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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嘖嘖稱奇，想到在重重的沙漠裡，竟有這麼多好地方。土能克水，但顯然水也能制土。

年長者以生硬的突厥話應道：「你們是突厥人的朋友嗎？」

巴達低聲向三人解釋道：「安天說你們是我的朋友。」又神情興奮的道：「你們令我很有面子，以後我們是朋友和兄弟。哈！」

羊奶茶的盛器在眾人手中傳遞，圍著火堆，慢條斯理的消磨時間，三人雖然不太習慣他們的節奏。但入鄉隨俗，逐漸地適應和享受他們的生活方式。

風過庭道：「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到今天終明白這兩句話的智慧。」

萬仞雨一臉疑惑的道：「他問我是從哪裡來的，我告訴他是從大唐國來，不知有何好笑？」

巴達道：「因為我們曉得牧野王子的確與漢人成為朋友，至於是誰告訴我們，且恕我暫時不可以說出來。更重要的是朋友你剛才向天立誓，神色誠摯坦率，眼珠沒有轉動。」

風過庭道：「我們想到吐蕃去，巴達你曉得怎麼走嗎？」

龍鷹正不知他想幹什麼時，他已一把抱著龍鷹，道：「橫空牧野的朋友，也是我們呼倫族的朋友。」接著又與萬仞雨和風過庭擁抱。其他四人也來與他們進行擁抱禮，絕非虛應故事，而是充滿熱情，氣氛轉趨融洽。

安天自行入賬，打手勢著他們進去。

巴達興奮道：「到哩！」快馬加鞭，領著三人朝湖岸高地處一組營賬奔去。

嘗過沙漠的滋味後，以龍鷹的好奇大膽，亦不希望須往「死亡之海」闖。

龍鷹忍不住問巴達道：「你們不喜歡突厥人嗎？」

五騎呼嘯而至，片刻抵達河岸，勒馬停定，隔河打量他們。對方一式牧民打扮，腰佩馬刀，年紀最大的亦不過三十，最年輕的一個頂多得十二、三歲，稚氣未除，卻比其他成年人神氣。

龍鷹仰望天上飄過的一朵白雲，指天道：「我龍鷹不但是橫空牧野的朋友，還是他的兄弟，如有說謊，上天會懲罰我。」

巴達的營地，比起這裡營賬數目之多，有小巫大巫之別。但雖然有數千營賬，卻毫不擠逼，疏落有致，點綴著遼闊濕潤的湖岸https://m.hetubook.com.com區。

萬仞雨指指東方，回應另一句話。

翌日天未亮，巴達領三人上路，朝「神海」進發，去探訪那擁有八個帳幕的部族領袖。

眾人陪他一起笑，當然明白他意之所指。

風過庭問道：「你們神海的海水是鹹的還是甜的？」

教他們意想不到的是，五人忽然斂起笑容，目射敵意，最年輕的小伙子更把手按到刀把去。

巴達忽然勒馬，低聲道：「快下馬，安天來了。」

巴達道：「突厥人不是正派人。」

安天忽然趨前，先與龍鷹擁抱，然後再擁抱萬仞雨和風過庭。

更令他們沒想到的，安天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舉掌向天，激動的道：「感謝天，他們終於來了。」

到了一座特大的方帳外，幾個年輕婦女迎上來，為他們照顧馬兒。

眾人在河岸圍地而坐，等到萬仞雨取來其中一匹絲綢送給他們，果如萬仞雨所料，巴達等露出喜悅神色，把絲綢傳來看，愛不忍釋。

龍鷹心忖塞外的遊牧民族，自有一套他們的規矩和生活方式。年長的牧民該是五人中最有身份地位的人，所以只由他說話，其他人不會插嘴。而遇上陌生人，則有一套互致問候的方法，說話的內容也沿襲著某種固定的模式，以之區分朋友或是敵人，以問話得到判斷對方的機會。

三人你眼望我眼，不知如何應對。

安天神情一變，變得欣悅安詳，親切的道：「三位先生請隨本人來。」

此時天色漸黑，眾人起程往巴達的營地去，送給他們的絲綢由巴達珍而重之的放在腿上，到漫空星斗。朝西走足半個時辰，方到達一個縱橫十多丈的小湖，過百營賬，疏落地分佈在小湖之旁。

巴達道：「現在仍不可以告訴你們，今晚先到我們的營賬休息，明早我們騎馬走一天路，去探訪一個擁有八個帳幕的人，他的營賬在神海之旁，我們尊稱他為『安天』，意即有大智慧的人，一切由安天定奪。」

