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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星遊

作者:羅伯特.海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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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緣故,我們家一直生女孩,這實在很有趣。不過這話也不完全對,如果把我們兄弟姊妹的後代全部算在一起,男女的數目也差不多。摩娣和柏欽只有兩個女兒,沒有男孩;我因爲遠行而且沒有結婚,所以巴家的香火快要滅了。
直升機在島上盤旋一周,越過營區之後就向太空船飛回來。
我飛快地想着這件事,試圖記起格林威治時間是什麼——如果維琪在家的話,她可以利用專線通知長程會,長程會再把她與羅加石的感應對象連絡上,這樣就能接上羅加石,於是船長就可以透過四次轉接和史提舅談話,其速度大概跟利用無線電差不多。
長程基金會不再利用藥物協助尖峯時期的通信,要是狄博士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因爲他自始至終就不贊成這樣做。現在感應對象只利用催眠來協助聯繫,凱琳就是利用這種方法在前次尖峯期間與我保持通信。但我看得出來,在整個船隊中感應小組的損失已愈來愈嚴重,尤其是那些沒有第三位伙伴的小組。要是沒有凱琳,我不知道最初那一組會變成什麼樣子,我猜想大概也泡湯了。在目前,「尼娜號」和「哈德遜號」都只剩下兩組,其他與地球仍保持聯繫的四條船也沒好到那兒去。我們大概是情況最好的一艘。儘管我們已很少收到船隊的消息,因爲傅家姊妹的感應能力也愈來愈弱——也許已經失去她們。聖瑪利亞號已被列爲失蹤,但是馬可孛羅號只被認爲失去連絡而已,因爲在最後一次傳來時,他們正趨近尖峰,在數個格林威治年之內還不會脫離。
我怱忙趕上船去。在我們衝下扶梯時,費中校的聲音已由擴音器傳來。沒多久他也出現在餐廳中。全體人員都已集合,比當初離開地球時已差了很多——大約四十人。
(「啊?德滿大叔?什麽事?我正在睡覺。」)
「舅舅!」我大叫道。「接住!」我把繩索扔出去。
我們已經找到一顆,與鯨魚貝他相距五億八千萬哩,算是相當接近。這個星系的行星體積都很龐大,這一顆算最小,它外面那一顆比木星還大些。我們把這顆行星命名爲「艾爾西亞」。
但是有人比我警覺得多。有兩個人從閘門衝上來,他們倉皇地裝配起兩支長槍,把彈藥裝上去。其實他們根本不用費事,等他們準備向敵人瞄準的時候,岸邊和水面都早已不見人影。我們船上的人都被推拉到海中。直升機在現場上空盤旋,救生梯也放下去,但是上頭沒人。
有一半的新聞我都不瞭解。凱琳告訴我她們班上的人要湊錢買一個「法弟」送給學校,作爲畢業禮物——然後又說她馬上就要走,因爲她負責辦這件事。這就是前次值班所發生的,諸如此類的話不勝枚舉。究竟「法弟」是什麼東西呢?
當他們離去之後,我登上艾爾西號的最頂端,怏怏不樂地望着他們爬到小艇上。在空氣閘門外面有一個臨時性甲板,站在那兒觀看小艇放下去是最理想不過。輪機部門已經完成推進器的檢查和大修,燃料艙也已裝滿。艾爾西大部份都沉在水中,貨物出入口離水面頂多十呎,所以裝卸相當方便。在第一批人上岸的時候,燃料艙都還空着。所以小艇要放下去將近一百呎,人員也要攀緣繩梯下去——對那些有懼高症的人真是一大難題。不過這一回什麼事也沒有。
「巴德滿!」
烏哈特稍稍遲疑一下,然後就說道:「是,船長。」
莫叔叔是唯一不曾感覺出感應能力減弱的人,雷茜絲已經四十二歲,所以他們倆人的年齡愈離愈近,而不是愈隔愈遠。我仍稱呼她「小甜餅」,只想博她一笑而已。實在很難想像她的年齡比我大一倍,她應該梳着馬尾頭,缺顆門牙才對。
他摔開我。「讓路!」
空氣閘門只能容納人員出入,任何稍大的東西都必須經過貨物出入口。把貨物出入口改裝成空氣閘門當然也有可能,所以在我們到達長蛇貝他的地獄星時,已經把它改裝過了。不過要是外界空氣沒問題時,我們仍只把它們當作門戶使用。它們位於貨物甲板上,就在餐廳的下面,旁邊是一些輔助性機械。我們的三艘小艇和兩架直升機都放在這裏。這些小艇隨時都可由吊艇架推出再放在水面上,但是直升機却要用收放裝置,費兩道手續才能送上太空船的臨時頂層甲板,然後再把噴射廻轉翼裝上去。
費中校說道:「這可能行不通,船長。羅加石並沒在生還者名單上。他正要進行調換,那時候一定在海邊。」
(「我弄錯了,維琪。別管它,回去睡覺吧。眞抱歉。」)
沒錯!沒錯!他一定是在海邊——因爲我原本就是要替換他。我必然眼看着他被趕下水去!
