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作是姊姊介紹的,待遇不高,但事情輕鬆,離家也很近,可以就便照顧家,何況,為自己景慕已久的名作家工作,是她夢寐以求的事。那間沙龍的格調和氣氛,是那麼的安靜美好,咖啡和熱茶的薄霧前,浮現的每張人臉,都和一般的臉不一樣,給她一種魔性的吸引。
這真是一次刻骨的、無忌的深談,年輕的水晴子幾乎被震撼得徹夜失眠了。她在學校裡,也熟讀史地,對支那鄰邦,有了浮面的、知識性的了解,她也愛好著文學藝術,對當代各作家,有過熱烈的嚮往,但都沒有旁聽這次談話來得如此深刻。她記得,那天談話的最後,武者先生以忡忡的憂心,擔心著局勢如果一直如此延續下去,日本和支那的現革命政府之間,終必會引發一場全面的、空前的大戰,到那時刻,日本傳統上想保有的,最後一點人道主義的寄望,恐怕都會被無情的、殘酷的現實所撕毀,那時候,日本再想重新建立它,又不知要延續到何月何年了?
有些事情,是做為一個年輕的女流不該多問的,父親為什麼要拋別家人,拋別這個美麗安靜的村落,到海外陌生的土地上去呢?她根本無法理解這些天外的事情。
這是第一天去上班工作呢!
「這第二個因素,你說的似乎太深奧了。」久米君挪動一下身體說:「能說得更詳細一點嗎?」
「藤井君,」武者先生以平靜的聲音轉向那位畫家:「討論文學和藝術問題,你不能老是躲在風景裡面呀!」
「武者先生,是我們敬愛的人,」姊姊說:「能有機會幫忙他,實在難得。水晴子,妳要好好的做啊!」
「二樓的雕塑,不要碰它們,」愛知子交代著:「那些都是他蒐集的寶貝呢。」
報紙經常用極大的標題,誇耀那種遠景,諸如日朝協定、日支經濟提攜……彷彿這旭日之國,將來不斷的昇起、擴大,將在異邦栽種下萬里的櫻花。
這次談話,只是表示出武者先生的關心,並沒有什麼結果,就這樣,水晴子內心已很感激了。後來,武者先生並沒有再提過它。
「這點我承認,」武者先生在深思後點頭說:「就人生境界而言,岳武穆王確實勝過東鄉一籌,但日本有無數無數由它本身歷史教出來的東鄉,而支那能有幾個岳武穆王呢?你們讀過支那的水滸傳,那裡面的好漢李逵,拿李鬼的大腿肉當成烤鳥吃,不是更野蠻嗎?」
在二樓的藝術品陳列室裡,他會見他的好友藝術家久米和藤井,慨嘆地談論起來,水晴子奉茶時,聽到一些他們談話的片段。
「是啊,」久米君大笑起來:「那太可能了,因為不識字的李逵,根本不可能是孔夫子的學生吶!……這結論看來十分的可怕,我們如今憑著槍炮科技,以壓倒的優勢去欺侮支那,有一天,情勢翻轉過來,支那的新李逵,也照樣割下我們的大腿下酒,那真的太不美啦。」
印象是那樣的鮮明,她相信再過多久,她也不會忘記。記憶裡父親是個高大瘦削的人,長著一口微凸的大牙齒,不笑也會露出來,好像他總在笑著的樣子,據說父親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有個弟弟,年輕時出水痘夭亡了,村裡的人都叫他大尾崎。他是個很好的農人,能做各項雜工,懂得織網、捕魚、照顧家畜,他做什麼事,都顯得很愉快,一面工作,一面隨口哼唱著戲曲。她記得天氣晴和時,父親牽她到田野裡去,指著野湖和樹林子,和她說很多故事,有時她能看見矗立在西南方遠處的富士山,和圖片上一樣。
「是啊,單講國家主義,是很少能顧及人道的。」留鬍子的久米君接著說:「就拿近些年的日支關係來說罷,本國留給支那的,正是武力、霸道、權謀……當年和清帝國北洋艦隊的海戰,戰前俘獲了支那運兵船,是一艘英國貨輪不是?當時的東鄉艦長,後來日俄海戰的大英雄,如今的海上戰神,他是怎麼做的?——他要英國船長和水手離船,然後,開炮轟沉它,海葬了被俘的支那官兵上千人。講國家主義,很英雄了!講人道主義呢?」
