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
韓道滿往日回到家裡來,爸爸早就不聲不響地把飯做熟等著他。可是今天,鍋灶都是涼的。遇到這種情形,老實的小伙子就要想想了。爸爸一定又跟自己生氣了。爸爸跟他生氣,從來不吵不鬧,只是不吃飯,不理人,到了節骨眼上就拚命。爸爸一向沒有捅過他一個手指頭,不知怎的,他怕爸爸,見了爸爸,就變成一隻老實的小羊羔了。
馬翠清跟啞叭比劃,說是會散了,不用去了。
馬翠清離開農業社辦公室,到溝南邊搬兵。找了幾個人之後,就跑到溝北邊找韓道滿,結果在這兒絆住腳了。急性的姑娘,這會兒變成個氣蛤蟆了!自己未來的老公爹韓百安不光自私、落後,竟然跟著彎彎繞這一幫子人罵支書,還要打支書,真是反天了!馬翠清可受不了這個。她要先讓韓道滿當著眾人的面把他爸爸狠狠地批評一頓,然後把他爸爸拉回家。他不這樣做就不行!
馬翠清又好氣,又好笑:「下回,還有下回?讓他們罵八天哪,給我走!」說著就要拉。
馬翠清跟啞叭最熟,他的比劃全看懂了。啞叭說,母羊生了羔子就死了,很多羊都沒了奶水,急得他苦苦地想了好久,才想到用米湯餵養它們的辦法;這樣,小羊羔會慢慢長大,他就成了模範社員,戴上光榮花到縣城裡去開會。
媽媽說:「我沒有多遠的活頭了,撇下這兩個孩子,活不下去呀!求你們只當他們是小豬小狗,把他們拉扯大……」
馬翠清站在屋門外邊,說:「馬連福在幹部會上搗蛋,罵了蕭支書,你們溝北邊的人瞎起哄,還要幹架;咱們好多人都在那兒助威風,就缺咱們兩個了。」
好話說的用車拉,說不動鐵石心腸。
馬翠清著急地說:「糟糕,我們來晚了!打得怎麼樣啊?」
韓道滿一見馬翠清發了氣,也顧不上飯不飯了,就把棒子麵放下了,把鍋蓋上了,笑著說:「你說走,咱們就走還不行嗎?」
他們兩個大步流星地朝辦公室走。剛到大廟門口,碰上正朝這邊走的五嬸。
韓道滿剛點著火,正切菜。
馬翠清停住了,見韓道滿這種畏畏縮縮的熊樣子,又生氣,又痛苦,臉蛋脹的通紅,胸脯子一鼓一鼓的,吼吼地喊開了:「瞧你這個架式,你是三歲兩歲的小孩子,你那膽子芝麻粒大呀?他們罵支書,要破壞農業社,你不跟他們鬥爭,你還怕你爸爸,這是什麼鬼立場!你還要求入團哪!入個屁吧!得了,我算看透了你。咱倆呀,從此吹台!」
急性子馬翠清都要發火了。
轉高級社的時候,孤老太太五嬸當了五保戶。馬翠清說:「五嬸一個人孤單單的,讓她跟我們一塊兒過吧;不用社裡『五保』了,我大了,能養活她。」
五嬸說:「還到辦公室幹什麼去呀!那邊的會早就散了。」
他們走出門口,和-圖-書依著馬翠清,應該撒腿跑。
把爸爸拉回家的信心和勇氣都沒有,他敢功手打自己的親爸爸?韓道滿哀求地說:「翠清,你自己去吧。」
五嬸說:「翠清比我有眼光,讓她自己找吧。」
韓道滿用手揉著被大蔥辣酸的眼睛,探出頭來,笑著問:「幹什麼去呀?」
