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芹澤鴨
三
「小子——」
還沒等他想完,他左面的相撲手又掃過來一個角木。可是這個人功架擺的雖好,一看前面那個人的「光榮」了,卻嚇破了膽,「嗚嗚」哭著準備走。歲三怎麼會放走他,趕上前一步,一刀來了個「袈裟斬」。
芹澤的腳步非但沒有慢下來,反而迎了上去,眼看兩個人就要撞上了,只聽「啊!」
說是逸聞,聽上去更像恐怖故事。比如在常州有段時間他覺得隊伍很亂,就拉出來三個年輕隊員,讓他們並排站在土壇場(刑場)上。只見芹澤嘴裏發著怪聲從他們面前疾風般快步走過,只見三個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
近藤一抬眼:「但是,有沒有能砍倒芹澤的人哪?」
「我是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你們老闆已經麻煩我們新選組保護你們了,可是還要塞黑錢給他媽的那幫強盜,做事情太不上路啦!莊兵衛怎麼啦?變成狐狸還是狗啦!」
「我們老闆,現在出去旅遊了。」
後來才知道,這是準備在大和地方舉兵的天誅組藤本鐵石、吉村寅太郎幹下的勾當。他們為了籌劃起事的經費,假借誅伐奸商的名義,悄悄闖進了佛光寺高倉油商八幡屋卯兵衛的家,大肆掠奪一番,還把主人卯兵衛拖到千本西野砍頭,把腦袋擺到了三條大橋旁邊還立了一塊捨札。
「我是新選組的副長土方歲三,哪個不怕死,那就上來吧!」
等沖田一走,土方一揮手「近藤兄,現在」做了個砍頭的動作。土方認為現在已經有了處理芹澤一幫人最好的理由了。第一,芹澤沒有經過許可就擅自使用大炮。第二,隊伍裡有規定「不許擅自籌措資金」,並且明確規定誰犯了這條法規,不是切腹就是砍頭,這個刑罰適用於任何人,哪怕是局長。
這天,一行人沿澱川而下,在中島對岸的鍋島濱上岸。芹澤走在前頭,後面跟著近藤、他左面是土方,右面是沖田,在後面是芹澤的手下,野口、平山,這時芹澤已經顯得非常亢奮了。
「沖田君。」
「跑了,跑到哪裡去了?」
例外的就是沖田,這天夜裡他來到歲三的房間,半開玩笑的說:「土方先生,您為什麼不開心啊?」為了忍住笑容,他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我——」
只見炮口轟的一聲,炮彈射入了商店倉庫厚厚的牆壁,但是並沒有燃起火災。
「原來如此」土方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沖田略帶稚氣的說道:「我認為是大和屋做的不對,芹澤先生自然是要發火的。這邊找我們給他保護,那邊卻悄悄地給那些奸人塞錢,不說別人,至少我是非常討厭這種做法。」
眼看大和屋著了回祿之災,負責地面治安的官員,馬上找火消(消防隊)來救火,但是一看見到新選組,這幫人就跟洩https://m.hetubook•com•com了氣的皮球一般。更要命的是新選組隊員晃著明晃晃的刀說:「我們是奉命辦事,現在正在懲治奸商,誰要是敢滅火,就是對政府的背叛!」
這時,又有一個人從背後趕了過來。
打了兩、三發炮彈,芹澤瞄準的目標倉庫,就是不起火,可是崩散的流彈卻點燃其他地方的雜物堆,開始還是冒青煙,頃刻就變成火焰熊熊了。
隊伍成立五個月之後,八月三十日這天,芹澤的惡作劇終於到達了頂點。這天近藤走出房間,只看見院中間芹澤正在指揮大家把門大炮從倉庫裡拖出來。
相撲手踉踉蹌蹌地倒地不動了,土方趕上去一看,那人已經嚥氣了,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傷口比起芹澤砍人時,刀口深入骨髓的狀況還差了一點。
接著就跪在芹澤面前求饒,芹澤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一看這樣,收起了刀,隨口說道:「就這麼辦吧,土方,我們這裡有沒有受傷的人。」
「到了這個份,不幹也不行了!」
領頭的一個人大聲叫到:「有種的就滾下來,我們來替朋友報仇來了,別人怕新選組,大阪三鄉的相撲手可不怕你們!」
