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染危城
金姑請閔三江代替照應兩個孩子,自己也跑上來了。
華雲道將所有的門窗一一掩上,又說:「就算有土人留在附近,他們所用的還是原始武器,我們有支槍在手,他們最怕的就是洋槍,會對我有所警惕的!我們留在屋子裡,他們不敢怎樣的,只管放心好了!」他說著,便擎亮了打火機,將懸在半空間的一盞洋油燈點亮了。
「不!禿賊,我還是送你去找醫生吧!」仇奕森欲扶華雲道起立,送他到醫院去。
仇奕森感到困惑,心中暗想,或許里卡度也識出了是祭禮的梆鼓聲響,要不然,他既知道今天是摩洛族人一年一度的祭禮大典,他們在日正當中時就已經開始了,為什麼里卡度要等候到這時間始才要求搭便車上「閔家花園」去呢?
仇奕森便高聲招呼彭澎進入廚房。
閔三江站在廚房的門首,他們幾個人所說的話,他全聽見了,可是閔三江卻一言沒發,只皺著眉宇點了點頭,便離去了。
仇奕森又向金姑說:「金姑,這間屋子內的安全責任,全交給妳了!」
仇奕森仍希望作最後的努力,說:「我還是設法送你去找醫生吧……」
華雲道皺著眉宇搖首說:「是銀姑將他害了!」
雷諾連忙否認,只吶吶地說:「去『魔摩島』的人,十個有九個不會生還!」
是夜,天空上又降下了濛濛細雨。在閔宅大廈的鐵絲網包圍之下,忽的自一扇窗戶摸索出一個人影,閃縮地,徐徐地向貯物室過去了……
只見秦文馬自泥沼之中爬起,渾身上下像是泥人般的。他發牢騷艾怨說:「他媽的,我是在什麼地方了?……」
「不!仇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對我有任何誤會。」里卡度誠摯地說:「『閔家花園』畢竟不是一個人的天地,它等於是整個C島的命脈和繁榮C島的精華,尤其是閔三江是這荒島的開拓者,我們對他是要愛護和表現無上的崇敬!……C島的經濟掌握在『閔家花園』的掌握之中!」
果真的,跑過來的竟是哈德門。他高聲向仇奕森和華雲道說:「雇工的宿舍裡果真的有了奸細,第三宿舍有人縱火了!」
仇奕森扶著那支雙筒的大號獵槍蹲伏在地上,凝神傾聽四方八面的聲音。
仇奕森是代替了閔三江送客,他希望更進一步的了解狄國齋的來意。
仇奕森困惑地說:「我仍在想!」
「在最後呢?哈德門給鳳姑戴上花環,又拉她出去跳舞,然後參拜『摩特毛』神像!」
「這又值得大驚小怪的麼?使得摩洛在這裡鬼叫鬼叫的?」
在這同時,巫俊雄也告傷重死亡,他們連一個活口也沒留著。
仇奕森繼續說:「摩洛是以大祭師的姿態出現的,他們舉行了新族長登位的加冠典禮!」
他倆又路過幾座守夜的草篷,同樣裡面不再有人影,很顯然的那些土人孩子是悉數撤走了。在大祭典之後,驀然全部撤退,問題必不簡單,除了有個可以控制他們的人領導他們這樣做之外,那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
巴法奴有點懷疑,他搔著頭皮,用不純熟的漢語訕訕地說:「我們已經是平地番人,祖先的好幾代已經落至平地生活,對番人的風俗也漸脫離了關係呢!……」
摩洛似是感到很委屈,她仍是用土語,說了一大堆的土語,並不時地運用指頭指向身後。
閔三江便語帶譏諷地說:「里卡度警官也未免太盡職,連這種過路人捏造的案子也要過問……」
閔三江搖搖頭,欲言又止,說:「奇怪?……」
雨仍下個不已,泥地上幾乎全是積水,扛著一具屍體奔走其間甚是困難,同時還得防範有人暗算。
金姑還好像有點不大了解,說:「情況真的會變得如此的惡劣麼?」
「誰逃走了?」鳳姑問。
這是大家最為歡樂的時間,除了現烤的山豬肉以外,另外還有一些菜餚,是摩洛早預備好專為招待高級賓客之用的。
娉娉和婷婷原是天真無邪的,她倆自脫險後和仇奕森的感情大為增進。
「是否和鳳姑、銀姑一起走?」
仇奕森已啟開了鐵絲網的木柵閘,和彭澎兩人急切衝出去,將銀姑攙扶住。
閔三江長嘆一聲,說:「唉,仇老弟,你就不知道我的苦衷……」
一路上,算是很順利地回到了大廈跟前。
「花花的,有白色有黑色的!」婷婷指手劃腳地說。
彭澎說:「留下八個,四個人留守瞭望臺,另外四人佈在外圍!」
海賊們在倉促突圍逃出「閔家花園」時曾扔了炸彈,哈德門轄下的一些孩子武士死傷了好幾名。尤其死得最悽慘,莫過於是把守在海沿近旁的兩個孩子,被海賊摸索進來用利刃割去咽喉。
仇奕森獃想了片刻,又問:「除此以外,你和狄國齋之間,可有著什麼私人的恩怨沒有?」
「不!流產是我們的第二個結晶……」
鳳姑說:「但是摩洛的用意何在呢?她為什麼要用巫師的法術?」
仇奕森說:「你對我們一舉一動好像都有情報!」
周之龍和秦文馬肚子裡雖然不樂,但豈能不從命呢?他倆雙雙躬身退出了大廈。
狄國齋還特別向仇奕森囑咐說:「別忙,記得關照閔三江,給他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華雲道吁了口氣,說:「仇老弟,我說是野獸一點也沒錯吧!『閔家花園』占地至廣,各式各樣的飛禽走獸多得很呢!」
華雲道有點驚慌,說:「哈德門選中了誰?」
「誰說哈德門赴M市去了呢?」閔三江問。
「三爺似是不見棺材不流淚的人……」仇奕森正說間,忽的將手中的一杯酒砸向窗外,「乓」的一聲,酒杯落在地上粉碎,窗外正在窺聽的人也被杯中酒淋了一身。
里卡度說:「我不過例行調查罷了!」
華雲道便按照閔三江的意思,走出門外,向大眾宣佈。
「里卡度有什麼事情?」閔三江問。
「哼!那小子,像一條死豬,還躺在上面打呼呢!」彭澎氣憤地說:「反正不管怎樣,就是不幹了,實在幹不下去啦!」
哈德門再次向仇奕森說:「他們的意思,你既然是英雄人物,應該參加做武士!你知道,我們的族人都是崇拜武士的!」
梆鼓是首先由哈德門敲起來的,立時傳遍了整個的「閔家花園」。
「請妳參加我們跳舞!」哈德門很有禮貌地鞠躬說。
柯品聰說:「我不這樣過日子又怎麼辦?我沒有一技之長,祖先留下來的一點家當,慢慢地啃,遲早坐吃山空!搞光為止!」
仇奕森便挑選了兩個穿馬靴的,教他們基本的捕蛇方法。
「哼!又是誰暗算我?」仇奕森的身手矯捷,一擰身拔出飛刀,即擲向那矮樹叢黑影所在的地方去。
「哪一個方向?」仇奕森問。
「仇老弟……」他輕聲呼著。
「仇老弟,為什要這樣說?」閔三江惶然地說。
這時候,只見秦文馬已倒在閔三江的太師椅上呼呼大睡,這也是因為他喝了過量之酒的關係。
大廈二樓上的窗戶全打開了,仇奕森、金姑、銀姑全由窗戶上伸出槍來,居高臨下,對準了賊人匿藏的地方全面開火。
「哼!」仇奕森嗤之以鼻,又說:「摩洛和你是什麼關係?」
華雲道是和閔三江同時宣佈收山,洗手江湖的磕頭弟兄,也是跟隨著閔三江一手將「閔家花園」建設起來的。在閩海船幫之中,也只有華雲道一個人對閔三江是忠心耿耿,一直有始有終的。
但是那兩個土人並沒有服從里卡度的命令,他們跳著舞又另一次揮著矛向仇奕森虛刺。
這時候,閔三江聽說槍械庫失竊,也扶著手杖,艱辛地爬上了樓梯。
「怎麼是你?」仇奕森驚愕地鬆開了手。
「胡說,胡說,一派胡說……」閔三江的情緒有點亂了。
金姑耽心的是兩個孩子娉娉和婷婷的安全。
哈德門披著豹皮披肩,戴著了羽毛帽冠,胸前掛著金牌,面塗油彩,一副野蠻人武士的打扮,他向鳳姑揮了揮手說:「不要驚慌,他們只是在試試仇叔叔的膽量,因為聽說仇叔叔是個英雄人物呢!」
仇奕森吩咐大家繼續搜尋。
儘管魯娜是混血兒,儘管閔三江對妻室有虐待狂症,那是閔三江屋裡的事情。華雲道加以同情,出力勸阻,那是順理成章的,但和大嫂發生曖昧,那是犯了江湖的大忌,應被亂刀分屍。
仇奕森他們一夥人捨下了巫俊雄隨哈德門追出去,只見外圍海濱上的鐵絲網已被炸開了一個缺口,哈德門的土人弟兄被炸傷了好幾名。
邵阿通之死,使閔三江十分傷心,經里卡度這麼一問,著實有了觸景生情之感,他憤然說:「誰說邵阿通失蹤,他活得好好的,早上去果園工作去了!」
仇奕森故意自竹盤子之中拿起一隻烤雞腿,當他正要咬時,哈德門大喝一聲,又用手中的長矛將仇奕森的食物盤子挑去。又舉起了長矛,朝天怪叫怪嚷,像是唱歌,又像是祈禱。再一聲吼叫,梆鼓聲響又有節奏地響起,土人武士又紛紛開始舞蹈了。由於有酒助興,他們舞得更是起勁。
「說出來,也許仇叔叔會不相信,是爸爸命我這樣的……」
仇奕森忙伸手堵著他的嘴,並打手勢,立刻分道繞著屋子搜查過去。
「摩洛的目的何在呢?」金姑很懷疑,摩洛為什麼會這樣的毒辣?尤其是首先對付娉娉和婷婷。
「她用竹子削成粉末滲進食物裡!究竟要毒害什麼人?這是醫藥上也難以救活的,莫非是三爺的意思指示她這樣做的?」
仇奕森搖頭,說:「我們的人手不夠,假如追趕,必會遭遇到強烈的抵抗!」
「那麼又為什麼用武士的長矛給閔三小姐戴上花環,又拉她出去參加跳舞?」
「鳳姑,不要亂來!狄國齋是主張和談,到『閔家花園』來的!」仇奕森付過酒費後,趕出酒吧大門外,對鳳姑說。
「嗯!那是雨傘蛇!」仇奕森很冷靜地說:「那必是鳳姑飼養的幾條!」
不久,被里卡度警長說中了,摩洛儼如他們之間的主宰,雙手一張,又是全場鴉雀無聲了。摩洛復又用土語向天空間喃喃地像禱告什麼似的,繼而,打開了一隻箱子,自箱子內取出一頂用七彩繽紛的羽毛編織的帽子,一撮雉雞雞尾豎得老高的,兩旁還垂掛著有幾顆珍珠。
「你們兩個不去睡覺,三更半夜爬起來幹什麼?」金姑叱喝。
「喏!這不就是用竹子削的粉末麼?」
不許喝酒!不許打瞌睡!長夜漫漫,誰能受得了?
