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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從場上回來的韓道滿，正在一邊做飯，一邊著急地等爸爸，爸爸到家了，把他嚇了一大跳，慌得連手裡的飯瓢子都沒放下，就跟進屋裡，一迭聲地問：「這是怎麼啦？爸爸！」

她朝那個山崖啐了一口，就坐在一塊石頭上了。她望了望變化多端的天地，又撩著衣裳襟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心裡邊挺著急，又挺納悶兒。她想：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又沒個伴兒，能夠跑到哪兒去呢？狼叼去了，虎叼去了？真像馬老四說的那樣，讓壞人把他帶走了，害死了？要是真這樣了，蕭老大該怎麼鬧呀，蕭長春該怎麼受呀？她又想，也許是一陣子虛驚，孩子沒有丟，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回到家裡了。

山崖響起她的回聲。

馬翠清說：「對。你懂這個了，就應當跟好人一塊兒擁護這個主義啦。」

韓百安依靠著馬翠清，慢慢地朝前走了幾步。

馬翠清說：「我看還是不去好。去了說幾句空話，頂什麼用，倒讓人家心煩。」

韓道滿把瓢子交給了馬翠清，就要走。

「你，你就說，我求他，求他暫時到外邊親戚家躲上幾天，再回來……」

「什麼，鬧了半天你還是不擁護呀？」

馬翠清可真煩死了，沒想到找孩子沒找到，拖上這麼一個累贅。家裡的情況到底兒怎麼樣了呢？孩子找到沒有？蕭長春這會兒又怎麼著了？回去是設法再找孩子呢，還是到蕭家去安慰那爺倆呢？再沒門路找了，她也沒有勇氣去到人家那兒說幾句空話。這可怎麼好呢？這個直筒筒一般爽快的閨女，這會兒真為難了。

「對啦。來，我背你回去！」

馬翠清問：「行不行呀？」

韓百安還在閉著眼睛，小聲地呼喚著：「水，水……」

馬翠清又急又怕：「你到底是哪兒不舒服呀？中暑啦，還是哪兒摔著了？」

韓百安滿肚子的話說不出口，他真想跪在地下，給這兩個人磕幾個頭：「孩子，孩子呀！別的地方，我是沒有你們強，看這個，我可比你們看得透呀！不要說蕭支書，就連翠清你，往後也得小心一點兒呀！」

馬翠清說：「行。什麼話？」

韓百安望著兩個年輕人，說：「是呀，看樣子，是得搞社會主義。可是，這個社會主義，我也許還不能像你們那樣擁護它……」

「你，你怎麼知道我，我，在這兒？」

韓道滿也發了火：「白費大夥兒一片心了。我怎麼跟蕭支書交代呀。」

馬之悅真像焦振茂和馬翠清說的那樣，是個大壞蛋！

馬翠清打斷他那沒有頭沒有尾的話，生氣地說：「一勁兒告訴你丟了、丟了，怎麼問個沒完了。」

水落到韓百安那乾熱的嘴唇上，他張開了嘴，把一口水嚥了下去。

韓百安忽然想起昨天夜裡的事兒。他在馬之悅的大門外邊說話，瞧見馬鳳蘭出來，又領進一個人，那人很像馬小辮；頭天晚上兩個人在一塊兒扯連連，ｈｔtps://m.hetｕboｏｋ•ｃｏm•cｏm今早上馬小辮就幹這種傷天害理的勾當，證明他們是商量好了的。對，馬之悅一定知道，他們在一塊兒勾結起來要害蕭長春。

馬翠清對韓道滿說：「不讓你去，就算了，你守著他吧，我得看看去啦。」

馬之悅誰都害，跟蕭長春作了對頭，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怪呀，他們不怕傷天害理？也不怕殺人償命？一塊兒當幹部，還幹這種事情？馬之悅是壞到底兒了，是個頭號大壞蛋！

