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來客
「大海?大海?」那生物縮起前邊幾條觸鬚,莫名奇妙地問,「大海,指的是什麼?」
那維丹星人沒有再說什麼,伸出一條觸鬚,按了一下牆上的一個電鈕,一陣鑼鈸齊鳴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那生物挺直身子,像是致敬的樣子,等那「音樂」聲停止後,它用它們的語言講了一番話。
已經是九點四十五分啦!
他喘着大氣,拐了個彎,走進一條小巷,突然被前邊一座圓型的東西堵住了去路。那是一個圓型金屬巨碟,高約十五尺,寬約三十尺,它把小巷兩邊的圍牆壓爛了,金屬表面閃閃發光,却蒙上了塵土。一隻歐椋鳥在啄着它的頂蓋,一見米克走近,連忙展翅飛走。四周一片死寂,看不出有什麼生命的迹象。
「你是說,你們征服了我們嗎?」米克無法置信地倒在身後一張像椅子似的軟墊上,「就你一個就征服了我們整個地球?」
同學們事後看過倒塌的圍牆,都信他的話,認爲他這天早上幹得太出色了。可是校規終歸還是校規,他被罰留堂五天,不過那倒還是值得的,特别是班主任「尖鼻公」聽他解釋是因爲要說服一條乘坐太空船來的鱆魚放棄入侵地球才遲到時的那副臉孔,那留堂五天又算得了什麼呢!
米克知道這維丹星人也跟班主任一樣容易受騙上當,他裝出煞有介事的樣子說:「不過,我們在地球跟他們並沒有什麼糾葛,當然,你是明白爲什麼的了。」
「誰說中國是在大西洋邊上?」米克又不客氣地打斷它的話,「中國是面對太平洋你們來地球前沒有學過地球的地理嗎?」
最後那生物按了按纏在身上的一個像半導體收音機似的盒子,開始用一種顫振的聲音講話了:「别害怕,地球人!」它的觸鬚興奮地擺動着。
當他用最快的速度穿過林子時,一邊想着這次該用什麼藉口來解釋遲到的原因,請求老師原諒。他平日總是理由多多的,而且每次都保證下次不再遲到,可是久而久之,誰也不信他了,班裏每個同學都會望着他,看他這次又會編出個什麼新故事來。上次他編出母親中了獎券,打開信封就暈了過去。他還狡辯說:「老師,我總不能任由媽媽倒在地上不顧而去吧,我能嗎?」
「好極了,」那生物充滿自信地轉過身來對着米克說,「你當了我的助手,地https://m•hetubook.com•com球人,我會記住你的,當我們入侵完成後,我會從輕發落你。」
「你說什麼,香港嗎?」米克聳聳肩頭,那生物根本不理他,滔滔不絕地繼續講出連串的地名。米克趁這時候思索了一番。
「不過我曾觀察過,有時候:」那生物用一種穿惑的聲調說,「有時候在某些邊的城市,居民脫掉衣服,跑進海浪裏去,爲什麼他們這樣做?我一直搞不明白。如果海底人那麼兇暴,爲什麼你們的人又不怕到海裏去?」
「我是指,大海底下生活的那些人,」米克眉頭也不皺一皺地胡扯道,「你們打算怎樣對付他們呢?」
「算了,」他趕快說,「這沒什麼關係,如果你確認中國是在大西洋,就算是吧,請講下去。」
那生物停住,喃喃地算着:「八十三,除以九,再乘以七點三五……」顯然它是在把哩折算成它們距離的尺度。米克看着它運算了好一會,終於算出來了,它擰了一陣那鈕,畫面上出現了漢諾克樹林,在樹林邊沿有着一個銀光閃閃的圓型飛碟。那生物樂得大叫一聲,它又按了另一個電鈕,另一面牆也亮起了一個較小的熒幕,上面是很多符號,米克看不懂是什麼,但他知道那準是記錄着方位的。
「倫敦並不是非洲的首都,」米克打斷了它的話,雖然他的地理功課成績很差,但這點倒還是蠻有自信的,「倫敦甚至根本並不在非洲。」
「是二十億九千八百萬,」米克得意地更正它。