「在直升機裏。」
船長俯在護欄上,看着這幕慘劇發生。他以尋常的語調向我說道:「你會發動那架直升機嗎?」
對我而言,它仍然是行星聯盟——它原來也說戰爭已被禁絕。我不知道除了名稱之外,他們還改變了什麼?
我以後不會再光顧長蛇貝他星系,也許新陳代謝方式跟我們不同的生物會喜歡這個地方。船上唯一高興的人就是蓋和禮,因爲星系內的行星排列也遵照波德定律。對於它喜歡以什麽方式排列我根本不在意。
船長駕駛直升機的技術不很純熟。他想直直落下來,但把風速估計錯誤,他不得不掠過船身,繞個大圈子再試一次。當時飛機離船已非常近,我們可以很清楚看見飛機內的人。我瞧見史提舅,他也看見我,還對我揮揮手。他沒叫喊。只揮揮手而已。羅德茲坐在他旁邊,看見我就笑着揮手,大叫道:「喂,德滿,我把你老朋友救回來了!」他伸手到後面,只見柏西的頭出現在機窗上。羅德茲一手握住猪,一手指着牠,兩者都和圖書咧着嘴大笑。
「很好。」船長跨上飛機,把機門關上,親自操縱直升機。我握住護欄,避開他們所捲起的強風。於是我們開始等待。
這些小艇在夜間載着研究部門所採集的標本回來,現在又載着人員過去,準備接替前一批的人。由我站立的地方望過去,可以看見一群人站在半哩外的岸邊上,等候小艇去接他們。三艘小艇各裝了十八人,還有一些蓋和禮所要求的裝備,以及可供全體人員使用一星期的補給品。
我們現在以一點五重力加速前進,這使加速到尖峯的時間縮減成四個月(船上時間),減速的時間也差不多,但是跳躍的距離反而更遠一些。在加速期間,我的體重達到兩百二十磅,也開始穿着足部支持物協助走路。但是多出一半的重量也有好處,因爲在船上很容易缺乏運動,多費力對身體反而有益。
我試着控制自己的聲音。
那都是兩個星期之前的事。
我已經看見它,很靠近山頂,大約在一哩半之外,正快速向太空船飛過來。很快我就能看見機艙裏的人,當它再靠近一些,有人把朝我這邊的窗子打開。
我們沒向前跨,全體人員不約而同地衝上前。我寧可說比別人快了幾分之一秒——也許是爲了史提舅的緣故——但是並不正確。蓋和禮的太太抱着小孩,她的速度跟我一樣快。
如果她爲我掛上一大把白鬍子,我倒不覺得什麼,只要她常陪陪我就行了。她今天早上怱忙想要離開,但是表現得很有禮貌。她說:(「眞對不起,德滿大叔,我得走了,還有代數習題要做。」)
歐先生說道:「等等,船長。我太太已經死了,白博士也遠比我……」
「謝了!」我也大叫。「嗨,柏西!」
墜毀的直升機在我正前方飄浮,有不少人在水中掙扎。
「謝謝大家,」他僵硬地說道。「現在請女性移到櫃臺旁邊,我好選擇男性前往。」
我們的人正被它們趕向水中。
我們正朝向G型的小星球前進,由地球觀看時它顯得十分黯淡,連命名的資格都沒有,只有一個編號而已。從地球上觀察,它位於鳳凰座之中,介於水蛇座和鯨魚座之間(水蛇座與長蛇座不同,長蛇座較偏北方)。莫叔叔把它稱爲「招呼站」,我們也跟着這樣稱呼,因爲只提到一個號碼實在很不容易讓人瞭解。如果我們能在那兒找到一顆行星,只要它有康坦星一半好,毫無疑問它馬上就會得到一個響亮的名稱。提起康坦星,我們雖然可能在那兒感染上瘟疫,但是仍舊有人要移民過去,第一艘船已經上路了。無論是那種蟲咬我們(它非常可能就來自地球),它並不會比地球上原有的疾病更可怕,至少官方的看法是如此。移民太空船上的人已經有心理準備:他們可能會感染上,必須要克服它。
他說完就轉身離去,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樣。
歐先生臉脹得通紅,憤怒地遵從指示走到一邊去。船長繼續說道:「魏先生,羅先生,宋先生……」
我覺察背後有些動靜。一轉身發現是船長正通過空氣閘門。「早安,船長。」
我把他仍緊握住的手從繩子上剝開,轉過身又丟向史提舅。
「船長,你一定要看一下——這是島上傳來的消息——羅少校發的。」