「我們互相交換情報!」
仇奕森無可如何,只怪他們出來時忘記攜帶手電筒,假如不點燈的話,屋子內是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仇奕森急切要找哈德門,他想從哈德門處可以知道摩洛的真正身分,和摩洛為什麼屈就為「閔家花園」的女傭,她的真正目的何在?
仇奕森將拈在手中的竹粉末,攤在掌中,給鳳姑看,邊說:「妳看這是什麼東西?」
一經檢查,第三宿舍經賊人縱火,燒傷了一個老婦及一名幼童。
那些菜餚,也全都是土人的做法,不是烤的就是煎的,大多數都是野味,還有水果之類的東西,同樣用竹盤子盛著。
仇奕森猛然回首,只見在他左側身旁的矮樹叢中,有一頭黑影在蠕動著,像是有人在窺探他的動靜呢!跟著「嗖」的一聲,仇奕森想躲避已來不及了,他急忙舉起手中的那本厚冊的洋裝書向前一擋,只聽「拍」的一聲,一枚毒鏢正好插在那書本上!假如說沒有這本書,毒鏢正好射中咽喉。
仇奕森輕聲向華雲道說:「我們千萬要小心,不可大意。瞧,那尊巨大的『摩特毛』神像仍屹立在哈德門的門前,它的頭頂上還掛有一串花環!那是喜事的跡象。假如他們真的全部撤退的話,必然會將『摩特毛』神像撤走的!」
閔三江猛搖著頭,說:「仇老弟,你的判斷不嫌武斷麼?那些土人孩子,怎會使用槍械呢?」
那座小型的槍械庫是嵌裝在牆壁上的,有兩扇極厚的大板門,當中橫閂有一條厚鋼板,鋼板的當中有著鎖眼。扣著一把巨型的德國製鋼鎖。
「鳳姑是流產養下的麼?」
閔三江跺腳說:「唉,方龍是非死不可了,再下去,場面會更難收拾!」
仇奕森赫然笑了起來:「原來是酒的問題!」
閔三江不愧為「閔家飛刀」的嫡傳人物,偌大的年紀,腕勁仍是那樣地有力。「拍」的一聲,正中了毒蛇的腦袋,砸得粉碎。
哈德門沒有說話,轉身就離開,他仍還是和那些土人孩子混雜在一起。
仇奕森邊行著,忽問閔三江說:「狄國齋忽然來到C島,究竟是為公事抑或私事而來?」
「閔三爺,你還記得我麼?」狄國齋仰起了臉孔一本正經地說。
跟著,就是「砰,砰砰……」的一連串的槍聲。
本來,那些實行午夜突擊的海賊,受到了意外的阻擋本就應撤退了,但是他們仍作最努力的進犯,無非也是為搶救那個受了槍傷倒在泥沼中的人。
仇奕森一抬頭,只見那用長矛將他的盤子故意挑翻的人,竟是哈德門呢!
「仇老弟,你的故事說得太可怕了!」閔三江兩眼發直,呆坐在紅木椅之上。
他並非是發洩憤怒,他希望能盲目擊中那掩藏在矮樹叢的土人。
仇奕森卻將他一把抓住,邊向鳳姑說:「你們寵用這個女傭,到後來,必然禍患無窮!」
仇奕森愕然。哈德門怎麼會成為新的族長的?他是什麼族的族長呢?哈德門豈不就是閔三江用一包香煙換回來的兒子麼?他怎麼搖身一變,而變成為新族長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鳳姑憨然地不知內裡,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向仇奕森聳了聳肩,便雀躍著,跳進了土人圍繞著的圈子,參加了他們的舞蹈。
「希望是如此,但是我們仍認為活著走出C島,要比較好得多!」
仇奕森兩眼一瞬,當機立斷,有了決策,說:「彭澎,你再跑一趟,將他們八個人全招進鐵絲網防線之內!」
柯品聰對著華雲道的屍體發怔。「啊……華叔叔是中了土人的毒鏢的……」
「哈德門是摩洛一手扶養大的,為什麼無關?」仇奕森仍然像有著成見地說:「摩洛是什麼時候到達『閔家花園』的?」
「簡直是荒唐!」閔三江叱斥說。
呈在閔三江跟前的,是一張律師委託書,署名是一個非常古怪的名字,中文的譯音是「迪保拉卡里蒙特」,委託書上註明了是艾蓮娜的未婚夫。
這樣估計,差不多的毒蛇多被捕殺了,頂多還有一條尚未被發現。
「既然如此,我也著實應該開開眼界呢!」仇奕森說。
仇奕森點頭,說:「這就是所以我說『閔家花園』內問題複雜的原因了!」
他趕過稍微檢看一番之後,輕輕地將那鋼條拉了一把。
「狄寶嘉就是狄國齋的兒子!」
「嗯,在剛剛開始時,好像是給新的族長加冠!」
閔三江喪魂落魄,撫屍哀慟不已,「仇老弟,是怎麼一回事?」
閔三江便取笑說:「也或是你錯交了我這個不才的兄長了!」
仇奕森復又將那支毒鏢插在桌子之上,又說:「剛才,我又幾乎遭了暗算,也許是因為我知道太多了!」
仇奕森在「閔家花園」內遭遇暗算已經不是一次,他深惡痛絕這種打冷槍、射暗箭的小人。打了好幾槍之後,奮身躍起,繞道追上前去。
金姑一直是全副武裝伴守在她父親身畔的,這時候她嚇傻了眼,珠淚如泉,呆在一旁。華雲道是他們的老管家了,金姑幾姊妹們一直當他是親人,以華叔叔稱呼之。
「銀姑,你不是和鳳姑一起到M市去了嗎?」仇奕森問。
原來,狄國齋雇有一艘汽油快船停候在碼頭之前,他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那老奸巨滑的律師正立在船艙旁,和守在碼頭之畔的警官里卡度揮手道別呢!
