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吃了消夜洗了澡,一路風霜勞累彷彿都消失了,柳原把他這次來日,進入分科學校的情形,概略的說了,他又問沙龍的情形,水晴子告訴他,一切還是老樣子,武者先生也沒有作改變的打算。
「打算是一回事,」柳原思考著說:「舉例來說:家父心裡一直惦念著老家和他的老情人。他想在江南買一塊廣闊點的土地,建一棟茅舍,從此隱居遁世,和清風明月一個樣子,但那可能嗎?所以,我深深覺得,人世實在很混亂,往往自己打算都落了空,最後變成一場夢呢。」
「你分析的根源,是依據什麼呢?」
「武者叔是愛護我,我不能不努力啊。」水晴子鞠躬說:「我到沙龍,就像回娘家一樣呢。」
「究竟怎樣安頓我,你有過打算嗎?」
「用時間去改變現實處境,這句話實在非常有意思,」一個兵工廠出身的軍官說:「但在感覺上,那得等多久啊。」
「軍部的藍圖早已畫好了,這也不再是什麼樣的祕密。」武者先生說:「他們要逐步排除歐美列強在東亞的勢力,以各個擊破或征服的方式,控制呂宋、緬甸,以及中南半島,再攫取馬來亞、印尼,構成以中國本土為重心的海陸控制圈,用這些地區的人口、物資作本錢,使日本稱霸世界……事實會像圖上作業那麼簡單嗎?這些被野心沖昏腦袋的軍頭們,簡直是在做白日夢。」
「當然,我們分發到不同的學校,到了東京,大家就要分開了。」柳原說:「多數學校,都在離東京不遠的地方。」
「我知道,你很早就想作一次旅行了。」水晴子說:「現在總算有了機會,你想去那裡,我都願意陪伴你。」
「依照我的判斷,日本全面侵華的行動,應該為期不遠啦。」柳原對大夥分析說:「這裡是他們的國防工業區之一,他們不願意我們在岸上逗留,以免我們會偵破他們的祕密,——其實,他們這全是自欺欺人,日本海軍的擴充,空軍的拓展,陸軍的動員,早已昭昭在人耳目,防著區區幾個留學生,根本沒有必要啊!」
「比如說,他們對待華僑和留學生所採取的態度,最近他們強迫拘禁華僑,和驅逐數以百計的華僑領導人物出境,就是很明顯的例子。我們外交當局,連續三次向日本提出正式抗議,他們都虛言搪塞,我們是由政府派遣來日留學的,如果發生不理性的行動,被日本政府抓住把柄,他們以為藉口,那就更振振有詞了。」
「我這次留日,就是要學習日本科技之長,日後用以打擊日本的野心。」柳原很坦白的說:「我認為,愈早結束這場看來難以避免的戰爭,對中日兩個民族就愈有利,戰爭愈拖得長久,日本的受害愈烈,這是可以預見的。」
柳原接著把他回天津,再轉道去南京的情形,簡略的說了,最後他說:
「王亮兄這種從實戰得來的經驗,實在很寶貴的。」柳原說:「日本軍隊,和歐美軍隊比起來,紀律和勇氣,確實不差,但和中國比起來,他們的精神戰志,都不如我們昂揚。我們憑如今一點陳舊的武器裝備,能夠和他們周旋到底就是明證,何況我們在教https://m.hetubook.com.com育訓練方面,都還差對方一截呢。我相信,時間會改變我們的現實處境的。」
「以日本的軍力和工業而言,對東南亞各殖民地完成初期的、形式上的占領,並非全無可能,問題是出在爾後實質控制上。」柳原分析說:「那些國家和地區的人民,一定會作長期持續反抗的。以日軍對中國的征服而言,他們連形式上的完全占領也辦不到。我可以斷言,他們絕對的辦不到,他們也許要費上三年以上的時間,占領重要工業城市,和控制一部分水陸交通網。」
「你下次回國,準備把我安頓在那裡?天津嗎?」水晴子說:「你形容那宅子很豪華的。」
