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地之秘
龍鷹道:「如果我告訴仙子,這個看似完美無瑕的天地,實有秘密出口,可讓我們離開這個人世間,仙子會有何感想?」
席遙道:「你明白嗎?」
端木菱終閉上眼睛,紅霞更盛,嬌軀像受驚的小鳥兒般輕輕抖顫,仙唇輕啟的道:「沒有你說般的嚴重,但人非草木,小女子凡人一個,雖因修練劍典,斷去七情六慾,卻怎抵得住魔種的相剋相生?最令人難以抗拒的,是魔種之內隱含你純淨潔美的道心,所以打開始便沒想過抗拒你,也抗拒不了呵!」
龍鷹遂將見席遙的經過,和他說過的話,一一道來。
他渾渾噩噩的在迎客室坐下,不一會端木菱來了,坐在他對面,訝道:「你的臉色為何這麼難看?發生了什麼事?」
唯一可傾訴此事的,只有心愛的仙子端木菱。有關仙門的事,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萬仞雨和風過庭兩位生死之交。
龍鷹記起向雨田最後一句「破碎虛空」的註疏,被震撼得腦內一片空白,只懂呆瞧席遙。
龍鷹比她更驚駭,失聲道:「仙子也知破碎虛空,我還以為只是向雨田和燕飛間的秘密。」
席遙移開目光,呆瞪著眼前虛空,首次現出一絲笑容,從容道:「從第一眼看到你,我便生出像見到燕飛的古怪感覺,其它的一切再無關痛癢,你就是我這次轉世的唯一希望。當我練至黃天無極,會來尋你。你一是命喪於本人之手,又或殺死我,最有趣是還有第三個可能性。本人言盡於此,鷹爺還有其它話要說嗎?」
席遙沉聲道:「正是如此。我們眼前的天地並不是牢不可破,更是個大囚籠,所以佛家有雲,眾生皆苦,我們就在生死之間打滾,歷劫輪迴,唯一方法是超脫生死。燕飛還說,黃天大法之上還有黃天無極,如果我修練成功,可再去尋他,說不定可玉成我破空而去的心願,可惜我到死去的那一天,仍未練得成黃天大法,更不要說黃天無極,只能含恨而終。」
在日照裡,席遙被陽光籠罩在神聖的金芒裡,雙目射出如夢如幻的神色,夢囈般道:「我在大江北岸遇上燕飛,向他坦白認輸,告訴他我唯一的希望,是想曉得他和師尊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我有個感覺,燕飛再不是一個人,而是超離人世某種我不明白的異物,完全提不起與他爭鋒的心。」
龍鷹尷尬道:「你不思念和_圖_書我嗎?」
說畢告辭離開。
端木菱堅定地離開他的嘴唇,俏臉輝散著聖潔的亮光,晶瑩如玉,輕柔的道:「用這個來送你一程如何?最好是由你送我們離開,明白嗎?」
龍鷹苦笑道:「我也如此希望。坦白說,我不敢肯定席遙是否為盧循的輪迴轉世,這種事亦無從稽考,可是燕飛的的確確曾從死裡復活過來,且有兩次之多。」
端木菱苦笑道:「你說出了所有修道人密藏心底裡的懷疑,試問誰敢肯定自己走的路是正確的?所以半途而廢者大不乏人,又或有些人表面繼續修行,事實上卻是熱情不再,小女子很高興你肯和我說這方面的事,我們從來沒有談過這方面的事。對嗎?」
龍鷹道:「又假如我說,道家的成仙成聖,只是自我欺騙的行為,到最後仍沒法超越生死輪迴。仙子又怎麼看?」
端木菱道:「聽到如此驚天秘密,心情當然與別不同。送你一程沒有問題,但請謹記這是佛門清淨地,不容冒瀆。明白嗎?」
龍鷹哪還控制得住,吻上她豐潤的仙唇。
龍鷹呆看她半晌,道:「如果我告訴心愛的仙子,佛道兩家的修練,因為欠缺最後的一著,最終都是勞而無功,只是在這人世輪迴打滾,仙子會有什麼感受?」