米克大聲喊叫,看有沒有人,他用指頭敲了那圓型金屬碟子的邊緣幾下,沒有人回答。他氣得用脚踢了它幾下,還是沒有回答。他退後幾步,驚異地望着那東西,他不知道它是什麼,不過他知道它像個飛碟,但米克從來就對太空飛碟這類東西沒有什麼興趣,他一貫來以爲那是無稽之談,現在他認爲這東西只是擋住他上學的路的一堆破爛罷了。
它連推帶搡,把米克推出飛碟,揮了揮觸鬚表示告别,突然就消失進那嗖的一聲關起來的門後。
這時他發現四周並不是完全黑暗,在牆上有着一種暗紅色的微光,使米克能看清那個倒霉的生物,它被米克跌下來砸個正着。現在它靠着牆邊站着,看去像一隻巨大的鱆魚,正揮動着觸鬚,作出威脅的樣子。和_圖_書米克難以置信地望着它,那生物也望着他。
「是鱆魚,」米克微笑地說。
米克站起來,轉身離去,這時他才想起今天要遲到了,他看了一眼手錶。
米克聳聳肩頭:「嗯,你也知道,他們是相當難纏的,非常粗暴!經常找麻煩挑釁惹事。有一個時期,我們簡直沒有胆子駕船出海航行,因爲怕他們會突然襲擊。」
「這是不公道啊,」米克站起來,準備走,一邊抗議道。
「是什麼?」那生物有點吃驚地追問。
「這不是征服的問題,」那生物回答道,「我們是文明開化的種族,如果我們要併吞你們,那會是爲了你們的福利,根本不需要使用武力入侵,只要展示一下我們武器的威力,就足以使你們地球人放棄反抗的願望了。等到倫敦這非洲的首都上空佈滿了我們維丹艦隊威力無窮的太空船時……」
羅渣.馬里遜
「什麼入侵?」他小心地問了句。
「考慮到海底人最喜歡的食物就是……」米克故意賣關子停住。
米克由於太驚訝和好奇,已經忘記了恐懼。他站起來說:「我根本就不害怕。」
「當然明白,」那外星人立即同意,但跟着問道:「爲什麼?」
那鱆魚似的生物吃驚地舞動着觸鬚,不耐煩地繼續說下去:「當維丹星的武裝力量到達中國海岸的上空,並且在中國四周的大西洋裏佈滿了看不見的維丹軍隊……」
「他們有二十億五千八百萬啊,」那維丹星人低聲咕嚕着。
它匆匆按了一個鈕,一道小門從牆上打了開來,米克可以望見外邊是漢諾克森林,葱綠得跟過去一樣。
「一共大約有二十億九千八百萬,增減不出十萬,在上次統計時……你也知道,統計是跟不上發展的速度的,它們繁殖得那麼快,像蝌蚪那樣在海底大量繁殖。」
米克僅來得及跑開,伏倒在巷口外的牆邊,那片土地就開始顫抖起來。金屬的飛碟抖動着,旋轉起來,跟着就昇起,帶着一陣尖銳刺耳得令米克牙齒發酸的聲音,眨眼間就在藍色的天空上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羅馬、里約熱內盧、悉尼、溫哥華……」那生物一口氣說着,得意洋洋地搖擺着觸鬚,「明白嗎?我的朋友,我對你們地球可熟悉極了。」
米克向四處張望了和*圖*書一番,覺得無可奈何,正想從另一邊爬下去,突然,他脚下那東西的頂部打了開來,他一下子就跌進那飛碟内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
那生物發出一陣陣尖銳的咇咇聲,它那棕色的皮膚變成紫紅色,米克覺得它跟班任「尖鼻公」發脾氣時脹紅了臉一個模樣,這生物也跟老師一樣,是不高興别人指出它的錯誤的。
「我知道,對不起,請快走吧,」那外星人說。
當米克.卡達到達漢諾克瑪崗頂時,就聽見學校的上課鈴響了。鈴聲在早晨聽來清脆悅耳,如果米克不是在崗頂而是在學校禮堂裏,那聽起來倒真是好聽的,因爲果眞這樣,那他總算有一次不遲到了,但今天看來又是跟往常一樣準會遲到。他望了一眼手錶,不禁嘆了口氣,不,今天更遲啦,即使現在他發足飛跑,也要二十分鐘才能跑下小徑,穿過漢諾克樹林,走上漢諾克村的大街。他開始奔跑起來。
入侵?米克心頭湧上了一陣懷疑,這使他立即忘了本身的煩惱,要知道連續五天遲到是要記小過的,但「入侵」這兩個字,使這煩惱變得很渺小,整個人類的命運正處在危險之中,個人算得什麼呢?難道這生物果眞是認眞的嗎?
