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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詩葉

作者:黃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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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

心事


閒拈紅葉欲題詩,
待得詩成又懶題,
心事不隨流水去,
月明人在赤欄西!
心事又像星光,皎潔地懸垂在銀漢裏,它熒熒的孤白,彷彿離得很遠,但一到碧落間浮雲四散,白波上秋https://www.hetubook.com•com風暫歇,心事像特別亮麗的星斗,凸顯出來,讓你感到「半池星斗逼人寒」的力量;心事又像波底孕育的靈珠,在月明的靜寂夜晚,那淪蓮的冰彩,時或照亮著水隅。這時候,奪走了你的好夢,使你想起許多瑣細的優事,許多甜蜜的對話,許多那個m•hetubook•com.com被懷念人兒的好處,讓你在赤欄西邊悄悄靜立,長夜無眠。
——宋・陳允平 無題(西麓詩稿)
心事本是一種既隱密而又甜蜜的負擔,在詩人心裏卻永遠是一種原動力,迫使那股寫詩的衝勁永不止息。可是心事www.hetubook.com.com不能公開明說,即使公開明說又於事何補?心事實在是抹又抹不去、吐又吐不出、畫又畫不像的映象,一切表達的方式,對它而言,都顯得殘缺而無力。啊,「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一位高人從中領悟出深遠的意趣,眞愛一定說得最少,也無從說起,心底充盈到一個字也寫不出的地步,題詩眞是顯得和_圖_書多餘了。
儘管我說:深藏的心事,永遠鮮活,由於時常拂拭,它不會被塵封,由於堅固凝結,它不曾隨流水逝去,心事像「江流石不轉」的石頭,在悠悠的萬古中頑強屹立;又像深黑水底的貝殼,千年以來,自娛著霓虹的彩暈。
滿山紅葉的季節,紅得如朱顏的新妝,紅得如往事的斑斕,紅得心頭熱血湧起,紅得非寫一首詩不可!
當詩和*圖*書寫好,想要蘸墨題上紅葉去的時候,忽然那股衝動的興致冷卻下來,往事已經遠颺,像流水一樣不知逝去何方。珍藏在記憶篋中的往事,像篋中收拾著的落花殘片一樣,就算你把殘英重新綴上那舊枝,又是怎樣乾枯褪色而不調和的景象?題詩的筆因而慵懶猶豫起來,只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吹散我殷紅的詩心,化成一片又丹又赭沒入紅葉深處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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