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第二次世界大戰與史懷哲
加彭的獨立
不錯,醫院一直都沒有電燈,也沒有自來水。夜間,碰到緊急開刀時,得靠手搖式發電機來給開刀房上燈,勉強進行手術。
然而,這一類責難,我們只能說是來自對博士的精神,以及對非洲這個地方的一種半解的知識。
博士的這種精神至上主義,也顯現在他對土人的態度上。在他心目中,膚色之為白、為黑,或黃、或褐;其人之為貴賤貧富,都是無關宏旨的,也一無差別的。因此,即令他們是長年受白人迫虐欺凌的黑人,也不能對他們的生活、思想給予毫無保留、毫無條件的同情。如果有不妥的地方,他一定更嚴格,務使他們能改善。
這一年(一九六〇年)還有一事不可不記,那就是法屬熱帶非洲獨立,成立了加彭共和國。雖然如此,不過地方居民對老博士的敬m•hetubook.com.com愛還是一無改變,這個新興的共和國還把他們所制定的第一座赤道星十字勛章頒贈給史懷哲,連當時的法國總統都落在老博士之後。在這以前,該國還發行了紀念史懷哲的郵票。
就是這一句在他二十一歲時夏天的某一日,在故鄉老家敲擊了他胸臆的聖經中一句話,把他引導到非洲。他唯一的願望就是捨身為可憐的土人們服務。他是準備當「一粒麥子」,埋沒於赤道叢林之中,與草木同朽的。然而,好人畢竟不會寂寞,他的偉大胸襟,終究使他成為廿世紀的茫茫人海中的一盞明燈,給予人類激勵與慰藉。
但這都是為了黑人而安排的,讓黑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再者,根據老博士的信念,現代文明所提供的種種方便,雖然和*圖*書方便是不錯的,但它們只不過是器具而已,重要的是精神,精神才是一切的中心。
「非洲黑人的最大問題,是他們能不能接受鄰人愛的思想,並把它在與別人的關係之中顯示出來。在歐格威河流域一帶工作的傳教師們已經為了這一點而努力了幾十年,並且也漸漸地開始有了成果。然而,鄰人愛的想法,還未充分地普及到黑人們之間……他們不應只學會我們文明的表層與虛飾,而應當自己努力,成為誠實而有人性的人才是。」
非洲原住民的民族意識漸漸高漲,獨立運動如火如荼地展開,他們與長年統治他們的歐洲人之間也經常發生摩擦。在這種情形下,儘管史懷哲的事業是發自純粹的仁愛,並且還靠無比的犧牲支撐了這許多歲月的,然而在原住民這邊的立https://m.hetubook.com.com場看來,仍不能說毫無批判餘地。不僅原住民,即外界也偶有批評之聲揚起。例如老博士對待黑人的嚴厲態度,以及醫院類乎落伍的作風等,都受到某些批評。
博士有謂:
例如著名的《內幕》作家約翰.根室即在其《非洲內幕》一書裡,說蘭巴雷的醫院是:「世界最有名,也是世界最骯髒的醫院」。
「想得到生命的,必失去它;為我,為福音而失去生命的,必得著它。」
當他以一個學者、音樂家,聲譽日隆、前途汪洋之際,把這一切拋如敝屣,決心以一個醫生遠涉重洋前往非洲之際,這一切榮譽都沒有夢想過的。
總之,老博士為人古板,醫院的設備陳舊而未臻完整,都是不爭的事實,但這些絕對無損於老博士的偉大。即使是土人們也深知這一點,對www.hetubook•com.com他崇敬有加。因此,我們或者不妨認為他能得到新獨立的這個國家的最高榮譽,受到舉國上下的感謝,在他自己來說,也許比獲得諾貝爾獎以及如許多的榮譽,更使他覺得高興。
話雖這麼說,但史懷哲當然不是把近代文明全盤否定掉的純精神主義者。蘭巴雷的醫院一直都在改善設備。有個時期老博士以為還不必要的X光設備,後來還是增設了,以後甚至也有了輸送緊急病患的自備飛機——那是一九六二年,蘭巴雷的飛行俱樂部捐贈的,這架飛機就叫「史懷哲號」。不過老博士自己倒從不坐飛機,電視也從不看。就這一點來說,他確是古板的厭棄現代文明者。但是,我們當然知道,看了電視,坐了飛機,人就會更了不起嗎?那是不會有人肯定的。
這種想法,也許未免太迂緩。然而,我們應www.hetubook•com.com當知道,史懷哲博士的一生就是建立在這種理想主義上面的,否則他也不會到遙遠的非洲,來吃這麼多的苦頭。而儘管他的思想是這麼「落伍」、古板,可是它結結實實地敲動了土人們的心絃,也敲動了全世界人們的心絃,所以他的事業才會在全世界引起了那麼大的反響。如果我們忽略了這一層,那麼史懷哲老人只不過是個扔棄了做一個歐洲第一流學者、藝術家的尊榮,跑到非洲的蠻貊之地去瞎忙一輩子的傻蛋,或者如唐.吉訶德一類的人物而已。
在他生前,人們所能想到的最大美譽都已加在他身上了。曰:世紀的偉人;曰:叢林裡的聖者:曰:和平的使徒等等,而不分國籍、人種,他所普受的尊崇,也堪稱舉世無匹。
博士對非洲各民族的獨立運動,當然也有他的見解,與所謂的進步派、革命派等,是有些距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