「實在沒理由不去一趟,長官。這個地方就像小狗一樣友善,跟『地獄』完全不同。」
船長停住脚步說道:「烏哈特船長。」
他迅速選擇出所要的人,然後揮手叫剩下的人站到一邊去。
我們可以選擇氨,它已經呈液態,或者到外圍的行星上去取冰,但是它們不會比絕對零度高多少。所以他們合十禱告,把船落入氨海之中,把燃料艙全部裝滿。我們把這顆星球命名爲「地獄」,在它上頭待了四天,它的重力約爲地球的兩倍,十分寒冷,即使船上的暖氣全部打開仍擋不住那股寒意。
他轉過身來,低頭朝機門行去。在我轉身正要爬入直升機之前正好瞧見一眼,這才明白他爲什麽叫喊。那種濕漉漉的繩索正沿着艾爾西號爬上來,好像要進到貨物艙去。
莫叔叔努力挺直他已佝僂的肩膀。「船長,你忘了我,我是部門裏最年長的人。」
在此之後,船長下令地球方面的新聞在印出之前,要先經過他檢查。他還提醒我們,這項特殊通信限制是基於安全上的理由。我認爲自己對新聞檢查這件事並沒看得很重,但也無法確定。以前船上的報紙都是自由印行。
「現在把嘴閉上,照我的話去做——不然我就一脚把你踢到門外頭去。」
「在,船長。」
「船長?」
「是的,長官……也真是個好地方。」
(「先等等,別切斷。」)
並不是有什麼東西咬住它,我認爲那絕不是嘴。
(「怎麼回事,德滿大叔?你聽起來好像出了問題」)
島上沒有蜥蜴狀的大型食肉動物,不過很難說別的島上沒有,因爲這些島相隔都很遠,所以進化型態可能各有不同。我們對地球的報告上建議先移民到狄佛瑞島,然後謹慎地調查其他地方。
經過蓋和禮心不在焉地督導,我爲艾爾西亞的例行空中勘查安排好進度。蓋和禮急得像條獵犬一樣,希望趕在其他工作之前把最得意的傑作完成,稍後他就得全心全意挑起地面勘查的重擔。他要求把研究成果送回地球,使他的大名永留在科學殿堂之內——他並沒這麼說,因爲他不是那樣的人,不過他自認已經研究出太陽系的宇宙起源論,其中包括波德定律在內。他說如果理論正確,任何主要恒星都會有行星。
(「維琪!快回答,維琪!有緊急的事!」)
也許吧……我實在不知道。不過我看不出一顆恆星要是沒有行星會m.hetubook.com.com有什麼用處,我也完全不相信這個複雜宇宙之產生完全出於偶然。產生行星的目的就是要使用它。
當我們進行前次的加速跳躍時,維琪已經長大了一些。她已經開始注意男孩子。沒有太多的時間跟我這個老古董大叔談話(她的男友好像叫喬治?)。
擔任蓋和禮的助手並不困難,我所要做的事就是把以前爲康坦星所作的勘查記錄的微縮片調出來,然後爲艾爾西寫下類似的工作進度,由於我們缺乏人手,當然進度也得略爲調整。
技術性的消息我也經常不瞭解,不過至少我知道他們爲什麽要發出這種消息,通常船上總有人能瞭解其內容。有些高度技術性的東西傳過來,使相對物理學家們興奮不已,他們不得不再次查證後才敢把內容公佈。那時候米珍納就站在我背後,急着想把錄音帶扯出來。歐先生興奮得很,連鼻頭也紅亮起來。白博士從未露出興奮的樣子,但我把一份抄錄的文件交給他之後,他連續兩天都沒來吃飯,那份文件的名稱是「蘇梅納對無關性的一些看法」。後來他又要我把一份東西送給長程基金會,上面儘是些無法理解的數學公式。但我獲得一種印象,白博士似乎很有禮貌地罵蘇梅納是個呆子。
我很少經歷過緊急情況,有時要經過好幾小時之後才想出來當時應該怎麼辦。這一回我完全不加思索就採取行動。我衝下扶梯,瞬間就來到貨物甲板上。由於船長早先下過令,所以門現在關閉住,我扳動開關,它才緩緩打開。我向四處張望,發現我所要的東西:小艇收放器,它正鬆鬆地捲放在甲板上,並沒鎖住,我立刻抓住繩索的一端。
她試着控制自己,顫抖地說道:「我不知道。我看見一個捉住奧圖。牠只是……牠只是」她轉過身去放聲大哭。
