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佩咪對他微笑,試圖安撫。「你睡得還不錯。」
「數千,」佩咪答覆:「每天都有更多星系脫離共和國。如果參議會投票決定建單,我相信內戰很快就會開打。」
佩咪顯然對這裡十分熟悉,裡頭的人也都認識她。兩人因此一路走向王座間,裡頭的人員立刻宣布他們倆的到來。
佩咪從R2ID2那裡接過一碗粥,拿走一塊麵包。「你餓不餓?」安納金坐起,接過食物,抓抓頭髮,搖搖頭。
「有時候是這樣,」安納金同意,佩咪抬頭看到他仍在審視自己,立刻明白他話中有話。「但有時候只會加深人的愛意。」
「好極了!」賈米拉女王同意:「就這麼決定。」
「問題是,」安納金說下去:「我越想我媽就越難受。如果想著那卜和這裡的宮殿,我就會覺得舒服些。」
質米拉女王坐得筆直,以免頭飾掉落。她起身走來,牽起佩咪的手。「我們一直很擔心妳。很高興見到妳,佩咪,」她的嗓門渾厚,帶有東南方人的口音,子音格外清脆。
她和安納金、畢伯和賈米拉女王走出王座間,沿宮殿的主階梯下樓,面無笑容。
她呢?她多年來的辛苦付出怎麼辦?參議會和否決建軍案的重要投票怎麼辦?如果佩咪跟絕地扯上關係,將對她的表決造成重大影響!軍隊一旦成立,將成為絕地的幫手,佩咪卻反對建軍,所以……
「不得動情,」安納金嗓門冰冷,彷彿背誦誓言。「不得斂財。但是同情心,我定義為無條件的愛,是絕地生命的核心,所以我們可說是被鼓勵去愛。」
佩咪還想回擊,但注意到畢伯和賈米拉女王交換困惑一眼。她意識到,自己和安納金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爭吵,尤其因為這可能讓人誤解他們倆之間有什麼特殊關係。她冷靜下來,表情和嗓門柔和許多。「安納金,我有殺身之禍,但這裡是我的家鄉,我熟悉此地——這就是我們為何在這兒。你如果明智,就該採納我的想法。」
「我也這麼認為。」佩咪誠摯道。
「你們能談情說愛嗎?」佩咪唐突問道:「我以為這是絕地的禁忌。」
她眨眼時,安納金用她的話還治其人之身。「妳完全沒變,妳還是我夢中的妳。我猜那卜也沒怎麼變。」
安納金和佩咪拖著行李走過一片熟悉的廣場。十年前,他們在這裡與貿易聯邦的機器人發生激戰。R2─D2緊隨其後,輕鬆滑行,吹著歡快小曲,彷彿承襲希德城的宜人氣氛。
「還有遠方瀑布發出的輕柔聲響。」佩咪補充。她無法否認安納金語調和字句中的誠意,她不禁贊同也接受那卜的優點,就算她決心遠離那些感受。「我第一次來到首都時還很小,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瀑布,我覺得那好美。我從沒想過我有朝一日會住進王宮。」
「你變了很多,」佩咪聽見自己如此開口,口吻似乎很不適合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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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分,似乎在誘導……機器人前方的幾名服務生把看似無味的稀粥舀進幾個碗裡,取餐的每個生物都不禁低聲抱怨。
安納金皺眉,彷彿被這番話刺痛。
「多少星系已經加入杜酷伯爵和分離派?」賈米拉女王衝口詢問,她向來是個大嗓門。
「那些商業軍隊!」賈米拉女王的口吻流露憤怒和反感。那卜的臣民都知道這些跋扈團體能造成什麼樣的問題。貿易聯邦差點擊垮那卜,要不是有艾米達拉、兩名絕地武士、年幼的安納金,以及忠誠的那卜飛行員英勇奮戰——光這樣還不夠,艾米達拉女王甚至出乎預料的和勇敢的剛耿族結盟。「參議會為何不想辦法約束他們?」
「我睡了多久?」
「白卜庭議長已經解釋了一切,」畢伯打岔:「回國是妳的唯一選擇。」
經歷了這麼多考驗,她未曾擔心自身安危,也總是願意做出必要犧牲。但現在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扶擇和地位也能給他人帶來切身影響。
這位議員對這種人生並不後悔。她為自身成就感到自豪,但更感到強烈的暖意、團結感、歸屬於美好大局的感受。
希德城是一座壯觀港城,在許多方面與科洛桑相似,成串貨船和接駁船在此降落。不同之處,在於這座那卜城市外觀柔和,沒那麼多以堅硬金屬和閃亮透明鋼組成的摩天大樓。這裡的建築是以石材和其他材料砌成,弧形屋頂,色彩別致。各式各樣的藤蔓攀附於建築物側面,給城中增添生機、芬芳和舒適。
她得以卸下責任,放下艾米達拉議員的身分,回歸自我。從她的孩提時代起,這種時光對她來說就很罕見。她這輩子似乎都在為公共事業忙碌,所有注意力都在大局上,幾乎沒時間留給自己的需求和欲望。
不過,她不也有過這種念頭?佩咪.艾米達拉不也曾希望自己只是佩咪?就算只是偶爾?