大她六歲的愛知子,一直把她當成妹妹,沙龍沒有客人時,她們就會很親切的聊天。
他的話並沒說完,就因咳和喘停頓了。
「好,我們看本國的歷史罷,」藤井君挺直身體說:「一開始,就有好多矛盾的地方,依據神話,我們應該是日照大神的後裔,但又有了一個浮海而來的徐福,可見徐福並不是日照大神的苗裔,我們不是原始的蝦妻,不是倭奴野人,大和族源出何處呢?是日照還是徐福?日照僅僅是無可稽考的神話,徐福卻是有考有據的支那人呀!今天軍部對支那的宣傳,不是也用『同文同種』做號召嗎?我們在歷史正統上,不放棄日照大神,只是朝臉上貼金,不願意承認支那人是老大,我們是老二罷了。其實,就現實來看,如今是兩個獨立國,日本就是日本,支那就是支那,大可不必假借神話,去硬生生的割裂史實呀!」
久米君說這話時,用詢問的眼光,在室內梭巡著,連陳列的石膏頭像都沒放過,當他眼光投射到站立在一邊聽話的水晴子臉上的時候,水晴子感到一陣溫暖又緊張的顫慄,真正有資格代表日本的人,卻困坐在這古舊的木屋裡,他能得到怎樣的答覆呢?
水晴子騎車出門,輕快裡仍有著一些緊張,她不希望第一天上班,就遇著她一向敬愛的武者先生。這個著名的作家已經有四十六七歲年紀了,看上去嚴肅、沉默,比他實際的年齡更為蒼老,他平時不愛說話,遇上他的文學夥伴時,卻談風極健,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題。年輕人對他文學作品的喜愛是一回事,但民間一般人士,多把他當成怪物看待,因為他的看法,和民間看法產生了極大的距離。他忍耐著、抑鬱著,經常會煮酒自飲。當他懷著抑鬱把杯自飲時,連他寵愛的愛知子,也勸不了他呢。
「水晴子,妳來啦。」愛知子接著她說。
水晴子搖搖頭,眼角有些濕了。愛知子一時也找不出話來安慰她,便抓過她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代替了很多關心的言語。
水晴子手把著黃楊木梳,對著起了雲斑的妝鏡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細心梳理她的頭髮。她在東京一家職業高校畢了業,姊姊介紹她到一個著名作家所開設的沙龍去工作,沙龍的主持人愛知子,是姊姊的老同學,也是那位名作家武者先生的側室夫人。
「是,水晴子啦。」她低微的幽語。
姊姊帶她到那裡去過,那家沙龍在新宿附近的街尾,算是很新潮的一個地方,三樓木屋,面朝著野湖,有綠柳和野林子,樓下是沙龍茶座,二樓是藝術品陳列室,三樓是女主人愛知子住的地方。由於環境清幽,經常做座上客的,多半是當時東京的名作家、名藝術家,她在學校時就慕名嚮往的人物。正因這樣,她不計較待遇如何,就一口答應了。
「文學和藝術的感動力是有的,但它是純屬性靈的,它往往和歷史的根蒂,和功利的現實相牴觸。我不願把文學和政治現實扯到一起,但武力、征服、霸道,對理想的美,實在構成莫大的損傷……咳咳……損傷啊!」
「妳確定妳父親是到南滿去的嗎?」
「我先打掃清潔罷。」
「他會再回到家裡來的。」愛知子說:「家,應該是世界上最好的……他去這許多年,怎會連信都沒有呢?妳那須彌叔叔,也沒有信嗎?」
一個半盲老婦人的話,除了水晴子,再沒有人會聽了,水晴子聽話,只是想帶給她一點安慰,母親的淚眼染著了她的心,變成少女期的憂鬱,甚至她騎了自行車,到沙龍來工作的時候,也悒鬱地,像一隻無聲的貓。
在當時,這是無法在書上看見的。