他們通宵達旦作樂,明天哪還有精神去做工呢?仇奕森和華雲道推門進內。那裡面是烏煙瘴氣的,菸酒的氣味幾乎充斥整間,屋子內的空氣都是尼古丁和酒精味。
仇奕森說:「兇手沒有追到,但是主兇者是誰,我已經知道了!」
柯品聰感到困惑,他搞不清楚哈德門為什麼會在突然之間造反,又擄劫了鳳姑,去幹什麼土著酋長。摩洛又殺了華雲道,操縱了所有的土人武士,反去擁護哈德門去了……這種種問題都是無可思議的事情。
仇奕森一聽,覺得十分意外,他知道彭澎發牢騷必定是有原因的,便趨了過去。
摩洛卻好像非常生氣地,一腳踢開了後門,奔出門外去了。彭澎拔出手槍就要追出去。
仇奕森趨過去看了簿冊上所寫的地址,也正是狄寶嘉的父親狄國齋所有的地址!便笑了起來,說:「這種流動人口所報的案能作算嗎?」
「媽的,老妖婦逃走了不成?」華雲道詛咒著說,他吩咐彭澎派人出去找尋。
「你說的就是那個串同了艾蓮娜要謀害你的人?」
「我只知道跳舞,不知道什麼儀式呢?」雷諾回答。
彭澎是愁眉苦臉的,忙了一整夜,眼睛未曾合過,整個人疲乏得像骨頭都要酥了。這時候,還要巡邏整個的「閔家花園」,怎麼受得了呢!
「我說過要拜會這裡的警官里卡度去的!」狄國齋說。
哈德門忙說:「不!不是摩洛,那是與摩洛無關的……」
「你們既懂得跳舞,就應該懂得跳舞的意義何在。」
仇奕森搔著頭皮,喃喃自語說:「難道說,哈德門已經不打算再回『閔家花園』了麼?」
天色已露出曙光,雨仍然下個沒止,這恐怖的一夜算是過去了。幸好不再發生什麼意外,假如說海賊趁在此時此刻來進攻的話,那麼他們更會手忙腳亂了。
仇奕森也覺得事態嚴重了,忙問彭澎說:「你們的弟兄還留下有多少人?」
仇奕森對里卡度誠摯的態度及語氣甚為感動,同時對他的看法也略為改變,不過更使他為難的是因為閔三江仍拒絕請求官方的協助。
「銀姑回來了?」閔三江驚詫地說著,急忙扶著柺杖跟隨大眾奔出門外。
在整個的來賓席之中,僅只有一把椅子,用豹皮鋪起,獨讓閔三江坐著。
里卡度告退了,閔三江請仇奕森代替他送客。仇奕森肚子裡有數,里卡度已經是第二度訪問「閔家花園」了,內情必不簡單!
場面是亂紛紛的,人潮像流水般散去。
仇奕森已經追得離方龍很接近了,見方龍大喊「毒鏢」,便倒向水溝去了。頓時不禁一怔,方龍逃走,已經是很意外的事情,竟然還有人埋伏著向他吹射毒鏢!
鳳姑不懂,說:「這是什麼粉?……」
狄國齋立時點了點頭,說:「到底是不平凡的人物,說話也不平凡!」
「哈!你當那是真的麼?也許是他們在玩遊戲呢!仇老弟你怎麼忽然認真起來了?」閔三江說。
仇奕森將身上佩著的一支短槍交給了他們,說:「在必要時可以開槍。」
閔三江瞪了金姑一眼,似乎金姑在場,他不方便說,仇奕森也很難開口教金姑迴避。場面好像有點尷尬。
雷諾很感不安,便將仇奕森所說的話翻釋給巴法奴聽了。
華雲道奔進了廚房,復又推開摩洛的寢室的房門,不見摩洛的影子。華雲道復又走出房外,向瞭望臺上看守著的槍手查詢:「你們有人看見摩洛沒有?」
閔三江起了一聲長嘆,只見坐落在火堆前的摩洛,驀地起立,口中唸唸有詞,嘰呢咕嚕!說的是土語,而且不是熟番的土語,而似是最南方的生番土語。
這也是臨時雇工們紛紛離去的原因,每逢有什麼特別的意外事件發生之後,謠言必定蠭起,以訛傳訛,製造成一種恐怖的氣氛。
仇奕森緊握起拳頭對準了柯品聰的下顎,一拳猛擊過去,柯品聰仰天倒在地上,不再說話,也不再動彈了。
摩洛和「閔家花園」除了雇主之外,還有著什麼的利害關係呢?
「……這是一個極大的祕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是現在要告訴你……鳳姑雖然姓閔,但是她不是閔三江的女兒,鳳姑是我的女兒,我的骨肉……」
仇奕森不解,說:「三爺的用心何在?頗使人費解呢!」
閔三江說:「我們現在人手不夠,這也成為了問題了麼?」
被他擊斃的,並非是毒蛇,而是龐大無比的稱為「過樹榕」的無毒蛇,牠盤據在床畔的一張紅木椅上。
銀姑也感到難過,扯著仇奕森說:「仇叔叔,鳳姑曾經救我一命,現在我也要報恩……請帶我同行!」
仇奕森說:「我和華雲道外出去環島巡視一番,看那些土人孩子是否真的全撤走了。同時,要到那些臨時雇工的宿舍去,關照他們自衛防範!萬一賊人對付不了我們,找雇工們開刀,那樣,後果就嚴重了!」
鳳姑說:「爸爸準備怎樣,我們總該弄清楚,摩洛是打算謀殺什麼人?她的目的又何在?」
「當時我是在C島做客,摩洛對我一直不大友善,我和她起衝突豈不笑話?」仇奕森說。
「不!華雲道是被摩洛所殺,摩洛是他的幕後操縱人物!」
金姑說:「仇叔叔,你說得活龍活現,是有真憑實據,還是憑你的想像呢?」
華雲道的汽車停放在大廈的大門旁邊,仇奕森延請狄國齋上汽車,邊說:「我會教你安全離開花園的!請罷!」
華雲道的屍體仍陳在廳堂的太妃椅上,屍體已完全變了紫黑色,令人觸目驚心。但是華雲道的模樣卻是十分安詳的,像是心安理得,瞑目與世長辭了。
仇奕森的問題,他無法解答,他曾經是有心要研究摩洛族人的,但酒精將他的頭腦浸迷糊了,他永遠不會有什麼心得的。
仇奕森忙說:「金姑,妳要小心,毒蛇現在在哪裡還不知道呢!妳最好換上皮靴!」
「我們對閔三爺是應該忠心的,何況他還是我的生父!」
仇奕森說:「問題是需要逐步解決的,不把問題的關鍵搞清楚,到最後我們會被弄得措手不及呢!」
「慢著!」仇奕森似有感觸,向金姑制止,一面他高聲向娉娉和婷婷關照說:「你們兩個千萬站著,不要亂動!」
「不管怎樣,我不會讓你方龍活著走出我『閔家花園』的大門!」閔三江說。
仇奕森很注意摩洛和哈德門兩人之間的表情,他倆好像是臉和心不和似的。
他們正說間,忽而「轟」的一聲巨響,似是手榴彈的爆炸聲響。
「你也是一位名聞四海的江湖好漢!」里卡度翹起了大姆指說:「假如說,你們遭遇了什麼困難,我們是樂意努力相助的!」
閔三江情急之下,似有點惱火了,說:「哈德門並不是野蠻人,他在是『閔家花園』內長大的,過的是文明人的生活……」
「媽媽,媽媽……」金姑的兩個女兒娉娉和婷婷忽而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也許是樓底下的吵鬧將她們嚇醒了。
「華總管吩咐到外面去找尋摩洛,不敢不從!」
華雲道整個人幾乎已經癱瘓了,目光也呆滯無神,他喝了大口的酒,嗆得咳嗽不已。
銀姑泣不成聲,上氣不接下氣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不一會汽車的音響,急疾地又停在大廈之前,邵阿通首先趨出門外去。
閔三江說:「不用妳管,我明白了!」
仇奕森駕車將狄國齋送出了「閔家花園」。
華雲道較之閔三江更為焦急,他向仇奕森說:「仇老弟,鳳姑和哈德門他們全到M市去了,摩洛又忽然神祕出走,我擔心會出什麼意外,不如我們倆到M市去跑一趟吧?」
「唉!」閔三江又是一聲嘆息:「這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使你們了解的!」
仇奕森一看又是柯品聰那小子,他終日無所事事,就混跡雇工的人堆裡喝廉價的土酒,並日夜請客。瞧他的情形,好像一天廿四小時從不曾清醒過!
可是摩洛的臉孔是黝黑的,兩個孩子更是驚恐,她們拉大嗓子叫媽媽不已。
「鳳姑……她被哈德門劫走了!」
「仇奕森在黑社會裡是著名的槍手,家傳戶曉的人物,三爺打算瞞我不成?」
「唉!」彭澎大驚失色:「唉,那我們是全完了?」
哈德門一鞠躬,帶著他的那些小兄弟便離去了。可是,摩洛的那雙圓溜溜露白的眼珠裡,卻閃露著兇光,她對仇奕森好像是有著誓不兩立之意。獃了良久,始才拭抹著身上的酒漬,悻悻然地離去了。
周之龍、秦文馬、仇奕森都虎視眈眈立在一旁,尤其是秦文馬,他已經是閔家的「罪人」了,對閔三江更需要巴結。
「唉,華老弟呀,你我的感情,如親手足般的,沒有你,『閔家花園』哪有今日的天下?你就此撒手不顧而去了麼?唉!是誰殺了你?我要把他碎屍萬段!」閔三江邊哭著,邊像禱告似地喃喃有詞!