在長崎只逗留半拘禁的兩天,他們就轉搭另一艘日籍的海輪,前往橫濱了。這一回,為了防範日人的偵聽,他們沒有再談論國事,只談一些各人家鄉的情形。船到橫濱,港口的檢查很嚴,使柳原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儘管這批留日學生都有入學證件,仍然被逐個問話,然後才被准入境,有人問柳原這是怎麼一回事,柳原也弄不清楚,不過,等他們搭車前往東京時,從車窗外看到一批又一批的演習部隊,才知道日軍正在舉行模擬作戰的大演習,他們的航空隊和海軍艦隻,都一齊出動,配合了陸上部隊的行動。
「武者先生的關懷,我當然非常感謝。」柳原說:「我早先確曾想到北海道那邊走走,但如今,我倒覺得最好的地方,就是這湖邊的村舍,能在燈前和妳共守長夜,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瘦了些,又帶些疲倦。」她說:「我做了熱湯,再去弄些點心你吃。」
第二天一早他送水晴子去沙龍,看望了武者先生,武者先生和愛知子,對柳原能盡快再度回到日本深造,都覺得十分快慰,一陣言談之後,武者先生說:
「我不知要說怎樣感謝的話才好,」柳原說:「我能在這裡成家,全靠武者叔叔您的幫助,還有愛知子細心的照顧,這次回國,要不是得到陳將軍的特別幫忙,我最少也得耽擱半年才能再來呢。」
不過,從郊區進入市區之後,東京的熙攘一如平常,再也看不到緊張備戰的跡象了。柳原計算一下,離開他入學校報到的日子還有好幾天,他正好趁著這個空檔,回到湖邊的村舍和水晴子團聚,他想到這次突然回來,一定會帶給她意外的驚喜吧。
他放下行李,呆站了一會兒,水晴子一定是回來了,屋裡有燈火在亮著,他吁了一口氣,輕輕叩著門。
他的語調有些感傷無奈,卻非常的溫柔,它使水晴子睜大的眼裡,湧現出晶瑩的淚光來。
「我們明早就去東京,先買好下午出發的車票。」水晴子說:「然後照我所列的單子,添購物品,轉到姊姊葉子那邊休息,等著去車站上車,你說怎麼樣?」
「對!」另一個叫王亮的軍官說:「我和日軍對陣有很多次了,他們的組織性很強,規定嚴格,講究服從。但我研究過他們,發現他們腦筋機械呆板,不夠靈活,多數士兵都是短腿的小矮個子,跑起來姿態笨拙,兩邊搖hetubook.com.com擺,像一羣笨鴨。他們作戰時,激動盲目,能勝不能敗,一旦吃了敗仗,就驚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們仗恃的,是飛機、大炮、坦克車,和旺盛的火力。我敢說:我們的部隊,如果有和他們同等的裝備,他們打十場會敗十場,我們比他們更有拚勁和耐力。」
「既然柳學長明白提示,我們一定會加倍小心,不會貽人口實的。」王亮說。
「我想,我不怕吃苦的。」水晴子說:「如果一個人,連夢都沒有,那才難過呢。」
「早先你在這兒,見過這樣的演習嗎?」王亮說。
「就算是夢也好,說說你的夢吧。」她說:「也好讓我記得它,兩個人做同一個夢,也是很美的,不是嗎?」
「你們成婚時,就匆匆忙忙的,現在補度蜜月也很好啊,」愛知子說:「柳原君,我每次見到你,總念念不忘的談國家大事,可見你太緊張了,人,總該有自己的私生活,你和水晴子在一起,最好把其他的事暫時拋開,至少,目前還沒臨到你上戰場啊。」
「我不願意和你分別的,」水晴子說:「那怕短短的一兩個月,也覺得日子好空,好長。這次你再畢業回國,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回去,再也不單獨留在這裡了。」
「誰呀?」他聽見水晴子的詢問聲。
告別了同行的同學,他搭車直奔新宿,他自己也沒料到,秋間離開日本,冬季就回來了,他在那湖邊小小的村舍裡,竟然安了一個小小的、臨時的家,他不願意把它當成一個真正的家,事實上,這臨時的棲止之處,卻充分具有家的溫暖,萬里雲蘿一雁飛,如今他不是飛越了洋,飛回水晴子身邊來了嗎?