也許這種安排可以使直升機利用最少的特殊機械就能裝卸——據我所瞭解,這正是他們改裝這條船的主要目的。不過在那一天直升機已經送上頂層,一架隨着大伙兒飛到營地,另一架仍停放在我身邊,我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小艇放下來。
我已經確定沒有任何人仍在水中,於是開始想如何處置柏西。
船長咬着嘴唇,樣子相當沮喪,然後說道:「繼續試。」說完轉過身來望着我。
我們陷入令人遺憾的混亂之中,我不知道大家應該怎麼辦。
船長把信息表格接過去,沉默地走向閘門,沒人說任何話,雖然在甲板至少擁有二十人。我遲疑一下,稍後發現其他人已向下走去,我也移動脚步,追在船長後面。
水中什麼東西都沒有,一點也沒有。沒有屍體,也沒人在水中掙扎,更看不見船的蹤影。甚至連那些極輕的包裹也沒浮在水面上,這一點我非常清楚——因爲大部份是我親手包裝的。
我的確非常想弄到維琪的照片。我知道她長得不漂亮,但我敢打賭她一定很可愛——有點像小男孩,膝蓋永遠擦破,因爲她不肯玩比較斯文的遊戲。在我們完成消息傳輸之後,她多半會跟我閒聊一會兒。也許她是出於禮貌,因爲非常明顯地她以爲我跟她外曾祖父一樣老,儘管她母親告訴她我還年輕。我猜這要視你身處何地而定。我現在應該讀大四,但她也知道我是柏欽的孿生兄弟。
當我把他拖到半空中時,他差一點又跌回去,因爲他好像一隻手不能動彈,另一隻手有些支持不住。運氣還不錯,我總算把他拖到出入口;要不是船大部份都沉在水中,想把他拖上來就很難辦到。他倒在地上直喘氣,忍不住嗚咽起來。
「是的,船長,除了輪機值班人員之外。」
鯨魚貝他是個相當大的星球,幾乎大得可以把它歸類爲巨星——小巨星,比太陽明亮三十七倍。由地球上望過去,它顯得極爲光亮,所以它有個專屬的名稱,叫做「狄乃蓋多斯星」。但我們從不這樣稱呼它,因爲「狄乃」這個名字使人會想到另一顆同名星球:天鵝座的阿爾發星。那是一顆眞正的巨星,大約在一千六百光年之外。
發動直升機比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但在儀表板上有一個查核表,當我正笨手笨脚地進行第四步驟:「發動推進器」,突然被溫澤爾推到一邊,他是輪機人員,也是正規的駕駛。他雙手揮舞,葉片立刻開始轉動,在我們臉上閃出陰影,他大叫道:「把它鬆開!」
「什麼事,烏哈特?」
我水遠不會瞭解珍納,就像我不明白她爲什麽說要做我姐姐一樣。她說她不在乎我比她年輕,但她對於無法利用心算解出四次方程式的男人絕不會看在眼裏。
「閉嘴。」
「可是……」
「你不能做這類的事,先生。它由我領導。請你帶領一些女船員到下面取一些我們要的東西。」
在那場瘟疫中我們總共喪失三十二個人。我也得了病,但終能痊癒。但是狄博士、麥浦露、郝樂培等人却沒這麼幸運。我們只好遞補死者的工作,假裝從來就沒這些人。鍾美玲的小孩也死了,我們一度以爲也會失去美玲,但她現在已回到崗位上工作,臉上仍有笑容露出來。我猜我們最懷念的莫過於「老媽媽」歐博士。
我應該趕快寫這本書,不然乾脆丟掉算了。現在我已經極少有空動筆,因爲我們很缺人手。船上發生一場瘟疫,它也許是我們在康坦星染上的,也可能是烟燻不適當的乾貨所引起,立刻造成事多人少的現象,在我們這個部門尤其嚴重。現在只剩下六個人能處理信息傳輸:莫叔叔、我自己、鍾美玲、胡安娜、杜蘿莉、羅加石。羅德茲也僥倖活過來,但已永久地失去感應能力。他弟弟沒有小孩,所以無法成立輔助性感應小組,所以連絡一中斷之後就和圖書無法恢復。
「你的話不能說沒有道理。不過你是特別通信員,而且我們已經沒別人剩下。我會告訴羅少校你已經嘗試過。」
「可是……」
當我喊叫的時候並沒看見他,但是這個念頭首先就在我腦海中出現。接着我果然看見他,他所在的位置我根本沒能力把繩索丟過去。我聽見他喊道:「我來了,德滿!」他奮力朝太空船游過來。
「……做太太的人一定要尊敬她丈夫。對不對?」
