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南明潛龍傳

作者:倪匡
南明潛龍傳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章 兜卒陣法

第六章 兜卒陣法

等梁鵬說完,個個人都暗叫一聲好險。
走不幾步,寥燕秋忽然湊過來,豎起腳,將嘴湊到趙敞耳邊,低聲道:「師哥,我再問你一句話,好不好?」
楊光林又派了兩個功夫較好、對花山地形極為熟悉的小頭目,下山去探聽火炮的位置,當夜便無甚事,眾人心中激動,全都不想就眠,清波上人便道:「我剛從海心礁浮出之時,似見大寨主在船上與人動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徐省驚得連骨頭都軟了,結結巴巴道:「你……是……誰?」
那在後向鄭可一劍刺到的正是趙敞,也是眼中冒火,叫道:「大寨主,待我來問他師姐的下落!」
出得帳來,見天色濃濁茫茫,知已將近天明,正在下霧,便向前胡亂走了幾步,霧越來越濃,直到不辨三尺之外之物事。
清波上人也不知有多少話要問鄭可,但此時既找不到,也無法可想,只得仍回到廳中,那兩個下山搜索大炮位置的小頭目,也已上了山來,回報道百般搜尋,只是不知炮在何處,若非機警,險險還給清兵發覺!
趙敞心知寥燕秋和自己一起下山,但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回去,則雖然將十尊大炮全都尋到毀壞,使清兵無攻山之力,也是罪多於功,因此心中這份焦急,不可言喻,但是又苦於正在許多營帳之中,不敢出言高聲喊叫,只得周圍分途尋找,走不幾十步,被他發現了一個清兵屍體,心中暗喜,知道是寥燕秋下的手,可知寥燕秋是從此途而去,便跟了過去,但是一直跟出了清兵營地,再提高聲音,叫了幾下,仍是不見回答。
泰山神駝雖然不知道清波上人何以要沉下海去,但也沒有辦法。
清波上人原也深諳兵法,一望而知,帶領清兵的乃是一個真正的將才,那李成棟可稱得名不虛傳,看了一會兒,既看不出什麼名堂,覺得下山時間已久,不用說耽擱下去被清兵發覺了是個大麻煩,就是第一寨弟兄,怕也要等得焦急,因此便急急趕回寨來,才至寨門,便覺有異,但見人馬齊有遠行之意。倒是寥燕秋跑在前面,剛趕到,便覺有人想越窗而逃,一流星錘砸了過去,正是鬼影子授她的絕招。
趙敞聽了,心中這一吃驚,真的非同小可,心想這是什麼話?難道麥蓮真是不要自己,死心塌地跟著鄭可了嗎?若要不是,為何在軍營之中也跟了他一起來?一急之下,心中又怒又痛,身形一晃,撲了過去,「啪」的一聲,在徐省臉上,就打了老大一個耳刮子。
楊光林聽得於六喝止,仍不以為意,大聲道:「若不是邪門,怎的眼睛像鬼火的一般?」
趙敞道:「好師妹,難道還要我在這裡講故事給你聽不成?」
但怪婦人的掌緣仍在他的肩旁帶過,趙敞只覺雖只是挨到了些掌風,也已隱隱地生痛,心中更是吃驚,因這怪婦人這一掌看來輕飄飄的,發來毫不費力,掌風竟如此的厲害,真是不可思議。若是給她打個正著,怕不要骨斷筋裂?自己與她無怨無仇,不知何以驟而下此毒手!
那些清兵全都睡得像死豬一般,被他如入無人之境,行得極為順利。
當時眾人也俱未在意,趙敞知道這副手套是有用之物,雖然不屬於己,總也歡喜,便眼望清波上人,清波上人點了點頭,趙敞歡天喜地接過,揣在腰間。
楊光林退開之後,氣喘吁吁,不斷揮舞著右臂,想是用力過度,酸麻已極,也氣得講不出話來,趙敞則更只是手持長劍,用心來戒備,不敢貿然出手。
但寥燕秋學到的「鳳凰三點頭」倏起倏落,變招何等快疾!
那一旁楊光林也躥向前去,拾起甲板上的三節棍,大聲呼喝,攻了過去。
趙敞實在扭不過這位小師妹,在羅浮山玉女峰時是如此,現在仍然如此,遂三言兩語,將經過情形說了。
泰山神駝心知鄭可輕功再好,身法再快,總不能上天入地,一瞬間就不見了蹤影,一定仍然匿藏在附近,一面叫楊光林吩咐眾人小心防備,一面圍住議事廳四面搜尋,但亂了近半個時辰,哪裡還尋得著?
寥燕秋一路上「嘰嘰咯咯」講個不停,問的全是稀奇問題,講到自己做山大王一事,又大笑不已。
徐省武功雖然平平,但是覺得一句話未講完,人家一隻手已按在「腦戶穴」上,焉有不知厲害之理,擺了幾下,非但沒有擺脫,反覺一股熱氣直傳了過來,嚇得徐省哀求道:「鄭大哥,別開玩笑!」
趙敞則戀師情切,也在一旁坐著。
楊光林心中藏不住事,脾氣又躁,見怪婦人大有瞧不起人之概,立即回嘴道:「說你似鬼火,便又怎的?」
那怪婦人冷笑一聲,神色大變,駭人已極。
兩人看看已跑到營帳附近,寥燕秋是女孩兒家,到底細心,在地上一看。那密林中的土地本極柔軟,此時上面陳了無數人馬的足印之外,還有幾道極深的車輪雜亂|交錯。
清波上人強收悲痛,一算時候,兩人已去了半天了,心中暗暗地焦急,但也是無法可想,駝子自告奮勇,要下山去看一遭,清波上人自然同意。
趙敞也是男人,卻並不怕,看了一會兒,心中奇怪,心想那輪痕明明通來此處,怎的不見大炮,反倒睡了一營帳的兵丁?心還不肯息,再仔細一看,那邊廂黑烏烏地有一件物事,圓滾滾,看不出是什麼,忙縮回頭來,招手叫寥燕秋過來,寥燕秋適才已羞得不得了,此時只是頓足搖頭,死也不肯走近。
駝子氣得「哇哇」亂叫,道:「早知有蓮姑娘這層關係在,說什麼也得扣住這廝的眼門不放!唉!唉!」住地歎息。
鄭可知道再在議事廳中待下去,難討公道,就趁這躍開之勢,眼睛亂轉,一眼望見那面窗旁只站了幾個小嘍囉,便就勢足尖一點,躥了過去,眾人想要圍住時,鄭可手起一掌,擊斃了一個小嘍囉,人便翻窗而出。
清波上人只得又將在海心礁沉船的事一一說了。
趙敞原是個老實人,心想自己果然不應暗箭傷人,就憋紅了臉,講不出話來。
但是只叫出了一個字,清波上人已因史勤丁神色有異,沉下水去察看原因,自然沒有聽見。
怪婦人只覺心灰意懶,也不再回船上,逕向海心礁游去。
但是楊光林「哇哇哇」三聲大叫過去,右臂連抖三抖,那怪婦人不但紋絲不動,站在棍上,楊光林還覺一股大力,其勁道陰柔至極,但也大到了極點,自棍上向手腕衝來,只覺得虎口發酸,不多一會兒,手臂已軟,知道那怪婦人已將內力自棍上迫到,只不知道是什麼內功,能夠如此神妙,心知若再拼下去,自己一身橫練的童子硬功,非被衝破不可,急忙「嘩啦」一聲,去了手中三節棍,人也向後躍了開去。
怪婦人手向趙敞一點,道:「就是這廝!」
趙敞一怔,心想那扣針乃麥蓮與己私訂終身所贈,寥燕秋何以會知道?