「柳原君,你這次來,是軍官級的學員,和早先受士官訓練不一樣,我們把水晴子——你的新娘,交還給你,我們也卸下一副擔子,少操一分心啦。」
柳原以平靜的口吻,沉著的態度,緩緩作這種分析的時候,武者先生表情嚴肅,全神貫注的聽著,一面不斷的用力點著頭,表示他的贊同。
「報到之前,我有幾天的假期。」柳原說:「我們怎樣利用這個假期,明天再商量吧。明天早上,我和妳一起到沙龍去,看望武者先生和愛知子,我備了些禮物送給他們,感謝他們對我們的照顧。」
「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美。」柳原說:「也許我會帶著妳,隨戰局的移轉,到處流浪,那種苦日子,妳能過得慣嗎?」
「是我運氣好,長官保薦我回來繼續深造的,我想到能跟妳一道過新年,心裡真的很高興呢。」
「是我,水晴子,我已經回來啦。」
「我說過,日本最近的政情也很不安定,」柳原說:「諸位是初次到日本,很可能會遭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那時候,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要因一時激動,單獨採取行動,那也許會害了自己。」
「沙龍平常很忙碌,需要有人幫忙。」柳原說:「我實在不好意思讓水晴子請假陪我呢。」
「去努力縮短現實與理想之間的距離吧!」柳原說:「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是我們所能掌握的了。」
水晶般的黑眼裡,閃出夢幻的光,使柳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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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忍拂逆她的意思。水晴子在燈下計畫著這次旅行,她除了看地圖,還用筆寫下備忘的事項,比方要攜帶禦寒的衣物,購買登山鞋和必備的用品等等。「空間和人口比例,這應該是很科學的。」柳原說:「日軍究竟能動員多少兵力,一次使用在中國戰區?一百萬?或者兩百萬?試把他們平均分配到中國版圖上去,每平方哩能有幾個人?這連一個小學生都計算得出來的,中國再弱,千百人打一個人,也不會落敗呀!何況在精神上,被人欺凌的人,都會更勇敢的。」
「妳安排得這樣仔細,我只要跟著妳提行李就行了。」柳原笑說:「這趟北海道之旅,對我來說,全是意外撿來的,我真的很高興呢。有島武郎筆下的那些山川風物,一直是我少年時期的夢景,有機會實地印證一下,真是太好啦。」
「啊!柳原哥。」水晴子的聲音裡,含著止不住的興奮的顫抖:「我來開門啦。」
「提起日本在華的心態和作為,凡是中國人,沒有不恨他們的。」柳原說:「儘管我們朝野都恨日本,卻又不得不派遣大批的文武青年去日本留學,希望在國防、工業、科技……各方面,能迎頭趕上他們,剛才有人說到在古北口、喜峯口,和日軍血戰的情形,希望能把這種恨意,轉化成發憤學習的力量。究竟上級是要我們去學東西去的,我們這幾個人,總不能去大鬧東京啊。」
她像一隻飛迎來的鳥,門一開,她就撲向他,低著頭,屈膝為禮,慌忙的要取過他的行囊。柳原拉住她,半擁著她說:
「不,」武者先生很決斷的說:「我已經決定放水晴子一週的假了,我現在等於是女方的家長,可不能要你們小夫妻埋怨我呀。」
「行李很重,還是我自己來提吧。」