「是。」
「——」
他聽見腦後生風,只見一根角木掃了過來,歲三反手就是一刀,搞偷襲的相撲手「嗷」的一聲,就倒下蜷成了一團,不過他的刀只傷及了相撲手身上的肉和脂肪,但並沒有砍斷相撲手的骨頭。
芹澤立刻沉下了臉,這個男人非常厭惡別人對他說謊,說嫉惡如仇,那還不如說是病態。
大和屋指的是不久之前,發生在京都一起和攘夷志士相關的暗殺事件。
近藤還是如同往常一般一聲不吭,他知道這時開口,兩個人肯定是「話不投機」,一轉身又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知道你的脾氣,也知道大和屋做的不對。我想要知道的是芹澤拉著那門大炮去幹什麼?你給我去查查看。」
芹澤出生在常州芹澤村,是一個鄉士的兒子,本名好像叫木村繼次。現在「芹澤」這個姓是他脫藩後自己取的,但是為什麼要把名取成「鴨」就實在不知何所取義了。不過取單名在當時的志士中是一種潮流。
但是對於芹澤來說,這正是他個人不幸的開始。
正好土方也在店裡喝酒,看到這個情況,馬上悄悄跟身邊的隊員吩咐,下樓找到老闆角屋德右衛門趕快逃走。並叫人回報芹澤:「德右衛門跑了。」
土方聽說這件事,嚇了一跳:「大和屋,是不是因為那個捨札(告示牌)?」
「你這算是批評我嗎?」
只見他一下子拔出了刀,一下子砍倒了一旁的燈架,動作又快又狠,讓人目不暇接。接下來半刻(半小時),芹澤揮舞手中的鐵扇,把房間
和*圖*書裡的家什,擺設全部砸了個稀巴爛。
近藤噌地一下跳起來。
「你別客氣了。」
芹澤沒有再問下去,起身就往外走。店裡的人都提心吊膽地想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只見他大步走進路對面的油漆匠籐兵衛家裡,他從二樓天窗爬上了樓頂,一屁股坐了下來。芹澤把這當成了「指揮部」,只見他打開鐵扇,向下大喝一聲「好了嗎?」
第二天,芹澤命令手下,將大炮從壬生駐屯地拖到了萌屋町一條。炮口對著大和屋的大門,大炮旁邊升起了一大堆篝火,這一來不但是大和屋的僱員,連周圍的鄰居都被震動了。一幫人把十幾個鐵球扔進火堆中,準備造炮彈。芹澤看看鬧得差不多了,用鐵扇敲著脖子,走進大和屋。一屁股坐在門框上「老闆在不在啊?」
只見他很快的安排了一下,接著就率先躥下樓去,站在店堂裡。土方原本就是個身手敏捷的人,現在更是機警的掃視周圍。
芹澤的口氣異常冷峻,芹澤令人感到恐怖的就是,他即使喝的再多,腦子總是異常清醒。歲三對這種清醒感到不寒而慄,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了一絲恐怖。芹澤那雙光棍眼全都看在眼裡,略帶嘲諷地說:「土方,你和我一塊去報仇,新選組組長芹澤鴨、副長土方要到角屋德右衛門的房子裡去報仇。」
芹澤冷眼瞟了瞟土方,高聲喊道:「我被人出賣了,仇家居然逃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新選組原來的目的是為了鎮壓尊王攘夷的狂躁浪人,芹澤則不然,他到哪裡,就會把周圍的人,包括新選組都帶入騷亂中。
芹澤是個喜歡耍威風的人,他手搭涼棚看了看周圍的地形,等下面準備好了,他模仿古代的炮術號令,大聲喊道:「準備,發射。」
「我在誇獎你,你肯定知道德右衛門到哪裡去了,你跟我來。」
歲三躍過面前的屍體,躲過揮舞過來的角木,刀鋒靈巧的翻了個。然後從頭砍了下去,土方聽著刀口砍進肉體的聲音,感到異常的舒服。
「您容我說,說一句。」
歲三走到屍體旁一看,相撲手的傷口慘不忍睹,白色的脂肪泛在外面,肋骨被砍斷了幾根,連肚臍都被砍成了兩半。土方心想:「只有一刀,真是又快又準。」
相撲手這次可輸大發了,死者一共五個人,拉回去的人又死了五個。十、五六個重傷,輕傷的二十幾個人。新選組除了平山五郎胸口受了一點打擊之外,大家都平安無事。正是從這次大阪北陽新地鬥毆之後,新選組的威名立即傳遍了天下。
「告訴您,我實在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從番頭(經理)到手代(普通店員),齊刷刷地跪了下來,誰都嚇得不敢說話。