清波上人點了點頭,道:「也真難為了他,小小年紀,有這等才智武功,只惜不走正路!」
清波上人見鄭可要逃,一聲清晡,人便離座而起,衣袖展處,「叮叮」連聲,早已接了幾支暗器在手,一上手,便知是折扇鋼骨,可知鄭可準備趁眾人不注意時幻走,圖謀已久。
趙敞聽他恭維鄭可,心中暗暗好笑,正要認明他的所在,一舉發難之時,忽聽徐省又道:「麥姑娘處我剛才還去伺候過,她一夜未睡,等你回來呢?怎的你去了這麼久?」
當下第一寨中,兵馬調動,加強防守,以備清兵來攻。
鄭可上身才一仰,寥燕秋手腕微微一抖,流星錘便直砸下來,鄭可明知翻身入廳,凶多吉少,但如果不躲進廳去,流星錘砸了下來,不死也得重傷,因此才避了進來。
其時,也正是泰山神駝再下花山,探聽他們兩人怎麼遲遲不返的時候。泰山神駝只在營地內轉了幾轉,再也想不到趙敞會在營地之外呆呆地轉圓圈,因此也就回山去了。
趙敞不忍拂她的高興,道:「好的,但現在快去尋那十尊大www.hetubook.com.com炮吧!」
寥燕秋答應了,趙敞拔出長劍,倒頭想了一會兒,又將長劍歸入鞘,輕輕地折了一根樹支在手,撥開了帳幕,以從薛老三見學來的點穴法,手中樹支在一剎那間疾顫七次,已經點了七個清兵的「節脈穴」。
此時,天時已經近四更,眼看天色將明,據千面郎君鄭可所稱,李成棟於拂曉時就要攻寨,所差不到兩個更次,寨內人人心情緊張,只聽楊光林大聲吆喝指揮之聲。
徐省正在竭力討好鄭可,怎樣也料不到臉上突然會挨上一掌,這一掌趙敞因急痛攻心,足足用了八成力,痛得他「哇」的一聲,連門牙都被打落兩顆,含糊不清地叫道:「鄭大哥,你怎……」一語未畢,趙敞已手腕一翻,左掌按在他腦後的「腦戶穴」上。
寥燕秋嘟起了嘴,說道:「好!你要不講我,就不和你一起去!」
清波上人道:「可是那誰作桓伊三弄,驚破綠窗春夢。新月與愁煙,滿江天嗎?」
趙敞手並不松,探頭進帳一看,見只是一所空帳,並無人在。
船上眾人,不由自主地後退數步,怪婦人在船舷站定之後,冷冷地道:「怎的我眼睛便像鬼火?」
船上有人眼尖,已然看到,因此叫了一下。
泰山神駝對南北武功皆有涉獵,竟也看不出這怪婦人掌法與內功,是哪一派的家數。
駝子將話講完,清波上人心中翻翻滾滾,已不知轉了多少念頭,或心酸,或沮喪,但他為人極持身份,若只有他一人在,真忍不住會滴下淚來,但此處既有這多人,清波上人只是長歎一聲,默默無言站了起來,在議事廳中,駿來駿去。
趙敞說道:「那營帳角落上,有黑魆魆的一件物事,我想闖進帳去,看個究竟,你幫我在外巡風。」
那邊的一個,也被趙敞點了穴道,昏了過去。
天下武功招式,就算是再精妙的,也有些微破綻,不過精妙的招式,破綻較少,或是破綻之處不易為人看到,更妙的即使有易攻之處,也叫人萬萬想不到,因此不敢來攻的。
議事廳中眾人,恨不得生啖其肉,死剝其皮,泰山神駝一個箭步躥過,鄭可便落入他的手中。
清波上人心中亂極,愛妻愛女俱皆為奸人所害,下落不明,就算他武功再好,究竟仍是有血有肉之人,怎能不心如刀割?歎一聲說道:「若是鄭可這廝在,當可問他!」
清波上人為急於知道那怪婦人的下落,便匆匆將自己在海中的遭遇講了,眾人盡皆咋舌不止,各自心忖若給自己在海中撞到了那樣的大怪物,可非得命喪海中了。
那守在營帳之中的,倒真是徐氏三傑中的徐省,徐氏三傑全是莽漢,徐省一見來人如此身法,便已料定了是千面郎君鄭可,見自己問一聲,對方卻並不回答,還只當鄭可怪他不應一照面,也不問清楚便撲,因此便賠笑道:「鄭大哥,剛才你這下點穴,真是出手如風,若不是我知道厲害,死命避開去,早就倒地了。」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擋不住人多,合力而攻,當不會怕她。
寥燕秋心中連叫有趣不止,也跟在後面。
寥燕秋「咭」的一笑,跑開一步,道:「師哥,蓮師姐給你的那只蝴蝶扣針呢?」
寥燕秋這一夜來,興奮得從來未有,剛才聽得清波上人講述在海中與大章魚爭鬥之時,緊張到手心直出冷汗,又亂咬指甲,這時又見有故事可聽,打她也不肯走的了。
怪婦人冷然道:「既然口出不遜,諒來有幾分本事……」講到這裡,眼睛四轉,一眼望見趙敞手中那柄銹跡斑斑的長劍,便「咦」了一聲,逕向趙敞走去。
泰山神駝一頓腳,心想說不得只有三打一了,剛想上前,忽聽一人叫道:「清波上人!」
眾人愣然不知何故,窗中又飛進一個少女,笑嘻嘻的,手中提著一副流星錘,趙敞一見,便大叫道:「燕秋師妹,你怎麼在這裡?」
那吳忠卻仍然不知厲害,站了出來。
這時,清波上人、楊光林等也已越出,寥燕秋因見鄭可打擾了於六的敘述,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但分頭一尋,再向議事廳外眾弟兄一問,俱都道未曾見到有人逃出。
那怪婦人果然跨前一步,眾人心中緊張已極,但她卻並不動手,只是問道:「你為什麼要叫清波上人?」
那小姑娘正是寥燕秋,見了趙敞,也歡喜道:「師哥,原來你沒給清兵殺死?」接著,又想起自己假冒麥蓮與他訂親一事,面上一紅。
鄭可剛想趁機逃出去,倏覺「呼」的一聲,迎面蕩到黑魆魆的一件物事,認出是流星錘,勁道極足,如自己不顧一切,躥了出去,非給砸個正著不可,因此才不得已,急忙使一個「鐵板橋」,上身後仰,避過了這一錘。
不一會兒,那些原是縱橫交錯的車輪印子已分成了十路。