土地改革的時候,分給他三畝地。幹部把他叫到地裡,用腳踏踏地,又拍拍他的肩頭,告訴他,這地歸他所有。他搖頭不信,跑回家。幹部又把他拉到地裡,又告訴他,他生氣了,把當時的貧農團主任韓百仲推了個大跟頭。沒辦法,幾個貧農團的幹部只好給他代耕。到了秋天,幹部們把成熟了的莊稼全部給啞叭運到小土屋面前。啞叭還是瞪著兩隻眼睛,敵視、懷疑地看著大家。幹部們放下莊稼走了,啞叭在後邊哇啦哇啦地叫起來。大家轉回,啞叭拍著韓百仲的肩頭,又拍拍自己的胸口,哈哈地笑了。從此,他愛上了土地。他起早貪晚,作務莊稼。沒有牲口耕,他就用鎬頭,一鎬一鎬地把土地翻開;沒有肥料,他每天夜間背著糞箕子到柳鎮的官道上拾。莊稼該成熟了,他怕別人偷他的,日夜守在地裡。他對土地愛得深沉,連好莊稼把式韓百安都不如他花的心血多,能人焦振茂都佩服他。
啞叭一氣給馬小辮幹了十年,除了吃飯,一個子兒都沒得著,不要說換換季,冬天還光著腳丫子。那年臘月二十三早起下大雪,羊棚小屋坍了頂,風雪可著勁兒往屋裡灌,凍得啞叭沒處躲,沒處藏。他實在忍不住了,就到院子裡的木柴垛上抱木柴,想弄點火烤烤,結果讓正在上房摟著炭火盆的馬小辮瞧見了,抄起捅火的鐵筷子就追出來了。啞叭躲不及,一下子打在腦門上了。馬小辮硬說啞叭要到內宅偷東西,打傷了不算,還把啞叭扯到小屋裡鎖起來,一天都不給飯吃。就在這天晚上祭灶的時候,啞叭從屋頂上鑽出來,點著了木柴垛,又跳牆跑了。沒有人追他,也沒有人找他,慢慢地也沒人提他了。一個殘缺不全的人,就是為了受污辱,受歧視,當牲口,才來到人世上的呀!這個傷疤,只不過是他在三十來年的黑暗道路上,受盡無數虐待的一個小小的記號罷了。
馬翠清說:「他不在那兒,我何必這麼急著找你。你想想,要是真動手打起架來,你爸爸準是站在馬連福那一邊,你說我是打他不打他?」
馬翠清著急地問:「怎麼啦?」
馬之悅辦了個富社,腰粗腿壯,日子過得挺紅火,辦公室設在大廟裡。
他們一上坎子,就聽見蕭老大的吵嚷聲了。
馬翠清喊她:「媽,你怎麼還不快到辦公室去呀?會在那兒開呀!」
馬翠清說:「我不想這道事哪!大夥兒把我拉扯大,剛能幹活效力,就跑了,太沒良m•hetubook.com•com心了!」
韓百仲辦的貧農社,缺東短西,畜弱資金少,春耕播種碰到了問題。有幾個社員讓困難嚇住了,想要退社。正在這個時候,娘仨進去了。
馬翠清拉住他,擺擺手,告訴他不用帶家什,往那兒一站,馬連福就會害怕。
韓道滿低著頭說:「我下回去吧。」
啞叭流浪在外鄉,直到土改那年,他才背著一捆子破爛回到家。把坍了架的小土屋堵了堵,住下來,每天出去替別人打短。沒活的時候,到熟人家找口東西吃,找不到就餓著。他既聾又啞,任何人也沒有辦法向他宣傳什麼。他是東山塢一個最難對付的群眾。說起來笑話出了不少。
馬翠清離開了韓家的磚門樓,就把個人的一切惱怒都扔在脖梗子後邊了。她滿心裡想的是趕快多找上幾個人,趕到辦公室去,把那群搗蛋的人鬥倒。
兩個家合成一個家,做活的有做活的,做飯的有做飯的,和和氣氣,就像親骨肉。姑娘大了,出息的又結實又能幹,提媒的人多了。人們很自然要找韓百仲拿主意。
韓道滿的頭上打個悶雷,一句話沒有出口,馬翠清一跺腳走了。他追了兩步,沒有喊出聲音,兩隻大手摀住臉,痛苦地蹲在了菜畦邊上。
