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流轉家族:泰雅公主媽媽、日本警察爸爸和我的故事

作者:下山一 下山操子
流轉家族:泰雅公主媽媽、日本警察爸爸和我的故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三話 志得意滿的幸福歲月

第十三話 志得意滿的幸福歲月


敏子和靜子學成後,已是有名氣的裁縫師,平時跟著師傅做和服、洋服,有時到各校當代課老師。兩姐妹長輪流到馬烈巴蕃青教養所教授裁縫。
(左一敏子,左二裁縫師傅,左五靜子)
這年六月十六日,可愛的愛睡公主典子降生。等她學會走路,用濃濃的童音唸:「『翁婆』的『力量』沒有了(おんぼのちからがない)。」拿到枕頭,不管在何處,倒下便呼呼大睡。愛睡公主將「典子」(のいこ)唸成「翁婆」(おんぼ)、將「枕頭」(まくら)唸成「力量」(ちから),真是好笑。
啊!這段歲月,志得意滿的幸福感充沛我心。
昭和十六年十二月八日,日本戰鬥機偷襲美國夏威夷的珍珠港,東條英機首相談判不成,全面引發太平洋戰爭。

政略婚姻後代,唯一一對依父母指婚,從小青梅竹馬永浴愛河的下山宏和佐塚豐子結婚了。
(前左一貝克.道雷,左三下山宏,左四佐塚豐子,左六亞娃依.泰木。後左一大塘正藏,左二下山一,左四佐塚昌男)

佐塚昌男原本癡愛指婚的下山敏子,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下山靜子則嫌指婚的佐塚晃男年紀太小。昌男當馬烈巴警丁時和教裁縫的靜子譜出戀曲,雙方家長高興地在埔裡能高神社為他倆舉行婚禮。
(新郎佐塚昌男、新娘下山靜子)
和-圖-書
當我擔任青年學校二年級級任時,川崎督學數度求丸大校長,讓我轉任溪南公學校教導主任,但是校長以青年學校需要下山一,堅持不放人。溪南公學校校長香坂武夫,是我就讀高等科時,特別關愛我的老師兼住校生的舍監。如今他有困難,督學又求我為學校問題解套,為報答香坂校長恩情,由青年學校調公學校雖是降任,我不顧他人猜疑眼光,點頭了。
文枝是賢妻良母,善於持家,善待家人,溫柔有耐心的教導子女,我只管把薪水交給她,就可專心一意於事業,繁雜之事,她都替你打理妥當。我娶到這樣的文枝,真是幸福啊!文枝精打細算省吃儉用,以我單薄的薪水,相繼為敏子、阿宏、靜子完成終生大事。自幼戀父情結甚深的二妹敏子,長得標緻,又是名裁縫師,父母指婚的佐塚昌男痴愛她到令人感動的地步,但是昌男有情,敏子無意,情願嫁給年歲較大服務於台中州廳的江頭文男,婚後,文男帶她回福岡生下一男二女。後來全家就搬到橫濱。
有一天和代從童椅跌落窗外,幸虧學生即時通報,才得以保全其性命。但是留下咬斷舌尖的後遺症,有些音發不清楚。幸虧勇敢樂觀愛聽童話故事的和代,聽到別人談論其怪發音就笑答:「我不是童話故事裡的斷舌麻雀。我是斷舌姑娘,所以講話才會有一點怪怪的嘛!」