清波上人在海心礁中看到那幅畫在石壁上的圖畫之後,本來心中已經肯定那個譏嘲他不能保妻仍談保國的怪婦人,就是愛妻江上燕殷紅。但是後來又在大章魚肚中得了那個金盒,盒中明珠原封不動。那金盒與明珠,乃是麥榮與殷紅的定情之物,就算殷紅嫌麥榮薄倖,也不至於失去的。因此清波上人懷疑江上燕雖曾在海心礁中練過「太陰煉形」上乘內功,但後來卻喪生章魚之腹,那怪婦人可能是她的同伴。但是清波上人心中,卻又萬萬不肯承認這假定。
楊光林側頭想了一會兒兒,道:「沒有,我們正停了船,海水深也無法拋錨,只好轉著舵兒在海心礁附近打轉轉。等了好久,還不見你浮上海來,正想再使人下去找你們時……」他講到這裡,左右四顧,忽然問道:「咦!沒皮鱗魚史勤丁呢?」
眾人只當他真的想動手,便都退至牆腳站立。
一路走來,連一個哨兵都不見。
那些清兵只道帳外有人巡邏,哪裡知道會有人闖入帳來,不一刻工夫,已全被趙敞點了穴道,趙敞放心大膽走到那角落一看,從地上伸出來的,可不是兩尺來長的一節炮管?
寥燕秋說得高興頭上,聽趙敞這樣一說,心中大不高興,趙敞又是有什麼說什麼,也不懂語氣委婉點,因此賭氣將手一摔,道:「不說就不說!」
怎知他這裡快,人家還要快,長劍剛打橫削出,那怪婦人就直欺近身來,那方位之妙,趙敞萬萬想不到。
谷貴才進議事廳中,便與鄭可動上了手。
史勤丁既已浮上海面,諒必不礙,也就放過。
誰知那怪婦人雖在與兩人動手,但卻游刃有餘,也聽到了這一聲叫喚,猛地一前一後,雙掌齊施,楊光林、趙敞忙各向後躍開,怪婦人一個「旱地拔蔥」,人便凌空而起,來至眾人旁邊,厲聲問道:「剛才誰叫清波上人?」這一問聲音之淒厲,武功差的人,都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誰知於六卻側頭細想起來,寥燕秋睜大眼睛,瞪著駝子,見他半天不出聲,催道:「駝子,快說吧!」
於六道:「文墨上我也有限,但還可聽出是蘇學士的一闕昭君怨。」
聽得寥燕秋睜大了亮忽忽的眼睛,「呵呵」連聲,一聽到趙敞學了這麼多奇妙武功,不禁大為羨慕,一把拉住趙敞一手,道:「師哥,快一件一件教給我!」
一目甫畢,人叢中走出一個駝子,正是泰山神駝於六,冷冷地道:「姓鄭的,旁人都可以放你走,駝子要留你在這裡住幾天!」
趙敞知她脾氣,一笑了事。
吳忠道:「清波上人適才浮上海來,是以叫了一聲!」
趙敞心想這倒真是麥蓮什麼都不顧的脾氣,想起在那荒島上麥蓮與鄭可兩人的行徑,徐省的話,也不由得他不信,歎了一口氣,道:「鄭可在萬山島設計害人,誰不知道?」
楊光林此時正俯身在察看谷貴屍體,一見自己弟兄死得如此慘法,早就怒不可遏,鄭可還不見機,問了句。
猛聽得「啪」的一聲,接著一聲嬌叱道:「走不了。」
趙敞到底懂事些,起先並不攔阻她,後來看看已近清www.hetubook.com.com兵營帳,自己此來乃是暗探大炮位置,如此大聲嘻笑,豈非等於講給人家知道?便道:「小秋,別大聲說話了,別誤了正事!」
清波上人聽了,心中煩悶又加一成,道:「這李成棟雖是將才,但對付江湖朋友,也未見得有辦法,依我看來,必有人在獻計調度,方得如此。」
徐省在人家掌握之中,不敢不從,道:「好漢且鬆手!」
鄭可明知眼前這一干人,全是反清的死士,自己所作所為,已犯他們大忌,現在身陷重圍,只可智取,不可力敵,主意打定,便笑吟吟地對趙敞道:「小哥,就算你要問我師姐的下落,就應該暗箭傷人嗎?」
於六訝道:「咦?麥兄怎知?」
寥燕秋悄悄在趙敞脖子後面捏了一把,倒嚇了趙敞一跳,待知道又是寥燕秋淘氣在捉弄他時,又不好發怒,更不敢出聲,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兩人仍向前悄悄行去。
原來那營帳之中,哪裡有什麼大炮,倒有橫七豎八,睡了不少清兵,那些兵丁都是從北方來的,南方十一二月天氣,他們也不覺得寒冷,而且北方習俗,喜歡脫了衣服,裸體睡覺,帳中清兵,倒有一少年是光著身子的,難怪寥燕秋害羞了。
不一會兒,徐省道:「到了,麥姑娘就在帳中!」
此時,眾人更是聚精會神,聽於六講下去。
清波上人心想剛才自己是匆匆來去,這番小頭目怕又是武功不濟,便對趙敞與寥燕秋道:「你們兩人帶了兵刃,下山去尋,若拂曉以前,不能找到,則此寨難保,干係甚大,千萬小心!」
但駝子下山,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回來,道:「奇了,小哥與寥姑娘兩人蹤影不見,清兵全在沉睡,看來鄭可拂曉進攻之言,不盡可靠。最奇的是主帥居於何帳,我跑了一匝,竟然找不到,大炮在何處,也是莫名其妙!」
徐省頓了一頓,續道:「後來鄭大哥回來,又獻計攻花山,麥姑娘這次絕不肯再離開他了,一定要跟著來。李總兵道女人家怎可隨軍住營?麥姑娘不服,當場叫了兩個偏將來比武,結果兩個偏將全被她打傷,李總兵這才允了。」
清波上人聽到這裡,急問道:「來人吟的是什麼?」
那楊光林天生神力,七八歲時,已能將數十斤的石磨盤舉上舉下,現今一身的武功,這奮力一抖,就算壓在三節棍上的千斤巨石,也要被他抖起來。
因為承認了這個假定,便等於說他這一生已再也不能與愛妻會面,故所急於知道那怪婦人的情形,偏偏楊光林不知他心事,反倒問起史勤丁的下落來,清波上人只得潦草講完,又問道:「楊兄請快說?」