「哦。」他縐縐眉頭。「趕快把這個給他,我馬上要回下面去。」他把一張紙塞給我,一閃就不見蹤影。我瞧了一眼,發現那是記載信息專用的表格,也看到是誰發的。我看見船長跨出直升機,就抓住他胳臂。
米珍納試着把那篇文章的内容解釋給我聽,但我只弄明白一件事,「同時性」這個觀念已迫使物理產生一個嶄新的面貌。
他下了兩層甲板,來到通信辦公室。我沒跟進去,但他並未關門。崔佛斯在裏面,正俯身望着平常和營地連絡的通信裝置,費中校也彎著腰,滿面憂戚之色。船長說道:「給我接羅少校。」
我略略有些失望,因爲這是兩個禮拜我頭一天晚上有空,現在沒別的事可做,只好寫寫日記。明天要是醫務人員確定沒有問題,第一批勘查人員就要登岸,我一定有得忙的。我自己並不上去,但是把這些人送上岸之前不知有多少活要幹。
在我個人想法,一種死法跟另外一種沒什麼兩樣,死了就是死了——即使無疾而終也算是一回事。那場瘟疫雖然可怕,但它沒把我怎麼樣。
「是,長官!」
每個人都想過來幫忙,因爲到目前爲止,只有我們這艘船幸運地命中兩次,另外也只有三條船命中一次而已。我們已經落下去,浮在水面上,等待醫務人員同意進行地面勘查,我並不那麼急,打算先跟維琪取得連絡,今晚好好聊一聊。但是地球剛好也是晚上,維琪有個約會,我只好打消原意。
「船長……你一定要讓我去!我舅舅在那邊!」
「是,長官。」
儘管其他人的請求全遭無情的駁回,我仍不能容忍下去。我向前一步,扯扯船長的袖子。
船長瞧一眼名單就說道:「通知所有不當班人員跑步到餐廳集合。」他轉身,朝我這邊走來,我讓開一步。
「我讓崔佛斯值班。」費中校補充一句。
唯一使我耿耿於懷的是政治問題。在我們開始向前一次的速度尖峯接近時,歐非聯邦突然和南美同盟發生戰爭。它對我們來說,實在不應該有任何意義——對大部份人來說也的確如此。不過輪機組長羅區來自聯邦,他的首席助理雷加托却出生於布宜諾斯艾利斯。當布宜諾斯艾利斯陷入戰火之中,大概雷加托有不少親戚遭遇災難,他竟把這件事怪到老闆頭上。這的確很蠢,但你期望如何呢?
船長和後備船長談了片刻,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相信也不該去聽。稍後烏船長就高聲說道:「是,長官,一定遵行。」
「這是規定——我們有關冒險的規定——它應用在我們所有的人身上。凡是有指派儲備人員的工作,年長的人去。對於其他工作,如果可以取消,那個人也去;如果不能取消,那個人就留下。」他左右望一眼,「白博土!」
我唸道:「發文者:船上警衛指揮官,受文者:路易克號指揮官,時間零九三一。在零九零五時間勘查營地遭受有敵意土著之攻擊,相信他們是兩棲性。初步統計傷亡相當慘重,但是攻勢已被遏止。目前我與七名生還者已撤退到營地北方的山頂。我們被迫放棄二號偵查機。在遭受攻擊時,交換人員正在海邊等候,我們的聯繫已被切斷,他們的情況不明,相信必然十分危急。
這些小艇可用於捕鯨,用玻璃及其他特殊材料製成,在各個死角都填充上防沈的塑膠泡綿。它們非常堅固,你也許可以敲陷它,但是沒有電鑽或吹管絕無法刺穿它。它也非常輕,四個人就可以把空船抬起來。這些船即使直接駛上岩石海岸也不會受什麼損傷。然後可以輕鬆地卸下貨物,再把它們拉高一些。它們利用酒精作爲燃料,就像這些直升機一樣,但是也有槳和帆的設備。我們從未使用過槳,雖然所有的人都在史提舅的嚴格監督下受過訓練。
「建議:我的生還部隊能夠守住此據點,抵抗目前所遭遇之武器。因此緊急建議如下:所採取措施應限於拯救岸邊人員。太空船在此之後應進入軌道,直到計劃妥善,並且裝置出適當武器爲止。在拯救我們之前絕不應危害到太空船本身。司令官羅史提,零九三六。」
「混帳!難道我每一個決定都要跟你們磋商嗎?難道要我提醒你們每一秒鐘都非常重要嗎?跟女士們站到一起去。」