丸大校長領導下的埔裡北小學校同仁相處融洽,常一起出遊,圖為下山一和梶原兩家一起去霧社賞櫻花。
(梶原坐在樹幹上,其夫人在其前手扶和代,最右下山一和文枝抱著武)
每日清晨,騎著腳踏車帶著文枝備妥的便當,由和-圖-書埔里北小學校宿舍騎向溪南公學校。下班後騎到家長會長捐蓋的隆生橋附近,就會傳來〈我的幸福在這裡〉的歌聲,這天籟是發自揹著典子的文枝甜美清脆的歌聲,伴著斷舌姑娘和阿武遺傳自我的雷公聲組合而成的。我把和代和阿武抱上腳踏車,和文枝並肩合唱踏著夕陽回家。
大弟阿宏任職於台中農業改良所,按父母指婚,娶青梅竹馬、自幼相戀的佐塚豐子為妻,生下四女一男。日本戰敗後,他被國民政府留任農業改良技|師,陸續在台中農改所、嘉義農改所工作。後來又調到台灣省政府山地農牧局,致力台灣高冷水果改良工作。但因他酒後愛發牢騷:「日本時代是砍一棵樹補種三棵樹,國民政府沒有真心愛台灣,廢苗圃,只知砍大樹賣到國外,不知補種樹苗。數十年後,台灣將遇豪雨便被土石流所苦。」好友勸他快辦退休回日本,遲了恐怕被情治單位當成政治犯,送到綠島去關。結果阿宏竟連我這個親哥哥也不敢知會,拿到退休金後,留下在馬祖前線服兵役的獨生子明宏,帶著妻子和女兒,逃難似地回去日本。
為保鄉衛國,總督府新制定青年學校,招收高等科畢業生,嚴格施以兩年軍事化教育。劍道七段的丸大校長教授師生劍道,他讚賞我聰明靈活領悟力強。昭和十八年成立埔里青年學校,丸大校長推薦我當首屆級任。
昭和十八年,靜子生下佐塚征雄不久,昌男要到南洋的東帝汶出征。此時佐塚佐和子將到台灣演唱電影《莎韻之鐘》主題曲《月光小夜曲》。外景隊正好在霧社、春陽拍攝,因此女主角李香蘭和全體工作人員共同歡送昌男出征,並合照留念。
四年級的級任,個性凶暴無情常打傷學生。有位貧困的寡婦,其子常因無法按時繳錢、沒錢買文具、幫寡母工作以致遲到,而被打傷。有一次,其子的屁股被籐條打成一片烏黑,根本無法坐或平躺。寡母去拜託保正(村長)兼家長會長的劉阿財,到校要求打孩子別那麼凶殘。年輕氣盛的日本老師,自以為身為統治者,毒打不守規矩的殖民地孩童是應該的,反而怒斥會長和寡母,為此家長會和校方也決裂了。
昭和十五(hetubook•com•com一九四〇)年,我開始任教於埔里北小學校。開學後,八月三日,欣喜得長女下山和代。學生們給文枝封個東京美人的綽號,為睹其倩影,下課時常聚集在我住的宿舍前遊戲。學生一逗弄和代,她就高興地手舞足蹈。所以文枝忙家事時,常讓和代坐在童椅上看小朋友遊戲。

大塘正藏服役於台中州役所,知敏子有戀父情結,幫她介紹同事江頭文男,婚後敏子決定隨夫回日本,臨行前特別探望她視如親生女的侄女下山和代。
我一邊當六年級級任,一邊訓練學校的田徑隊。那年能高郡運動大會,本校首次打敗埔里南公學校,接著南投廳運動大會的總冠軍又頒發給本校。校長和家長會很高興,決定上酒家犒賞有功人員。
接著就是學校同仁向上級投書「對校長不信任案」。
回家後,看到文枝獨坐在滿桌吃剩的佳肴前傷心流淚。看到我回來,她強打精神接過公事包替我脫外套,這時發現外套上有口紅印,立刻氣得發抖,我怎麼解釋她都聽不進去,還邊哭邊咬左手大拇指,寫信給岳父。看到文枝的拇指淌血,我的心也淌血,怎忍心傷害在台灣舉目無親的愛妻呢?我深深自責是意志力不夠堅強的孬種。
我發覺癥結所在是,校長和夫人同在一所學校服務,主計出納由夫人掌管,容易引起大家詬病。我要求同屬怕太太族的香坂校長,大刀闊斧違背夫人的意願,將主計出納交給年輕有為、自幼父子相依為命、孝順懂事的郭老師。從此校園恢復平靜,家長會樂意全力支援校方了。