楊光林「霍」地站了起來,叱道:「怎麼說?殺人償命!」跨前一步,三節棍「刺」的一聲,抖得筆直,一招「怪蟒出洞」,點的是鄭可肩上「井田穴」。鄭可連聲冷笑,側身避過,忽覺腦後一涼,頭髮已被削去一綹,急又向旁避過,耳聽楊光林喝道:「小哥,待我與谷寨主報仇!」
那人在地上一滾,方始避過,笑道:「鄭大哥,是我!別大水沖倒了龍王廟。」
他說著,便抄小路,飛也似趕回寨中,剛好遇到萬里飛梁鵬,已下令眾弟兄退守第二寨,其間相差,可謂千鈞一髮。
楊光林還想講話,泰山神駝大聲叫道:「沒地扭扭捏捏做甚?楊兄,清波上人所言不差,別讓了,倒是如何處置這個小子呢!」一面說,一面手中一緊,鄭可急忙運勁相抗,但他怎能比得上泰山神駝內功之深湛?而且駝子又是有意給些苦頭他吃,痛得他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趙敞道:「你這穴道,四個時辰便會解去,不用驚慌!」說著,逕自出帳去了。
駝子急叫道:「別走了他!」
清波上人歎道:「一點也不錯,她既是心中鬱悶時練此工夫的,這十年來,冤毒已深,實在恨不得生食我肉,死寢我皮,唉,雖然這其中本是奸人搗亂,而成誤會,但解釋起來,真不是容易的事!這就難怪她處處與我作對,強令蓮兒隨鄭可遠去了!」
此時,趙敞已完全相信徐省所說是實,可知麥蓮定然還在營帳之中,若不找到她,問明何以訂了終身,又不愛自己,此一生怎能活得安穩,便伸手在徐省脅下昏穴一點,手再一鬆,徐省老大個子,「咕咚」的一聲栽倒在地,睜著銅鈴也似的眼睛,做聲不得。
這一想,不由得他驚出一身冷汗,慌忙趕了回去,那時天色黑沉沉的,趙敞小心沿著車輪印子,一尊一尊,如法炮製。
泰山神駝藝高人膽大,但他見過她的工夫,外面看來雖是揚著臉,鎮定已極,但暗中也有用心戒備,以防她一舉發難。
怪婦人連聲冷笑之中,人又如怪鳥飛墜一般,向趙敞撲到,趙敞知道她的厲害,忙使開「倒海劍法」,「刷刷」兩劍,怪婦人人還在半空,劍便已刺到。
若是遲了一步,第一寨怕不已被鄭可三言兩語騙了去?需知這第一寨乃七十二寨之門戶,其形勢之險要尤甚於總寨。因以前七十二寨人馬,不過做些劫富濟貧的勾當,也無官兵來征剿,是以並不看重,如今一和大軍接觸,便顯得它地位之重要了。
趙敞來不及掣劍,急忙使「瘋子賣酒」,一側避過,手中樹支,也已聽聲辨位,「刷」地伸出,去點來人小腿上的「委中穴」。
趙敞這時正是又氣又急,因為他只當又是寥燕秋淘氣起來,賭氣走了的,急的是眼看天色將明,大炮埋藏地點,既已為己所知,若不立即破壞,拂曉清兵進攻,花山難保,因此在山腳下踱來踱去,好生委決不下。
進帳一看,趙敞心中不禁暗暗疑惑,只見一隻青案上,點著三支蠟燭,牙床繡被,哪裡有一點兵營的氣息?竟活像是個小姐的閨房。
她一上船,眾人便有戒備,是以趙敞才掣劍在手,這時見她向自己走來,眼睛一閃一閃,竟是不懷好意,不等她走近,便舞了一個劍花,使一招「精衛填海」,護住自己。
寥燕秋急說道:「師哥,你再欺負我,我講給師父知!」
楊光林想了一會兒,剛想再說下去,駝子於六道:「楊兄不善言辭,讓我來說吧!」
泰山神駝於六道:「等著等著不來,眾人似都感到心急,大寨主更是忽在甲板上團團轉。忽然,聽得一聲又細又怪的聲音,自海上傳來。群雄中倒有一半是慣在海中為生的,俱都面露訝異之色,因為此時海面浩蕩,一望無際,四周皆是無船往來,何以突有怪聲傳出?漸漸地,方聽清那聲音竟是吟哦之聲,只有一聽那聲音直鑽入耳鼓的情形,便知那人的內功,實已深湛到了極點!因此眾人盡皆悚然動容,以為一定有武林高手來了,果然,不久便見海面上浮起一個小黑點,迅疾無比,向船行處職來,那吟哦之聲也越來越清晰……」
怪婦人聽了,兩眼綠光閃閃,向駝子看了一會兒。
清波上人長歎一聲,淒然道:「你且先說!」
徐省無奈,只得仍回至那營帳之中,趙敞將他點了軟穴,將大炮破壞之後,才又解了他的穴道,迫他去找麥蓮。
怪婦人似不相信,道:「你說什麼?」
兩人將清兵輕輕放在地上,走到營帳旁邊,寥燕秋探頭進去一看,不由得趕緊縮回頭來,罵趙敞道:「師哥,你怎麼這麼壞,要我去看這等不堪情景!」
楊光林一怔,心想他這話可不錯,反正這小子已犯眾怒,遲早走不了他,便將手一揮,剛想叫眾人讓路,給他下山去之時,泰山神駝跨前兩步,指著鄭可道:「姓鄭的,今天你可遇見剋星了。江湖上朋友心地老實的多,被你三言兩語騙得過去,我駝子是出了名的刁鑽古怪,什麼話都不信,你想要走,還得看我駝子肯不肯!」
原來清波上人與寥燕秋帶了十餘人下山之後,才到半山,便覺到如帶人同行,勢必被清兵發覺,便令那十人路上等候,兩人施展輕身工夫,一路上看來,只覺清兵密密麻麻,整齊有序,因顧和_圖_書忌清兵人多,也不敢惹事,但奇的是,來回巡弋了好幾遭,竟未發現那十尊大炮安放在什麼地方,也看不出哪一個帳篷是主帥所居。
此時,眾人因同船而來,事情皆是親身經歷,因此不必再聽,有的走去休息,有的走去幫守寨,一時,廳中只剩下楊光林、於六、清波上人、趙敞和寥燕秋等人,還有一個鄭可躺在地上,眼睛半開半合,眾人都親見泰山神輪於六點了他腰間的軟穴,想泰山神駝指法何等厲害,又是將他恨之切骨了的,這下的自然是重手法。就算他暗運內勁,能以將被封閉的穴道衝開,也要四五個時辰,因此並沒人注意他。
鄭可在萬山島上見過駝子身手,知道他在這一干人中,武功最好,自己是否其敵,尚不可知,但抵擋一陣,總是可以的,便拱手道:「各位請將圈子讓大些,容在下向泰山神駝領教一二!」