「仇老弟為什麼要這樣說?」
狄國齋立時起立,說:「謝謝你的酒了!」
「摩洛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她與我過去一切的一切都是無關的!」閔三江開始感覺到頭痛了。
「金姑說得對,江湖上有句老話,『來者不怕,怕者不來。』狄國齋既然敢單刀匹馬而來,必然是有恃無恐的。說不定他就是故意用調虎離山之計,吸引我們的人力赴M市去……」仇奕森跨進門後插嘴說。
華雲道急說:「情形怎樣?會波及其他的宿舍麼?」
仇奕森說:「不!應該說是金錢將他害了!」
閔三江也很覺為難,假如雇工離去了,這一季的收成將會損失慘重,簡直是外患內憂。這位老人不禁起了一陣長吁短嘆。尤其最使他傷心的是邵阿通之死,而且是為他而死的。在大清晨,他就給邵阿通厚葬了,偌大的年紀,哭得死去活來,像個老孩童,現在眼睛還是紅紅的。
「不用瞞我了,在你家中的書櫥內我發現不少有關摩洛族人的書籍!」
閔三江看見仇奕森回來,還故作假惺惺地說:「兇手追到了沒有?是什麼人將方龍釋放又加以殺害?」
當土人們的祭典及宴會宣告結束之後,仇奕森就沒有看見過哈德門的影子,這個「半番人」跑哪兒去了呢?
這個綽號「老狐狸」的老江湖客說:「當我發現『閔家花園』內的問題複雜時,我就已經注意到摩洛和哈德門之間的關係了!記得第一次袁大麻子的爪牙方丁衛被殺時,我為追捕兇手,追蹤到了哈德門的住處。我發現了一尊『摩特毛』的神像,又發現一幅羊皮所製的地圖,上面有山巒和樹林,還有蛇窟,裡面還有『摩特毛』的神像,是一幅怪有趣味的圖畫,滿像是蠻荒探險家的尋寶寶圖呢!可是這幅圖畫竟被摩洛奪去了!」
「哈德門已經招供了!三爺,是你出的主意,要殺獨眼龍的!哈德門只不過替你做兇手罷了!」仇奕森很氣忿地說。
「我不知道有方龍和方豹其人!」閔三江的態度仍然很強硬。「你有什麼能耐,只管使出來就是了!」
驀然間,只見哈德門雙手一舉,歌舞便停歇了,梆鼓的聲響也歇了!全場在剎那間寂寥,鴉雀無聲了,空氣在突然之間似乎嚴肅起來。
閔三江皺著了眉宇,海賊們已經開始向「閔家花園」侵犯了,彭澎在他們一幫人之中,已經算是最忠厚,最為值得信任的一個腳色。假如說彭澎要離去的話,將會引起更多的人要離去,在此用人之秋,閔三江怎能讓彭澎不幹了呢?
摩洛都是用土語回答,嘰呢呱啦,仇奕森和鳳姑全聽不懂。
「閔家花園」內沒有一個人對摩洛族人有深切的研究,而且,對「魔摩島」的地勢不熟,深入蠻荒不毛之地,假如他隻身前去送了死,倒也無可怨懟的;若是帶了大批的人,把屍骨葬在那座野島,豈不等於找人去給鳳姑殉葬嗎?
「大家要注意瞭望臺,找適當的地方隱藏!」
「那麼方龍之死,三爺是知情的了。」
華雲道忽的匆匆地向仇奕森hetubook•com•com跑了過來,氣急敗壞地問:「仇老弟,你可有看見銀姑和鳳姑?」
土人們的長矛毒箭和劈山刀,海賊們早有傳聞,這一鬧起來,他們豈能不撤退?也來不及救那倒在泥沼中的弟兄了,一窩蜂逃之夭夭。
華雲道說:「我是到市場上去接洽運貨的船隻,大姑爺喝得酩酊大醉,在市場上胡說八道,我不得不用汽車把他載回來!」
巴法奴和雷諾也追過來了。
仇奕森氣憤不已,他恨不得再給柯品聰一頓好揍,以消心頭之鬱氣呢!
閔三江憤怒不已,即擲下了飯碗,柱著柺杖,一拐一拐地趨至門外。只見車上的秦文馬豎起了兩條腿,醉得不省人事,嘴巴裡喃喃有詞,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用晚餐的時候到了,歌舞和梆鼓一起停歇了,幾隻山豬也烤得香噴噴的。
閔三江一怔,繼而後乾脆地回答:「我們壓根就沒有看見過什麼混血的女郎……」
仇奕森立意要擒活的,所以他奔跑一段路即朝空打槍一響。
仇奕森將雨衣上濕淋淋的雨水甩去,邊向華雲道說:「你可有帶著手電筒?」
彭澎領命,披上雨衣,冒雨而去了。
「不!方龍是到了非殺死不可的階段了!」閔三江矜持著說。
仇奕森看閔三江傷心欲絕的情形,心中感慨萬千。自然閔三江是不知道華雲道和魯娜的一段醜劇,當然也不知道鳳姑是屬華雲道的骨肉,要不然,閔三江會將華雲道處死,毋須要等到今天來浪費這些眼淚了。
「哈德門!」仇奕森說。
「銀姑,怎麼回事?誰欺侮了妳?」閔三江撫著女兒濕淋淋的頭髮,似有「舐犢情深」之色,好言向她安慰。「鳳姑呢?你不是和鳳姑同走的麼?」
華雲道說:「對海賊幫而言,方龍之死,並不容易就此了事的……」
「你愈說愈使我糊塗了,你弄一尊神像到C島來又有什麼作用呢……」閔三江急得抓腦搔頭的。
「妳混帳,少給我開口!」閔三江叱斥。
「難道說,閔三爺要你殺什麼人,你就殺什麼人嗎?」
「他已經離去回M市去了!不過他有地址留著!」
閔三江扶柺杖,也跑出屋外來了。立時,包圍在戶外的賊人便集中了火力對準了閔三江,有置閔三江於死地而後已的趨勢。
「現在急也沒有用,反正我是要尋著鳳姑為止的!」
狄國齋連忙搖手說:「不!案子不是一件,另外還有一件案呢!」他說著,又自公事皮包之中抽出一紙委託書,遞到了閔三江的跟前。
仇奕森借用了金姑的雙筒大號獵槍,披上雨衣,招呼華雲道一起外出。
閔三江拍了桌子咆哮說:「難道說要我向海賊投降不成!不!我閔某人畢生就不知道投降二字如何寫法?我要奮鬥到底!也絕對不能讓果子在樹上爛掉……」
「禿賊,獸陷是佈置好,等候野獸自己踏進去的!」仇奕森說:「現在我們進屋子去吧!」
仇奕森即問:「他們在幹什麼?」
「不!哈德門的背後,有著操縱指示的人!哈德門不可能會殺華雲道的!他一定被矇騙了!」
仇奕森希望能獲得更進一步的了解,又問警官里卡度說:「那個土人女傭在此種場合裡,她有權給族長加冠,那她是什麼角色?」
閔三江垂下首,沉思了半晌,將大盞的酒飲乾了,似略帶氣忿地說:「仇老弟,你說我現在究竟應該怎麼辦呢?」
「在房間裡呢!」娉娉答:「好大好大的蟲啊!」
「快說,誰叫你放方龍!再用毒鏢將他殺掉的?」仇奕森說。
閔三江和仇奕森大步跨進客廳內去了。這時候,他們那位訪客狄國齋是西裝革履的,一本正經,在那套紅木酸枝椅上正襟危坐。
「這是新族長的誕生,將老族長遺下的『羽冠』加在新族長的頭上!」里卡度回答說。
「唉,可怕……」華雲道雖是老江湖,但到了這時候,也急得六神無主。
「沒什麼奇怪的!」仇奕森舉起了插在厚書中的一枚毒鏢,矜持著說:「你瞧!剛才又有人向我暗算,我們有預感,『閔家花園』內有重大的事情立刻就要爆發了!」
「哼,爸爸以為瞞了人,其實居住在『閔家花園』的,又有誰不知道呢?」金姑正色說:「哈德門的母親是一個土女。在那時候,『閔家花園』尚在開墾之中,雇用的男女工不少,也或是那時候爸爸喪妻不久,精神上寂寞,他連土女人女工也去勾搭,代價非常的低廉,用一包香煙就可以成交,哈德門就是用一包香煙換來的結晶品……」
仇奕森舉起手中的那冊厚書,一枚毒鏢仍插在上面,他感嘆說:「唉,我好像得到神助呢!」
仇奕森說:「在『閔家花園』這樣死掉,著實太便宜你了,你是應該多受折磨的人!」
黃昏時分,又降了些許小雨,證明了今年的氣候不正常,「雨季」的「前奏曲」已提早光臨了。
「為什麼?難道說,摩洛有什麼特別的能耐,能把你控制嗎?」
銀姑向來是自命最得寵的女兒,怎耐得了當面的斥罵,立時擲下筷子,向樓上便跑。
這會兒,有電報送到了「閔家花園」,是秦文馬拍來的。電報說:銀姑和鳳姑並沒有到M市,尋遍許多地方,沒發現她們的蹤跡!
