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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百仲過去辦什麼事兒都是挺「粗」的；這一回，他不光按著王國忠信上的指示，也學著蕭長春的樣子，用「階級鬥爭的眼光」看待這件意外的事兒了，還動了腦筋，細密周到地想過來，想過去，來回翻了好幾遍。他覺著，自己這一回沒有一點兒魯莽和簡單，自己的懷疑和推斷是有根據的。他決定馬上去找蕭長春，跟他商量商量，趕快追查這個馬小辮。

蘭蘭說：「吃完飯，幫媽媽收拾完傢伙，我才找的他。」

馬小辮對馬鳳蘭說：「韓主任讓你別管我，你就別管我。反正，我是老老實實的，心裡沒病，不怕冷年糕，怕什麼呀！韓主任要教導教導我，也好嘛！你回家吧，這半天也把你累個不輕，歇歇去吧。」

於是，他又像一陣風似的甩著大步，順著溝往東走，回到自己家裡。

「快點把他抓起來吧，別讓他跑了！」

韓百仲說：「不用你忙，我還要整你哪！」又對馬小辮下命令：「走，跟我到大廟去！」

韓百仲又質問他：「你到河邊上去沒有？」

馬小辮哀求著：「我，我實在動不了哇！」

馬小辮說：「我，我實在走不動啊。」

韓小樂說：「沒有。大夥兒都說，這幾天，馬鳳蘭往馬小辮家跑得特別勤；馬小辮也往她家跑了好幾趟，這裡邊一定有鬼！」

院子裡已經聚了好多人，韓小樂、馬長山也到這兒來了。全都是聽著她們吵嚷，沒人解勸。

小石頭一丟，兼管治保工作的韓百仲，立刻想到了那個地主分子馬小辮：有一條非常可疑的線索，引起他的注意，也讓他動開了心思；為了抓住這條線索往下追，他正在找人對證事實。

兩個孩子同時搖搖頭。

韓小樂和馬長山一人抓住他一隻胳膊。

韓百仲說：「我是東山塢的治保主任，代表政府對地主專政，這就是王法！你給我走開不？」說著，把馬鳳蘭推到一邊，對馬小辮說：「剛才你幹的壞事兒，趕快坦白！」

蘭蘭說：「你才胡扯！你披著黑裌襖，往北去了……」

韓百仲被包圍在人圈裡，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在這兒的都是韓百旺這樣一些可靠的社員，心裡想，遇到事兒，應當學習蕭長春的樣子，聽聽群眾的意見，跟他們擺擺看法，再讓他們幫著出出主意，就說：「你們對這件事兒怎麼看，快說說，我聽聽。」