趙敞手上一緊,說道:「少說廢話,麥姑娘在哪裡?快領我去!」
楊光林因此立即吩咐將總寨兵馬連夜調來此間,加強防備,人多手多,一夜之間,果然將第一寨裝成鐵桶箍似的。
寥燕秋聽了,立即站住了道:「咦?師哥,你為什麼要帶罪立功?」
怪婦人冷笑一聲,掉過頭來向楊光林瞪了一眼,冷冷地道:「若不是看你知道朋友危急,應當出力相救,照你這種暗中偷襲的卑污手段,絕不能饒了你!」
駝子想起自己一生闖蕩江湖,少有失手之時,今夜卻仍被鄭可逃脫,雖然是恨他入骨,但也不禁佩服他為人機智絕頂。
那婦人看了駝子一會兒,仍是冷冷地道:「不錯,這船上我確無相識之人,但是有人卻與我極為憎厭之人有關,此等人留在世上何用?不除去了他,也為後世留患!」
此時,兩人越發肯定是大炮所藏,兩人一商議,決定不分開,一條一條地尋過去,先揀了居中的一條,走不幾步,便見兩個清兵正在小步來回行走,那條輪印,竟直通入一所帳篷裡面去。
清波上人進入議事廳中之後,停睛一看,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知已有變動而已,故先對楊光林講了一句話,接著一看,不但楊光林、駝子、趙敞等全已趕到,最驚人的千面郎君鄭可也在此間,並已落入泰山神馬它手中。
一時之間,議事廳中好漢,個個掣出兵刃在手,將鄭可圍在中心,看來即使他有通天本領,也難逃得出去!
泰山神駝道:「定是那千面郎君鄭可了!」
趙敞見竟是自己,不禁莫名所以,心想自己五歲頭上,就成了孤兒,可說是一個熟人也沒有,他想到什麼便說什麼,脫口道:「前輩不要弄錯了!」
兩人雖是前後夾攻,但那怪婦人卻似一個影子一般,在劍光棍影之中,來回飛舞,只有楊光林和趙敞兩人覺出身旁微風飄然,旁人看來,簡直無聲無息。
那怪婦人見了,怪叫一聲,本是慢慢走近,突然變得直撲過去。
趙敞一聽那聲音極熟,認得出正是徐氏三傑中的徐省。
於六為人雖然貌相醜陋,又是個駝背,但實在心思縝密,極工心計,他這一句話明裡並不得罪怪婦人,但暗中卻有責她無事生非,橫來取鬧之意。
他心想難道麥蓮真的在此,徐省倒未曾說話?再仔細一看,床上枕被凌亂,伸手進去一探,還有餘溫,知道人走,還不過是片刻間事。
楊光林為人極是豪爽,聞言便答道:「清波上人,今日江湖好漢都在此,廣東一地,幾乎已全為清兵所佔,只得這花山七十二寨了,海底蛟,你來當大寨主吧,我楊光林聽你調度!」說著,從懷中探出一面鋼牌,足有四隻手掌那麼大小,上面鏤刻著山巒起伏,全是花山七十二寨形勢,遞給清波上人,道:「七十二寨大寨主的令牌在此,請你接著!」
趙敞心中著急,叱道:「你從哪裡來的,便回哪裡去!」
清波上人道:「於兄,且點了他的軟穴,我們先商量了正經大事再說吧。」駝子聞言,駢指如戟,在鄭可腰間一點,鄭可人便軟了下來,躺在地上,只剩眼睛開閉的份兒。
此時谷貴已氣絕多時,眾人含淚將他屍體抬過,楊光林拾起他的那副「烏鯊鷹爪套」,淒然道:「神鷹谷泰若知道谷兄命喪,依他脾氣,還當了得!」楊光林舉起「烏鯊鷹爪套」,歎息了一陣,也對趙敞說道:「小哥,這副手套刀槍不入,現在不能給谷老俠送去,你就暫時存著用吧!」
清波上人再將在海心礁中所見詳細說了,接著道:「這十年來,她勤練太陰煉形上乘的內功,融合兩家之長,我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了!」
趙敞心中暗奇,不禁問他道:「怎的連哨兵也沒有一個?」
一叫之後,泰山神駝也已看到,心想清波上人若能立刻上船,當可不怕那怪婦人,便也叫道:「清……」
此時,駝子早已一步跨過,伸手按住了鄭可脈門,對寥燕秋道:「小秋,這是你大功一件!」
徐省在他擺佈之下,戰戰兢競道:「回哪裡去?」
卻說趙敞轉了一會兒,猛地省起,暗叫道:「趙敞啊!趙敞!你怎麼那麼糊塗?就算燕秋師妹找不到,也該快些去弄壞了那些大炮再說!否則,花山這多好漢,不就是因為你耽誤了時間,而要遭殃了嗎?」
清波上人也覺無話可說,兩人在廳中相對默默,不一會兒,楊光林闖進來叫道:「上人,怎的小哥與寥姑娘還沒回來?」
寥燕秋笑了一下,扮個鬼臉,趙敞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寥燕秋便附耳道:「師哥,你看這一道一道的是什麼?」
泰山神駝聽她語意冰冷,但卻極為堅決,便「呵呵」一笑,道:「不知是哪一個?」
從窗外跌進一個人來,結結實實摔在地上,正是千面郎君鄭可。
趙敞大吃一驚,那招「精衛填海」原只是使來護身的,但見那怪婦人轉過身來,兩眼碧光瑩瑩,說不出的怪異,已是有了戒備,突覺她向自己撲來,只覺人還隔得老遠,便是一陣微風,叫人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趙敞心想這女人怎的如此邪門,莫非是鬼怪不成?但又紅日當頭,分明是個武功極高的異人,因此將「精衛填海」的後半招改守為攻,劍尖一沉,打橫向怪婦人刺去。
眾人見吳忠如此大膽,一面佩服他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氣概,一面暗中為他捏了一把汗,各人心中俱都不約而同,準備那怪婦人若果對吳忠不利,便一起動手。