五嬸說:「沒有打起來,好說好散;我覺著你就瞎喳呼,人家蕭支書那身本事,還壓不住陣腳呀!」
啞叭失望地吐吐舌頭。
韓道滿剛把一隻腳邁到門檻子外邊,趕緊又縮回來:「我爸爸也在那兒呀?」
馬翠清氣沖沖地往東走。
五嬸說:「快去看看你蕭大姑夫吧,把老頭子氣瘋啦!」
可是現在馬翠清心急,顧不上多耽誤時間,敷衍地伸伸大拇指,誇他是好樣的,就又跟他把馬連福罵蕭支書,並要打架的事兒比劃一遍。
溝北邊,最東北角,四周土坯牆,圍著三間磚座、草頂的房子。房子座落在當中,後院小,前院大。後院是個死葫蘆頭,靠後牆根,一邊是茅房,一邊是小草棚子;前院有棵大杏樹,樹上掛著半青半黃的大杏子,蒜辮子似地壓彎了枝。樹下有一盤石磨,好久不用了,上邊遮著一片破席頭。前院後院的地上都種著蔬菜,當中留著一條單人才能行走的小路,青綠細長的大蒜葉子,朝外披散著,遮住路面,人走過,膛得它們刷刷響。這會兒,大門虛掩著,院子裡很靜,幾隻小麻雀在杏樹枝頭上跳來跳去。
啞叭又折回去,挨著大羊欄又走了一趟。把每個柵欄門的吊吊都摸了摸,扣結實。然後,走一節回頭瞧瞧,好像一個媽媽把吃奶的孩子放在家裡一樣的不放心。
韓道滿往後退著,說:「翠清,有我爸爸,我……」
啞叭四十來歲,準確的年紀誰也說不清。身材高大,骨格粗壯,頭髮黑得出奇,就像一頂黑緞子帽盔;黑臉膛,m.hetubook•com.com尖下巴頦,俊眉俊眼。要不是腦門子上那一塊大傷疤,他一定是個很漂亮的男人。這個啞叭十歲那年死了爸爸,成了孤兒。馬小辮把他收留過去,當了放羊的。
馬翠清說:「說急了,他們動手,咱們還乾等著挨呀!」
馬翠清正要轉身朝外走,猛聽得對面小草棚子裡爆發起粗獷的大笑聲,把她嚇了一跳。
老遠,她就聽見那兒的小羊羔咩咩的叫聲。走進打胸高的土坯牆,圈裡的大羊小羊一齊擠到柵欄門,朝她仰頭伸脖子,咩咩地叫喚。她不顧看它們,逗它們,推開旁邊的小屋子的木板門,探頭朝裡一瞧,屋裡也是一股子羊膻味嗆鼻子,短短的小炕,放著一個行李卷兒,一個連炕小灶,灶邊有個用坯壘的小桌子,上邊是風燈,大大小小的羊叉子排了一牆。最引人注目的是北牆上懸著毛主席像。西邊還有兩幅水彩畫,一幅是風凰戲壯丹,一幅是招財進寶圖,這是出自韓道滿的手筆。馬翠清也不顧看這些。心裡想,啞叭上哪兒去了呢?她摸摸鍋,鍋是熱的,大概剛吃完飯,不一定走的太遠。
大腳焦二菊像對待親生兒女一樣疼愛他們。馬翠清就是在這樣一個大家庭裡長大成人的。
韓百仲沉思了片刻,對著社員說:「瞧瞧吧,咱們窮人不走合作化的道路不行啊,獨木不成橋,單絲不成縷,誰知道自己哪一天有個天災人禍呀!遇上個事兒,大夥兒不相互扶著點兒,就得敗了家,破了產,還得過上苦日子呀!」
媽媽一手拉兒,一手拉女,又挪到溝南韓百仲家的小土屋裡。
啞叭瞧見馬翠清,哈哈地笑了一陣,就向她打手式:兩隻大拇指伸開,放在頭上,又摸摸肚子,拍拍屁股,嘴裡吭吃吭吃地使下勁兒,又指指懷裡的小羊羔,又一閉眼,皺皺眉,指指羊欄,摸摸乳|房,擺擺手;又裝個哭相,用二拇指戳戳腦門子,眨巴眨巴眼,笑了。接著又指指碗裡的米湯,晃晃麥莖,拍拍小羊羔,兩手一合,又饅慢分開。最後又指指自己,兩手合成個小圓圈,拍拍胸脯子,指指西邊,美滋滋地搖頭晃腦。