韓百仲又問蘭蘭：「你呢？」

馬小辮揉了揉眼睛，裝作哭了似的說：「您可不能聽小孩子的話，屈賴我呀！」

馬小辮說：「這還假的了嗎？出門又不犯法，我撒謊幹什麼呀……」

馬小辮喊叫起來：「哎呀呀，小孩子怎麼說鬼話呀！」

韓百仲冷笑一聲，兩手叉腰，對兩個小伙子說：「你們倆別拉著他，我倒要開開眼，看看這個不想活的什麼樣兒。」

韓百仲領進來兩個小證人。

馬鳳蘭一尥蹦子，跳到北牆根，大喊大叫地說：「天哪，還有這麼欺負人的？」

「找他跟我們一塊兒去捉魚……」

韓百仲一步跨過來：「馬小辮，不許你再胡攪！人證在這兒，你明明是出了門，上河邊去了，也到樹林子裡去了，為什麼說沒去？」

韓百仲又質問他：「你到樹林子裡去沒有？」

韓百仲問：「今天上午你們找沒找小石頭玩呀？」

韓百仲說：「先跟長春商量一下……」

韓百仲給兒子鼓勁兒：「拴柱，別怕他，m.hetubook.com.com說，說下去！」

喜奶奶對馬志德說：「志德，你到奶奶家去待一會兒。」

馬志德說：「在北屋躺著。」

「這全是實話嗎？」

「我們看哪，這孩子不能光在坑裡、河裡找啦！」

韓百仲又帶著幾個人把這個小院所有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心裡邊翻翻騰騰的。他想，孩子是不會說這種謊話的；這個臭地主明明是出了門，為什麼死不承認呢？對他的懷疑不就完全證實了嗎？小石頭不丟則罷，要是真丟了，跑不了是這幾個壞蛋搞的；抓住這條線不鬆勁兒就好破案了。馬之悅跟這個地主擰成了勁兒，手腕更陰險，我韓百仲可不能再簡單、急躁辦事兒，不能讓他的戲法兒騙住。對，先把馬小辮拘留起來，迫追根子，再跟幹部們商量怎麼處置他。這樣做，是有充分的事實根據的，是合法的，也是社員群眾的意見和要求；再說，先讓他待在大廟裡，跟馬鳳蘭、馬之悅這伙子隔離開，也不讓他跟馬志德見面，三下裡追究，總可以攻破。