端木菱搖頭道:「天下四大奇書,敝門的《慈航劍典》和貴門的《道心種魔大法》。其源出處均清楚分明。《長生訣》雖是來歷不明,但觀其古文字,該成書於春秋之初,再被後人以紙本記錄下來。可是《戰神圖錄》卻似是從沒有人見過,所以一直被懷疑其存在的真實性。根據口口相傳,《戰神圖錄》的最後一式名『破碎虛空』,乃天地間最厲害的招數,非人力所能抗拒,其名字本身已充滿玄奇荒誕的色彩。如此奇招,超乎凡人的想像,所以敝齋先輩雖知其事,但都抱懷疑態度,認為是有人故作驚人之語,誇大失實。但現在聽龍兄說出來,看你的表情,始知確有其事。」
一切都消失了。
仙子不但絲毫沒責怪他敗壞規矩,主動吻她,還似非常享受,臉泛紅霞,令她更是明麗照人,多了龍鷹從未在她身上看過的媚艷之色。
端木菱仙眸半閉的道:「今天人家看你第一眼時,首次感應到你的魔種完全被道心駕駑,所以對你說起話來,沒節制多了。你明白嗎?」
龍和-圖-書鷹沉吟片刻,歎息道:「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只好希望天師永遠練不成黃天無極。」
龍鷹笑嘻嘻的站起來,道:「仙子今天的心情很好,笑容甜蜜,隨口打情罵俏。不送小弟一程嗎?」
龍鷹摸不著頭腦道:「仙門?我不明白。」
龍鷹吃了一驚,道:「那小魔女主婢怎辦?小弟還賴仙子送她們坐黃河幫的船返神都。」
端木菱現出個甜美的笑容,道:「幸好你仍然清醒,記得現實的情況。放心吧!我會和她們一道回洛陽,若國老不反對,我還會帶她們到敝齋去,以免她們日思夜想她們的鷹郎。」
端木菱露出深思的神色,好一會,香唇輕吐的道:「我要先做一個查核。雖說是近二百年前的事,且值天下大亂之期,但總仍有跡可尋,佛門便有部分記載流轉。只要大致證實確有其事,我立即返回靜齋,向齋主報上此事。龍鷹呵!你可知道如果此事屬實,對我們的衝擊會是多麼大。」
自修習大法以來,曾想過放棄,可是正要將大法置諸腦後的當兒,適逢太平公主和胖公公掩至,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散功,又給花間女刺殺,不得不走上成魔的不歸路。創出種魔大法的謝眺,在「魔仙」一章裡亦是語焉不詳,含糊其辭。向雨田在此章注上「破碎虛空」四字,當然大有深意。可知「破碎虛空」正是那最終極的一著,能否到那虛無縹緲的「洞天福地」,全賴此著。「洞天」兩字可圈可點,那將是離開眼前天地的出口。
端木菱一雙明眸閃動智慧的芒采,平靜的道:「那就要看你憑什麼去立論了。」
端木菱好整以暇的道:「這個責任已交託到閔玄清手上,在你來前,她領著上清派最有地位的清真、清賢和清德三大長老,到這裡來見明惠和明心。她們見到明心都非常歡喜,決定擁護她坐上派主之位,為期兩年。期滿後再舉行長老會,以決定派主之位。這是非常措施,也是不得已之舉。」
龍鷹道:「小弟即將說出來的,仙子心裡最好有個準備,因屬信不信由你那回事。唉!真希望可忘掉剛才的所有事。」
端木菱不答反問,悠然道:「你準備何時離開?」
龍鷹回復一貫的無賴本色,笑嘻嘻道:「說出來後,舒服多了。哈!只要看著仙子,小弟便大感入世和局內之樂。我們何時成親洞房呢?hetubook.com.com」
端木菱微笑道:「你這傢伙最懂哄女孩子,什麼都說得出來,你那套用在小女子身上是不行的。快給我滾,人家還有很多事做。」
端木菱輕輕道:「你仍要計較人世間的名分嗎?」
端木菱被他挑得臉孔仰起,抵敵不過他灼灼的目光,閉上仙眸,嬌喘細細的道:「席遙不是說世上沒有一件事是偶然的嗎?可以想像盧循他雖沒法開啟仙門,但已變得神通廣大,所以寫下秘卷,盡述仙門和黃天大法之秘,留給自己下一世的輪迴去看,其中的前因後果,教人低回深思。正因有緣看到秘本,盧循在席遙這一世驚醒過來,認識到自己今生的唯一使命。」
一時哪說得出話來?