「別忘了,軍師,法院成功讓貿易聯邦裁軍,」賈米拉依然冷靜沉著。「那麽做是朝正確方向邁進。」
「可是那些夢——」
「你好像在做惡夢。」
安納金發笑。「只是一種感覺,」他解釋,或者該說嘗試解釋,因為他也不確定自己想說什麼。「我只是覺得一切都停滯不前,某種大事即將發生——」
畢伯又以拳捶掌,引起旁人注意。「實在過分!那麼多次聽證會,在最高法院四次審訊,紐特.剛雷依然是貿易聯邦的總督!那些守財奴真能控制一切?」
安納金撫平外袍前襟,挺直身子,環視四周,恢復方向感。「我很想再見到那卜。」他挪動身子,試著打起精神。低頭看到灰白稀粥,他一臉苦悶,皺起鼻頭,術身嗅聞。「那卜,」他重複,看向佩咪。「離開那裡後,我每天都在想它,那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地方。」
「安納金?」她輕輕搖晃他。hetubook.com•com
「在此同時,我們必須考慮妳的人身安全。」賈米拉女王說話時看向畢伯,對方朝隨從人員做個手勢,參謀、侍衛和侍女們紛紛鞠躬,快步離去。畢伯來到擔任佩咪保鎌的安納金身旁,停下腳步,等閒雜人等退場後開口:「你有何建議,絕地大師?」
「這是絕地預言?」佩咪逗弄。
「如果我從小在這裡長大,一定不想離開。」安納金評論。
「但你的離開是正確決定,」佩咪提醒他,挽住他的胳臂,回視他投來的目光。
安納金仰身,瞥向別處,緩緩點頭。「我離開塔圖因很久了,對她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他把灼熱自光驟然移回佩咪身上。「我不想丟掉那段回憶,我不想忘了她的臉。」
「她說得沒錯,」在一旁看好戲的畢伯開口,挽起安納金的胳臂。「湖區是那卜最偏僻的區域,人煙稀少,也方便瞭望周圍地形,這是極佳選擇,你在那兒保護艾米達拉議員可謂事半功倍。」
佩咪.艾米達拉議員,那卜星的前任女王,確實不習慣這種旅行方式。艙等只有一種——下等艙——而且說穿了,還只是一艘普通貨船,開放式貨艙本來就是用作放置貨物,而非接符生物。採光昏暗,惡臭摸鼻,雖然珮咪實在稱不僅這種氣味是來自貨船本身,還是來自不同種族的大量移民,但她也不在乎。在某些方面,佩咪很享受這趟旅行,她知道自己應該回科洛桑對抗建軍案,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這裡覺得輕鬆又自在。
「為了成為絕地武士而許下終生誓言,這一定很不容易。」她改變話題,想讓他轉移視線。「不能去自己喜歡的地方,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
R2─D2正要從櫃檯旁繞開,但突然停下,從萬能身軀伸出一支中空管,懸於餐檯上方,把稀粥吸進一個容器,準備帶給同伴。
「喂,機器人不許排隊!」服務生再次喊道。
「安納金。」佩咪提高嗓門,更用力推他。
賈米拉女王看著他,點點頭,再回頭看佩咪,挺起肩膀,繃緊下巴,在華服襯托下氣派十足,像然是效忠共和國的星球統治者。「我們必須維持對共和國的信心,」她宣布:「一旦不再相信民主的力量,就是喪失民主之日。」
安納金看向兩名旁觀者,再回頭看著佩咪,表情不再嚴肅。「抱歉,夫人。」
「不,我是認真的。我剛開始受訓時很孤獨、很想家,這座城市和我母親是我能想到最美好的事物。」
「妳侍奉的人民認為妳做得很好,」安納金提醒她:「我聽說他們為了讓妳留任而打算修改憲法。」
佩咪立刻轉身,看到這名夥伴仍在睡夢中,但滿身大汗,身子扭動,顯然深陷某種惡夢。
看著安納金投來的目光,佩咪知道他不甚滿意。她故作無辜的聳聳肩。
佩咪看著安納金,聳聳肩,盡量保留少許謙卑。「雖然我的hetubook.com.com高學歷是原因之一,」她解釋:「但我升遷的主因是我相信國家改革依然可能。那卜的人民全心全意懷抱這個夢想,因此我的年齡在競選中根本不是問題。我不是史上最年輕的女王,但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恐怕真的年紀太小,」她停頓,盯著安納金。「沒做好準備。」