「時間夠的話,我們到札幌去,在濱海的地方玩上兩天,在那邊,現在是冰雪漫野的季節了,我早先也沒有去過呢。」
連水晴子也沒想到,武者先生對他們關切到無微不至的程度,回家之後,立刻和柳原商議度假的事。
看看腕錶,已經是沙龍下班的夜晚了,他不必下車去打擾武者先生,還是直接坐到村口下車,逕自回去吧。他走進村落時,黑夜把小村籠罩著,參差的村舍裡,浮出一些幽黯的燈火,寒風捲著殘葉,在村路上悉索追逐,他一路走到水晴子家宅門口,都沒有遇到村裡的鄰人。
「柳原君,」愛知子在一邊說:「我知道你內心的憤慨。但今天暫時不要再談這些了,中午我們在附近找個館子,算我們替你接風,祝你能按照你既定的心願,完成你個人的學業,好在日後為你的國家服務,水晴子是你所愛的妻子,你能夠善待她,我們就都滿意了。」
由於離開的時間並不久,東京一帶也沒有顯著的改變,柳原覺得這次重新來日留學,在感覺上仍然順利愉快。他們在沙龍附近的料理店進餐,還和武者先生對酌,喝了半瓶澤之鶴,這種略帶甜意的清酒,使他飲後彷彿生了一對翅膀,在半室中鶴飛起來。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呢?一切都很順利是不是?」
「有,他們假日有來過兩次,還約www.hetubook.com.com我去東京看戲。」水晴子說:「你再見到他們,應該當面道謝呢。」
這一點,大家都同意的,他們便盡可能的相互交換地址,和有關如何加強連絡的心得。柳原提出來,萬一大家對東京的道路和交通情況不夠熟悉,最好在假日上午,大家到上野公園入口處集合,那時候,每人都分發定了,知道在那個單位,再交換一次通信地址,就不會失去連繫了;上野公園目標顯著,很容易找得到的。
水晴子起身為他整治消夜,又為他準備沐浴用的熱水,使柳原覺得,和窩在船艙裡的生活相比,回到家,他已經變成侈華的帝王。
風浪大得使船隻變成搖籃,有些同學鬧暈船,躺著不能動彈,但他們仍然非常關切國事,出神的聽著,有時一面呻|吟,一面插口講上兩句,有人更問起到日本後的連絡問題。
世界上很少有這種奇怪的事,雙方已經到了交戰的前夕了,還有大批留學生來到這裡,從事軍事方面的學習,日本政府是覺得他們領先太多,全不在乎呢?還是想在日後,利用這批留學生作為橋樑,希望達成占領中國的目的呢?柳原想不透,只有深深的迷惑著。
「別人能的,我應該都能。」水晴子充滿自信的說:「我即使變成鷗鳥,能常常陪伴著你,我就會覺得很幸福啦。」
「也許是在廬山,我們有一棟茅屋,在沒有驚恐,沒有戰爭的日子裡,我們耕織終老。」柳原緩緩的說:「美的夢總像一首詩,常在人的幻想中流盪著,明知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但總企求它能夠實現。也許我們這一輩子,都被大環境牽著打轉,吃盡意想不到的苦,抱著一個夢,多少得一點安慰罷了。」
「以國與國的立場來看,日本和中國是為友為敵,目前還很難說,但我們之間,永遠是為友的。」武者先生說:「更清楚一點說,日本軍部愈益囂張的氣燄,才是我們的共同之敵。最近,內閣把滿州國的控制監督之權,交給了陸相,也就是說,日本在海外,已經在實質上發展成軍國,這是十分危險的,朝野的政治元老,都紛表反對,我們文學界,也站在元老們同一立場。」
擠在狹小的船艙裡,十一個人經由談天,彼此變得更熟悉。他們之中,有三位是從華北戰區來的,提到日本人,就恨得咬牙,其他的多半是原擔任軍事學校教職的軍官,他們只是在學術理論上探討,希望多學一些新知識回來貢獻給國家。柳原在這些同學當中,是唯一再次留日的,很自然的被推為領隊,很多有關日本的情形,大家都會問他。