龍鷹再淺吻她一口,神魂顛倒的道:「仙子為何忽然變得這麼乖!」
龍鷹迎上他的目光,席遙目光凝聚,沒有絲毫散亂,顯示他的精神狀態,仍處於顛峰之境。
龍鷹吻她吹彈可破的臉蛋,再感受不到任何隔閡,心迷神醉的道:「只要仙子的心嫁了我,人也從我,小弟還有什麼好計較的?」情不自禁地用手指逗著她下頷,將她的俏臉移轉過來。
到最後一句,他已兩手抓著仙子香肩,俯頭到她晶瑩如玉的小耳旁說出來。嗅吸著她的香氣,聽著她的心跳和仙體內脈動的聲音,龍鷹忘掉了仙門,忘掉一切。
龍鷹大喜道:「難怪小弟感到仙子今天與別不同,態度輕鬆親切。嘿!仙子平時對著我,一直在苦苦克制嗎?」
龍鷹見她沒有絲毫站起來的意思,訝道:「坐著怎送小弟呢?」
向雨田最後到了哪裡呢?他肯定曉得仙門的秘密。至於他在《道心種魔大法》卷末留下「破碎虛空」四字,更是耐人尋味。
端木菱勉強睜開仙眸,迎上他的目光,帶點嬌羞的道:「這樣的一個人,絕不會搞風搞雨,因為他已找到了今世輪迴的目標,他的『燕飛』那個人就是你。燕飛不是著盧循練成黃天無極後去找他嗎?他現在正是來找你。你可視他為煩惱災劫,但也可視他為罕世難逢的好對手,純看你採哪個想法,這是你和他之間的宿命。」
端木菱淡淡道:「不論你說出來的,如何令人震驚,小女子也要勇敢面對,小子快說。」
龍鷹心中充滿深刻的情緒,終於得到了仙子的「初吻」。
端木菱現出罕有的震駭神色,脫口道:「破和*圖*書碎虛空!」
席遙道:「你不明白是應該的,如果我不是感同身受,也會嗤之以鼻,當盧循描述的是神話故事。這牽涉到我道門的《太平洞極經》,經內述說在這人世間之外,另有洞天福地,更指出開啟之法,是將三塊神奇的寶玉合而為一,打開仙門。我雖曾參與『天、地、心』三佩的爭奪,卻始終半信半疑。唉!仙門的事是不容置疑的。在第二次決戰裡,燕飛和師尊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三佩合一,開啟仙門,後果就是邊荒集附近的天穴。什麼天降火石,全是附會的一派胡言,你明白嗎?」
端木菱像首次認識他般,用神打量他,道:「誰是燕飛?」
又把向雨田與《道心種魔大法》的關係,他在註疏內描述有關燕飛的事,以及他所曉得的,一併說出來。最後道:「向雨田註疏的最後一句,正是『破碎虛空』,寫得沒頭沒腦的,現在我終於明白那代表最後的一著,就是開啟仙門,破空而去。我的老天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龍鷹歎道:「此事說來話長,不過卻必須詳告仙子,因與席遙剛才對我說的話有莫大關係。仙子是否聽過仙門的傳說呢?」
端木菱欣然道:「聽你口吐胡言,小女子舒服放心多了,你剛才應該用席遙的秘密來和小女子做交易,說不定人家肯屈服呢!」
龍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視崖外虛廣的空間,道:「破空而去?唉!我的老天爺,那豈非是離開人世的出口?」
龍鷹恍然而悟,道:「原來天師當我是你這一世的燕飛。唉!這是何苦來哉?小弟根本和你無仇無怨,更不想與你生死決戰。」
龍鷹整個人宛若浸在冰水裡,沒有絲毫暖意,席遙正以盧循的身份,說出在百多年前發生的事。究竟他的的確確是盧循這一世的輪迴?還是正被盧循的冤魂附身?又或只是他的幻覺?