兩個年輕人又借這個機會一對一句地開導著韓百安，韓百安也是一句一句地聽著；最後，他說了一句真心話：「你們說的那個社會主義，將來搞成還是搞不成；搞成了，倒是好還是不好，我心裡邊還沒有全落實；可是，有一條兒，我懂啦——擁護這個主義的人，全都有好心、幹好事兒；反這個主義的人，全是懷著壞心，幹壞事兒，什麼壞事兒，全幹得出來，對誰全幹得出來。對啦，我懂啦……」

馬翠清說：「沒有，像是病啦。」

馬翠清急忙蹲下，用了很大力氣才把那個人扶起來，又把嘴伸到他的耳朵旁邊喊：「喂，喂，你怎麼啦？」

於是，小伙子用崇敬的心情、熱情的語言，把蕭家父子在河邊上的情形說了一遍。

韓百安說：「快救他吧……」

韓百安想到這兒，「噗通」一聲，又坐到地上了。昨天晚上馬之悅昧良心那件事兒，本來對他就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一夜沒合眼，昏昏沉沉地硬著頭皮上了山，又挨了這第二回重大打擊，他可真有點挺不住了。

「喲，你打的葛條哪？」

那會兒，韓百安正在山半腰割葛條，他抓住一根，剛要下鐮刀，忽聽有人喊叫，轉頭一看，是地主馬小辮，拉著小石頭。他正納悶兒，又看到馬小辮把小石頭從山崖上推了下去……

馬翠清被嚇一跳。停住想：是人，一定是病了，或是受了傷；不管是誰，也得過去看看。

韓百安想要下炕，兩條腿剛順到炕沿，又呆住了。

馬翠清說：「差點兒回不來，我在山坡上瞧見的，正在地上趴著哪。」

「你幹什麼去啦？」

「誰知道，我是找小石頭，碰上你的。」

「酸毛病又來了。剛才要不是我把你從坡子下邊背上來，這會兒小命都沒啦。來吧！」

他們挪挪擦擦，總算回到村子裡了。

韓百安腳步發軟地走著，他又感到天旋地轉。一下子把他轉到晌午前，轉到那山崖的半腰上。

韓百安又攔住馬翠清說：「翠清，你見到蕭支書，給我捎個話兒去吧。」

「那，那鐮刀把兒我使二十年，二十年了……」

韓百安哀求地說：「你們別著急，別著急……」

她一口氣跑到山坡下，鑽過樹林裡，又爬上石崗子上；到處找，到處喊：「嗨，小石頭！」

那個人像是清醒了一點兒，伸出手來，在半空中抓撓著：「和圖書給，給，給我一點水，水，水……」

韓百安誠懇地說：「你們告訴蕭支書，就說我說的：我往後，就算從心眼裡邊還不能像你們那樣擁護這個主義，可我一定要跟著擁護這個主義的人走；只要你們還幹下去，我一定跟著；再不跟反這個主義的人靠近了，不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管他說什麼好聽的，不看他裝出什麼樣子，我都不跟他們膛渾水了——唉，我算看透啦！」