小窮社幫助埋葬了死者,償還了債務,修理了房屋。又送小弟弟上了學堂,馬翠清跟著大人在社裡幹些輕巧活兒。缺了短了,社員們都搶著幫他們。這家做鞋,那家做襪,逢年過節,挨門叫他們。韓百仲怕兩個孩子孤單,三年裡邊,每夜他都跟兩個孩子住在一起作伴兒。
馬之悅正坐在羅圈椅子上點票子,娘仨跪在地下磕響頭。媽說:「馬社長,您修修好,把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收下吧!我死在陰間也念你們的大恩大德。」
馬翠清進了磚門樓,大聲喊:「道滿,快走!」
馬翠清長大成人了,人大了,心也大了。
他們剛要跪在地下磕頭,韓百仲一把將他們拉了起來:「唉,這m•hetubook.com•com是幹什麼,有話儘管講嘛!」
娘仨回到家,當天夜裡媽媽就伸腿死了。
馬翠清說:「先生,你是怎麼搞的,是吃飯大緊哪,還是鬥爭大緊哪?」說著,一步跨進屋,彎腰從灶膛裡扯出柴禾,騰騰兒腳,就把火給踩滅了。
她一直往北走,奔向村邊子的一排羊欄。
馬翠清說:「我們青年人就是要站在社會主義立場上,不講什麼私情!」
韓道滿更害怕了:「還要打架呀?」
又有人給他們出主意。「到溝南試試,窮社也比富親戚強啊!」
馬翠清說:「這就對啦。年輕人,一定得雷厲風行的。到那兒,也不用你幹別的,就把你爸爸說幾句,隨後把他拉回來就行了。不管怎麼樣,你要拚命把他拉回來!」
這個莊稼人,從小死了媽,爸爸是個木頭人,沒有得到過任何女性的溫暖。從打有了馬翠清,才有了個知疼知熱的人。他的脾氣也像是變了,不再死氣沉沉了,出來進去都是笑模笑樣的。特別是今天晌午頭在村邊樹林子裡跟馬翠清親熱了一回,真是起心美。他盼著麥子黃,盼著動鐮刀,麥子一收割,就登記結婚,馬翠清會給這個小院子帶來無限的歡樂。
去年秋天,焦淑紅聯絡一群團員開荒種樹苗,這種事情,自然丟不下馬翠清。過了幾天,焦淑紅又把韓道滿拉到裡邊。馬翠清和韓道滿兩家都住在村東頭,上工下工常常一道走。馬翠清覺著這個人挺老實,心又靈,手又巧,很喜歡他,就是嫌他落後。韓道滿覺著馬翠清挺熱情,積極,又能千,也很愛她,就是怕攀不上。焦淑紅看出兩個人的心事,對馬翠清說:「他是個青年,落後點可以幫助嘛!」又對韓道滿說:「你努力進步,不就夠上啦!」一來二去,兩個人越走越近,越近越親熱;加上大夥兒一湊,不知不覺地就戀愛了。
媽媽一手拉兒,一手拖女,挪到大廟裡。
韓道滿想著爸爸就要回來了,還不知道家裡出了什麼事兒,又扔下家走了不太好,就為難地說:「我的飯還沒有熟哪,等一會兒行不行?」
啞叭盤著腿,坐在小草棚子裡一捆風乾的青草上。他懷裡抱著一隻雪花白的小羊羔,身邊放著一隻碗,碗裡盛著半碗米湯。他喝一口米湯,含在嘴裡,又拿起一根粗麥莖,一頭叼在自己的嘴唇上,一頭插|進小羊羔的嘴裡;再把自己嘴裡含著的米湯順著麥莖輕輕一吹,注入小羊羔的嘴裡了。不一會兒,就吹完了一口米湯,又高興地哈哈大笑。一抬頭,看見了進來的馬翠清,又是一通大笑。
