有了錢,不怕天野派的同志不會自動送上門。
這時,黑門早已被攻破,薩、長兩藩輪流以立射與臥射交替前進。
坐在最下座的新太郎,突然一躍而起,興奮地說道:「我們一定要推戴天野先生。」
這時候的澀澤,一副龐大如怪物的身軀,將頭叩在甲板上,說道:「你所言甚是!我們應該忘卻私怨,為天野盡一分心力,完成天野未竟的志向。過去的一切都是我不對,還希望各位能原諒!」
「可有我效死之處?」
「啊!」
「那個怪物以箱根崎為根據地。」
談判在長鯨號的甲板上舉行。
這陣騷動,果然引來榎本的憤怒,他將新太郎為首的幾名隊長全叫到艦長室,嚴厲責問:
澀澤早已人去樓空。
說些題外話,當時在京都的新選組也回到江戶。隊長近藤勇、副隊長土方歲三兩人準備東山再起,於是回到南多摩來召募士兵。正好此時澀澤成一郎也為了召募人手,來到南多摩的首邑府中,與同樣目的的土方歲三在旅館不期而遇。
「澀澤君!」天野劈頭一喝。

「真有這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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