那生物挺直身子,冷冷地說:「我親自研究過這星球,製出它的地圖,監聽了你們地球的廣播,工作做得那麼徹底,我甚至知道你們世界各個不同地方當地的滑稽名字呢,什麼紐約、北京、巴黎、莫斯科和香港。」
「哦……哦……海底下有人?當然,我們也要併吞的,」它突然大聲問道,「那些海底的人有多少?」
米克幾天來連續不斷的遲到,不只是他的老師,連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奇妙,其實他並不是不喜歡上學,只是每天早晨要他從床上爬起來,確實相當困難。不論他怎樣狂奔飛跑,他總是沒有辦法在校長九點正走進禮堂之前及時趕到。他自己決心一定要設法克服這缺點。
米克跳了起來,問道:「你在幹什麼?」
「不錯,」米克有禮地點點頭,表示贊同,「請問一句,你們併吞了地球,是否要進一步併吞大海呢?」
「如果有你們維丹人保護,那我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你們一定會把那些海底的人捉住的,對嗎?」
這樣可就嚴重了,這可能會導至一場星球大戰,米克的思路倒頂快,看來沒https://m.hetubook.com.com有必要觸怒它,因爲這是於事無補的。不過,他認爲不管怎樣,必須設法打消這生物侵略地球的念頭。對,就這麼辦!他必須現在就令它放棄併吞地球的希望。米克深深地吸了一口看來這機會是十分微小的,但仍不妨一試。
他跌落在一種柔軟而有彈性的東西上,那東西很輕柔地把他承住,一點也沒把他跌痛。他不出聲地躺在那兒定了定神,突然覺得身下那柔軟的東西開始慢慢移動走開。米克連忙爬起來,揉了揉眼睛。
那生物搖了搖觸鬚,興奮地說:「地球人,我們是光榮的維丹帝國太空艦隊,正要來併吞你們這地球,事實上,它早已被併吞了。我一着陸地球,就奏了我們帝國的國歌,宣佈你們的世界附屬於我們帝國的政府。」
「那是祭典!」米克用一種悲劇性的口吻,搖擺頭說,「這是我們同他們和平相處的辦法,你見過我們的人擠擁着走進海灘,脫掉衣服,衝進大海去,你數過他們有多少個回到岸上來的嗎?沒上岸的那些,是被海底人捉去了。」
「倫敦!」那生物興奮得叫了起來,連忙擰動那鈕掣,於是倫敦的大笨鐘、納爾遜紀念碑在熒幕上出現了,而且可以看得見鴿子在飛翔。
跑進林子時,他已感到肺部抽痛,而路又不平,他跳過一根樹樁,運動帽子丟掉,得停下來把它撿起,然後跑進林子深處,四周的樹又高又大,擋住他的視綫,看不見那村子和農莊,但遠處高速公路上汽車駛過的聲音仍清晰可聞,連農莊那犁田的拖拉機突突的聲響,也聽得很清楚。
「真……眞的這樣嗎?」那生物的膚色這時已變成藍色了。
「我剛奏過了我們維丹帝國的國歌,並正式宣佈,這個星球已取消入侵了,你們已不再是維丹帝國治下的一部份,看得出你們是十分文明的,還是由你們自己去解決你們星球的麻煩吧。」那生物倒吸了一口氣,「請你快點離去吧,我很快就要起飛啦。」
「我當然知道啦,」米克鎮定地說,「我是在漢諾克樹林附近嘛。」
很明顯,這個自稱是維丹星人的生物,是外太空來的艦隊派出的偵察員,它的任務就是找出那些星球適於侵略,對它們考察清楚,然後把大炮對準它們,完成入侵的計劃。米克懷疑,這個維丹星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儘管它的外表並不那麼嚇人,但https://m.hetubook.com•com它飛來的這個飛碟,無疑說明了它們的文明是遠遠超越地球的。
米克嘆了一聲,跑下小巷,走進村裏去,沿着大街,走向學校的大門。在他走着時,才記起,今天還未想出一個遲到的理由呢,他決定講實話,把今早的經歷講出來。
跟着是幾秒鐘的死寂,不久,鳥鳴又重新可以聽得見了,米克還聽到了遠外犁田的拖拉機在突突響,飛碟走掉了,沒有留下一點東西足以證明一艘太空船曾降落在林邊的巷口。不,有證據,那就是小巷被壓塌了的兩邊圍牆。
這一阻攔,可使他遲到得好慘啦。他口裏什麼粗話都罵出來了,一邊開始從巷邊的破牆往那東西的邊上爬上去,那東西表面的金屬滑溜溜的,很難找到個着脚點,他發狂地爬了一陣,終於爬上了那東西的頂部。他覺得脚下微微有點暖,這溫度甚至透過他的鞋底,能感覺得出來。
「從倫敦往北走,」米克協助地說。
「謝謝,是二十億九千八百萬。」跟着是一陣沉默。
「考慮到什麼?」那維丹星人追問。
米克耐心地看着,最後發問:「這就是你們畫的地圖嗎?如果你要找漢諾克森林,那你是找錯地方了,那是在另一個大陸上呢!這是非洲,我們是在歐洲,是在英格蘭,離倫敦八十三里。」
米克故意稱讚道:「你們也眞是夠勇敢的,我是說考慮到……」
「可怕!」那生物大爲震驚地叫起來。
這故事是編得頭頭是道,另外有一次也編得很成功,他說在高街的銀行發生了劫案,連他的班主任「尖鼻公」也信以爲眞呢。(「尖鼻公」這外號還是米克的獨家發明,是他想出來的,因爲班主任的鼻子又大又尖,同學也跟着在私下這樣叫班主任的外號了。)
「不要害怕……啊,很好,很好,對,好極了。」那生物給弄糊塗了,一時想不出下一句該說什麼好,停了一會,它說,「無疑你知道你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吧。」
「漢諾克樹林,」那生物沉重地重複說了一遍,然後轉過身來,伸出一條觸鬚,按了按桌上的一個電鈕。立即,整面牆亮了起來,在一個熒光幕上,出現了非洲大陸的圖形,好像是從太空上拍攝的,跟着非洲大陸被拉近放大,接着又放大到可以看得見它的森林和河流。那生物擰了一個鈕,畫面迅速改變,從森林變成沙漠,看來它把非洲各個部份都拍攝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