「這樣的夜晚,我會和你共守一輩子的,」水晴子說:「我可不許你貪懶,武者先生也會笑話你的。」
「逢到假日,我們仍然可以見面的,我把我的連絡地點抄給各位,必要時,我們要相互通信,因為,在我們留學的這段日子裡,很可能國內的局勢發生極大的變化,而且,日本會怎樣變,我們也無法預料,大家在一起,比較有商量啊。」
「喜峯口戰役,很快就過去兩年啦。」生有兩道劍眉的趙守信回憶說:「那時我初任排長,一個排,只剩下六七個,其餘的弟兄全陣亡了,這個恨和圖書,一輩子在我心上,永遠抹不掉的,但我能夠忍耐,否則我們就不會來日本留學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個仇,早晚還是要報的,而且一定在戰場上報。」
「那妳說去那兒,我陪伴著妳吧,」柳原笑說:「妳一直是我的嚮導啊。我要告訴妳,這回來日本,我帶來不少錢,不再是窮困的留學生了。」
「海上的風浪太大,連著多天的顛簸真不好受。」柳原說:「雖然我不患暈船症,在橫濱下海後,還有身在船上的幻覺呢。」
坐到屋內,水晴子立刻為他沏了一盞茶,室內的燈火與室外的風聲比映,更添心頭的暖意,燈下放著一本漢文書,正是水晴子剛剛閱讀,書頁的空白處,還密密的加了注記,可見她不只是隨手翻閱,而是潛心閱讀的,水晴子添了一小籠的炭火來,坐到他的對面,睜著黑眼,一味呆看著他。
「您說的情形,我在中國本土,感受更為強烈,日軍的華北駐屯軍,在天津動員民工,修築更大型的飛機場,他們的作為,直接聽命軍部,所謂內閣,只保留一個空洞的名義,很難對軍部的決定,作出相反的意見來。」
「嗯,嗯,確實是這樣的呢!」他沉重的說:「軍部有什麼權利,假借天皇的名義,來發動這樣的戰爭,日本國內的青壯,到時候都要被一網打盡,徵調到戰場上去,誰知道他們將會有多大的傷亡?也許用整整一代人的犧牲,換取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我們怎會去盲目同意呢?不!這是不可能的。」
「演習經常有,但從沒有像這樣大規模的。」柳原說:「日軍是在積極備戰啦!早先他們在東北、華北各地,不斷舉行軍事演習,經驗告訴我們,這些演習,實際上是他們作戰的前奏。他們在國內的部隊,舉行這樣的聯合演習,意義是非比尋常的。」
費了兩晝夜的時間,船到長崎,他們上岸後,柳原立即發現,長崎地區的情勢異常緊張,他們的一切行動,都在日警的嚴密監視之下,日本警方找到柳原,明白的示知,要他們盡快從海上轉往橫濱,按指示前往分配的軍事學校報到,可見他們已經得知,這批留日的華籍學生搭乘某班海輪來日的消息,並已奉到他們上級的指示,如何作因應的處理了。
「水晴子的獨立性和上進心都很強,」武者先生說:「事實上她是無須別人照顧的。現在,沙龍的工作忙,又添了新的助手,她已經是實際上的總管啦。」
「在中國,現在正是鑼鼓喧天的新年,」武者先生很細心的計算說:「你難得在報到前有幾天假期,應該帶水晴子出去玩玩才好。」
「離開這裡時,我拜託過饒於宜、朱海昌和鄭挺他們好幾個同學,請他們有空到沙龍去看妳,他們有來過沒有啊?」
柳原感動的吻了她,水晴子掙脫了說:
柳原以舒適的姿勢倚枕躺臥著,他想到古人詩裡說的:「偷得浮生半日閒」,而他這一回,比詩人要好些,他已經是偷得浮生半月閒了。武者先生勸他度假,愛知子要他暫時不要去想國家的事,也並非全無道理,至少,在這幾天假日裡,他可以舒鬆一番,不能讓水晴子覺得掃興啊。
「你說的變化,可能是那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