閔三江說:「摩洛必然是有她的道理的,要不然她也不會這樣做!」
當仇奕森和那黑影追得略為接近之時,他已發現,那人的手中持有一支竹管,那就是吹射毒鏢所用的工具。那人見有人追近,已停下了腳步,手忙腳亂似地,又自他的鏢囊裡拔出另一支毒鏢。因為這種屬於蠻荒落伍地區的特別武器,它的威力仍是有限度,因為它每次只能吹射毒鏢一枚,吹射之後,又得重新裝置。
「艾蓮娜、方龍、方豹,他們的屍體哪裡去了?」狄國齋開門見山地說。
彭澎的話猶未已,槍聲驟起,全是對準了華雲道打來的。華雲道急忙伏身地上,這一來,他也成為泥人一樣了。
「還有這位呢?」狄國齋又指著仇奕森說。
他倆又冒雨匆匆地向臨時雇工的宿舍趕過去。
「在旁邊看的人,看也會看懂的!」
看閔家的大姑爺臥在客廳的太師椅上,狀如死人般的,二姑爺又好像行屍走肉,自然誰都會替閔三江難過。處在當前的逆境而言,家中養這麼的兩名嬌客實在是夠受的。
銀姑搖頭說:「沒有看見……」
「但是瞭望臺上沒有人呢!」彭澎說。
「這樣大的大蟲!」婷婷也學著,用兩隻小手指頭比劃,那好像是有尺來長的東西。
倏地華雲道回來了,他很魯莽地衝進門,說:「嗨,真是怪事咧,哈德門也到M市去了!他沒得到命令就擅自行動,真是愈來愈不成話了!」
那冊書上印的是英文,閔三江一個字也看不懂,華雲道更不懂,倒是金姑能勉強看個幾行!
仇奕森說:「她的奸計已經被拆穿了,還能在『閔家花園』待下去麼?」
摩洛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她參拜完後,趨至哈德門的身畔喋喋不休地不知道在嘮叨些什麼。
閔三江仍還是他的那一副「土王爺」的姿態,正襟危坐,好像當前所有在歌舞作樂的,全都是他的臣民。在往年時的每一年間,閔三江也不知道曾多少次數參加土人們的祭典,每一次都幾乎是只有他一個人高坐在豹皮的椅子上。除了在火堆前跳舞的人,再沒有一個人比他坐得高,閔三江就覺得舒服、過癮!因為這可以證實了這是「閔家王國」,他的地位就等於是「土王爺」!
「嗯,對了!」閔三江便下了決定,吩咐哈德門說:「方龍不是土人,毋須要等到日落一起舉行火葬,你們先把他焚掉罷,可以少許多麻煩呢!」
這個土婦女傭,表面上忠厚,而背地竟手段惡辣。而且,她還經常以土人精神上的領導者(巫師)自居,的確,她很能蠱惑一些年輕的土人孩子們。
「真的是這樣!」哈德門吶吶說。
閔三江耽心的是收成問題,假如說樹上的果子不能及時送進冷藏室去,又無法及時運出C島送上市場去,這一年他就必得負債,瞧債主的顏色了。他寧可加倍發工資,讓雇工們不分晝夜冒雨搶收,至少他也可能收回成本。
「孩子們是不會撒謊的,屋子內哪來的大蟲呢?」仇奕森說著,首先衝上樓去了。他在樓梯口間止步,仔細看過地板上,各牆沿能供蛇類藏身的地方,然後始才一手一個將娉娉婷婷抱下樓來。
仇奕森搖搖首說:「祭典還未曾結束時,我看見鳳姑在土人叢中跳舞,而且,興高彩烈的程度,非是我所能想像和預料的!」
「當然,除了狄國齋之外,還會有什麼人呢?」華雲道說。
娉娉和婷婷發現毒蛇的一間房,並沒有見著毒蛇的蹤影,毒蛇已經不知去向了。
仇奕森再看閔三江的臉色,知道情形有異,忙問閔三江說:「這個律師,和你可有什麼關係嗎?」
狄國齋點了點頭,便由仇奕森領路,他們進入了那間「好彩酒吧」,仇奕森吩咐侍役開了一瓶上好的白蘭地酒,要了一些下菜酒餚。
閔三江贈送他們的幾箱洋酒也紛紛打開,土人們是不用玻璃杯的,他們用竹節為盛器,舀滿洋酒,開懷暢飲起來。
閔三江又怔住了,這只怪哈德門和那些土人武士,他們每年在舉行葬禮時都是梆鼓喧天的,這就給里卡度找到了把柄。
「既然閔三爺生氣了!我就這樣給你錄案吧!」里卡度仍還是很平和地說:「不過最後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聽說閔三爺的保鑣邵阿通失蹤了,可是真的?」
仇奕森是到二樓上去,在金姑的寢室逗著兩個孩子嬉耍。
但是她除了做閔家的女傭,兼做巫師以外,她還會有什麼樣的陰謀?
柯品聰搔著頭皮,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說:「我並沒有研究什麼摩洛族人!」
「噓!」仇奕森早出現在他的身邊了以指點唇,禁止他高聲說話。「我老覺得屋子的附近有人呢!」
鳳姑高聲尖叫了起來:「哈德門,他們是在幹什麼?騷鬍子要不高興了!」
華雲道由中毒鏢至氣絕,總共不過三分鐘的時間。畢生闖蕩江湖,在槍林彈雨下討過生活,到了最後洗手歸山,結果卻喪命在蠻族的毒鏢之上,這實在太冤枉了。
仇奕森嘆息不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漸漸地,華雲道已經不能說話了,臉色也開始轉變,他盡最大的努力,最後說:「我自知罪孽深重,老天爺這樣安排我下場也好……」這也可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了。
華雲道的情緒又回復了緊張,點頭如搗蒜。他掏出了手槍,扳開保險掣,在行動之前,又說:「我們下一步的工作是什麼呢?」
「在未見面之前,我還搞不清楚呢!」閔三江皺著了眉宇答。
「誰告訴你艾蓮娜被害了?」閔三江氣忿說。
「不!他是到C島來的遊客!」里卡度答。
「這位女郎,想必是閔家的三小姐了!」狄國齋說。
哈德門的母親因難產而告死亡。謠言以訛傳訛的說,閔三江誘|奸那位女土婦,是以一包香煙為代價,所以哈德門的名字,是由此而起。
「唉,很難說呢!我從來都自以為是很精明的人,沒想到現在常自覺昏庸無能,莫非我們都老了不成?」
鳳姑便嚴詞厲色地向摩洛盤問,問她的作為究竟是想害什麼人?
華雲道說:「看情形屋子外面不會有人,我們燃著了燈又如何?仇老弟,不是我說你,有時候你實在太多疑了,既然土人全部撤走了,他們又怎會留下一兩個人?專為看守這間屋子呢?」
在這時間,土人們的梆鼓也響了,敲得十分急促,是報導「閔家花園」遭受了意外的襲擊。
「你們什麼時間火葬?」他問。
仇奕森拍了拍她的胳膊,說:「妳這孩子,為什麼老愛衝動?」
「這個女傭,在我家工作已經十幾年了,她不會背叛我的!」
哈德門吶吶說:「摩洛很少會給我什麼命令!」
閔三江再說:「你是遭受過處分的律師,你的邪行必敗,毋庸多說了!」
方龍仍在呼叫:「二弟、四弟、袁大麻子,我在這裡呀!你們快來救我!救我呀……」
仇奕森很覺為難,他滿希望能借此機會使金姑夫妻之間和好,豈料竟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即慫恿鳳姑說:「鳳姑,為什麼不勸勸你的姐姐?為孩子著想,夫妻能和好不更好嗎?」
嗨,這就怪了,方家四怪屢次進犯「閔家花園」不逞,現在竟然改用律師來找麻煩!用武不成,改用文的麼?
