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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兆已有一本小說在「聯經」出版，書名是「芒果的滋味」；我有此書而無暇得讀，所以有人問我對金兆的感想，竟無從置答。讀「大將軍」後，我可以回答了：金兆之崛起，是補文壇因姜貴去世的損失。

純就「大將軍」的本身而言，我想簡單地談一談我感受最深的兩點。一是主題，作者有力地肯定了人性。作者的人生哲學，不妨謂之爲「人性不滅論」；它是與生俱來的，血液中的一種成分，誰想否定，就是自討苦吃。https://www.hetubook.com.com「冒」爲「民父」的那個殺坯，就是最顯著的例子。他是古今中外罕見的反動主義者；「你們說『天無二日』，我偏不信邪！」你們說父子天性，我也偏不相信。但是，他失敗了！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承認天性；而天性在他的潛意識中支配着他的行動。第八節「姬總理」授意「大將軍」，安排「冒民父」長子「冒英雄」參加韓戰；當「大將軍」問到「主席會找我談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件事嗎？」所得到的答覆是：「不會，絕對不會。冒英雄將按組織系統序列出發。所以我才特地通知你。你回去後立刻查名單……。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千萬、千萬！」韓「大將軍」的大錯，卽在事前忽略了「姬總理」的警告；事後又誤信了「姬總理」所說，冒英雄之死，「冒民父」並未怪他，「從來未聽他提過一句有關冒英雄的話。」如果他知道「冒民父」仍舊存有一分想否定而不可的父子天性https://m.hetubook.com.com，表面不提，內心却非常關切冒英雄安全的話，他或許會派冒英雄當他的「隨從副官」寸步不離、安危與共；那就絕不會遭遇「冒民父」如此殘酷的「懲罰」。

「冒民父」帶給共產黨的困難就在這裏！明知人性不滅却不能承認；因爲他爲共產黨塑造了一種從裏到外反人性的性格與形象，承認人性卽成自我否定。「姬總理」生前一直想解決這個困難，但沒有成功，任何人也不會成功；永遠不會成功。

在技巧上，金兆對人hetｕbｏoｋ.coｍ•ｃｏｍ物性格的刻畫，頗見功力。人物爲小說的主體，性格鮮明統一，人物能够站住，這篇小說就能擋住，無論如何不會是一篇壞作品。「大將軍」中的人物，除了「韓彪」以外，「冒民父」，「姬惠」、「牛克思」之流，入眼卽知，呼之欲出，這還不足以見金兆之長；能將名不見經傳的「卜潔心」、「艾文光」、「申思一」寫得各具面目，靜而生動，動而不亂，性格的形成與性情的變化，都有脈絡可尋；只此一端，便當在名家之列。

「大將軍」十足是長篇的題和-圖-書材；而金兆將它寫成一個中篇，我不知道原因爲何？也許這是工業社會凡事求精簡使然。至於就藝術的尺度來衡量，金兆處理他的題材的手法，確有獨到之處。最難得的是，既有短篇含蓄精鍊的布局，又有長篇曼衍浩瀚的氣勢。我覺得金兆如果在修辭上再講究些，這篇「大將軍」很可能成爲中篇小說的一個範本；他爲「中篇小說」的要求作了一個詮釋：以經濟的手法處理長篇題材，而仍有長篇的效果，且兼具短篇的趣味。中篇小說的特色在此；而非題材不長不短，謂之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