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因為那樣的話，東方霸主不會再來找他，他可以不再是東方霸主的兒子，他可以在武林之中，獨來獨往，本來認為難解的心頭死結，反倒因之解開了。
東方白閉上了眼睛，也不去理睬她們，可是兩人卻越哭越是傷心，哭了半晌，一個道：「我們沒有主人了，倒不如死了乾淨。」
東方白的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快走，快走，你們在這裡瞎纏作什麼？」
東方白道：「你們在騙我是不是？」
他一面想，一面負著雙手，向前走去，大金大銀兩人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她們兩人，滿口「主人」，若是在不明情由的人聽來，定然莫名其妙，但是東方白卻是明白的，知道她們前一個「主人」是指金蘭花而言，而後一個「主人」，卻就是他自己。
他想了一想，道：「你們兩人都認我做主人，不過是為了救我，現在我已沒有事了，你們還是去找你們原來的主人，不必再叫我做主人了。」
但是此際，東方白向前奔出的勢子，何等快疾，就算他要收住勢子，也是有所不能，而且，那麼近的距離，轉眼就到，也根本不容他避得開去。
那實在太可怕了。
因為大金、大銀兩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騙」，而他卻說她們在騙他。
他忙又退出了幾步，唯恐一低頭，便又在水潭之中看到了自己的臉面。
他那一跳，足跳起了三五尺高下，連他自己也不禁吃了一驚，不知何以剛才還是一點力道也沒有的，忽然之間，會一下子跳得如此之高。
東方白此際，心中實是驚駭之極，人在半空之中，還要凌空拔起，這是絕頂的輕功，喚做「節節升天」，東方白自己知道。而且，他也知道，若不是內功深湛之極，是決計練不成這門輕功的。
倒是大金、大銀兩人，卻十分高興，拍著手，道：「真靈，你看，一服下去，主人就站起來了。」
金蘭花面色一沉，道：「你這人怎麼那樣討厭？只許你自己打抱不平，就不准受了好處的人，也為你做些事情麼？」
由於他的身子是緊貼在樹幹之上的，是以樹幹一反彈了回來，一股大力，將他彈得向半空之中，直飛了起來，越飛越高，足有五六丈高下。
她們一面呼喝著，一面旋風也似，捲過來，不由分說，「呼呼」兩掌，一個自左，一個自右，已然向東方白疾拍而出。
大金大銀兩人的去勢十分之快，東方白若是一定要去追，自然可以追得上的，但這時他一停了下來，只見兩人的身形，倏地轉過了山後，已然看不見了。東方白連忙轉過身，向相反的方向，疾奔出了五六里，那是唯恐大金、大銀兩人，忽然又轉了回來，再要趕她們兩人走，那就難了。
東方白連忙睜開些眼，只見她們兩人，各自在身邊，掣出了那件怪兵刃來，一個道：「你先殺了我吧！」
兩人道：「我們去找一處可以死在一起的地方。」
東方白自然不會有意傷害大金、大銀的，但是他卻忘了自己功力已然陡進，雖然只運了三四成力道，也是大得可以了，只打得大金大銀兩人哇呀怪叫，身子已被他的掌力，震得跌了出去。
然而此際東方白的心中，非但不怪大金和大銀兩人，甚至不怪金蘭花。
她們倆說來，極其誠摯，全然是一片為主之心，東方白聽了，先是一呆，但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不用了。」
可是他才一轉過身來，只講出了「你們」兩字，突然住了口，因為他才講出了兩個字，大金、大銀兩人，已一齊怪叫了起來。
大金大銀互望了一眼，突然尖叫道：「你是妖精，你害了我們主人，卻想假扮我們主人的模樣，來騙我們，你別走。」
東方白只覺得自己體內，如火燒一樣的那種感覺，已然消失，但是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體內真力，便不由自主，疾湧而出，可知他功力比以前，勝過了不知多少，由重傷之軀，忽然變成了功力陡進，這自然是拜金蘭花那物事所賜了。
學武之人，無一是希望自己的功力越來越深的，東方白自然也不例外。