「慢著,慢著,怎麼會一開始就掉到雞生蛋、蛋生雞的窠臼裡來了呢。」武者先生臉上出現了一絲興奮的潮|紅,可見他們談到了高潮了。
水晴子剛打掃完畢,沙龍裡的常客們,就陸續的來了,他們有些是早稻田大學的學生、講師,有些是教授藝術課程的老師,幾個不修邊幅的畫家,一兩位藝術理論家,大部分是沙龍主人的學生或是朋友。他們大都是沉默的品茶,偶爾會作一些交談。
父親走後,姊姊異常勤苦的在東京念完高校,找到了工作,但母親因身弱多病,常常流淚,眼已半盲了。
「嗯,我記得他的樣子。」水晴子認真回答著。
「水晴子,妳還是找分工作吧,」姊姊這樣勸自己:「要是畢了業,還沒有工作,即使留在媽媽身邊,她也會不安的呢。」
「霧,擋住了風景,這一回,我不能不說話了!」藤井君慢慢吞吞的說:「我認為,深度討論文學和藝術問題,首先要避免過分的情緒化,像久米君,就太激昂,太情緒化了,所以一開始就在國家主義和人道主義之間,打了一個死結,難道要我們在此時此地,審判東鄉元帥嗎?」
從村裡到東京西郊的新宿街梢,根本不用搭乘公車,騎自行車,只要二十多分鐘就趕到了,做母親的人放心不下,儘管催促著。
對方淡淡的笑笑,用摺扇打著手掌。
愛知子是怎樣對武者先生說的,水晴子並不知道,一天早上,水晴子打掃過沙龍,武者先生對她說:
水晴子笑笑,沒理會他就走開了。hetubook•com.com心裡卻漾著愉悅,也許生自己時,是晴朗的天氣,窗外一片水樣的晴藍呢,父親一高興,就替她取了這個名字。但父親會這麼想嗎?在村落裡,他是個最老實的農人,根本不懂得什麼畫呀、詩呀,這些東西的。他那種人,怎麼會受了須彌三郎叔叔的慫恿,遠離家鄉,跑到遙遠的地方去的?她可一直都不明白呢。
「妳父親離開家,那時妳還很小,妳還記得他的樣子嗎?」愛知子試探地問著,她似乎要找出水晴子悒鬱的緣由。
「對支那本土,我可說有較深的認識,早年在學校,我結交了好幾位支那的朋友,內閣近些年的做法,實在說,不是我想要見到的。豐臣秀吉的大陸政策的翻版,不見得會有好處。嗨,我說這話有什麼用呢?和軍政相比,藝術不值錢吶。」
「快點啊,水晴子,」母親在催促著她:「第一天去做事,不要遲到喲。」
「是。」水晴子恭謙的回答著。
「我們不怕,」武者先生鎮定的說:「只要我們以公平、公正、客觀、冷靜的態度,為大和民族久遠的利益著想,去猜測、探討一切的可能,我們應該都是真正的愛國者,沒有誰真能曲解我們、審制我們,文學家、藝術家,如果不能探究真理,它就根本失去存在的價值了!」
「我原不打算扯遠,」藤井君說:「拿日本的大化革新來說,在精神上、生活上,全面學習支那,該是不爭的事實吧?漢化充實了我們的精神,卻忽略了物質的創進,所以才更有一次明治維新,去學習西洋的科技。但日本本身的環境,本身的傳統,一直存在著,那就是轟轟烈烈的大和武士精神,和文化藝術的追求,這兩者,併存了很多年,並沒產生過嚴重的、對立性的衝突。好!我們這就拿東鄉元帥來說,他在戰爭中對敵,英勇無比,殺敵求勝,是人和武士精神,離開戰場後,他賞花、觀月、飲酒、吟詩,又是日本文學藝術的精神,……傳統就是這樣,原就不是一味講人道的呀!」
「嗯,」武者先生說:「按理是可以查出來的,那個須彌如果在關東軍部,應該有軍籍,要是一般的居留民,支那各地都有日本居留民協會,也能查得出。最怕他們沒和居留民協會聯絡,單獨進入內地,那就難找了!」
「不要緊,」藤井君苦笑說:「那時我們會望天禱告,求支那出現孔夫子的新門徒,以寬懷大度,饒恕了我們的後代呢!……我們神經兮兮,在這裡談未來,如果軍部聽著了,也許會用叛國的罪名,審判我們呢。」
「多謝來店裡幫忙吶,水晴子。」