歲三很喜歡沖田的稚氣。
京中的市民看到https://m.hetubook•com•com新選組如同看見猛虎,很具諷刺性的,新選組的隊員看見芹澤,如同看見了豺狼一般,躲之不及。
土方一臉的愁容,「怎麼辦?那門大炮是為了抵抗外夷,特地向會津中將衙門借的。但是對方的條件是,要調動大炮要經過你們三位局長的一致同意,經過會津中將的同意才能動用。」
這次鬥毆,持續了十五分鐘之後相撲手的師傅才趕到現場。一看見眼前的慘狀,大罵:「王八蛋,你們跟武士打架不是找死嗎?」
「沒有。」
一股鮮血四散飛濺,相撲手張開著雙手被從右肩至小腹被一刀兩斷,一頭栽倒在地,芹澤跨過相撲手的屍體,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看。
歲三從副長助勤平閒重助那裏聽了很多關於芹澤在常州潮來館的逸聞,平閒在芹澤還在水戶的時候,就跟著他了。
「上個月十四日,我和芹澤先生一塊去大阪,對了,您不是和我們一塊從伏見寺田屋上船的嗎。那天我就是睡不著,可芹澤先生一上船,就好像到家了一樣,倒頭大睡,說了一夜的夢話。不過那夢話說的太可笑了,木魚乾,魚餅,都是些吃食。我搖著他叫先生、先生,他就是不醒,我一看他睡著了的臉,我才恍然大悟,他說不定是我認識的人中,最善良的一個——」
兩個人走進德右衛門的房間裡一查,非常不巧,座榻還是熱的。
歲三回到座位上時,芹澤還在那裡稀里嘩啦的砸東西,土方一聲不吭低頭喝酒,忍受著砸東西的噪音,根本沒有半點制止的意思,他突然拿起了手中的酒杯。
土方手中的刀把已經變得滑溜溜的了,刀口也沾上了人體的脂肪,因此,他接下來的戰績「不佳」,雖然砍倒了前後左右幾個人,但是都不致命。
「沖田可以,我也可以和他拚一拚。對付新見,原田那套寶藏院槍法就可以搞定了,平山、平間只要藤堂和永倉就能夠對付了。」
說完頭也不回,就走出了房間。
近藤略顯不快的回答道,但還是讓沖田總司去調查。沖田報告說芹澤拉著這門炮,要向萌屋町一條的富商大和屋莊兵衛敲詐勒索。
大阪西町奉行所的與力內山彥次郎,向上呈送了一份報告。這份報告經過大阪的地方首腦轉交給了京都守護,這讓時任京都守護長官松平容保非常不快。他悄悄地把近藤叫到二條城,暗示他除去芹澤。近藤當時沒有明確表示態度,他這時更恨的是內山彥次郎。因為這種風塵俗吏居然有膽子中傷「精忠報國」的新選組的清譽,這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應該來個斬草除根。他這麼想了,也確實這麼做了,十個月之後元治元年五月十二日的傍晚,內山在大阪天滿橋上被新選組的刺客給暗殺了。
其實在www•hetubook•com.com七月十四日這天,他們是受了京都守護職命令到大阪進行巡邏,這次芹澤也尋釁鬥毆,鬧出了很大的一件新聞。這天除了芹澤、沖田之外,一共有十五人包括近藤、土方、山南、永倉等人。
「是的,我喜歡看著火,今天那場大火太好看了。大炮火災,這在江戶都很難見到。」
隊伍裏的頭頭腦腦認為他這是在實施私刑,將他關進了地牢。
土方的傢伙也不差,他的長刀是二尺八寸和泉定兼守,短刀是一尺九寸五分的堀川國廣。土方顯得異常亢奮,滿腦子就在想,他能不能像芹澤一樣,給眼前的這幫肉塊,來個「一刀兩斷」。
「對就是那個和捨札相關的大和屋。」沖田一如往常,嬉皮笑臉地回答道。
一回房間,他就派人找來了土方歲三,低聲吩咐:「你看見了(芹澤正在做的事)?」
土方嚇了一跳,但還是面不改色的說道:「什麼事?」
「要是他媽的還有點人性,你們就馬上拿出一萬兩,馬上!」
土方心想:「你繼續瘋下去,只是自取滅亡。近藤現在就在等這一天。」想到這裡,土方突然被嘴裡的酒給嗆住地咳嗽了起來,顯得相當失態。
公然的炮擊持續了幾個小時,大和屋的倉庫終於成了一片廢墟。芹澤鴨一幫人就這麼拉著大炮回了壬生營地。
土方站了起來,手扶欄杆往下一看。只見四五十個頭卷毛巾的胖子,殺氣騰騰地手執八角棒、角木擠在窄窄的路上。