從那一刻起，他一直在深山中漫無目的地遊蕩ｗｗｗ•hｅｔuｂｏok•ｃｏm.coｍ著，他也不想見人，他更不想找一個水潭來將自己的恐怖的臉面看看清楚，他更不知道自己在深山之中，究竟遊蕩了多少日子。
他在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之後，真恨不得遠離所有世人，真要那樣做，只是他一個人，也不是容易之事，何況如今，那兩個醜女，又主人前，主人後跟定了他，自然更是沒有可能了。
大金大銀齊聲喝道：「你，你……是什麼人？」
她們兩人一鬆手，東方白站立不穩，身子一側，便已然跌倒在地，大金、大銀兩人，反倒一呆，怪嗔道：「喂！你怎麼不站直了？」
大金、大銀兩人，用衣袖在臉上亂抹，齊聲道：「主人，我們一定會好好侍候你的，來，你先服下這個，就可以站起來了。」
可是此際，他卻是在重傷之下，硬給大金、大銀兩人逼著，服下了金蘭花給予的那物事的，而大金、大銀兩人，又是全無機心之人，根本不能責備她們，東西也服下去了，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兩人講到這裡，抓耳撓腮，好一會講不下去，想是金蘭花教她們的話，她們已然忘記了。
他站起來了之後，恍若全身都在烈火之中一樣，大金、大銀向他望去，只見他臉紅如火，兩人也不禁嚇了一跳，齊聲道：「主人，你怎麼了？」
東方白連忙轉回頭去，只見前面丈許處，有一株碗口粗細的棗樹，恰好擋住了他的去路，如果不是立時站定的話，非撞了上去不可。
這時，他只覺得自己的唇口，也起了不少硬塊，是以一口，聲音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停了下來之後，心中仍不免奇怪，不知何以忽然之間，大金、大銀兩人，怎會不認識他，叫起他「妖精」來了，剛才臉上奇癢，難道臉上已起了什麼變化不成？
另一個哭得更加哀切，道：「你說得是。」
東方白此際，也不覺得臉上麻癢了，他定了定神，道：「你們怎麼了？」
東方白心忖，自己解了金蘭花的圍，東方霸主自然惱恨自己，這條路絕了，反倒好了，可是自己該怎麼辦呢？再去找師父麼？
那時間，他根本無法去想自己究竟是服下了什麼，突然之間，一聲大喝，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整個人陡地向上跳了起來。
而金蘭花這時，皺起了眉，向兩人招手道：「別理會他了，他跌也跌了，你們快過來。」
東方白勉力用肘支起，俯起身來，只見大金、大銀和金蘭花，向前走出三五丈，到了一塊大石之後，便停了下來。東方白隱隱約約，可以聽得她們三人正在對話，但是在講些什麼，東方白卻一點也聽不到。
兩人大是惶惑，道：「我們不知道，那是主人給我們，叫我們無論如何要強迫主人服下去，主人說，主人一服下去，就會站起來了。」
東方身形微矮，雙掌一齊翻出，「叭」、「叭」兩聲，和她們兩人，各對了一掌。
東方白略想了一想，還未曾再發問時，已然覺得體內那種為烈火所焚的感覺，越來越甚，像是全身都可能在一剎那之間，炸了開來。
大金、大銀兩人，答應了一聲，卻同時一鬆手。金蘭花是吩咐她們兩人將東方白放下來的，但是她們也根本不知道東方白受了傷，是以未曾先扶著東方白坐下，便已然鬆開了手。
東方白斥道：「別胡說，我已告訴過你們了，我不會飛，剛才，我是撞在那株樹上，被彈起來的，我是你們的主人，如何會騙你們。」
他一面這樣說著，一面又心知這兩個人，是用話說不明白的，是以抬起眼來，想去叫住金蘭花。
東方白看著被自己抓下來的那綹頭髮，不禁呆了，可是頭臉之上的奇癢未止，他再伸手向頭頂上摸去，頭髮卻是隨摸隨脫，轉眼之間，已變成了滿頭頂禿，一根頭髮也沒有了。
他剛一站定，大金、大銀兩人，滿面笑容，奔了過來，來到了近前，兩人更是拍著手道：「主人，你本領真大，竟會在天飛。」
棗樹上棗子纍纍，給他一撞，千百顆棗子，全都挾著「嗤嗤」之聲，向前疾飛了出去，而棗樹也被他撞得彎了下來。棗木堅韌，雖然彎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卻並未斷折，而且立時反彈了回來。
那麼，何以自己在重傷之後，反輕易做到這一點了呢？那自然是金蘭花給自己服下的那物事之效了。