水晴子很喜歡聽他們的談話,即使是零星的片段,也充滿味道,那是她在別的地方聽不到的。在濱湖的村落裡,人們的話題多是很現實、很功利的事,大如內閣改組,對外政策聲明;小如到都市謀生就業,有些人已經到了朝鮮和支那本土,有些去了長崎、八幡,有些去了大阪、神戶,大多從事造船、冶鐵、採礦、製械之類的工作,這種魔性的熱狂,把安靜的農村從根搖動起來,使許多年輕的男人都離開了耕作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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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窩蜂的走到遠處去了。「遠古的歷史,並不是頂重要的癥結。」武者先生也極平靜的說:「藤井君,你也不需把話題扯得太遠了!」
「我一直在看風景,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看風景。看人看多了,會生氣呢。」
武者先生是一個為眾多人喜愛的作家,但也有些人說他很怪異,因為他一直標榜的愛呀、人道呀,被人目為空洞的、根本不切實際的東西。他是一個很激|情,又很憂鬱的文人,水晴子見過他,有過強烈而直接的印象。無論如何,她確定他是一個有良心的好人,能為他所開設的沙龍做事,並沒有什麼不妥。
「好啦,我這就去啦。」
「叫什麼名字?」
這些年裡,各地都流行著兩種不尋常的熱狂,一種是大日本帝國的自我誇耀,諸如中世紀大化革新成果的誇耀,幕府時代三位著名的歷史人物,都被頌讚揄揚,諸如: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他們的運籌帷惺的功績,被神話般的大加誇耀,他們家族的紋飾,被當成聖物,繡織在和服上面。一種是對日本歷史的絕對肯定,那就是天皇代表東方的旭日,未來必會照臨萬邦,當年蒙古族二度入侵,結果都被消滅,強烈標示出這一大和民族,是絕不可能為外族征服的。大日本帝國,秉持著歷史英雄豐臣秀吉的理想,要馬踏支那大陸二百邦。
一天,郊野起了薄霧,武者先生和他的朋友,坐在沙龍二樓的疊蓆上,清朗的談起人道主義的文學表現問題,他一面忍住咳,一面滔滔的說著:
這已經不單是精神上的熱狂了,水晴子記得,父親早在自己六歲那年,就已經在同村的須彌三郎叔叔慫恿下,離開家鄉,轉道朝鮮,去了大陸的南滿,而且一直沒有回來。
「水晴子,不要聽報紙上的那些話喲!」做母親的眨著半盲的眼,淚光閃動著:「妳父親不就是被這些話騙走的嗎?須彌就是個騙子。」
「不不不,當然不。」久米君連連擺手說:「那絕不是我們能做的啊。」
「到上野那邊開會,沒回來呢。」
「是,」水晴子說:「姊姊對我說過,要我來幫忙。武者先生不在嗎?」
「妳是剛來的吧?」一個留鬍子的畫家問她。
武者先生嘆口氣,也顯得有些無助的樣子,通常,尋覓在外的家人,可由家屬出面,分別向軍部或外務省申請,照目前情形看,日本軍人和平民,到朝鮮和支那本部的人數太多,聽說日支雙方關係日益緊張,外交、軍務都極繁忙,一般申請,未必馬上能辦,萬一查得的結果是不幸的,那倒不如懸著,讓家屬們還能抱著空虛的希望,尤其是半盲了的水晴子的母親,實在不能再受打擊了。
「藤井君,你怎麼不說話呢?」做主人的說。