趙敞心想,難怪兩番下山,百尋不見,原來清兵竟將火炮埋入地底,也可算得奸滑至極了!再仔細一看,一塊木板蓋著洞口,掀開了走下去,下面竟是一個大地洞,點著幾支蠟燭,有兩個清兵在坐著打吨,趙敞如法泡製,再奮力將那尊火炮推倒在地上,一陣亂拆,全都拆散,還揣了些零件,走了出來,誰知出得營帳一看,寥燕秋蹤影不見,趙敞低呼幾聲,不見答應,心中大急。
怪婦人連聲冷笑,道:「哼,他怎敢前來見我?」
這一剎那間,清波上人心中大亂,一方面要與楊光林商議對付清兵之策,一方面要追問鄭可,麥蓮與那搖身萬變陳一鶴的下落,更要向趙敞詢問在船上,楊光林似曾與那怪婦人交手,結果如何能以走脫,心中疑雲重重,急待知曉。但他想了一想,這些事均可擱置,對付清兵才是緊要之事,便對楊光林道:「楊兄,適才與小徒下山,那清兵進退有序,帶兵者的是奇才。三千精兵,或仍不懼,只是那十尊大炮,卻不知韃子藏在什麼地方,今晚必先探明了再說。」
寥燕秋道:「八成是!」
寥燕秋見自己一個玩笑,趙敞果然至今深信不疑,心中得意至極,忙道:「我不說,我不說。」一面心中暗想此事非要等到師哥與麥蓮兩人見了面,自己才將兩人信物,一人交上一件,再開個大大的玩笑,看他們兩人臉紅不紅。這本是她小孩心情,倒也並無惡意。
她伸手一拂額上的亂髮,雙目注視吳忠。
趙敞見了,心中也是一動,喜得跳了起來,道www.hetubook.com.com:「師妹,這莫非是大炮經過時所留下的?」
清波上人眉頭微皺,急問道:「這婦人可有談起她叫什麼?」
那營帳看來與人所居住的,一般無二。
駝子突然開口講話,倒將寥燕秋嚇得呆在那裡,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清波上人也翻窗而進,眉頭緊皺,楊光林迫了上去,清波上人道:「楊兄,快思善策對付清兵!」
徐省心中一驚,若他見機些,自然已看出趙敞對麥蓮如此關切,這兩人中間定有些不平常的關係,也可隨便編一些話取其歡心。但徐省是個莽人,這時性命交關,哪裡顧得了這麼多?便道:「我沒有胡說啊,麥姑娘的確是思念鄭大哥,時時到總兵府去詢問鄭大哥回來了沒有,又問鄭大哥去了哪裡,她要去找。李總兵因鄭大哥此行,大有機密,因此不肯講給她聽,她連總兵府的廳堂,都打爛了!」
寥燕秋高興得一蹦三跳,循住那兩條深深的車痕走去。
但那怪婦人已經聽到,兩隻眼睛自亂髮之中來看人,精光四射,偏偏又帶著點如鬼火一般的幽綠之色,饒是紅日高照,大白天裡,也叫人不寒而慄。
趙敞自在那不知名的荒島上,從薛老三學了「十三勢行功心解」之後,功力已大有進展,況且三個多月了,時逢強敵,「倒海劍法」也練得相當純熟,這一下變守為攻,端的是劍出如電,快疾無倫,滿擬自己一招使出,就算被她避過,下面按著七虛七實,還藏無數變化,怪婦人怎樣也要避開才行。
一語甫畢,怪婦人已一聲不出,倏地從兩丈開外,躍到船舷,端的身形飄忽,無聲無息。
徐省道:「這營帳如是依據紅髮真人紅雲宮秘傳兜卒陣法而排,外人若誤闖入去,轉來轉去,只在最外一圈,任何武功最高,也難得到第三層去。」趙敞聽了,不禁暗暗吃驚。
他便沉著聲音問道:「姓徐的,麥姑娘為什麼會在這裡,你老實說!」
泰山神駝於六聽了,失聲道:「哎呀,這可不好。江上燕離開之時,滿懷怨毒,久聞這太陰煉形之法,雖能使她練成上乘內功,但卻與其他武功不一樣。別的內功,練到深湛,便胸中了無雜念,人也寬容大度,這太陰煉形卻恰恰相反呢!」
楊光林因覺得趙敞為人老實,暗中著實讚許,救人情急,這一招竟足足用了八成力氣。
泰山神駝大吃一驚,問道:「麥兄,你說什麼?」
怪婦人一掌砍出,趙敞急速避過,原是一剎那間的事,趙敞避過了之後,向旁連連跨出兩步,但那婦人如影附形,跟了過來,這一隔得近,趙敞越發覺得她的雙眼恐怖無比,但奇的是偶一閉眨之間,卻令他想起麥蓮來。
兩人對望一眼,悄悄掩了過去,寥燕秋已掩至一個清兵背後,那清兵還毫無所覺,被寥燕秋一把扯住辮子,那清兵不由得仰起頭來,剛想叫喚,已被她駢指為戟,點在喉間的「天突穴」上,一聲未出,便自了結了。
此時鄭可心中,知道在座全是江湖上的豪傑,哀苦求饒,更是無用,反而被人罵一聲膿包,不若放光棍些,因此雖然痛得面色慘白,仍是口角含笑,小目小話。
趙敞喜道:「師父叫我帶罪立功,我若能使這十尊大炮俱都壞了,當是大功一件!」
楊光林一聽,便怪叫道:「別說了,從來也沒見過那麼兇惡的婆娘!」
卻說趙敞與寥燕秋奉了清波上人之命,出了山寨之後,但覺一片烏黑,兩人怕失落了,手拉著手,一起下山來。
趙敞心中不覺一呆,不知是何緣故,長劍撤出之後,也不知再變招進攻,這一呆,怪婦人五指箕張,無聲無息,已當胸抓到,待到趙敞知覺,想要避幵,哪裡還來得及?忙含胸拔背,一想暗念「十三勢行功心解」,將週身真氣聚於胸前,準備就算一爪為她抓中,也不至於身受重傷,就在此時,在一旁的楊光林已看出趙敞危急,也顧不得兩打一不對,三節棍橫掃,風聲虎虎。
趙敞見寥燕秋一面亂笑,一面答應不說,只當她笑自己與麥蓮鬼鬼祟祟私訂終身一事,不由得訕訕地講不出話來,便急急向前跑去。
趙敞為人老實,絕不會花言巧語,他心中如此想,即使清波上人問他,他也是如此回答。但想到這裡,猛地想起還有一尊大炮未壞,便又低聲喝道:「回去!」
待到谷貴命喪千面郎君之手,趙敞、楊光林等才趕到第一寨。
不幾回合過去,楊、趙兩人已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險象環生。