韓百安聽呆了，手按著炕坐了起來：「啊，他，他是，他真真是個鐵打的硬漢子呀！」

韓百安忽然停住，左右轉著身子，兩隻手在身上這兒摸摸，那兒抓抓，說：「哎呀，我的葛條，全，全丟了；還有，有，我的鐮刀，我，我回去找。」說著，要往回轉。

韓百安又攔住兒子說：「別，別去。我沒大病，就是曬的、渴的，歇一會兒就好了。」

這個，那個，一大堆疙瘩，都繫在這個膽小的中農心上了，繫得死死的；他解不開，也擺脫不掉。

炕上的韓百安叫住他：「道滿，道滿，等等……」

馬翠清說：「我問了一道都沒有問出來。」

韓道滿問：「您要幹什麼呀？」

韓道滿說：「是呀，從今以後，你得從心裡愛社會主義，從心裡跟馬之悅這伙子人分家呀！」

兩個年輕人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又都笑了：

馬翠清聽著，臉上的愁模樣褪下去了。

馬翠清想：他準是渴壞了。這裡離小河倒是不遠，可是手裡邊沒有家什，用什麼給他弄點水喝呢？講不得了，救人要緊；就背過身，抓住韓百安的兩隻胳膊，往肩頭上一搭，又一用勁兒，就給背起來了。馬翠清覺著，韓百安全身都是軟的，死沉死沉的；爬坡的時候，費勁極啦，沒走幾步，汗水就順著臉蛋往下流。她哈著腰，稍微喘了一口氣，把背上的韓百安朝上顛了顛，又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坎子上，又跳過兩道地階子，才算到了小河邊。

韓道滿明白了：「嗨，人家好好的。別人要停下活兒幫他找孩子，他都不讓，他讓大伙兒打場，搶麥子……」

她想到這兒，身上來了勁頭，站起來，把大辮子朝背後一甩，就朝前走。走幾步，又轉回頭朝北山坡看看。忽見坡子底下有一團灰不溜秋的東西正在那兒活動。仔細看看，不是石頭，也不是小樹，真是一個活東西，還在動；動一下，停一停，動一下，停一停……

韓百安兩隻手貼在胸口，低聲又痛苦地說：「你們年紀輕，不知道沉重啊。這是我的真心話兒，我實心實意地求他，求他馬上快離開這個是非地吧……」

韓道滿也說：「害個不懂事兒的孩子辦得到，害蕭支書他們可辦不到。」

「丟，丟了？」

「哪都找了，沒個影子！」

馬翠清說：「我第一回聽你說這麼一句公道話。」

馬翠清說：「要是整天小心這個，就不用革命啦。hetubook.com.com革命就不怕死，怕死就不革命。我倒要看看，這些壞蛋們還有什麼新鮮樣的。」說著，把胸脯一挺，「把刀子磨快點，朝我來試試！」

「您這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躲幾天呢？您當是到外邊他就不想孩子了？」

那邊的人搖搖晃晃地走著，聽到前邊馬翠清的喊聲，「咕咚」一下子摔倒了。

韓百安呆呆地看看兒子，又看看馬翠清，心想，他們好起來了，就要成親了，這是多麼好的一對兒呀。馬之悅要是給我來這麼一下子……他又把腿收回去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我是去看看他，跟他說句話兒好呢，還是不去好？」