「什麼更可疑的事兒？」

韓百仲心裡一動，暗想：「他們跟我想到一條道上去了。」就緊問：「怎麼見得呢？」

「得把丟孩子的事兒，跟眼下村裡鬧的事兒連在一塊兒看！」

韓百仲的胸口窩更猛烈地跳起來了：「蘭蘭，你在哪兒看見他的呀？」

「他馬小辮是個被管制分子，村裡出了人命，就算沒這麼多的可疑的事情，也得先把他看管起來呀！」

馬小辮裝作莫名其妙地說：「主任，我病了一天一夜，從早上躺下還沒起來，連屋還沒出哪，幹了什麼壞事兒呀？這不，風蘭在這兒守了我一上午。」

小拴柱說：「他敢說沒去，我就拉他認腳印兒。」

韓百仲說：「不錯，對不老實的地主只能用這種辦法。馬小辮你聽著：到了大廟裡，你要老老實實地坦白交代，不然，立刻把你送到縣公安局去！」

韓百仲心裡忽地一沉，忍不住地提高了聲音：「你帶他到河邊上去了？啊？」

韓百仲說：「今天早上，馬小辮說他病了，走路還得用馬鳳蘭攙著，可是我家拴柱和蘭蘭明明看見他早上背著糞箕子到過河邊，到過樹林子，又往北轉了……」

馬小辮裝模作樣地說：「我的好韓主任咧，您可讓我交代什麼問題呀？這是從哪兒來的事兒呀？」

馬小辮看著躲不了，只好起來，哼哼唧唧地磨蹭著。

韓百仲又追問：「你跟小拴柱兩個，誰先找的小石頭呢？」

韓百仲說：「走不動給我爬！」

蘭蘭說：「他從哪個樹空走的，我還記著哪。」

韓百仲又問：「再沒有聽見旁的動靜嗎？」

馬長山說：「我心裡邊惦著麥子垛，早上爬起來，就奔場上，走到馬小辮家前門口，碰見了馬鳳蘭攙著馬小辮正往院子裡邊走。」

「哎呀，這更沒跑了，害人的保險是馬小辮！」

馬小辮故作驚訝地說：「韓主任，您這是哪一頭話？」

眾人押著馬小辮下了溝，朝東走。等到不見了馬鳳蘭，韓百仲又停住，扯了馬小辮一把，嚴厲地問：「馬小辮，你把小石頭弄到哪兒去了？」

韓百仲又問：「你看他那樣子，像有什麼病嗎？」

屋裡忽然有人答聲了：「誰呀？韓主任，請屋裡坐吧。」

「走，咱們去抓他！」

「還不急哪，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兒和-圖-書呀！」

蘭蘭又插嘴說：「我也看見他了，披著黑裌襖……」

韓百仲說：「你真的一上午沒有出門兒嗎？」

「這就算破案了；早破了，孩子還能找回來呀！」

兩個孩子互相看一眼，又搖了搖頭。拴柱怕爸爸不信，加一句：「就我們幾個在河邊上玩，他真沒有找我們去；那會兒地裡也沒有人，就見著地主馬小辮一個人……」

韓百仲又跟馬長山追問了一些細節，就離開了打麥場。他一邊走著，一邊把剛才跟韓小樂和馬長山兩個人對證過的情況又仔細地想了一遍，越想越覺著這件事情十分可疑。為什麼馬小辮大雨泡天的還往馬之悅家裡跑呢？腦袋疼，應當打發馬志德或者李秀敏把馬鳳蘭找到自己家裡去才合乎情理呀！一個病人倒是自己去找「先生」，這不大對茬口吧？還有，為什麼偏偏在支部書記丟了孩子的頭一天晚上，他跑到馬之悅家裡住呢？自己能去，拔了火罐，「病」輕了，應當自己走回來了，怎麼倒找個「保駕」的護送回來呢？還有，為什麼不等馬長山問，馬鳳蘭就連忙不迭地說這些個呢？這裡邊全有題目呀！

小拴柱看看爸爸，又看看門口站著的韓小樂、馬長山一夥子人，就把小胸脯一挺說：「你才說鬼話哪，臭地主，你不用嚇唬人，不怕你！你在麥地裡走，我們還罵你幾句，你還瞪我們一眼……」

馬小辮瞥了韓百仲一眼，看出自己這一手使不出去，就又軟了：「韓主任，饒了我這條命吧，饒了我這條命吧……」

堵在門口的韓小樂、馬長山也喊起來：「快點，快點！」

小拴柱連忙說：「他沒去。我叫他好幾聲，他也不去。」

「快著！」

「你找他到哪兒玩去啦？」

福奶奶對李秀敏說：「走吧，到大娘家坐坐去。」

馬小辮一愣，馬上又想，他這是瞎詐唬哪，就說：「我到河邊上幹什麼去，還是昨天背麥子的時候去的哪。」。

韓百仲說：「走開，這兒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韓百仲不理馬鳳蘭，又衝著馬小辮下命令：「馬上給我走，快點兒！」

蘭蘭怕小拴柱挨打，忙插嘴說：「大叔，是真的。我也找小石頭了，讓他跟我們去採蘑菇……」

韓百旺指著一個老頭子說：「長山爸爸前天在地裡割麥子，見著馬小辮在他家老墳地裡跟瘸老五嘀咕什麼，待了好久，從墳地裡出來的時候，眼圈還是紅的。我們料定他又想起咱們土改鬥爭他的事兒，跟咱們算了一回仇恨賬！」

大夥兒都贊成這麼辦，就跟著韓百仲一起奔馬小辮家走來。

韓百仲也覺著自己問得太怪，就說：「拴柱，你是啥時候找的小石頭？」

馬鳳蘭一見大事不好，擋住門口不讓韓百仲進去，哭叫著：「韓主任，你得給我做主，我讓人家欺負了……」

馬鳳蘭跑進來，一邊往枕頭上按馬小辮，一邊對韓百仲說：「喲，好端端的天氣，這又是哪邊雲彩哪邊雨呀？有什麼事兒跟我說，別折騰病人……」

「唉，十有八九，他是個現行的反革命分子，你一個治保主任，完全有權利先把他抓起來呀！」

他下了坎子，瞧見溝裡邊走過兩個背著草筐子的小孩子，心裡又一動：小石頭平時總愛跟自己的小兒子一塊兒玩耍，今天他們又在一塊兒玩了沒有呢？對，應當再把小石頭的行蹤調查清楚，這才算全面m.hetubook.com.com、深入。