龍鷹更曉得一個說話上的失誤，極可能是拔刀子的局面。忙道：「我們是你們的朋友。」見對方沒有絲毫和*圖*書歡容，連忙加一句道：「也是吐蕃人的朋友。」

他們一邊渡河，一邊朝雪兒等打量，還交頭接耳的說話。

五人由大至少，同時露出輕蔑的神色，還發出嘲弄的笑聲。

萬仞雨問道：「他們曾經侵略你們嗎？」

安天終來到眾人身前，神氣十足的銳目上下打量三人，然後在三人意想不到下，以字正腔圓的漢語道：「說出你們的名字！」

太陽已沒入地平線，仍在西邊輝射扇狀的異彩，大草原又是另一番嫵媚之態。

龍鷹硬著頭皮以吐蕃語道：「是吐蕃的橫空牧野。」

風過庭也以吐蕃語道：「我們帶了絲綢來送給你們。」

三人和巴達跟在他身後，牽馬走上丘頂。

是夜巴達舉行野火會招待他們，請他們嘗羊腿喝羊奶茶。在深邃迷人的星空下，除遠處不時傳來的羊咩聲，就只有篝火燃燒的響音。

時見穿上色彩燦爛的衣服、包裹著各色頭巾的婦女在河邊洗濯衣物，不害羞的抬頭和他們祝好問安，年輕的女子剛健婀娜，別有一番草原民族的外貌風情。

老者年紀已逾五十歲，仍是動作敏捷，健步如飛，身體結實，神采過人，長滿絡腮鬍須，氣宇不凡，看來是有識之士，難怪如此得族人尊敬，奉之為領袖。

巴達欣然道：「嗅到水的鹹味嗎？」又以馬鞭指著日照下模模糊糊的遠方山脈，道：「山後就是可敬的沙海。」

龍鷹壓下心中的驚訝，代表三人逐一報上名字。

萬仞雨歎道：「這幾句我全聽不懂，上次來有嚮導帶路。」

年長者再右手按胸，道：「我叫巴達。」接著逐一說出其他四人名字，每當他叫出名字，被介紹者都以右手按胸，神態變得非常神氣，顯是以自己的名字為榮。

在太陽沒入西山前，終抵達湖區。神海大得不見對岸，無有邊際，像海更多於像湖，難怪叫蒲昌海。湖水晶瑩清亮，水草豐美，無數的天鵝、大雁、野鴨、魚鷗嬉水飛翔，夕照和瀲灩碧波渾成一片，配上在湖邊放牧的牛羊馬，連成充滿感染力的動人美景，西面的山脈宏偉巍峨。

三人被他引發，馳想著山脈後了無生意ｍ•heｔuｂoｏk•com.com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與這邊水草肥沃，美若人間仙境的草原，對比上是多麼的極端。延綿的山脈，成了死與生的界線。

巴達晃晃頭，道：「那就要看安天肯否告訴你們，沒有他的准許，我是不可以說出來的，安天是我們的族長。」

沿途草地平展無限，林海莽莽，草浪裡隱見賬房，也見到青稞、豌豆、胡麻等的農田，可見在這風光明媚的土地上，人們過著半農半牧的安逸生活。所經處大小河流密佈，一個早上須十多次涉水過河，有兩次是由馬兒泅水渡河。

巴達微笑道：「八個帳幕，代表有八個妻子，我也有三個帳幕。」又壓低聲音道：「在三個帳幕輪流住宿，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哈！」

接著對方垂下左手，右手按胸說了另一句話。

不用介紹，也知老者是安天。

年長的牧民又隔河喊了一串的話。

萬仞雨以吐蕃語乘機問道：「剛才我們說是從大唐國來，諸位因何發笑？」

巴達首先登岸，敏捷的躍下馬來，往龍鷹走去。

眾人隨他下馬，一個高大老者在七、八個年輕小伙子簇擁下，從一座小山丘上的營地往他們迎來。

巴達沒有誇大，直至太陽落往西面連綿起伏的山脈，龐大無邊的超級大湖終出現前方。

他的衣服和頭巾都是靛藍色的，神情嚴肅裡帶點龍鷹等沒法明白的緊張，這類情緒該與安天與世無爭式的生活拉不上關係。

五人同時動容。

三人乏言以對。

龍鷹岔開道：「為何我說是橫空牧野的朋友，你們這麼容易便相信？」

巴達道：「且末河到我們的大草原前，先注入台特瑪湖，湖旁佈滿樹木，棲息著各種走獸飛禽，如果你們有時間，我可以帶你們去打獵。」

龍鷹知機的道：「我們不但不是他們的朋友，還是他們的敵人。」

巴達道：「你們可否以天做證，沒有說謊？」

三人心中計算時間，從長安出發時是冬天，現在春天已過，夏天剛臨，不知不覺間，已上路逾四個月。

到午後時分，他們在一個小湖旁休息，吃攜來的乾糧。往湖面瞧去，一群群鳥兒在湖面和附近www.hetubook.com.com飛翔，數以千計，充滿生趣，令他們看得目不暇給。若是盲目放箭，說不定有鳥兒會給射下來。