鄭可還在暗慶得計,心想這柄折扇,扇骨乃純鋼打就,就在你背上插入,怕你也受不住,腕上如勁,用力向前一送,誰知手中力道,竟被一陣軟綿綿的勁力所化,接著感到人向前一跌,折扇明明已推到駝子背上,深陷進去,但吃虧的反而還是自己,猛地想起泰山神駝所練「駝功」之神妙,那背上一塊肉,已被練至能以收縮如意、軟若棉花的境地,怎的上陣慌忙,未曾想到?幸而他為人機警異常,一覺出不好,連忙鬆手後退,「呼」的一聲,駝子反手一掌,也剛好拍到,饒是鄭可見機再快,這一掌是泰山神駝掌法中的絕招,喚做「鯉魚擺尾」,一掌拍出之時,鄭可剛撤手後退,被泰山神駝掌緣,砍在胯上,好在鄭可原是一個後退之勢,中掌之後,立即躍開,傷並不重。
鄭可神氣安閒,面帶微笑地踱了一個小圓圈,道:「於爺,不讓我走,又待怎的?」
趙敞這招「精衛填海」,唯一可攻之處乃是左肩,但一般人怎敢來襲?因為趙敞右手執劍,左手挽劍訣,若是攻他左肩,豈非是將整個身子賣給他的左手?即使在他左肩上砍上一掌,也並非要害,但自己的腰眼卻被趙敞一點就中。可是那怪婦人卻偏偏疾若飄風,一掌向趙敞左肩砍到,趙敞急忙撤劍後退,也算他近來功力有進展,這一掌竟被他避過。
駝子冷笑不語,鄭可突然足尖一點,人向駝子疾撲過去,「刷」地打開折扇,向駝子當胸|推到,來勢勁疾,又是突如其來,但泰山神駝豈會懼他,一聲冷笑,滴溜溜地轉了半個圈,鄭可一扇推到,正好撞在駝子背後的駝背上。
怪婦人見趙敞退出,望著他不住冷笑,一面微微一躍,楊光林三節棍剛好掃空,楊光林見被她避過,急待收棍變招之時,但因為去勢太猛,雖然力透五指,用力往回一扯,但還停了一停,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停之間,那怪婦人突然雙腳併攏,迅疾無比落下,兩腳剛好踏在三節棍的第一節上。
楊光林見三節棍為怪婦人踏住,暗罵一聲不知好歹的臭娘們,一面手腕一翻,想將三節棍抖起,令那怪婦人翻一個觔斗,跌在甲板之上。但怎知道這一扯,竟沒將三節棍扯動,反而聽得「格格」幾聲響,那支一握粗細的三節棍,竟已陷入甲板之內。
她因在玉女峰之時,與駝子玩耍,本是叫慣了,此時明知駝子是武林前輩,急了起來,也忘記改口,誰知駝子仍不理睬,過了好一晌,才一拍桌子,叫道:「麥兄,莫非是……」一語未畢,突見鄭可自地上一躍而起,疾向門口滑去,身法之快,無與倫比,眾人因注意聽駝子講話,全是背對著鄭可,竟並未注意,只有於六雖在思索,卻是看到的,一見鄭可竟然趁機躍起,猛地想起,這番竟然三十老娘,倒繃孩兒,自己一生在江湖上以精明練辣著稱,卻被鄭可瞞過。
於是眾人便在萬里飛梁鵬處問明了事情經過,那梁鵬到此時對著浩然正氣、誓死抗敵的一幹好漢,不由得滿心慚愧。
泰山神駝懊喪之至,道:「也算是這廝命不該絕,剛才下手點他腰間軟穴之時,怎未想到他和紅髮真人關係既然如此曖昧,自然一出生,就日日以紅髮真人秘製『穴膏』塗抹全身,週身孔穴,全都封住,況且紅髮真人精於挪移穴位之法,這廝自然也學到了些,這番給他走脫,若搬了紅髮真人下古兜山來,可是個天大的麻煩!」
趙敞見帳中空無一人,只當是徐https://www.hetubook.com.com省騙他,手腕一鬆一緊,已叉住了他的脖子,那手法正和在玉女峰上,薛老三叉趙敞頭頸一樣,徐省「哎呀」叫了一下,已被趙敞推入帳中。
那首先見到清波上人的,乃是花山寨的一個頭目,也是個血性漢子,喚作吳忠,便挺身而出道:「是我。」
這一下,船上眾人都不覺駭然變色,楊光林「哇」的一聲大叫,奮起神力,將畢生功力運至手臂上,用力向上一抖。
這一來,滿船人盡皆大驚失色,心想這怪婦人武功竟如此深不可測,連楊光林都一個照面就敗了下來,船上還有誰是她敵手?
他因見趙敞一柄長劍銹跡斑斑,只道他沒有稱心兵刃,倒是一番好意,怎知以後會惹出無數事來?
那「腦戶」為督脈,腸氣上升入泥丸之門,。通十二經絡。若被用力一按,立刻真氣盡散,十二經絡盡皆斷裂,何等厲害。
徐省給趙敞五指如勾,箍住了脖子,心中已嚇得三魂皆散,兩手攀住趙敞的手指,雖不想將趙敞的手指撥開,總也想著趙敞的手指如突然束緊時,可以抵擋一陣,聞聽趙敞此言,知道只要說實話,性命尚可保住,道:「麥姑娘與鄭大哥一起來廣州的,後來鄭大哥離開兩天,麥姑娘就鬱鬱不樂,茶飯不思,想念鄭大哥……」趙敞聽到這裡,心如刀割,情不自禁地叱道:「胡說!」
趙敞哪裡有心情聽他講話,沉著聲音叱道:「誰是你鄭大哥?麥姑娘在哪裡,快快說!」
他見鄭可已來至門口,只要再微晃身形,便可被鄭可逃出,「霍」地立起身來,楊光林、清波上人此時也全已知覺,三人動作何等快法,眼看撲了過去,鄭可便萬難逃走,忽地見鄭可右手一揚,「嗤嗤」破空之聲四起,十幾根藍殷殷的袖箭般暗器,疾射而到,其勢不能不擋。
等到靠岸之時,果然天色已晚,一行人眾,剛進入花山,第一寨寨主谷貴,便覺沿途似經大隊人馬踐踏,並還有幾道極深的車轍,心知有異,便對楊光林道:「大寨主,這裡情形不對,我先回第一寨去看一看。」
泰山神駝此時已看出那怪婦人定與清波上人有極深的冤仇,便接口道:「清波上人還在船上,只因要察看海心礁的情形,才下海去的,剛才已浮上海來,不知怎的,現在又潛下水去了。」
原來此時,正是清波上人與史勤丁察看海心礁之後,浮上海面的時候。
待她躥入海中之時,清波上人早已被大章魚拖出老遠了,哪裡還有人影?