馬小辮又要叫喚。

韓小樂說：「我學喜爺爺那樣子，在門軸裡夾了一塊小石頭子兒，回來告訴我媽媽了，讓她聽著點兒，她說一夜沒聽見響，早起我又去看看，還沒插，石頭子兒還在那兒夾著。」

小拴柱說：「真的，他說要跟他爸爸捉鳥去。」

韓百仲問：「你沒問他幹什麼去了嗎？」

韓百仲跟韓小樂迫問了一些細微的情況，心裡邊琢磨著，又跑到一隊的打麥場上找馬長山：「長山，你再詳細地說說，早起來是怎麼看見馬小辮的。」

沒容他把話說完，這幾個社員全都跳起腳來了：

韓百仲攔住他們說：「別急……」

韓百仲說：「他往哪邊走啦？」

馬長山說：「沒等我問，馬鳳蘭就急著跟我說：她大伯病了，頭疼，找她拔火罐，雨大回不來，就留下了。」

小拴柱說：「往北。」

炕上躺著的，真是馬小辮。他早就回來了，在村裡的人還沒有發現丟了孩子的時候，他就回來了。

韓百仲對兩個孩子和韓百旺幾個人說了聲「在這兒等等我」，就匆匆地往北屋闖。

韓百仲還在追問：「還有什麼？」

「滾起來！」

馬小辮說：「哎呀，人家馬主任是黨員，別看親戚，我連邊不敢沾他的……」

拴柱、蘭蘭，還有幾個小孩子正在院子裡玩著他們捉來的幾條小魚。小石頭丟了的消息，孩子們都知道了，所以玩得不像往日那麼起勁兒，沒有跳，沒有唱，也沒有吵吵鬧鬧。他們圍著那個小水罐子，有的蹲著，有的托著小下巴坐在小凳子上，默默地望著罐子裡的幾條小魚兒游來游去；那小魚們好像要從水罐子裡衝出來。

好幾個社員正站在大廟門口，跟豆片坊的韓百旺議論著丟孩子的事兒。他們見韓百仲急急忙忙地走過來，就都朝前迎了幾步，又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韓百仲沒有大喊大叫，他怕嚇著孩子，盡力壓著慌亂和緊張，走到孩子們跟前，半彎下身子，平聲靜氣地對他的小兒子說：「拴柱，爸爸問你一個事兒。」