他身旁的賈米拉十足女王樣,頭戴大型頭飾,身披飄逸的繡花長袍。佩咪曾多年相同打扮,她認為賈米拉這身打扮和她自己當年一樣莊嚴高貴。
「我還沒說完!」佩咪厲聲回嘴,絲毫沒被安納金的怒瞪嚇到。「我應該會待在湖區,那裡有些地方地廣人稀。」
佩咪不時偷瞄安納金,注意到他一臉平靜、笑意增加。
他沒直說,但是佩咪知道他真正想說的是他想到她時就會比較好受,至少他把她當成美好回憶之一。
「妳認為,有沒有可能通過談判將分裂分子拉回共和國?」賈米拉依然鎮定,就算畢伯神情激動。
這一切太複雞,但更重要的是,這一切太危險。她想起姊姊,想起自己飛回科洛桑之前兩人最後一次談話,想起萊烏和普嘉。
「看來公會確實和分裂分子越走越近,正如我們所料。」賈米拉女王思索。
他們怎麼可能不擔心?想到自己的危險處境影響深愛的家人,佩咪難過不已,這清楚證明國事家事難兩全。佩咪.艾米達拉老早下了決心,在國事和家事之間擇一。那卜有些人同時扛起兩者,但佩咪早就知道為人|妻甚至為人母這樣身兼多職,對國家和家庭都沒好處。
佩咪的表情轉為好奇和困惑。安納金當年在這裡的時光大多耗在血腥戰鬥上!他對她、對那卜如此痴迷,連負面回憶也被他的情感淹沒?
「佩咪,」賈米拉女王說下去:「我昨天見過妳父親,向他說明了一切。他希望妳走之前能去探望妳母親,妳家人很擔心妳。」
「安納金還不是絕地,軍師,」佩咪打岔:「他只是學徒。我認為——」
佩咪笑道:「未必吧。」
眾多待女、參謀和衛兵站在四處。佩咪心熄,身為女王的缺點之一,就是永遠無法獨處。
「謝謝女王陛下,可惜我無法留在科洛桑投票、更好地為您效勞。」
她稍微轉身,覺得臉紅。她怎麼這麼快就對他全盤托出?他算不上老友,她提醒自己,但這項警告聽來無力。她回頭看著安納金,覺得如此輕鬆自在,彷彿彼此是畢生摯友。「我姊的孩子特別可愛。」她知道自己眼帶淚光,但眨眼驅逐這種情緒,正如她為了做大事而常常必須如此驅逐心中欲望。「但是當今女王要我擔任議員時,我無法拒絕。」她解釋。
他眨眨眼,睜開藍眸,困惑的環視四周,再盯著佩咪。「什麼?」
眾人笑臉相迎。希歐.畢伯侍立於賈米拉女王的王座旁,他是佩咪的摯友,也是她擔任女王時的可靠軍師。過了這麼多年,他沒增加多少和-圖-書老態,招牌般的白髮白鬚依然梳理整齊,兩眼依然如佩咪欣賞那般炯炯有神。
「我們已經進入超空間一陣子了。」她解釋。
她的表情充滿同情和憐愛,讓安納金.天行者無法反駁。
「宮殿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空氣中總是散發花朵芬芳。」
安納金依然盯著她,表情混雜好奇和擔心。
「不,媽!」他推開她。她低頭看到他雙腳踢動,彷彿想逃離什麼。
「它沒……」佩咪呼吸困難。她知道彼此靠得太近,身陷危險暧昧。他是絕地學徒,而絕地不許……
「我常常夢見她,很鮮明、很可怕的夢。我很擔心她。」
「喂,等等!」安納金打斷她的話,瞇眼皺眉,顯然被她的輕描淡寫激怒。
她原本想說「我懂」,想伸手撫摸他的臉頰,但克制自己,讓他說下去。
「那麼,告訴我,妳小時候是不是夢想過政治權力?」
「議長雖然想盡辦法,但恐怕有太多官僚,法官甚至議員被公會收買。」佩咪坦承。
「如果你不擔心,我反而會對你失望。」佩咪嗓門溫柔,滿懷同情。「畢竟你不是在最理想的情況下離開她。」
「我還沒說完!」安納金原封不動奉還,無論是措辭還是口氣。「維安措施的負責人是我,夫人。」
「不,不,」某人在她身旁呼喊。安納金。「媽,不!」
安納金.天行者清清喉嚨,上前一步。「絕地也不被允許調查此事,」他解釋:「我們被告知『那麼做會給經濟帶來危害』。」
「或是跟我愛的人在一起?」安納金一眼看穿她的用意——她想讓他想起絕地戒律。
他說話時深情凝視她,她眨眨眼,撇過頭,緊張不安。「那裡未必跟你印象中一樣美,時間會改髮人的觀點。」