仇奕森看過時刻,還不到日暮西山時分,但是既然祭禮已開始,便不能不回去看看究竟這些土人在耍些什麼花樣。他急忙調轉了車頭,要趕返「閔家花園」去一睹究竟。
彭澎卻向他們搖了搖了,說:「『閔家花園』內的情形不對了,差不多那些土人孩子的崗位,全不見人了,他們到哪裡去了,也不知道!連上回關禁閉起來的那個叫什麼『破葫蘆』的土人孩子也沒影了!」
孩子們對這類的事情最感興趣,金姑早已經替婷婷和娉娉打扮整齊了,她還特別請彭澎給兩個孩子做保護人。
哈德門臉露困惑之色,說:「這是土人的習俗,用梆鼓的聲響恭送死者的靈魂上天堂去,不擊梆鼓是不吉利的……」
凌晨三四點,雨仍是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驀然間,「砰、砰、砰……」好幾聲槍響,將各人自夢中驚醒。
「這位仇先生說得對!」里卡度警官又再說:「前天晚上深夜裡,正在大雨滂沱之際,花園內有一陣猛烈的槍聲,這又是何故?」
摩洛豎起了一支插有羽毛,雕刻著摩特毛神像的手杖,遞到哈德門的跟前,哈德門便和手杖接吻。
閔三江說:「摩洛在『閔家花園』,已經有十多年了,她假如要謀害我們,又何須要等在今天?」
有人說,在「閔家花園」裡賺錢容易,但是死亡也容易。
剎時,華雲道、金姑、銀姑、閔三江全持武器追出來了。仇奕森已啟開了鐵絲網的大門,首先追了出去。
閔三江憤然說:「不必裝篷了,就麻煩你再淋一趟雨,把那個寶貝立刻抓上來!」
仇奕森凝呆著。他畢生闖蕩江湖,殺人放火,走私販毒,什麼壞招全幹過了,就單只沒做過外科醫生,活生生地從一個人手裡割下一隻手臂,他還未試過。
「這是一種風俗,無法更改的!」
華雲道的遺言猶若尚在耳際。
雨是愈下愈大了,這時候閔三江已無暇顧慮到果園的損失,仇奕森所說的一切,使他精神也都完全紛亂了。
閔三江嚇得魂出軀殼。「哈德門為什麼要劫走鳳姑?劫到哪兒去?」
金姑倒是想通了,她搖手說:「仇叔叔你別開玩笑,哈德門雖然是有著蠻族的血統,但是他和鳳姑還是同父異母的胞兄妹,他怎會選中鳳姑呢!你一定搞錯了!」
華雲道回身向那扇門上打了兩槍,藉以制止方龍的怪囂。
「是的,我也覺得奇怪,今天為什麼摩洛也和他們玩到一起去了?」
「警長,你不嫌太武斷麼?」仇奕森說。
「客人呢?」閔三江問。
仇奕森跟閔三江走出了人叢,他們的背後可跟著銀姑。
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做?很使人費解,這情形,當然不會很單純的只是為錢財上的問題。
哈德門轄下的弟兄,便會立刻封鎖「閔家花園」的各重要出道。
「當神像搬運進『閔家花園』裡來的時候,我偷偷將它置在哈德門住所的大門前。那天清晨,他走出門,發現了神像,滿以為是天賜,膜拜之後,立刻招集了土人武士舞蹈,感謝神恩!據我的判斷,哈德門必是『摩特毛』的後裔!」
「你忽然改變成友好態度,使我受寵若驚呢!」狄國齋取笑說。
「摩洛是從不會害什麼人的,仇叔叔,你言過其實了!」哈德門很慎重地說:「仇叔叔,也或許你對摩洛不了解,摩洛是個好人,她從不會害什麼人的!」
這時候,天空間陰霾密佈,似乎又有傾盆大雨。亞熱帶海島上的氣候原就是變幻莫測的,尤其是接近了雨季的季節。
「怎麼回事?」閔三江非常著急。
鳳姑自用的大號獵槍和小左輪手槍,卻有著自備的彈藥。她好像是閔家的特殊人物,每次赴M埠時,便自己購買了一大批,收藏起來,供自己專用,所以便不在這槍械庫的管制之內。
「你是喝酒吃昏頭了!」閔三江斥罵說。
仇奕森跟隨在閔三江的背後,仍喋喋不休地說:「三爺,你可了解當前的環境,殺死了方龍之後,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嗎?」
仇奕森說:「這是憑許多旁證加以參考,然後推理而成!摩洛的左腳缺掉了一隻足趾頭,那是最好的證據。土人奔走山路不習慣穿鞋子,她的足跡,留在金姑寢室的窗緣外,又留在艾蓮娜的屍體旁邊,稍為細心的人都可以注意到的。但是我們又須得尋出她殺人的理由!」
柯品聰說:「我已拍過了電報,秦文馬和周之龍很快就會回來了!」
對這個酒徒「窩囊廢」,大家都不願意和他說話,尤其是銀姑,立刻背轉了臉。
「三爺不妨說說看!」仇奕森說。
閔三江說:「我教的是我的幾個女兒!」
「那麼妳又是怎麼回來的呢?他們為什麼要釋放你?」
「噢!那些書籍,我不過隨便看看,看後便忘掉了!」柯品聰解釋說:「我是個大閒人,終日間,除了貪吃幾杯酒之外,總得要有辦法打發自己……」
閔三江再次向華雲道吩咐說:「你快去快回!」
「你說的可是真話?」
天愁人怨,入夜之後雨下得更大,誰會高興到哨樓上去守哨呢?
「你又有什麼新的問題呢?」
「人命關天,這並不可笑!」狄國齋又說:「試想一連有三個人在『閔家花園』內失蹤,傳揚出去,社會上對『閔家花園』的看法會是如何的?三爺不妨把這個問題去作一番考慮!」
仇奕森便鬆開了手,讓哈德門坐了起來。這時候,哈德門以雙手揉著脖子,似乎由死裡逃了生。
「仇叔叔,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呀!」
雨夜濛濛中,忽的又有一條黑影向大廈撲過來。銀姑舉起槍便打第一槍,沒有打中,再打第二槍之時,仇奕森忽的一揮手將她的槍打向了天空間。
鳳姑說:「誰窺覷『閔家花園』的產業,誰就是我的敵人!」
仇奕森當時領悟,很可能是摩洛在那食物內下了「巫術」——用竹屑拌和了食物,欲將他毒害呢!
「槍械庫的大門被撬開了,裡面的槍械和彈藥悉數不翼而飛!」仇奕森拭著汗回答說。
彭澎也打量廚房內一圈,搔著頭皮,指著正中央的一隻餐桌說:「剛才還擺在桌子上的呢!咦!」他趨到了摩洛的眼前,以譏諷的口吻說:「一定是讓妳這妖怪婆子給收藏起來了!」
在這同時,只聽得被幽禁在貯物室內的方龍在高聲怪叫:「二弟,四弟,袁大麻子……你們快來救我呀!我在這裡呀!……」
「我在M市請了一位雕塑家,按照『摩特毛』的繪圖,雕塑了一尊巨型的大神像,你們所看到他們圍著跳舞的大神像,就是我由M市運來的!」
很顯然的,閔三江似乎胸有成竹,他要獨立應付這件事情。
彭澎舉起了他一隻手指頭,說:「瞧,手指頭上扎了刺,恁怎的也拔不出來!」
是時,天色已經不早,酒也盡了,食物也席捲一空。固然有許多土人孩子好像餘興未盡,他們還搶著殘餚,飲盡最後的一滴酒。
「不!仇老弟,來不及了,快動手……否則我活不到三分鐘了!」華雲道哀求著說。
閔三江決心要給華雲道厚葬,打算要到M市訂一口上好的棺木。
一陣怒啞怪叫,那土人的揹刀已拔不出來了,他用雙手擋架仇奕森的兩隻孔武有力的手。
「華雲道,你只管說!」
「不管怎樣,『閔家花園』的產業是經由我的手辛苦開墾出來的,不容許任何人染指,銀姑和鳳姑有這樣的勇氣,我認為是值得驕傲的!」
「不好,牠們逃向樓梯去了……」金姑怪叫說。
嗨!真是的呢,鋼閂連鎖一起脫落了,那扇厚木門便打開了。
華雲道大概是犯了「癮」的毛病,很想停歇下來啜個一兩口,便說:「三爺,雨愈下愈大,汽車沒有篷,淋雨吃不消,待我把篷裝上如何?」
仇奕森便朝閔三江他們的所在地回去了。
鳳姑沒理睬仇奕森所說的,翻身上馬,即縱騎追蹤在狄國齋和里卡度之後。
鳳姑也向來看她的這位大姐夫不順眼,背過了臉孔,說:「秦文馬的事情我才不要管呢!」
跟著大家全跳舞了,那些舞姿,也是有些瘋狂性的。
仇奕森忍著氣憤,平和地說:「三爺的意思,是說我仇某人又多管了閔家的閒事了?」
「假如說摩洛的確是離開『閔家花園』,哈德門又回魔摩島去做土著的酋長,那麼『閔家花園』內的武士他們自然是要帶走的!」仇奕森說。
她們所乘的船,都沒有通訊設備,遇上風雨,是很危險的事情。
仇奕森也笑了起來,說:「替殺人越貨、掠擄姦殺的海賊打官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凡有協助捕獲擾亂『閔家花園』的歹徒,獎金一千披索,若有發現混跡在雇工之中的奸細而通風報信者,給予獎金五百披索!」