聽著她仙籟般的聲音,龍鷹逐漸平復過來,歎道:「的確動過手,不過是昨夜送天女回家時的事,今早我們到福聚樓去,席遙派人來邀我到他的天師宮見面。唉!」
龍鷹沉聲道:「假設我說這人世一切都是短暫而虛幻,沒有任何終極的意義,仙子會很易接受,因為此正為佛家的看法。」
端木菱含笑道:「不告訴你。你一向出人意表,但想不到對我的修行仍生出如此勢不可擋的衝擊,讓人家給你一個忠告好嗎?入世出和-圖-書世,局內局外,純是取態的問題,人家不想你有任何大的改變。」
接著別過頭來,眼神轉銳,深深望入龍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燕飛親口告訴我,師尊的確是仙去了。成仙成聖,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明白燕飛,他絕不會說謊,也犯不著以假話來誆我。」
玉鶴庵。
龍鷹試探的吻她香唇,還輕輕啜她幾下,方依依不捨地移開少許,享受她清香的氣息,道:「小弟有個古怪的直覺,席遙殺無姤子,實與道尊之爭無關,至於原因,則只有那老小子自己清楚。他醉心周易,為人行事難以測度,武功卻不在法明之下,如讓他練成黃天無極,誰都猜不到有何後果。」
端木菱用神聽著,聽罷沉吟片刻,道:「你相信席遙說的話嗎?他或許因暴露行藏,自知無望坐上道尊之位,故借此下台階。」
他們的天地充盈生機,像鮮花遍開盛放的廣闊大草原,沒有止境,在無限遠處外的無限遠處,夜空和白晝相依為伴,循環生滅。
席遙道:「接著他說出了個天地的秘密,就是破空而去,穿越仙門,抵達彼岸。」
席遙充滿深刻情緒的聲音,在他耳鼓內響著,道:「他答我,並沒有和師尊分出生死,且硬拚下去,只會是同歸於盡的結局。」
莫以名之的愉悅,從龍鷹的內心深處迸出,其它一切,都像從未存在過,包括仙胎和魔種。他們再不是獨立的個體,而是渾融如一的某種超逾了一切的異物。肉身再不復存,他們的神魂化作向四面八方擴展的力量,生生不息。
龍鷹怨道:「這叫後知後覺,想不到仙子竟來耍小弟。快正午哩!你不是要送明惠和明心去和沈奉真爭派主之位嗎?」
端木菱美眸閃閃的打量他,道:「和他動過手嗎?」
龍鷹神魂顛倒的離開天師宮,眼前所見的一切與往日絲毫無異,但他清楚自己永遠回復不了以前全情投入的心態,變成半個局外人,唯一與席遙不同者,是可以懷疑席遙所說的真偽。
端木菱道:「說吧!席遙究竟說過什麼話?令我們的鷹爺失魂落魄的。」
龍鷹聽到自己答道:「我剛見過席遙。」
龍鷹湧起離愁別緒,道:「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見不到仙子了。」
再吻她一口,乖乖離去。
龍鷹忍不住的繞桌往她走去,道:「在長安再盤桓三天,我便動身往西域去。嫁給我好嗎?」
端木菱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