可是當他抬起頭來看時，卻不禁一呆，只見金蘭花身形如飛，向外疾掠而出，在轉眼之間，便已轉過了山角，看不見了。
東方白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會在突然之間，所有的頭髮，會都連根脫落的。
但是，他卻只是略想了一想，便仍然冷冷地道：「那也不干你的事。」
他那樣一叫，口自然張了開來。本來，那種火燒一樣的感覺，還只是在他口邊的，當他張大了口一叫之際，那一團烈火，像是陡地竄進了他的口中一樣，不但竄進了他的口中，而且直撲他喉際，順著喉嚨，直到胸口，衝到了丹田。
同時，她們兩人的臉上，也現出了駭然之極的神色來，一面叫，一面向後連連退去，一口氣退出了七八步。
他忙道：「我沒有說什麼，你們不必去死了。」
東方白低頭向水面映去，想看看自己，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可是因為水面上全是漣漪，根本看不清楚，直到水面漸漸恢復平靜，他才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當他停在水潭邊上之際，水潭之中，原先浮在潭面的許多魚兒，一見到有人走近，全都沉下水去，弄得水面之上，全是水圈兒。
他在落下地來之後，只覺得體內真氣洶湧，迫得他身子不能靜靜地站在那裡不動，他雙臂揮舞，呼呼呼呼，連拍了四掌。
他本來轉過身來，是想叫住他身後的大金大銀兩人，看看他的臉上，究竟是起了什麼變化的。
大金、大銀兩人，呆了一呆，她們仍在抽噎著，但是她們卻瞪大了眼，望著東方白，在那剎那之間，東方白心中實在是慚愧到了極點。
東方白實是啼笑皆非，大聲道：「我不是妖精。」
大金、大銀兩人，急忙地來到了他的身邊，聽到了他的嘆息聲，兩人便互望了一眼，齊聲道：「主人，你可是不開心？可要我們兩人翻觔斗給你看，引你發笑麼？」
此際，他心中一片茫然，正不知如何才好。停了不多久，忽然之間，只覺得臉上一陣奇癢，像是有萬千隻螞蟻，在臉上爬行一樣，他隨手在臉上抓了幾抓，卻不料越抓越是癢，遍及整個頭臉。
東方白聽了，不禁啼笑皆非，道：「我又不是鳥兒，怎麼會飛？」
此際，他體中不但在丹田覺得如有烈火在燃燒，而且那股熱辣辣的感覺，已隨著奇經八脈，迅即遍佈全身，東方白喘著氣，問道：「那，那是什麼？」
然而，解開死結的代價，卻又是如此之大。
那股反彈之力，更是大得出奇，幸而東方白的身子，是緊貼在樹幹上的，要不然，樹幹砸了下來，怕不將他砸個粉身碎骨。
她們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此際，她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再加著講話，更顯得奇醜無比，但是東方白卻也看得出她們兩人的心地，實是純正之極，他一見她們站了起來，忙道：「你們到何處去？」
東方白在不由自主地喘著氣，在剎那間，他心中的震動、驚疑，實在是難以形容的，任何人在突然看到自己忽然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且是如此可怕的一個怪人之際，都會那樣的。
就在他回頭向大金、大銀兩看去之際，忽然聽得兩人急叫道：「主人，小心。」
金蘭花和東方霸主，乃是一丘之貉，如果他要金蘭花對他表示善意的話，他也不會在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之後，心中如此痛苦了。
她們中的一個，取出了一隻小小的玉盒來，打開了玉盒，裡面是一個奇形怪狀，正在蠕蠕而動的東西，也看不清究竟是什麼，她將那東西，直送到了東方白的面前來，道：「你服了這東西下去，一定就好了。」
他拚命向前奔著，只有在前奔之中，體內的真氣飛速地運轉，他才覺得舒服了些。而他一向前飛奔而出之後，卻是越奔越快，收不住勢子了。
東方白一看到兩人轉頭向前奔了出去，他身形一個起伏，便追了上去，可是，他只追出和圖書了五六丈，便突然站定身子，不再追趕了。