她跑著，喊著，越來離著越近了。果真是人。咦，小石頭沒有這麼大的個兒呀？是狗熊？

「渴啦，渴啦……」

這會兒，太陽從東山頭上收走了最後一片光亮，西山邊的火燒雲也在變著顏色，先是朱紅，後是橘紅，過一會兒，又變成了杏黃、淺黃，最未了變成灰白，接著就黑了。

韓百安擺了擺手，穩了穩心，又掙扎著站了起來，扶著馬翠清，朝前挪動著。腿腳比剛才更軟了。

韓道滿也說：「是呀，往後，您就跟蕭支書一塊兒一心一意地搞社會主義吧！」

馬翠清透了口氣，甩著手上的水說：「還問我哪，我還要問你是怎麼回事兒呢！」

「我也離開家半天了，還不知道找著沒有。」

馬翠清又是一驚：這聲音多熟，就大聲問：「喂，你是哪兒的，怎麼啦？」

韓百安盯著那跳動的燈火，好半天才說：「你把他叫到一邊，別同著人，小聲說。」

「丟，丟了？」

那個人長長地出了口氣：「不得了啦！」

身子往下一蹲，韓百安就像一攤泥似的躺到地上了。

韓百安這會兒也為難了：回去怎麼辦呢？見到殺人的兇手，也不吭氣？這不太沒人味兒了嗎？可是，馬小辮是馬之悅的最近的親戚，兩個人是一個心眼兒的人，這事兒肯定連著馬之悅，殺人害命的勾當，肯定是他們一塊兒謀劃的……這可怎麼辦呢？自己這個老實人，惹得起地主，可惹不起馬之悅這麼一個大壞蛋呀！這些傢伙這麼毒狠，要是跟自己記上死仇，也給自己那麼一下子——我的天，韓百安就是韓道滿這麼一個獨根獨苗，這根苗一拔，這門戶算是絕了。他又翻過來想：馬小辮他們害個孩子就解氣了嗎？會不會再害蕭長春呀？可不能讓他們害了蕭長春。這回韓百安真明白了，蕭長春是最好最好的人，東山塢沒他，又得是馬之悅這個頭號大壞蛋當家，那還得了！不行，得把這個頭號大壞蛋剷除，得把蕭長春保住，得揭發他馬小辮、馬之悅，他們搭伙殺人了……

「小石頭？」

「我，我去打葛條了……」

馬翠清趕緊跑回河邊上，又捧來一捧水。

兩個年輕人急了：

「丟了？丟了？」

韓道滿還要追問：「是不是……和-圖-書」

馬翠清打斷他的話說：「我看你不用追根刨底兒了，快去請醫生吧。我給你做那半截兒飯。」

韓百安只好依從。他走了幾步，嘆息一聲，又說：「翠清，要不是你，我今天真得在這兒絕難死了。你真修好了。」

韓百安看看馬翠清調過來的後背，不知道怎麼好。用了很大勁兒才說：「翠、翠清，你攙著我就行了。」

「算了，回頭我給你一把新的，行吧？」

她的心裡一震：啊，是人，是小石頭吧？就一邊朝坡子下邊跑，一邊喊：「小石頭，小石頭！」

韓道滿更慌了：「什麼地方不合適呀？」

她從東山根繞到北山根；又從東山根繞回來，兩條腿走酸了，嗓子也喊啞了。

馬翠清把韓百安扶上炕，衝著韓道滿說：「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請個醫生來看看吧。」

馬翠清明白了：「噢，你是怕壞人再給他一下子呀？是不是？哼，敢！」

韓道滿說：「給他請哪家子醫生呀？」

馬翠清跳著腳說：「還不急哪！這麼說服你，那麼教育你，屁事沒管！」

那個人趴在地上，呼呼地喘著氣。

「您真會求人，這會兒他當支書的撐著天，怎麼能離開東山塢呢？」

韓道滿摸摸爸爸的腦門子：「哪兒不合適呀？多大工夫了？」

馬翠清說：「對，蕭支書是最好的人，往後你們得聽他的話。他領的才是正道兒。」

韓道滿說：「不是他硬頂住，今個又塌天了。」

韓百安看了看身邊的馬翠清，又深深地嘆口氣：「他是好人，是好人……」

馬翠清這才認出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未來公爹韓百安。姑娘心裡發懵：老天，他這是到哪兒去了，又怎麼鬧成這副怪樣子呀？

風吹起來，吹來了夜霧，那霧從稀薄，到濃厚，把平原和山坡都給塗抹得模糊不清了。

「真，唉，怎麼這麼頑固喲！」

韓道滿停住了：「爸爸，您是受了熱吧？」

三捧水喝下去之後，韓百安甦醒過來。他坐起身，茫然地看看黃昏後的野外：「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說什麼呀？」

馬翠清伸出大拇指：「哎，這才叫真革命！」又對韓百安說，「昨天我怎麼跟你講的，蕭支書是最好的人，他為大夥兒，為東山塢，把什麼全交出來了，你要是再跟他三心二意，那可就太不像個人了。」

她到山上打葛條去了，太陽大平西才回來。在小河邊，她從遛騾子的馬老四嘴裡聽到小石頭丟失的消息。她馬上就說：「丟不了，準是上山捉鳥去，找不著道兒回不來了；您找個人把這葛條給弄回去，我找找他，保險找回來。」