「莫非摩洛就少了一隻大姆足趾?」閔三江發愣說。
「毒鏢……」方龍高聲呼喊說,如鬼哭神號似的。
華雲道卻反問他說:「我們的那位二姑爺如何了?」
仇奕森長嘆一聲,取酒飲了一大杯,說:「我是交友不慎,始才涉足江湖,如今到了收山之日,好像還脫離不了呢!」
銀姑本來和他們坐得距離較遠,聽見仇奕森提及了狄寶嘉的名字,她竟自動移過來了。
仇奕森說:「後來我在M市的中央圖書館研究,那幅地圖正就是『魔摩島』的地圖,山林蛇窟的所指,是『摩特毛』系下族人的盤據之地……」
柯品聰羞愧不已,垂著頭說:「當然,那是一個希望,閔三爺立下了遺囑,內容如何不得而知,銀姑又對我如此,憑心而說,我愛慕著的是鳳姑,鳳姑也對我不錯,月下老人點錯了鴛鴦譜,硬生生地將我和銀姑湊在一起……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除了借酒澆愁之外,還有什麼可想呢?」
摩洛的殷懃,使仇奕森暗起疑心,再看哈德門,他又向仇奕森走過來了。
閔三江說:「由現在起,在『閔家花園』的各進出要道貼起告示,凡有未經允許進入『閔家花園』的人,對他的生命安全,本園恕不負任何責任!」
「三爺認為摩洛的說話可靠嗎?」
原來,那竟是袁大麻子的「寵將」巫俊雄。他是袁大麻子的鄉親,自小跟從袁大麻子,為人既奸又狡,但對袁大麻子則是非常忠實,為他得力助手之一。怪不得他們不惜力量企圖搶救。
「哈德門的意思,是教我們全體參加他們的祭禮!因為這是雨季之前最大的一次祭禮,閔家花園內也有不少的枉死鬼啦!」摩洛解釋著說:「譬如說,所有的屍體,都是要在這祭禮之中焚掉的!」
彭澎應命,即又冒雨外出。
「我們總得要小心為妙!」
「彭澎,怎麼回事?」仇奕森問。
立時,大家面面相覷。確實的,大家有目共睹,摩洛將一項羽冠加在哈德門的頭上。而且今天哈德門的打扮有點特別,他披了豹皮披肩,全副武裝,那情形好像是有點古怪。
「你是誰?快說!」仇奕森喝問。
「我身為律師,當然希望得到有利於我當事人的情報!」狄國齋說完,仍然是一鞠躬,向酒吧的大門大步走出。
他看見閔三江立即起立,深深一鞠躬。但當他抬起頭時,眼光和仇奕森接觸,又似乎渾身的不自在。
華雲道雖是這樣說,但是心裡卻有數,在當前的情況之下,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派不出人來的。
閔三江自從失去了邵阿通之後,起居飲食極感不方便,難得有這個野生的孩子會對他如此的體貼。
閔三江剎時間困惱不已,瞪目惶悚,說不出話來。
「那麼閔三江當會知道你和魯娜的醜事了?」
「摩洛會知道那個土女的名字麼?」仇奕森再問。
摩洛的手段,可謂毒辣至極呢。
閔三江也開始有點著急起來,說:「仇老弟,你好像要到什麼地方去呢!」
「嗯!」仇奕森點首說:「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分得開身呢!」
莫非摩洛的目的只是要謀害他一個人?假如說,其餘的食物裡也下了「巫術」的話那豈不糟糕?
他們兩人出宿舍時,仇奕森驀地舉起獵槍對準了前面的矮樹叢,「砰!」打了一槍,那是鐵砂子開花彈,射程很廣。只見一道火光噴過去,接著一陣哀號聲,一團黑影自叢林裡滾了出來,還不斷地在掙扎——原來那是一頭野狼,在雨夜之中出來覓食,被仇奕森擊中了。
「這且不費什麼事,只要一腳就可以把他踢下來了!」彭澎說。
仇奕森頓覺得閔三江的作為是別具用心的,這個老兒,在他自己的家園裡,還耍弄什麼手段呢?
華雲道也說:「也許仇老弟說得對,摩洛的跡象實在是太可疑了!」
「媽媽,房間裡有大蟲呢,好大的大蟲!」娉娉舉著小手,比劃著說。
「可不是嗎?幾隻蛇籠子全打開了,顯然是有人故意這樣做!」
仇奕森愕然說:「三爺,你要幹什麼?」
仇奕森將大杯的烈酒,一飲而盡,向閔三江招手,引他進入摩洛的寢室,指著地上排列著的鞋子說:「三爺是個有頭腦的人,且細看看這些鞋子,可有什麼特別值得識別的地方?」
「那麼必是摩洛了!」金姑說:「這個妖婦,我們一直對她疏忽了,造成今天這個禍患!……」
仇奕森發現鋼條旁的木門上有撬拔的痕跡,木板也破裂了。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華雲道騷著頭皮,想了好半晌,說:「那個土女在大腹便便時,摩洛始應徵來做大廚子。」
那模樣是相當的嚇人的,那隻手臂中毒的地方已經呈現了紫黑色。華雲道在呻|吟著,他咬緊牙關,向仇奕森說:「仇老弟,快幫忙我把這隻手臂割去!快,快,要不然來不及了!」
仇奕森要保護狄國齋安全離開「閔家花園」,特別親自護送。
閔三江說:「誰知道呢?我只是在欣賞他們的舞姿罷了!」
「那麼其他的食物可也有下『巫術』麼?」鳳姑偏過頭去看了看那位坐落在仇奕森身畔的警官里卡度。
「唉,到了年歲,眼睛就不行了!」他感嘆地說。
她伸手拭抹著身上水濕,在窗前指手劃腳地用土語像是詛咒,也像是向閔三爺解說根由。
有家眷的人就得考慮,須愛惜生命,為整個家庭著想,到底做工所賺的幾個錢有限,絕對是發不了財的。
「摩洛等於是我的養母,我自幼失去了母親,由摩洛將我看大,我把她看做媽媽,她將我看做兒子!」
「槍械庫怎樣了?」閔三江很關心地問。
「這是什麼意思呢?」
「不管,摩洛的問題關係重大,還是先將她尋著再說!關照所有崗位上的弟兄,看見摩洛,就將她拿下,不得讓她逃掉了。」
果然的,鳳姑所有的幾個飼養毒蛇的鐵絲籠子,全被打開了,裡面的毒蛇已不知去向。她飼養在陽臺上的猴子籠也空了。
哈德門帶了一隊武士又親自來相請了,由於這是一年一度的大祭禮,他希望「閔家花園」內的每一個都參加。
華雲道焦頭爛額,急找閔三江商量,請閔三江親自出面處理。
毛毛雨正撲面而來。
這時候的華叔叔是全身紫黑色,僵躺在太妃床上,多麼地可怕!
巴法奴嚥了口氣,訕訕說:「那好像是族長挑選王妃!」
「仇老弟,你可曾發現了什麼沒有?」華雲道隔hetubook.com.com著起居室,拉大了嗓子問。
閔三江頓時臉上一紅,他從來沒流露出過這樣尷尬的臉色,訥訥不能成言,他連瞟了金姑好幾眼,似乎在女兒面前,他須得維持自己的尊嚴,實在不方便說呢!
「我們都沒有玩過!」彭澎代表著回答。
「我開墾出來的天下,現在卻用法治來治我麼?哼!」這位「土王爺」好像有一點惱火了。
鳳姑也幫了腔,說:「爸爸,騷鬍子說得對,不管怎樣,秦文馬還是我們的大姐夫,你給他難堪,等於是給自己的難堪;大姐夫確實是被債務逼瘋了,何不等他酒醒以後再說?」
他們是極盡努力,用盡各種的藥物,仍然無法救治方龍活命,所以把屍體扛來向閔三江請示,該如何的善後?
「當然摩洛的命令你也得聽的了?」
里卡度坐在他的身旁,笑吃吃地說:「不用翻閱參考書了,假如說,你想了解摩洛族人的風俗狀況,我可以給你正確的解釋!」
「死我也得去呀!」閔三江跌坐在椅上,長吁短嘆的。
他由鏢囊裡摸出毒鏢,也一樣的須得小心翼翼,否則被毒鏢的鋒口割破了手指,也相等於中了鏢一樣見血封喉,搶救非常困難。
真的,兩條毒蛇急疾地在走道上蜿蜒,直奔向樓梯口間,若被牠們逃落樓下去就麻煩了。
「仇大哥,你扛著的是什麼東西?」彭澎以急促的腳步爬下了瞭望臺的梯子。
這時候,只見那個肥大的土婦女傭摩洛,趨至哈德門的身旁,異常惱火地向他責罵。哈德門沒理她的岔,只管自己跳著舞,和著梆鼓的聲響喃喃地唱著。
秦文馬帶了大批的人馬回到M市去竟撲了個空,他還不知道「閔家花園」已經發生了更大的變故了。
閔三江說:「我們現在正需要武士用命保衛閔家花園,我不能拒絕的!」
仇奕森急忙一摸身上,閔家的飛刀有一把仍別在他的腰間。
華雲道揚了揚手槍,說:「我有一支左輪,獵槍還是留在你的身邊吧!」
「打開天窗說亮話,倒也乾脆!」狄國齋說。
銀姑卻是毫不在意的,淡然說:「不是我自己要嫁的!」
仇奕森二次食物盤子都被哈德門用矛挑翻了,這當然是有作用的,但用意何在呢?