馬小辮又喊叫起來：「小孩子怎麼也學會編瞎話呀！這半天我連炕都沒下，難道說我的魂兒到河邊去了？」

人們喊著：「讓你起來，你就快起來！」

兩個人疑疑惑惑地跟著福奶奶和喜奶奶走出院子。

馬鳳蘭拍著手說：「哪有這種事兒，殺人也不過頭落地哪，人家病得死去活來的，還這麼難為人家呀！」

馬鳳蘭只好鬆開手。

幾個年輕人在韓百仲的率領下，一齊擁到北屋裡。

韓百仲說：「你跟馬之悅使的詭計，還想抵賴嗎？」

韓百仲說：「你老實一點！」又對蘭蘭說：「大膽說下去，我在這兒，別怕！」

韓百仲上前去，一把撩起門簾子，掛在釘子上，兩手叉腰，虎視眈眈地衝著炕上躺著的馬小辮吼了一聲：「起來，別在這兒給我裝蒜！」

馬鳳蘭唉聲嘆氣，扶著馬小辮往外走。

一個社員說：「百仲你別忘了，馬小辮跟蕭家早就記著仇，從土改蕭老大跟著挖財寶、支書領頭放了他家的樹，他就不斷地造謠言。你不是為這個還整過他兩次嗎？」

兩個孩子讓他說得一愣，又都咧著嘴傻笑了一下。

「你們跟馬志德和李秀敏先到獅子院去等著我，一會兒我有幾句話要跟他們談談。」

「說了半個字兒假的，您就用槍崩了我！」

社員們擠過來ｈｔtｐs://ｍ•hetｕｂook•ｃｏｍ•com，一面要動手，一面喊：

韓百仲說：「這好辦。馬鳳蘭，你把他背到大廟去！」

蘭蘭也晃著腦袋說：「馬小辮，我們在樹林子裡也看見你了……」

地主那兩隻兇惡的眼睛一瞪，小拴柱真害怕了。

這會兒，馬鳳蘭和李秀敏正在院子裡哭鬧得不可開交。

蘭蘭說：「在樹林子裡。」

小拴柱說：「在河邊麥子地裡，背著糞箕子拾糞……」

小拴柱抬起頭來，閃著兩隻大眼睛說：「什麼事兒呀？」

韓百仲聽見馬小辮在屋子裡答了腔，就對福奶奶、喜奶奶說：

他先跑到辦公室找韓小樂：「小樂，你多會兒發現馬小辮家的後門沒有關著哇？」

馬小辮假裝奇怪地看看他們，又齜牙咧嘴地往起爬；心裡有病，裝也裝不像，上牙不住打著下牙地說：「韓主任，您，您這是有什麼事兒呀？」

韓百仲說：「只要你坦白交代，可以從寬處理。」

韓百仲說：「馬鳳蘭，你回你的家！」

韓百仲轉身出去了。

兩個孩子被問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了。

馬鳳蘭就地一滾，抱住了韓百仲的腿不放手，又喊又叫：「你得給我做主哇！別，別進去，我大伯正在發汗。」

韓百仲嚴肅起來：「真的嗎？小石頭真沒去嗎？」

韓百仲想了想，拍著手說：「好，好！」

馬鳳蘭說：「讓我們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我得扶著他，要不，跌壞了怎麼辦？」

韓百仲想：地主害了人，決不會這麼一說就老老實實地承認，這樣問，白耽誤工夫，也白費唾沫，不如讓他在大廟裡等著，自己先找馬志德兩口子談談，從他們那兒湊湊情況，再馬上派人到樹林子和北山根搜一搜，幾處一齊下手，事情就好弄明白了。他想到這兒，就對韓小樂和韓百旺說：「你們把他帶到大廟等著我，要看住他。」又把馬長山叫到一邊，小聲說：「你快去找克禮，到樹林子、北山根找找；別光在明面上，越是旮旮旯旯的地方，越要找細一點兒。」等兩個年輕人和一夥社員押著馬小辮走了，韓百仲又急忙奔向獅子院。

韓百仲說：「胡說！不敢沾他的邊兒，昨晚上你住在他家？你們都策劃什麼了？把小石頭弄到哪兒去了？告訴你，這回你的壞事幹到頭了，不主動交代，你就甭想混過去！」

馬鳳蘭叫起來了：「怎麼沒有我說話的地方？什麼事兒沒有，你闖進人家家裡又吹鬍子又瞪眼的，這是怎麼啦？沒個王法啦？」

韓百仲問：「過後也沒關嗎？」

小拴柱進屋就衝著馬小辮喊：「臭地主，真會騙人！早上你背著糞箕子到河邊上去了，從麥子地裡走的，為什麼說沒去呢？」

「對，得在壞人裡邊找找線索呀！」

韓百旺說：「還有一條最要緊，我剛才聽說，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一股子風來了，說是馬小辮的兒子馬志新要回村，要幹什麼一件了不起的事兒。這個，跟支書丟孩子的事兒一點牽連都沒有嗎？百仲你想想，再跟這一程子咱們東山塢鬧出來的種種亂子連在一塊兒看看，馬小辮十有八九是兇手！」

「你快說呀！」

小拴柱說：「吃了飯，我就找他去了。」

另一個社員說：「也別忘了，他的靠山是他侄女婿。馬之悅這個山眼看著搖搖晃晃地要倒了，馬小辮心裡能不怕呀？能不恨呀？他不會使點毒手腕，幹咱支書一傢伙呀？」www.hetubook.com.com