在地球上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感到有些不眞實,儘管我們落下尖峯之後仍不斷收到消息。每當艾爾西越過一次尖峯,每個人的心智就要調整一次,因爲地球上已過去很多年,所有的事都改變。現在他們把行星聯盟稱爲「聯合星系」,並且說新頒佈的憲法已把戰爭永遠禁絕。
我認爲自己應該趕快落到輔助器甲板上去搜尋武器,但仍呆立在那兒,其他的人也一樣眼睜地看着事情發生。
我現在也要依賴茉莉和她的女兒凱琳。柏欽和我仍能交談,但唯有透過她們的協助才有辦法。如果我們想單獨嘗試,那就像進入一間噪音甚大的工廠中。你知道對方在說話,但你愈努力去聽,愈是聽不見他的話。柏欽已經五十四歲了,我們兩人之間已沒有任何共同之處——而生意却引不起我的興趣。
「很好。」船長轉過臉來面對大家。「我們現在要去拯救岸邊的生還者,志願參加的人向前一步。」
(「妳去吧,小雀斑。代我向家人問www•hetubook.com•com好。」)
水面上沒有任何東西,但是我已經看出在水面之下有東西存在。如果水面平滑的話,由高處望下去可以看見水中的情況。在船四周有某種生物存在,而且排列成陣勢,它們看起來跟鯨魚差不多——至少我想像中是如此,我從未見過鯨魚。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是例行公事,柏西和其他實驗動物都享受着本地土產的食物。侯伯納除了覺得身上有點發癢之外,什麼也沒感染上,稍後他也嘗試吃艾爾西亞的食物——此地有一種看起來很笨拙的四翼鳥,燒烤的味道相當不錯,侯伯納說很像帶甜瓜味的烤火鷄。可是柏西不肯吃海裏捉來的魚,那些老鼠吃了果然斃命,所以海鮮被推到一邊,等候進一步研究。。那些魚看起來跟地球的相差很多,它們身體扁平,像比目魚一樣,但是有鯰魚狀的卷鬚,末端糾結在一起。蓋和禮認爲它們是觸覺器官,但也可能具有手指的功用。
「呃,我想會吧,船長。」我從來沒擔任過直升機駕駛,但我知道如何操縱。
她實在是個好孩子。
「趕快發動它。」他俯身更向前些,嘴中高聲叫喊,「把貨艙門關上!」
我眞希望羅德茲還能傳輸照片,因爲我很想看看凱琳的女兒維琪的樣子。我知道她什麽樣子——像胡蘿蔔一樣的紅髮,雀斑臉,綠眼珠,寬嘴,牙齒上鑲着齒型矯正器。目前她還有對黑眼圈,那是因爲學校有人叫她怪物,她跟那人打架換來的——我眞想瞧瞧她那種刁蠻的模樣。嗯,我知道她大概是什麼樣子,但我仍希望得到一張照片。
他停住脚步,把那張紙接過去,然後慌亂地摸索眼鏡,我可以看見它從口袋裏露出來。我正要幫他取出眼鏡時,他又把消息塞還給我,並且說道:「唸給我聽,孩子。」
每當我們使用直升機的時候,雷加托總要咒罵這種裝置方式。「眞是機械笑話!」他大叫道。「我還沒見過設計師想出一些歪點子之後不樂開的,他一定會經常想到有些可憐的傻子要被迫使用他的壞點子。」
「並沒有別人,船長,」費中校道。「這是生還者名單。羅加石不是派上岸的唯一怪……特別通信員。」
它這回直直朝船飛過來,很快就要落地,就在此時有東西從水中射出。有人說那是一種機器——但我所見到的是一根很龐大的象鼻子。它末端射出一股極強勁而且光亮的水柱,乍看就像根鐵條一樣。它擊中旋轉的葉片,機身立刻搖晃不定。
這個可憐的肥傢伙沒法握住繩子,也許我可以用繩圈套住它。我笨拙地在粗繩子打個活結,正要弄好時,只聽見柏西慘叫一聲。我及時扭頭一看,發現它被拖入水中。
「那就幫我找個別人。」船長急急地說道。
「啊,那個!那不是物理,那是工程。」她的口氣好像我提到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我對於老物理已經感到很頭疼,光想想要再學一種新的就足以使頭疼加倍。「它有什麼用呢?」我問道。