「我想,你因為離開那裡而有些愧疚,」但是安納金搖頭,彷彿她沒抓到重點,但她不這麼認為,因此繼續說下去:「你希望你母親離開塔圖因,最好能跟你在一起,這也是人之常情,不然就是住在那卜、科洛桑,哪都好,只要是你認為更安全美麗的地方。相信我,安納金,」她又把手放在他的前臂上,口吻輕柔但專注。「你離開那裡是正確決定,為了你自己,但更重要的是,也為了你的母親。」
機器人快速滑過寬廣空間,避開許多熟睡中的移民,盡可能沿直線朝心情愉快的佩咪跑來。
「我同意!」安納金回應:「我認為共和國需要妳。我很慶幸妳選擇接受任命——我總覺得我們這一代會發生顛覆銀河系的大事。」
兩人來到宮殿大門外,停下來欣賞這幅美景。不同於科洛桑那些追求高效率的建築,這一座和絕地聖殿比較類似,表現出美學的重要性,美感與機能缺一不可。
「讓我們新禱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佩咪低聲回應。
她開心微笑,刻意將目光從安納金身上轉移,在昏暗艙房中尋找另一名夥伴的蹤影,終於看到排隊取餐的R
和_圖_書2─D2,他在以眾多生物組成的隊伍中格外引人注目。
「你剛剛夢見你母親,」她需要改獎話題。她稍稍後退,在彼此間拉開一些安全距離。「是不是?」
佩咪懷著笑意,看著一名服務生對R2─D2叫嚷揮手,要機器人讓開。「機器人不許排隊!」服務生咆哮:「快滾!」
「如果他們覺得受到威脅,談判就不可能成功。」佩咪對自己的判斷如此有把握而感到訝。她覺得自己開始真正明白自身的微妙地位,彷彿能相信直覺。她知道自已的所有才能都必須發揮作用。「分裂分子沒有軍隊,但如果被激怒就會群起自保,這點我敢肯定。既然他們沒時間也沒財力建立軍隊,我猜他們會向商業公會或貿易聯邦求助。」
儘管如此,放下責任的時刻確實令她愉快。
畢伯以拳捶掌。「難以置信!」他咬牙道:「共和國建國以來從沒打過全面戰爭。」
「民粹不是民主,安納金,民粹是滿足人民的欲求而非需求。說真的,我兩屆期滿的時候,真的覺得鬆了一口氣。」佩咪咯咯笑,加強語氣。「我父母也是!封鎖期間,他們擔心我的安危,只希望衝突早日結束。說真的,我現在很想成家……」
佩咪又不禁大笑。「不,真的沒想過。」她感到一陣懷舊之情湧上心頭。很久以前,她的天真無邪尚未被戰火摧毀,更別說日後爾處我詐的政界生態。她不敢相信自已竟然這樣對安納金傾訴心聲。「我當年的夢想是加入難民救助工作,根本沒想過競選從政。但我越是研究歷史,越明白政治家能帶來多少改變。所以,我在八歲那年成了見習議員,算是正式表明我要加入那卜的公共事業。在那之後,我成了議員顧問,從此埋首工作,不知不覺中成為勝選的女王。」
佩咪皺眉,知道自己得如實稟報。「陛下,根據傳聞,貿易聯邦根本沒服從裁軍命令。」
她望向睡得不太安寧的安納金。這一刻,她看到的不是絕地學徒和保鑣,只是個年輕人,還是個英俊的年輕人,他的舉止一再表達對她的愛意。他也確質是個危險的年輕人,心懷非分之想的絕地。他無可避免的順服於心之所向,沒考慮這麽做是否務實又合乎禮儀,這都是為了她。佩咪無法否認這其中的美妙。她和安納金都投身公眾事業,她是議員,他是絕地學徒,但他對目前生涯表現出叛逆態度,起碼針對引導他走上這條路的師父,佩咪未曾有過的恩師。
「你母親也希望你離開,那是她的期望,魁剛給你的機會讓她有了希望。這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期望,知道孩子——知道你——有機會過更好的人生。」
所以?
佩咪無奈點頭。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滿自己被迫返回那卜,她為了反對建軍案而付出太多心血。
R2─D2最後吸一大口,再用機械爪搶走一塊麵包,隨即轉身逃離,哼著口哨,服務生在他身後揮拳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