姑娘今年整十八,是農業社養大的嬌女。她從小死了爸爸,媽媽守著她和一個比她小六歲的弟弟過日子。孤兒寡母,日子難過,遇上一點天災人禍更是走投無路了。一九五三年春天,媽媽的老病根犯了,這一回比哪一回都厲害,請醫吃藥,和圖書欠了一大筆債,地典出去了,傢俱也賣了,光剩下了兩間房殼殼。媽媽的病越來越重,眼看著不行了。給娘家捎信,娘家沒來人,給姨家帶話,姨家沒照面。舉目無親,走到了絕路上。有人給他們出主意:「靠誰也不如靠農業社,把孩子交給農業社吧,這個靠山最保險。」
沒等馬翠清比劃完,啞叭就把小羊羔往草上一放,猛地跳了起來。他嘴裡嗷嗷叫,轉著彎找順手的家什,攥起一個大拳頭,使勁兒晃了晃。
等到辦起農業社,人們商量動員啞叭入社,這可糟了。誰要跟他比劃土地歸堆,輕著,他伸出個小拇指,表示你是壞人,把你推出來;重了,攥著拳頭就要打。辦社第一年,啞叭單幹過來的,他對農業社不瞧不看。辦社第二年,他好像動了心,他跑到農業社的地裡看,場裡看,社員家裡看,最吸引他的是五嬸和馬翠清的家。第三年春天,有一天,他跑到辦公室找到韓百仲,拍拍韓百仲的肩頭,又拍自己的胸脯子,然後兩手一合,一舉,嚴肅地點了點頭,就走了。韓百仲莫名其妙,社員們也猜不出怎麼回事兒。第二天早上,他把自己的一隻小牛犢牽來,交給了馬老四,等到社員們下地幹活的時候,啞叭又來了,動手就幹。晚上開會,啞叭也來了,坐在那兒,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讓別人給他比劃開的什麼會。從此,啞叭成了社員。就是這樣一個社員,入社三年,沒有歇過一天工。十七隻瘦弱的綿羊交給他,三年光景,成了五十隻的一大群了。他把農業社當成自己的家,把農業社的財產當成自己的命,誰要做出損害集體的事,他不會講理,卻會用拳頭說話。所以今天辦公室裡要打架,馬翠清立刻就想到了他。
韓百仲又對翠清媽說:「大嫂子,你儘管好好地養病。咱們是窮人,窮人不憐窮人讓誰憐!我們就是拖著棍子要飯吃,也不能丟下這兩個孩子。」
馬翠清拉著啞叭的袖口,就朝溝南邊蕭家跑去,五嬸也緊緊地跟在後邊。
韓百仲說:「她有媽了,跟五嬸說吧。」
馬之悅把票子鎖進抽屜裡,一面把他們扶起來,一面嘬著牙花子說:「要說,一個莊住著,又姓在一個『馬』字上,我應當幫幫你們的忙。就是這個社剛辦,還不穩當;人多勢眾,什麼樣心思的都有,這個事兒不好辦;萬一因為你們的事兒,把個農業社攪散了,我可吃罪不起。唉,老嫂子,還是求求親戚吧。」
韓道滿一楞:「打我爸爸?」
啞叭笑著點點頭,又同意又得意。剛要走,又轉回身,把小羊羔抱起,撫了撫曲捲的白毛,又放在草上。從旁邊提過一個大草捆橫著把門口堵住。他見西斜的太陽把強烈的光射進小棚子裡,曬著小羊羔,就又找一塊大木板子遮在門口。瞧瞧裡邊,滿意地點點頭。
吵鬧的社員們都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