於六知道這怪婦人能踏木在海上疾馳,再加人還未見,聲已傳到,定非常人,想要阻止,但楊光林胸無城府,心直口快,已喊了出來,而且出言粗俗不堪,於六心知不好,道:「楊兄休得亂說!」
這許多時候,泰山神駝於六一直都隱身在側,不言不語,此時推開眾人,現身道:「尊駕與船上各位英雄,素不相識,不知上船來所為何事?」
趙敞與寥燕秋兩人答應了一聲,就出寨而去,卻說在海上發生之事。原來楊光林等人候了許久,仍不見清波上人與史勤丁浮上水面來,確是大不耐煩,俄頃之間,又見海面上飄來一個長髮披面的怪婦人,口中連做怪聲,楊光林是個粗魯的人,哪裡聽得出她是在高吟蘇學士的「昭君怨」呢?大聲說道:「咦,於兄,這婆娘邪門!」
泰山神駝兩掌砍出,人也接著縱了出去,但四下一望,哪裡還有鄭可的影子?
趙敞只覺耳邊給她熱氣弄得癢呵呵的,鼻際還隱聞一股女兒氣味,但他心地純正,倒是絕無一絲邪念,心想剛才已惹她生氣,現在若不給她問,定要惱自己,便道:「什麼話?」
這一耽擱,鄭可早已滑出門外,泰山神駝攔在前面,「呼呼」兩劈空掌,只聽得「刷刷」數聲,已將門框砍斷,木屑亂飛,這兩掌是他畢生功力所聚,自然非同小可。
楊光林氣呼呼地大口兒出氣,並不多講。
駝子跌足道:「蓮姑娘現在哪裡?」
清波上人心中暗受感動,心想草莽之間,竟有這等血性的人物在,反觀南朝朝綱,哪一個大官不是在爭權奪利,以致壞了大明的江山?因此說道:「楊兄,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大敵當前,爭也不必,讓也不必,七十二寨情形是你熟悉,自然仍是你來調度吧!」
鄭可臉色煞白,望住楊光林說道:「大寨主,這怎麼說?」
泰山神駝心中大異,但又不好說什麼,只見那怪婦人側頭想了好一會兒,忽然一個「鯉魚打挺」,無聲無息,只見走了一個水花,人已躥入海中。
趙敞心中怪他拖延,顏:「帶到了自會鬆手,若再囉唆,就送你歸西去!」徐省慌不迭答應,兩人一起走出營帳去,左彎右拐,轉得趙敞頭昏腦脹,仔細地看來,那數百個帳幕排列有序,像是依據陣法來排的。難怪幾次三番有人下山,全連主帥在何處都不能探明。幸而寥燕秋心思縝密,找到了車印子,沿著才能尋到大炮所在,動手的雖是自己,建功的卻是寥燕秋。
只是苦了趙敞,還真道麥蓮對他有意,以致魂牽夢縈,到頭來知道失望,如何難過!
但奇的是何以泰山神駝分明點鄭可的穴道,他卻能行若無事?
鄭可繼而又見清波上人跟著縱入,心中更是一寒。但他為人極工心計,雖明知自己處境危急,仍是面色鎮定,一面眼珠亂轉,暗打主意。若不是脈門被泰山神駝鐵箍也似五隻手指箍住,他真的還要若無其事地手搖折扇啦!
清波上人與駝子對望一眼,道:「於兄所料不差,那婦人正是拙荊!」於六將事情經過想了一遍,早已想通,聽了也不以為奇,問道:「既是江上燕,為何武功路子與麥兄全然不同?」
卻說楊光林等見怪婦人倏來倏去,武功又如此神妙,不由得盡皆愕然。又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清波上人浮上海面,看時間天色已然不早,若再不走,又怕鄭可和搖身萬變陳一鶴既然逃走,若是先到一步,難保不去花山生事,清波上人武功卓絕,就算是怪婦人遇上,諒也不怕,便不再等,扯起風帆,向北馳去。
眼看片刻之間,已壞了九尊,這最後一尊,尋了好久,方始尋到,才鑽入營帳,便覺有異,頓了一頓,突覺面前風生,似有人迎面撲來。
楊光林如釋重負,鬆了一口長氣,道:「對,對,讓於兄來說!」
怪婦人這一抓堪堪已要抓到,但楊光林的三節棍也已夾著排山倒海之勢而至,怪婦人「嘿」的一聲冷笑,左手虛揚一掌,趙敞得以脫身,嚇得胸口亂跳,忙退出數步,那船本來就不大,險險乎跌下海去。
趙敞無奈,只得退出,道:「燕秋師妹,怎麼到了緊要的關頭,卻退縮起來了?」
鄭可哈哈仰天一笑,朗聲道:「楊大寨主,在下好意來下戰書,如今將我圍起,就不怕江湖上傳出去笑話嗎?」
任他怎麼地想,也想不到寥燕秋會淘氣到冒充了麥蓮和自己胡鬧,只料定是那晚麥蓮尋找蝴蝶扣針之時,為她瞧見,偷偷跟了來,因此窺破秘密,雖在黑暗中,也不禁臉上一陣潮熱,囁嚅道:「還在。燕秋師妹,你……千萬別講給師父知道,他老人家要生氣的!」
此語一出,那怪婦人連聲冷笑,沒頭沒臉蓋住的長頭髮,本來是像亂麻一般披著,此時卻倏起倏落者三次,泰山神駝於六江湖閱歷較深,見怪婦人內功如此譎異,心知江湖上異人甚多,可以不惹,還是不惹的好,道:「這位弟兄,心直口快,尊駕莫怪!」
趙敞給她罵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跟著也探頭進去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
在越秀山下打擂台,只有他一人未受傷,想是現在跟著鄭可在此,也不足為異,但卻不知為什麼將自己叫做「鄭大哥」?既而一想,不禁啞然失笑,定是自己為了急忙避開,使了一招「瘋子賣酒」中的「涓滴全無」,以致使他誤認,急切間也使不出什麼來應付他,因此並不出聲,準備實施襲擊,以免為山九刃,功虧一簣,留下了一尊大炮,仍可為清兵使用。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