果然,當他們來到老松町時,對面走來一個大阪的相撲手,那人也喝得五迷三道了。芹澤這時步履蹣跚,嘴裡哼著剛才船上藝妓教給他的小調,迎了上去。道路非常窄,總要有一個人讓一讓才行。當相撲手走到芹澤面前時,可能因為他想開開芹澤的玩笑吧?突然像小孩惡作劇一般,張開雙手,笑著說:「不讓你過去。」
現在的問題是,那個捨札上寫的清清楚楚地寫著「不久之後,我們就要將大和屋莊兵衛和其他兩、三名富商梟首示眾。」這裡面寫的清清楚楚下個目標就是大和屋。大和屋自然是心驚膽戰,馬上托關係找守護公用人求新選組保護。可是他卻耍了點小聰明,通過朝臣醍醐家,向藤本鐵石提供了一大筆「買命錢」。這事情不知道怎麼的,被芹澤知道了。
「沖田君,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夢話?他說什麼?」
「這個不查都知道,芹澤先生想詐點錢,拖著大炮到他的門口,催要現款。」
新選組一行人撇下死屍,來到了北陽新地最有名的住吉屋和花酒。可是不到半個小時,就聽見外面吵鬧了起來。剛才還酒興十足,非常愉快的芹澤,一下子站了起來,拔出了佩刀,大聲說道:「近藤君,有人來助我們的酒興了。」
「有屁快放!」
土方苦笑和-圖-書說:「你是不是喜歡看著火呀?」
「我的赤膽忠心,應該有人知道。」芹澤在地牢裏絕食數日,其間咬破小指,寫下了「梅花長現雪霜色,零落泥土猶存香。」的和歌貼在牢門口。展示了自己逸秀的文采。
近藤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一向是不聞不問,從來不對芹澤發一句評論。他要提起芹澤只是為了打聽芹澤的去向,近藤對芹澤的行動一向兩眼一抹黑。雖然說隊伍裡的大小事情都要芹澤、近藤、新見三個人同意之後才能決定,但是芹澤無論做什麼事情從來不跟近藤商量,一直和新見搞「黑箱作業」。
沖田點了點頭。
他們回到了營地,自然要大吹特吹一番。近藤和土方一臉的不開心,一般人這天根本不敢在他們面前提起這件事。
「土方君,你來安排一下。」
近藤回答說:「還得繼續等,土方老弟。」
近藤甩掉外衣,往自己的三尺二寸五分的傳虎撤的目釘上噴了一口酒。
「不知道」
「再來一次!」
「看見了。」
「你別說了,回去吧。」土方揮揮手讓沖田出去。
新選組結成之後,芹澤鴨變得更加狂暴。有次他興致一起,拉著一個隊員到島原《角屋》喝「花酒」,喝著喝著芹澤不知道為了什麼,臉色一沉、大聲叫道:「叫老闆出來。」他一喝醉酒,那副「吃相」太可怕了。
「要幹嘛?」
「好的,我們繼續喝酒。」
「但是我想芹澤先生也算是個怪人,他會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夢中說出來。」
「這次應該可以了吧?」土方想。
「是的。」沖田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我說這件事,不太好嗎?」
芹澤冷笑一聲:「土方你還是這麼機靈。」
近藤現在正焦頭爛額的尋找兇手。
沖田這個年輕人出身於奧州白河藩江戶定府,在近藤的道場他劍術水平可以說「萬裡挑一」,他很小時候就在市井中流浪,行事作風自然和土方陰柔的作風不一樣,顯得很明朗。
「原來那個男人還有這麼個習慣啊!」土方想了半天,居然得出了一個方案,可最後還是否定了自己的方案,「真是個餿主意。」
「是不是幼稚的無可救藥了?芹澤先生這樣做確實不對,他這樣做和那些不法之徒藉著籌措軍費目的搶劫,有什麼區別?但是這樣做不是很豪爽嗎?我喜歡芹澤先生這種豪俠之風,大天白日拖著大炮敲詐。」
「噢,旅行去啦?」
土方臉色為之一變,「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芹澤一直沒有醒嗎?」
和泉兼定守非常鋒利,相撲手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腦袋就變成了兩半,直挺挺地的往後面牆上倒了下去,徹底「挺屍」了。土方這次的「作品」還不錯,但是比起芹澤還是差一點,芹澤是邊走邊砍,土方是擺好功架再動手的。
「不行,我比芹澤還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