韓百仲說：「好孩子，跟我走！」一手拉著小拴柱，一手拉著蘭蘭，急忙從家裡出來。他要馬上找到蕭長春，大廟裡沒有的話，就奔二隊的打麥場。

小拴柱生怕自己惹了什麼禍，有點發慌地說：「找了，找了……」

蘭蘭一晃腦袋說：「我也敢，我也不怕他！」

馬鳳蘭說：「是呀，扒開兩隻眼還沒下炕，連屎尿都是我給端出去的……」

馬小辮反而安定下來。他想：韓百仲根本沒提「上山」去這個事兒，證明他們一點兒影子也沒有摸著，自己算是過了險關；這股高興勁兒剛往上一湧，那臉色刷下子就黃了。

韓百仲想了想，又問：「小石頭沒跟你們去，過後也沒去找你們嗎？」

韓百仲覺著群眾的意見和要求都是對的，自己應當來個「當機立斷」。他說：「這樣吧，我馬上找馬小辮去，先問他今天早上到底兒出門沒有；他要是真行兇了，準不承認，準得編瞎話，這就完全證實他幹了害孩子的事兒。我一定要使行政權力，馬上就審查他。」

韓百仲哪顧理她，使勁兒一推，就闖進去了。

小拴柱一挺胸脯子說：「當然敢啦！我就不怕臭地主！」

韓百仲一手扳著一個孩子的肩頭說：「咱們一塊兒找馬小辮去。我要當面問他到地裡去沒去，到樹林子裡去沒去；他要是不承認，說沒去，你們敢作證嗎？就是當著他的面，把你們看見他的事兒說出來，敢嗎？」

韓百仲說：「甭裝蒜，他是屁病都沒有。馬鳳蘭你給我走開；不快走開，別怪我連你一塊兒整。」

韓百仲越聽，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懷疑，胸口更加激烈地跳了起來。他四周看看，沒有外人，就小聲說：「告訴你們吧，還有比這些更可疑的事兒哪！」

馬鳳蘭喊著：「哎呀呀，你一個幹部，怎麼聽孩子的呢？」

韓百仲心裡又一動：「拴柱，你在哪看到的他呀？」

馬小辮拍著炕：「胡扯！」

馬小辮又一愣，又搖搖頭：「那樹林子，我還是去年秋後摟樹葉子去的哪……」

馬鳳蘭說：「人家是病人嘛！」

韓百仲說：「不用在這兒給我唱戲。馬小辮，我告訴你，你這回不老老實實地交代問題，饒不了你！」

韓百仲又著急地問蘭蘭：「你領他到樹林子裡去了？」

馬長山說：「他的腦門上有幾個紫印兒，真有病還是假有病，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個老傢伙雖說參加幹活兒了，總像魂不附體的樣子，有時候又鬼鬼祟祟的，準是又想幹壞事兒。」

韓百仲又問：「過後，你們再也沒見著他嗎？」

馬小辮見事不好，就要耍賴，嚇嚇人，提高了聲音說：「韓主任，你看我是幹這種事兒的人嗎？你就是借給我幾副膽子，我也不敢呀！反正我也沒好了，我不活著了！」喊著，就要往牆上撞。

韓百仲點點頭，問：「就這個嗎？」

韓百旺說：「我們的看法，一句話全有了：這件事兒，馬小辮最可疑！」

韓百仲進了門，就問馬志德：「你爸爸呢？」

韓百旺說：「還有哪，昨天夜裡那雨是多大，小伙子出門都不容易，為啥馬小辮偷偷地往外跑，還在別人家過夜；早起回來，口口聲聲喊叫害病了，這裡邊不是大有文章嗎？」

蘭蘭說：「他不去，也說要跟他爸爸去捉鳥。」

韓小樂說：「夜裡我餓了，回家找點東西吃，繞個彎兒到他家後門看看，又推了一把，光掩著，沒有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