「認真說來,這其中仍然有很大的區別,」久米君說:「岳王說的,真正是情緒化的精忠,到時候,他不一定會真的吃人肉、喝人血,因為在精神上,他是孔夫子的門徒,孔夫子不吃,他那有僭越之理,而東鄉,為了忠君愛國、戰場求勝,殺俘的事,他真的幹了!滿江紅是情緒的、文學的;渤海灣海戰,是戰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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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就相差很遠啦!」事實上,這位著名的文學家,並不常到沙龍來,他有很多的事情忙著。他創辦的雜誌按期出版,他也為幾家報紙寫藝術評論專欄,他不斷有新的作品出版,不知賺了讀者多少眼淚。表面看起來,他的文學事業,蓬蓬勃勃的發展著,但當他回到沙龍的時候,卻顯得疲倦沉默,又患著輕微的咳嗽。看到他憔悴的樣子,水晴子倒可憐起他來了。人人都有煩惱的事,水晴子卻猜不透,一個功成名就的人物,還會有什麼大的煩惱。
「軍部當然不會在這時候,來找我們的麻煩。」久米君又換了一種坐姿說:「但,我也發現到,在閱兵、演習,展示大日本精壯武力的時代裡,我們的文學藝術作品,表露深度必定大打折扣,還不如我們自由自在的談話,表露得這樣深切呢。」
「那就不必用一個人,一件事,一宗問題,當作討論的焦點。」藤井君緩慢的說:「我們不妨確認:要引領一個前途無限的、優秀的民族繼續向前邁步,文學、藝術的啟知力和感動力,應該是主要的因素之一。其次,我們應該體認:歷史的因素是每一時代中人為因素的根本。」
「其實,這類問題,是每個民族都具有的,」藤井君胸有成竹地說:「支那人何嘗沒有這些問題存在啊!」
近午的時候,沙龍的主人武者先生回來了,手裡捲著一疊開會時帶回的資料,緊緊的皺著眉頭,看見她時,只淡淡望了她一眼說:
「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的好!」久米先生說起話來,語音重濁,帶著憤慨和無奈:「我們的傳統是:戰爭和藝術,一直是並存的,如果失去這種平衡,將來必會有大的災難,可惜多數人看不見,說了,也沒有人會聽。」
「啊!水晴子,很好聽的名字呀!」對方品味著:「水樣的晴藍,這是詩嘛!」
「我們在鄉下,什麼都不懂得,」水晴子畏縮地說:「只知道等……」
「支那人有什麼問題,你說說看?」久米君追問著。
「媽媽是這樣講的。」水晴子想了想說:「當時,須彌叔叔回到村子裡,講了許多南滿的事情,有好幾個人都願意跟他去關東……媽媽是這樣告訴我的。」
總要有個長期性的職業,來維持這個家吧;母親的身體孱弱,為想念遠離國土的父親,經常流淚,把眼睛都哭壞了,雖沒全盲,但只能看得到比較切近的物體,姊姊出嫁後,家裡一切責任,都落到她的身上。
「孔子是支那的聖者,雖然他是肉食動物,在陳蔡被圍時,三月不知肉味,引動他貪食的饞蟲,竟然以『三月不知肉味』為憾。這可真是人性的表露呢!」藤井君說:「但他要吃的,十有八九是豬、牛、羊肉,絕不是想吃人肉,他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道主義者,絕沒問題。可是,後世的大英雄岳武穆,就犯了情緒化的毛病了,他的滿江紅,傳誦千古,其中有『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嘿,又吃人肉又喝湯,人道嗎?支那人卻也津津樂道,舉為寶典,可見他們也很野蠻。我們如果一味以人道主義去責備東鄉,等於支那人責備他們的岳王,結果都不公平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