「唉，一個大活人，幹嗎讓自己渴成這個樣子呀？」

狗熊也沒有這麼小呀？她喊了一聲：「喂，前邊是誰呀？」

馬翠清抹了抹腦門子上的汗水說：「別管是誰了，快回家吧！你真把人嚇得夠嗆。」

馬翠清喘著氣，爬上一個坡子朝回走，又喊了m.hetubook.com.com一聲，山崖又響起回音。

韓百安望望兒子，又望望馬翠清，說：「別，別給我請醫生，快給蕭支書請醫生吧，快吧，大熱的天氣，可別把他急壞呀。真的……」

韓百安搖搖頭：「沒，沒……」

馬翠清扶著他說：「試試看，不行的話，咱們還得背著；你別拖著我慢慢挪，我家裡還有緊急事兒哪。」

馬翠清趕忙扶住他。又摸了摸腦門，燙得厲害，就說：「看樣子，不光是渴的，你是病了；來吧，我還是背你走吧，快到家，好找醫生看看。」

「全村總動員，找翻了天。」

他擺脫不了那個從山崖上墜落下來的影子，這影子在他腦袋裡，晃蕩來，晃蕩去，又在他的心裡晃蕩來，晃蕩去，晃蕩得他心驚肉跳。地主馬小辮被大夥兒鬥倒了，八九年不敢壞了，今兒怎麼一下子又還了陽呢？他為什麼要害小石頭呢？一個不懂事兒的孩子可怎麼他了呢？馬小辮跟窮人是有仇有恨的，可是，害人家的孩子，對他有什麼好處呢？馬小辮跟馬之悅明來暗往，大夥兒嘴上不說，心裡都有數目字兒；他辦這種事兒，跟馬之悅有沒有聯絡呢？

馬翠清又發了愁，沒個碗啦勺的，怎麼給他舀水呢？有了。她把韓百安放平躺著，就跑到河邊上，伏下身去捧了一捧水，跑過來，到韓百安跟前，手心裡的水已經只剩下半捧了；趕緊往韓百安的嘴裡倒。

韓百安丟魂落魄一般：「我，我渴的……」

韓百安望著天上若隱若現的星星，深深地吸了口氣：「信了，信了……」

「這，這怎麼行？」

「丟了？丟了？丟……」

馬翠清這個活躍分子，一天沒有在東山塢露面。

馬翠清挺高興，心想：韓道滿硬說他爸爸死不承認馬之悅是壞人，這不是幾句話，就把他說的承認了嗎？韓道滿就是笨哪！她說：「往後，你得多跟貧下中農學，學蕭支書那個樣子。蕭支書跟馬之悅是天上一個，地下一個。你信不信吧？」

馬翠清拉住他說：「瞧這份財迷，命都不一定能保，還顧一把破鐮刀哪。」

「行。快回去請醫生看看吧。」

韓百安一愣：「你，你，你是……」

馬翠清說：「該修好的時候，總得修好，我不修別的好，修的你往後能夠進步，跟咱們農業社一條心，別再跟彎彎繞、馬之悅這伙子人學，就夠本兒了。我跟你說，這伙子沒一個好人，做不出好事情來。你信不信吧？」

韓道滿說：「蕭支書也是這樣講的。不讓咱們怕，也不讓咱們替他難過；他說，只要社會主義不受損失，什麼打擊他都受得住，什麼他全都不怕。」

韓道滿搖著韓百安說：「爸爸，您上山摔著啦？」

韓百安說：「行，行啊。」

韓道滿也說：「您病這樣，怎麼能出去呀。躺下歇著吧。我快去請醫生了。」

「小石頭丟了，急死人了！」

「咱們再快一點兒。」

「別，別，別價……」

「翠，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