兩人越講越是傷心，道：「那我們還是一齊找一個山崖跳去算了。」
他心中一驚，忘了再運真氣，身子便自四五丈高處，直跌了下來。
她講了一句，便頓了半晌，道：「好，那麼，大金、大銀兩人，總算是受過你恩德的，我就留她們兩人照應你好了。」
東方白竭力想偏過頭去，但是大銀卻不由分說，用力將手按住了東方白的頭部。東方白本就全身乏力，大銀的氣力又十分大，東方白掙扎了幾下，幾乎昏了過去，張大了口來喘氣。
東方白此際自然看不見他自己的臉面，但是只憑手指觸摸，卻也令得他吃驚之極，因為臉上忽然起了那麼多硬塊，不但令得他講起話來，口難以張得大，而聲音起了改變，臉容一定也變得極其可怕了。
大金大銀兩人立時又展眉為笑，道：「一切都憑主人吩咐，我們一定聽話的。」
東方白僵立在那水潭之旁，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紊亂的心緒，才略為鎮定了下來。
東方白仰首望天，心中不禁苦笑，天地雖大，他只覺得沒有自己容身之處，如今還要帶著大金、大銀兩人，豈不是更自尋煩惱？
大金大銀兩人放聲大哭了起來，道：「主人，你要我們走，就是叫我們去死，我們去死不要緊，若是主人你又站不起來時，那誰再來扶你呢？」
東方白剛才掙扎時候，用的力道太強，他幾乎已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之中，根本不知道塞向他口中的是什麼，突然之間，有了火燒一樣的感覺，他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下叫喚。
但是那時，他心中卻一點也不愉快，反倒緊緊地蹙起了雙眉，因為他現在功力陡進，那全是金蘭花之賜，他寧願自己的武功和以前一樣，也不要受金蘭花的好處。
這時，連東方白自己，也如同身在夢中一樣，難以相信那一切發生在他身上的是事實。
因為他想到，自己本不要當她們兩人的主人，是她們兩人一定要留在自己身邊，自己一要趕她們，她們便要死要活，現在，難得她們自己肯離去，而且，她們是去找金蘭花的，那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何必去追她們兩人呢？
金蘭花「哼」地一聲，道：「大金、大銀，你們兩人，先將他放了下來，跟我來，我有話吩咐你們。」
他呆了片刻，才又繼續向前走去，直到聽到了淙淙水聲，他才循著水聲，一直來到了一股細瀑，和一個水潭之前，才停了下來。
剎那之間，東方白只覺得那團烈火，似乎從自己的丹田上，向上直燒了上來，那種感覺之奇特，是他以前，從來也未曾經歷過的，東方白猛地一掙扎，已陡地跳了起來，大口地喘著氣，那時，他只覺得在自己口中噴出來的，也是烈火。
他話才一說完，大金、大銀兩人，立時哭喪著臉，拉下了嘴。
東方白向下看去，只見自己的身子，已然越過了大金、大銀兩人，還在翻翻滾滾，向外跌去，東方白心中暗中：我命休矣！
果然，他那句話一講，大金、大銀兩人，立時道：「是，是我們的不是，主人莫怪。」
金蘭花對於東方白這個回答，仍然不感到意外，只見她微微一笑道：「好，你的事，我不管，可是，你為什麼又要替我解圍呢？」
他一面想，一面伸手向臉上摸去，只覺得觸手處，全是一塊一塊的硬塊，那些硬塊，腫起老高，在他鼻子附近的尤甚，一定已將他的鼻子完全包沒了。
東方白聽得兩人這樣說法，不禁吃了一驚。因為別的人那樣說法，可能只是做作，但是她們兩人，卻是絕無機詐之心的。
因為他已完全變成第二個人，他武功大進了，他臉容變了，他聲音也不同了，可以說，再也沒有一個人，認得出他就是東方白了。
另一個道：「那怎麼行？我殺了你，誰來殺我？」
東方白知道大金、大銀兩人，武功甚高，是以他那兩掌頗運了些力道。
他一張大口，突然覺得似乎有一團火，向他的口中，直燒了過來。
他的臉，那絕不是人的臉，只可以說是一個黑圈，他臉上的五官，全不見了，全被一塊一塊鮮紅色的ｗｗｗ.heｔubｏok.ｃｏｍ.com肉疙瘩擠在一起，他變成了一個怪人。
他暗歎了幾聲，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只聽得腳步聲向他移近，他睜開了眼，偏過頭去，只見大金和大銀兩人，向他走來。