我最好還是從頭說起。艾爾西亞已經接受過各種形式的初步勘查——有可呼吸的大氣,氣候比地球還適中,有一個由水、氧、二氧化碳構成的生命循環,沒有不尋常的危險跡象。當然也沒有智慧生物的徵象,否則我們一定會掠過而不停留。這是一個多水的世界,甚至比地球還多,大約百分之九十是海洋,所以有一度大家會想把它命名爲「寶瓶星」。不過有人指出,沒有理由要選擇一個這樣不吸引人的名字,使他們誤認此地全是大海,其實這裏可用之地跟地球一樣多。
船長環視一眼,向魏凱斯說道:「全部都到了?」
(「我發誓是眞的,其實我也願意跟你多聊一會兒。」)
他轉過頭來。那些船都已翻覆沉沒——它們是被拖到水底下去。我聽見有人尖聲叫喊,水中也擁滿正在掙扎的人。
(「什麼事,德滿大叔?」)
「招呼站」實在不配稱爲「站」。我們又朝向鯨魚座的貝他星系飛去,它離地球六十三光年。
五分鐘後武器已經分發完畢,我們全都爬上頂層看他們出發,溫澤爾將直升機發動之後又跳出來,救難小組一行八人魚貫登機,船長最後一個上去。
有人又喊又指,我混亂的腦子這才清醒過來,明白我所看到的東西正是毁掉小艇的生物。陸地上的人仍然留在岸邊,但已遭到包圍。那些怪物爬到岸上,從兩側把他們圍住,使他們沒逃走的餘地。隔這麼遠的距離我看不十分眞切,但我至少可以看見這些海怪,因爲它們要比人大很多。到目前爲止我只看出它們沒有脚,但一點也沒使它們行動遲緩下來——它們速度快極了。
當它正要降落的時候,崔佛斯順着扶梯衝上來。他張望一下,看見我就說道:「德滿,船長呢?」
「一點也不錯。」他朝岸邊望過去。「在我們離開這裏之前,我也要找個藉口到岸上逛一圈。我在這個鐵桶裏待太久了。」
她看起來十分震驚。「物理並不一定要有什麼用處,它只是一門學問。」
直升機已經不見,史提舅也不見蹤影,水面上一片平靜——除了柏西之外,它頭高高伸出水面,似乎下定決心要游到船上來。
直升機在船前方數百呎處大轉彎,又迎著風飛過來。
「早安,巴德滿。」他向四周瞧一眼。「天氣眞不錯。」
因此我們登上一個大島,大約有馬拉加西那麼大——在艾爾西亞幾乎可算是一塊大陸——我們打算仔細探勘整個島,如果它適合開發爲殖民地的話,長程會隨時可以派船過來。據我們所知,已經有人到達康坦星居住,所以我們很想弄清楚這個地方,乾淨俐落地征服它。
「你還有一個人在那邊,把他叫起來。」
羅德茲雙肩上都掛着子彈和-圖-書帶,手持長槍,興奮地咧嘴笑着。他對我擠擠眼說道:「我會寄明信片給你。」
「我願意領導救難小組。」
我一直等到第三班才有機會到岸上。莫叔叔隨第一批人上去了一星期,然後休息一星期,現在負責在船上値勤,準備隨時和我聯繫。到了最後一分鐘我同意和胡安娜交換,因爲她急着想上去。我原本不想交換,但自從郝樂培死後,這部門的值勤名單一直由我負責。所以我不好意思拒絕。杜蘿莉也去了,因爲她丈夫也在這一批上岸的人之中,不過她並不負責消息的傳遞,那是由於她地球上的感應對象正在渡假的緣故。
我們眼睜睜看着,一點辦法也沒有。在我們脚下的太空船是多少世紀以來的技術發展結晶,它的推進器可以在眨眼之間把一座城市毀滅。在岸上的警衛也持有武器,一個人等於較早時候的一個部隊;在船上還儲存更多的武器。可是此時此刻我連軍械庫在那裏都不知道。只聽說它在輔助甲板的某個地方——一個人可能在船上生活極長的時間,可是從未把各處走遍。
「哦,我不知道。老物理很有用,就拿使我們前進的推進器來說……」
我拍拍柏西,告訴他去估計一下地形,如果牠發現猪的話就通知我一聲。史提舅帶着警衛上岸,科學小組在當天也跟着上去。看上去非常明顯的是,艾爾西亞跟康坦一樣不會有問題——除了感染異地傳染病的可能之外。
我當時眞是昏了頭,幾乎想把繩索拉起來再去一次,但我及時發現有人就在繩索附近。我又喊道:「和禮!就在你背後,抓住繩子!」
在每條船上都有一條長而濕的繩索,大約有我腰那麼粗,它從水中伸出,經過船中間,由一側回到水中。我大叫道:「船長!快看!」