昭和15年下山一於埔裡北小學校當六年級級任,16年升高等科級任。18年成立青年學校,下山一又升為首屆級任。正享受家庭和樂志得意滿的歲月。
(中坐者丸大校長,右二下山一)
和圖書
我立志今生不管別人如何嘲笑、慫恿、誘惑,絕不再踏進風化場所。唯有忠於文枝,我才能擁有溫馨和樂的美滿家庭呀!後來岳父來信指責我,要文枝離婚帶著和代回日本時,幸虧我的真誠已打動文枝,才免去離婚的災禍。
每日清晨,騎著腳踏車帶著文枝備妥的便當,由埔里小學校宿舍騎向溪南公學校。下班後騎到家長會長捐蓋的隆生橋附近,就會傳來「我的幸福在這裡」的歌聲……
原教導小野,身懷柔道三段,以身為日本人自傲,學生和家長對校務不滿,就凶悍無禮相待,為此,和溪南青年團爆發打群架事件,由學校打到村莊,打到水田,造成多人受傷。因此學校和地方失和。小野他調,我接任,此問題獲得解決。
我數次找他溝通,好言相勸以和為貴,由我和校長陪他去向寡母及會長道歉,他不屑地傲笑:「哪有統治者向被統治者道歉的道理。」還恥笑我不是純粹的日本人,母親是高砂族不夠資格管他。

下山一和文枝的長女誕生于昭和15年,長子17年生,次女19年生,孩子的哭笑聲溫暖了父母心。
(右:下山一懷抱初生的長女下山和代,左:次女典子會坐童椅了)
下班後,我硬被校長和同事推進金埔里酒家。每個人身邊出現花枝招展媚笑斟酒的酒家女。不曾上過風月場所的我,看到酒家女極盡諂媚的投懷送抱,十分不自在。我越靦腆,大家越愛作弄我。我越想快快逃離,他們越故意取笑我娘娘腔、患妻管嚴症、得恐妻症,想以激將法留住我。當天是文枝的生日,最後我只有尿遁一途了。
家長會長劉https://www.hetubook.com.com阿財先生以為我每天往返埔里、溪南間辛苦不方便,這位大善人就捐出學校前方一塊水田,發動村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蓋兩間宿舍供我和郭老師住。川崎督學捎來喜訊,明年新學期我將升任為最年輕的校長。
文靜美麗、聰慧賢淑的三妹靜子,裁縫手藝和敏子並駕齊驅,求婚者多到讓我們頭痛。她排斥長輩指婚小她五、六歲的佐塚晃男和眾多追求者,獨鍾情感情受創於其姊的佐塚昌男,認為他憨厚樸實,將會是好丈夫好父親。我們就玉成他倆,婚後隨昌男到任職的台中農改所。下山家和佐塚家配成的兩對鴛鴦,常常形影不離,恩愛的令人羨慕。

在台中州川崎視學和香阪武夫校長再三懇求下,下山一調為溪南公學校的訓導主任。圖為溪南公學校校門。
我忍著氣告訴他:「不管是日本人、本島人、高砂族,生命價值一樣珍貴,身為日本教師,更應該謙虛溫和、善待學童。」他嗤之以鼻。我想:「這是個欠揍,怕硬不怕軟的標準小人」,於是將他打倒於地,飽以拳腳。果如所料,他從此對我言聽計從,服服貼貼地去向寡母和會長道歉,不再高傲不講理。
直到民國六十二年初,他才從東京來信,要我照顧明宏。然而明宏深深以為遭父母遺棄,再怎麼規勸也聽不進去,自暴自棄,沉迷於酒和賭。台灣和日本間來來去去數回,都因爛醉肇事被革職,阿宏留給他的土地、房子,一個個賣掉,其妻盛怒下和他離婚。他因為是入贅女方,孩子一個都要不到。當賣掉最後一塊土地時,他醉死在埔霧公路的一處荒草堆中。
長男阿武,於昭和十七年四月三日誕生。他自幼最愛看童話書,站著、坐著、蹲著、睡著、趴著,書不離手,倒拿著書也認真的直看,那模樣逗趣又可愛。我和文枝常笑說:「和日本第一個神武天皇同月同日生的阿武,將來可能擅文不擅武吧!」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