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Ⅰ THE JOURNEY
7 雞與河
那雙眼睛正在窺視著他們。腦袋緩緩地轉動著,向兩邊延伸的黑沉沉樹林東張西望,然後,以一種猙獰恐怖的眼光凝視他們。嘴巴張得更大了,他們可以看到他的牙齒,就如腦袋上的條紋似的發著閃閃的白光。
昨天,小五的警告已經使他夠煩的了,他氣沖沖地和山梨爵士講話,就此脫離了奧斯陸。接著,正當他對離開兔場的念頭猶豫不決時,哈瑞隊長卻在這個緊要時刻出現了,結果挨了一頓痛打,也給了他們一個離開的充分理由。現在,眼看到這條河,長毛的大膽妄為的舉動已經表現出來了;除非黑澤能有一套方法來約束,否則他們似乎要有一場麻煩了;突然,他想起了山梨爵士的一慣伎倆——詭計。
他們隨著長毛穿過羊齒植物,不久,來到一條平行的小徑上,長毛轉上小徑,拔腿飛奔。蒲公英趕過他,他們一同消失在冬青樹叢中。黑澤和其他夥伴跟在後邊,畢浦金精疲力竭,踉踉和_圖_書蹌蹌地緊跟在後邊,他的恐懼使得他顧不得發痛的蹄子了。
「游過去?」長毛叫起來,「游過去?誰要準備游過去?你想游過去幹什麼?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荒謬的話了。」
就在此時,正當他仍然在考慮如何來說服他們時,他突然感到某種事情,而使他精神一振。是什麼呢?一陣芳香?一陣聲音?他明白了。在河的那邊,一隻百靈鳥已經開始在啼叫和飛翔了。是早晨的時候了。
當蒲公英的故事剛結束,蹲在靠近風口邊的阿康,突然間向裏面移動,兩耳直竪,鼻子不停地歙動。古怪的腐臭氣味較前越發濃厚了,片刻之後,他們都聽到一陣越來越接近的沉重腳步聲。突然間,小徑的另一邊,羊齒草分向兩邊,從那裏露出一個黑白條紋相間,如狗頭般長長的腦袋。腦袋朝下、牙齒微露、嘴巴接近地面。腦袋的後邊,他們看到巨大有力的腳爪和一個毛茸茸的黑身體。m•hetubook.com.com
說到道德勇氣,他與常人無異;但在午夜夢迴,卻頓時銳勇無比。
「嗯!黑澤,這真是一場虛驚,」長毛終於開腔了:「當你領著我們走進樹林時,你沒有預料到吧?」
此時,月亮已下沉,天空一片漆黑;但是,他們仍然可以看到流水在流動時所發出的微光,也可以清楚地辨認出河的那一邊有一條由堅果樹和赤楊形成的淡淡小樹林。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鷸鳥的啼聲,不久,一切又復歸沉寂。
黑澤漸漸地意識到,長毛也許要開始惹麻煩了。他並不是怯懦之輩,但是,他只是想盡量穩定下來,直至能看清楚路途時,再決定該怎麼辦。就黑澤來說,混亂比危險更糟糕;而每當長毛情緒煩燥時,總是怒氣沖沖。
他凝視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兔子們一聲不響的蹲著,目不轉睛地回瞪著他,站在靠近小徑邊的長毛,轉頭m.hetubook.com.com溜回到同伴之中。
「也許是一隻老鼠或是一隻雉雞,他殺死過動物,對我們而言是一件幸運事;否則,他的行動也許還要敏捷一些。我們仍然很幸運地做對了;我們已經遠離他了。」長毛說。小五和畢浦金一顛一跛地走上小徑,他們也仔細地凝視了小河一會兒。
「為什麼不順著河岸走呢?」華克畢說。
就如所有野生動物一般,如果必須的話,兔子是能游泳的;當逼不得已時,就得游泳。一般都知道兔子生活在林邊,通常會游過一條小河到原野的那一邊去覓食。不過,大部份兔子避免游泳;事實上,一隻精疲力竭的兔子,不能游過這條恩澎河。
「我們要渡過這條河,」他說:「但是,我卻沒法游過去。黑澤,我累死了,畢浦金的情形比我還要糟。」
黑澤想,如果小五感到他們應該游過這條河,不游過去也許很危險,可是,如何來說服其他兔子呢?
「我不願跳進河中去。」斯https://www•hetubook•com•com畢威說。
「小五,你認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黑澤問。
「長毛,現在要是沒有你在,我真不知道我們該怎麼辦。」他說:「那是什麼動物?他會殺害我們嗎?」
兔子一隻接著一隻都走了上去,佇立在河堤上,不聲不響的看著河水,一陣嚴寒徹骨的冷風吹了過來,有幾隻兔子在那裏抖個不停。
「在他遇到我們之前,他曾殺死過其他的動物。」黑莓說話時打了一個寒噤:「我看到他的唇邊還有血跡。」
一隻畫眉鳥深沉緩慢地叫了一兩聲,接下去一隻蠢鴿子也叫了起來。不久後他們佇立在濛濛的晨曦中,可以看清楚溪水圍繞著遠處樹林,小河的那邊是一片空闊的原野。
小五擺動著耳朵看了一眼下面的河水。
「一隻獾,」長毛說:「我在奧斯陸的時候聽說過,他們不怎麼危險,他們無法捉住一隻正在跳躍的兔子,而且,當他們走近時,你就可以嗅出他們的氣味。他們是一些可笑的東西;我聽https://m.hetubook.com.com說兔子經常站在他們背上,而一點都不會受到傷害。不過,總而言之,最好避開他們。他們從地中挖出小兔子;而且,如果被他們找到,就是一隻最沒惡意的兔子,也會被他們殺死。他們是我們無數敵人中的一個,我從他的氣味就可猜得出,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碰到。」
黑澤走到冬青樹叢的另一邊,走上小徑的轉彎處。然後,面無表情地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在他前邊的長毛和蒲公英正從堤岸的邊沿朝外張望,堤岸下邊是一條溪流,事實上這是一條叫做恩澎的小河,約有十二呎到十五呎寬,在一年中這個時候,由於春雨的關係,水深約兩三呎;不過,對兔子而言,這已經是一條他們從未想像過的大河了。
「一隻獾,」當長毛經過他們時,喃喃地說:「也許他是個危險的傢伙,也許不是;不過,我沒有和他照面的勇氣,讓我們走開吧。」
——拿破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