他一面說，一面向兩人走去，兩人掉頭便逃，一面叫著，道：「你害了我們主人，我們去找原來的主人來殺你，你別神氣。」
東方白本來是絕不想提及自己是她們兩人的主人一事的，但是他看到不論自己怎麼解釋，兩人面上，總是有不信之色，是以才不得已講了那麼一句話的。
一想起烈火神駝來，東方白自然而然，又想起師娘來，此際他已知那不是自己的師娘，而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心中更是感慨萬千，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因為金蘭花和東方霸主一樣，全是旁門左道的邪派中人。如果東方白有意要依靠他們這種人，那麼他根本就是東方霸主的兒子，就像東方雷一樣，和東方霸主正了名份，武林之中，誰還敢惹他？
就在他轉回頭來，看到自己將要撞到樹上的那一剎間，「砰」地一聲間，他整個人已結結實實，撞在那株棗樹之上。
東方白心中大奇，但實在癢得可以，他越抓越用力，陡然之間，竟抓下了一大綹頭發來。
東方白一揚首，「哈哈」笑了起來，可是，他只笑了兩聲，便立時上氣不接下氣，再也難以笑得下去。他勉力鎮定心神，才又道：「你弄錯了，我剛才絕……不是想替你解圍，只是我不齒他利用這兩位姑娘，猝然偷襲……是以我才出手的。」
兩人道：「剛才，主人說，是你救了她，你又不要她報恩，而我們兩人的命是她救的，你救了她，自然是等如……等如……」
兩人卻還不服，道：「你剛才不是在飛麼？而且還越飛越高，主人，教我們會飛的功夫，求求你救我們會飛的功夫，可好麼？」
東方白更是大驚，陡地轉過身來，道：「你們——」
大金、大銀兩人答應著，向前走去。她們一面向前走去，一面還回過頭來，向東方白看了幾眼，滿臉都是驚訝之色，想是在奇怪何以東方白會站立不穩。
她們連講了兩次，卻要東方白服下那東西去，東方白根本不知那是什麼，但是當那東西，一送到他的面前之際，卻只覺得一陣異樣的腥膻之氣。
他看到的，真是不是一個人，人是絕不會有那樣可怖的臉容的，他已知道為什麼大金大銀兩人，要叫他作「妖精」了，因為他看來當真是鬼怪不如。
而當他看清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的那一剎那間，他的身子，陡然一震，向後退出了一大步。
她們跌翻了出去之後立時又跳起身來，一面還在怪叫道：「妖精厲害。」
東方白本來根本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此際，聽得大金、大銀那樣講法，他才知道剛才自己已將那玉盒之中的東西，吞了下去了。
東方白本是性情中人，聽得兩人那樣說法，他一陣難過，忙道：「行了，剛才我的話，只當我沒有講就是，你們跟在我身邊好了，只不過我……心中有事，不喜見人，你們跟著我，自然也不可以生事的。」
東方白又大叫一聲，道：「你們給我服下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大金、大銀兩人，在五六丈開外，一見東方白身子下跌，又怪叫了起來。她們兩人的叫聲，令得東方白從驚駭之中，定過神來，連忙再真氣略提，身子已穩穩地落下地來，站定在地上。
而大金、大銀兩人，一聽得東方白說他不是她們的主人，便一齊放聲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叩頭拜個不已。她們倒真是傷心痛苦，這從她們的哭聲之中，是可以清楚地聽出來的。
兩人立時破涕為笑，道：「那麼，你是我們的主人了，參見主人。」
東方白在那樣的情形下，只求下跌之力小些，不致粉身碎骨，是以身在半空之中，真氣連提，卻不料他一提真氣，體內真氣運轉更快，身子非但不向下沉，反到又在半空拔高了不少。
東方白道：「去，快去啊！」
這時，他的臉面上不痛不癢，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了，可是，竟變成了如此可怕。
金蘭花道：「原來是那樣——」
東方白忍不住