還發生過其他的重要事情嗎?唔,在一艘船上能發生什麼呢?什麼也不會。長蛇座的貝他星系一無可取。它不但沒有類似地球的行星,也沒有海洋——我是指由水構成的海洋。它只能提供兩種燃料——氨和甲烷,船長和輪機組長經過多次的冗長會議之後才決定採用氨。在理論上艾爾西號可以燒任何東西。只要給質量轉換器一些東西吃,它就會依照古老的質能轉換公式產生出能量,推進器快速地把中子和輻射粒子噴射出來,其速度已很接近光速。雖然轉換器不在乎它的燃料,但是所有其他的輔助設備却爲處理液體燃料而設計,最好是水。
我在頂層甲板和辦公室之間不斷地徘徊。崔佛斯仍無法與史提舅取得聯繫,但他目前與直升機間的通信很正常。每次我來到頂層就極目搜尋海怪,但他們看起來好像已經離開。
我以爲他一定會大發脾氣,但他控制住自己。
蓋和禮在水中轉個身,終於握住繩索。我開始把他拖上來。
由於鯨魚貝他比太陽系亮很多,我們所尋找的行星(如果眞存在的話)必須與它相距大約六億哩,比木星離太陽還遠些。
莫叔叔的肩膀又塌下去。我以爲他要哭出聲來,但他只從人群中走出去。羅德茲的視線和我對上,露出狡黠和驕傲之色,因爲他也入選。他看起來仍像不到十六歲,而且好像從來不會刮過鬍子。這回他完全被當做成人來看,大概是一生中僅有的一次。
船長的臉色稍稍緩和一點。「不,莫先生,我沒忘記。」他平靜地說道,「不過直升機的容量有限——而且還有七個人要載回來。所以我不得不略掉你。」
「到目前爲止,」她告訴我,「我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時空連續體的相對性質上。但是你們的精神感應却與時空『無關』。沒有時間也不會有空間,沒有空間更不會有時間。沒有時空,也就不可能有質能不滅,那就什麼都不存在了。不少老牌的物理學家對這一點已經執迷不悟,但是現在我們逐漸能看出如何用物理解釋你們所做的事——我的意思是指新物理,它已經完全改變。」
在我們越過尖峰之後,這些一團糟的事才算獲得解決。在這個期間地球已過去十四年,最近一次政治結合使阿根廷與過去的敵人再度成爲朋友,南美的動亂也已平息。沒多久羅區和雷加托又一起下棋了,就像船長從未下令限制他們行動過。
費中校抬起頭來。「我們正在試,船長。當他們發過來傷亡名單的時候,傳輸被切斷了。」
(「再見!我明天早上一點叫你。」)
「討論:這次攻擊顯然經過智慧性組織,並且有武裝。他們的主要武器似乎是種噴射式水槍,能將海水以高壓噴出,但亦可作爲近戰武器,供刺割之用。因此假設他們還有其他武器。同時也有條件地假設他們的智慧不下於我們,紀律方面也一樣;根據目前情況判斷,他們的武器亦十分精良。他們人數衆多,使他們目前佔在上風地位,即使武器不夠良好,利用這一點仍可彌補。
當總醫師爬上來的時候,我就被推出門外,由於風太强,我跌到四呎外的甲板上。我爬起來向四處張望一下。
米珍納站在我旁邊,搖著頭無聲地啜泣。我愚蠢地說道:「怎麼回事?」
「是啊。」他調過頭去,我也一樣。你不能強迫船長說話,除非他自己想說。現在三條船已在五十碼之外,排成一列前進。我向杜羅莉和胡安娜揮揮手。
(「眞的嗎?」)
(「好吧。不過你聽起來還是很擔心。」)
最後我又回到辦公室,崔佛斯一副很高興的樣子。「他們已經救出來了!」他大喊道。「他們已經升空。」我正要問他詳細情形,但他已轉身對着船上通話系統宣佈這個好消息。我又跑上頂層,希望能看見直升機的蹤影。
船長想使機身穩定下來,但它又偏到一邊。那股水柱仍緊追不放,把機身骨架打壞,葉片也受到嚴重損傷,直升機劇烈地左右搖晃,開始往下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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