巴達聳肩道：「我不知道，只是向來如此，大家都曉得突厥人不是正派人。」

萬仞雨向龍鷹和風過庭苦笑點頭，兩人立即明白，曉得只好把餘下的兩匹絲綢，全送與巴達口中的安天。遊牧民族的坦白直接，令人啼笑皆非。

巴達一聲呼喚，五人催騎下河，涉水而來。三人往後退開，騰出空間讓他們登岸。

巴達又道：「刻下是水旺的季節，大量的水從南面傾瀉而來，也是我們的草原最美麗的時候，到冬天，水流大減，這裡是另一個樣子。」

五個牧民容色稍緩，年長者道：「那你們是誰的朋友？」

互相報上名字後，氣氛大有改善。

巴達現出比他更驚異的表情，道：「你竟不知馬兒愛吃鹽嗎？」

在附近放牧的十多個年輕牧民，見他們來到，放騎奔來，與巴達交換幾句問候話外，加入他們，朝目標營賬馳去，抵達規模最大的一組營賬時，後面已成長長的一串騎隊。

龍鷹三人亦以他們的方式，介紹自己。

龍鷹道：「我的老天爺，竟然有這麼多不同的飛鳥。」

風過庭道：「你們知道我們的朋友吐蕃人的情況嗎？」

年紀最大的牧民，忽然舉起兩掌，掌心遙向他們，喊了句他們聽不懂的土語。

風過庭大感興趣的問道：「帳幕的多少。代表什麼呢？」

沿途不住有婦女小孩從附近營賬走出來，氣氛熱鬧，和平安寧，人人臉帶歡容，似茫然不知大草原外的凶險世界。

巴達傲然道：「未踏足過神漠的人，怎配稱男子漢？我們草原的西面有部分像矛槍般探進神漠去，直入三百多里，盡端與且末河相接，是打獵的好地方，若沿河向西走，再折往南方，可到婼羌和且末，是到那裡去最快的捷道。」

巴達外的其他四人該聽得懂吐蕃語，只是不敢搶話來說，露出注意的神情。

龍鷹忙以突厥語道：「你們有人懂突厥話嗎？」

巴達壓低聲音道：「安天是草原上最有地位的人，你們送禮給他，一定要比送我的禮重，否則別人會說hｔｔｐs://ｍ.ｈｅｔuｂooｋ•coｍ.cｏｍ我閒話，明白嗎？」

萬仞雨大奇道：「馬兒竟肯吃鹽？」

年長牧民仍是神情肅穆，突改以比突厥語流暢得多的吐蕃話道：「你們的吐蕃朋友是誰？」

巴達見怪不怪、漫不經心的道：「每逢春夏之際，總有聯群結隊的鳥兒從西南面飛來，神海處的候鳥更多不勝數，要到冬天鳥兒才減少。」

這句話三個人都聽得懂。

三人對此實在有點莫名其妙，因為既送過禮，大家又稱兄道弟的，為何卻不肯告訴他們想知道的事？似有些兒不合乎遊牧民族開放熱誠的作風。

那叫旦達克的小伙子笑得最曖昧，該是尚未娶妻，故聽得心癢羨慕。

巴達毫不隱瞞的直言道：「現在那是個被女人管治的地方，男人怎可被女人管治？」

這裡地近吐蕃，當與這些遊牧民族較為親近，理該與吐蕃人有點關係，所以亮出吐蕃的招牌，碰碰運氣。

全族數百男女。扶老攜幼的擁來看他們，好客熱情。

五人齊現驚異之色，但卻敵意大減，使三人知道碰對了。

行過擁抱禮後，安天當眾宣佈了幾句話，在場的百多人全體發出歡呼叫喊，氣氛熱烈。

說話至此結束，三人被招呼到一個騰出來的空帳去，度過了抵達大綠洲的第一個晚夜。

龍鷹道：「你到過西面的大沙漠嗎？」

又閒聊一會，四人繼續最後一段行程。

龍鷹等先為馬兒解下馬鞍和負載，萬仞雨順手取得兩匹絲綢，在巴達的指示下，三人進入方帳去。

風過庭道：「你說了什麼？」

巴達道：「是鹹的，除南面高原上的內陸鹹水湖外，我們的神海是方圓萬里內最大的鹹水內海。我們這裡也產鹽，可以換很多東西，待會我每人送包鹽給你們。鹽是我們到沙漠必備之物，當坐騎受不住熱毒時，餵它們兩口鹽，可保住它們的命。」

又向身旁的小子吩咐幾句，小子不知領了什麼命令的去了。

萬仞雨低聲向兩人道：「他在祝願我們平安，是陌生人見面的開場白。」接著也舉起兩手，重複對方說的話。

龍鷹三人交換個眼色。均感巴達話裡有話，另有內情，當然不敢逼問。

萬仞雨道：「塔克拉瑪干內竟有天然的獵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