和*圖*書又笑了起來，但是他的心中，卻依然十分煩燥。另一個哭得更是傷心，道：「那樣，你我兩人，不是死也死不在一起了麼？」
東方白猝然之間，跌倒在地，他身受重傷之餘，卻是經不起那樣一跌的，險險又昏了過去，如何還有氣力來回答她們兩人的問題？
東方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道：「行了，行了，別叩頭了，快起來。」
東方白根本沒有勇氣再向水潭中去看第二眼，因為他的臉實在太恐怖了，可怕到了連他自己，在看了一眼之後，也不想再看第二眼的程度。
臉容變得如此可怕，對東方白來說，自然是一件不快之極的事。但是再也沒有人認得他出，他已在外形上完全改了樣，那卻是幸事。
兩人說著，又跪了下來，連連叩頭。
東方白髮出了幾下苦笑聲來，他的笑聲越來越響，忽然之間，連他自己也不能抑制，「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可以說怪到了極點，而且笑聲十分宏亮，遠遠地傳了開去，震得在林中棲息的鳥兒，一齊慌慌張張，振翅飛了起來。
東方白又喘了幾口氣，心中暗忖自己此時雖然已恢復了知覺，但是四肢百骸，全像是散了開來一樣，整個人輕飄飄地，隨時可以倒地不起，能不能捱得到明天，確然是大成問題的事情。
東方白在剛一發現那變化之際，根本未及考慮是什麼原因，這時，他的心中，略為鎮靜了一些，自然也立即想到，那和金蘭花交給大金、大銀，逼自己服下的東西，一定是大有關係的。
那四掌，他已是運足了力道向前拍出的了，可是體內真氣澎湃，並不能發洩多少，而如果不是拚命出力，他只覺得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是以在拍出四掌之後，他陡地一提氣，向前飛奔而出。
一個道：「你可以找一個山崖，跳了下去。」
東方白仍然搖著頭，道：「我並沒有對她們兩人做了什麼，你們自顧自走好了。」
東方白一面笑，一面向前直奔而出，他走過之處，笑聲轟發，四面山壁，俱起迴響，真可以說得上驚天動地，他一口氣奔出了三五十里，才停了下來。
那股難聞的氣味，一鑽入東方白的鼻孔，東方白幾乎要嘔吐大作，他忙偏過頭去，可是大金不由分說，已將那玉盒向東方白的口中塞來。
他自然也從大金、大銀兩人的口中，聽出那東西是金蘭花要她們兩人給自己服下的。金蘭花要她們兩人認自己為主人，又給她們那物事給自己服下，當然是不會有什麼惡意的。可是，那物事究竟是什麼，何以服了下去之後，如斯痛苦。
東方白此際，傷得既然如此之重，自然不能不任人擺佈，他自然也知道，金蘭花此際，對他絕沒有惡意。但是那正是他煩惱之處，他根本不要金蘭花這樣的人對他表示善意。
在頭髮全都脫落之後，頭頂上的奇癢，已然稍減，但臉上卻更甚，東方白無法可施，只得用力抓著，漸漸地，他覺出自己的臉面，似乎在腫了起來，伸手摸上去凹凸不平，全是硬塊。
而且，即使只是以肘支地，東方白也支持不住了，他終於又變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卻不料給東方白一趕，兩人反倒將話記起來了，忙道：「便等如是救了我們，自今以後，你便是我們的主人，吩咐我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東方白啼笑皆非，他哪裡會想到做大金大銀兩人的主人？他本想大聲說「我吩咐你們兩人走開」的，但是他立即想到如果他這樣說了，豈不是承認是她們的主人了？是以他改口道：「我不是你們的主人，你們快走，我根本不是你們的主人。」
東方白聽得她們這樣問自己，心中更是黯然，忙道：「我是你們的主人啊！」
他想了片刻，不禁長嘆了一聲，雙眉緊蹙。
兩人一到了他的近前，一齊蹲下身來，跪在他的身前，向他連叩了三個頭，跪拜了起來，使得東方白大吃了一驚，道：「你……你們作什麼？」
金蘭花那樣質問東方白，東方白卻也只好啞口無言。
他只聽得大金、大銀兩人，在他身後，高聲呼叫，他回過頭去看時，只見兩人隨後追了來，但是他和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