仇奕森說:「你不可能就這樣胡混著過日子吧?」
「三爺,這樣你會後悔的!」
「皇帝加冕,也不過是這種儀式罷了!」仇奕森故意說。
彭澎立時覺得想嘔吐,撫著喉嚨說:「怪不得最近老是覺得腸胃不舒服!嗯,說不定,她就是內奸,想把我們全毒害了!」
「嗨,任何一個參加祭典的土人都會邀請我的,因為我是他們的警官!」里卡度說著,自動坐上了汽車。
「依我看來,必然是摩洛離開『閔家花園』之前時施的手腳!」
「海賊們是由什麼地方突擊進來的?」華雲道問。
這時候,閔三江他們已發現了方龍的屍體,方龍是早已一命嗚呼歸西了,他是中了毒鏢,死於非命,全身呈現出紫黑色。
這時候的巴法奴因一直與仇奕森等人往來,已開始跟雷諾學漢語及簡單英語了,但只限於對方慢慢說,他簡單的回答而已。
仇奕森拍閔三江肩膊,搖了搖手說:「我們在異鄉作客,是應該守法的,這不同在海洋上,自己有自己的法律!」
里卡度警官走出大廈外的平直大道時,看見巴法奴在果園之中和一些臨時雇工忙著,便笑著向仇奕森說:「你能收容了巴法奴和雷諾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尤其是雷諾,他是個好孩子,孝順,天資又聰厚,假如繼續在碼頭上混,這孩子便糟塌掉了!」
里卡度也在貴賓席上,但是他沒有安靜過,老是東張西望地四下裡探望。
閔三江不樂,揚手一指,指向了窗外遙對著的「魔摩島」,高聲說:「那麼在『魔摩島』上有土人死了,是否也一定要取得合法的手續才能下葬呢?」
仇奕森再次勸阻說:「三爺,他是喝醉了,待他酒醒之後再說吧!」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假如繼續暗算,你也得應付呀!」雷諾關切地說。
閔三江說:「我們不知道有艾蓮娜其人……」
狄國齋兩眼一瞬,冷笑說:「難道說,我們還有沒談完的話麼?」
艾蓮娜是M市的名女人,有若干的不動產,委託書上聲明有一點,就是艾蓮娜購買了有人壽保險,和她自己本身所有的財產,在意外死亡時,悉數贈送她的這位未婚夫「迪保拉卡里蒙特」。
「妳知道個屁!」閔三江喝斥。
「呵,呵……」他笑了起來,「這樣看來,我的寶刀還未老呢!」
柯品聰明白仇奕森的意思,匆匆去了。
此語一出,大家全楞住了。
「假如海賊繼續來,少不了會殃及雇工們,可就要我們把收成也賠償在上面去……」華雲道很感困惑地說。
「天色太黑,看不清楚他逃的方向!」仇奕森說。
「媽的,摩洛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她將竹桿削成了粉末,裝了一大盤子,我好奇地上前拈了一把,手上便扎上刺了……」
次晨,閔三江尚在床上,即被哈德門喚醒。在此清晨間,C島的警官里卡度到訪。
仇奕森持著手中的一塊雞腿,也不敢吃了,他拾起了落在地上的一些肉食,細細端詳。但竹屑是經過搗碎的,如粉末一般,非肉眼所能看見的。仇奕森扯開了一片肉,用手指頭去揉了一揉,一次又再一次的,終於,他的手上被扎了一根刺,那是極細微的竹屑末子。這種東西被吃進腸胃之內,那還能活麼?連灌腸也洗不乾淨了。
仇奕森說:「問題非常簡單的,請摩洛把鞋子脫開,讓我們證實她的足跡和她所關係的血案!讓她自己供出血案的理由!」
「不!要求賠償人命!」狄國齋是一副老奸巨滑的形狀,斜起了肩膊說:「我的當事人原是兄弟四人,其中兩人——方龍和方豹——走進了『閔家花園』即告失蹤了!他們預料可能是遇害了,因此特別委託律師出面調查!」
閔三江似乎有點吃驚,說:「仇老弟,難道說,你就只是帶兩個土人孩子,餘外的人一概不帶麼?」
「說來話長,仇老弟可曾記得在我購下C島的這幅土地時,所委託的兩位律師,一位叫做章德望,另一位胡……」
摩洛又舉起手杖指向天空,抬頭像是喃喃地祈禱。所有在場的土人孩子也幫了腔祈禱,他們的咒語,像是二重奏的輪唱。
「大概是華雲道回來了!」他說。
閔三江聽見梆鼓的聲響,就感到頭痛,他招哈德門過來說話。
「那是哈德門呢!」仇奕森說說:「你想殺自己人不成?」
「我不敢說……」
「我想知道閔三江遺囑的內容!」
「有沒有辦法解救,你用頭腦一想就可以明白了,你扎在手指頭上的一根刺到現在還沒有拔|出|來呢,整個腸胃切剖出來,慢慢地挑也挑不乾淨呀!」
屋子內是黑黝黝的,門窗洞開,靠風向的窗戶有風雨飄進來,將地板洒濕了一大角。
仇奕森心中想,鳳姑的祕密閔三江並沒有知道,要不然,他也不必耽心亂|倫了。
「他胡說些什麼?」閔三江問。
「這樣說,三爺,你得先留下你的遺囑,你決定會是有去無返的了!」
閔三江說:「摩洛已經用了巫術,仇老弟,是你首先查出來的!」
里卡度笑著說:「我早說過,『閔家花園』所有的人全是君子,他們不會對你怎樣的,現在不是證明了嗎?」
「我的身上掛有我的祖先『摩特毛』的神像,我可以發誓!我不說假話!」
這時候,只見大廈鐵絲網的「防線」外圍外,一陣黑影亂穿亂竄的——海賊們的攻勢已告崩潰,各自逃命去了。仇奕森、閔家的三姊妹及華雲道等人,各自持槍冒雨追出大門外去。
「騷鬍子,你吃我的這一盤吧!」鳳姑在旁看得很清楚,忽然趨了過來,將她手中的食物交給仇奕森了。「我很奇怪,今天哈德門在發什麼神經病?也許他們太高興了!」
「不!我是說在族人方面!」
過了片刻,忽的瞭望臺上有人高聲叱喝:「什麼人?站著!」
「仇叔叔你還害臊不成?其實做閔家姑爺並不丟人呢!你瞧瞧『閔家花園』的這幅大地,閔三爺是地主呀!他劃地為主自以為是土王爺,那麼他的女兒都是土公主了,也正好我們全都成為駙馬爺囉。」
當羽冠落在哈德門的頭上時,剎時間,所有的土人起了一陣莫名其妙的瘋狂,怪叫怪嚷的,似乎有著天大的喜事。所有的梆鼓一並齊響,響遍了整個「閔家花園」,響遍了整個C島。
華雲道說:「一點也不錯,狄國齋除此以外,還會有什麼圖謀呢?他顯然是挑戰而來的!」
華雲道在屋子裡呻|吟著,他忽的高聲叫喊:「仇老弟……」
聽銀姑所說,仇奕森的假想完全證實了。哈德門在摩洛的蠱惑下竟然想做土王爺去了,還擄了鳳姑做他的王妃,聚集了平日在「閔家花園」胡混的一些土人孩子給他做收復失土的部隊!
「請帶我同行!」
假如誰發現槍械庫被竊,打開庫門,慌慌張張,檢查那些棄下的彈帶皮囊,必會被毒蛇所咬。
當汽車來到海岸的小市鎮時,狄國齋請仇奕森在警察所門前停車。
仇奕森拔出閔家飛刀,仍遲疑不決,他舉目不斷地向屋子裡掃射,希望能找到一點可供止痛或消毒的藥物。
鳳姑跳得起勁,更以各種誇張的動作博取大家歡聲。
彭澎已經回來了,渾身上下溼淋淋的,他脫下了雨衣,抹去頭角上的水溼,邊說:「摩洛不知道到哪兒去啦,有人看見她走出『閔家花園』去了!」
里卡度警官又再次的詢問說:「哈德門和鳳姑是什麼兄妹的關係?哈德門這個名字已經起得夠古怪了,他又不姓閔?是閔三爺收的義子麼?」
閔三江瞟了鳳姑一眼,獃了半晌,即向仇奕森說:「是你為秦文馬說情的,我就把他交給你,假如他再跑到外面去胡說八道,我就唯你是問了!」
「小飲一杯算是招待你吧!」
「你企圖發現什麼呢?」華雲道莫測高深地問:「你仍想獲得那張獸皮地圖麼?」
土人武士們又在瘋狂地跳舞,忽然有個全臉塗油彩,身披羽翼,手執長矛的武士,他們伸長了長矛向著仇奕森迎面就是一刺。可是他們似乎是逗著玩的,並非存心行兇,傾斜了一點點,矛尖在仇奕森的頭上貼臉而過。一個刺完,另一個又刺。仇奕森大恐,他們好像在向他挑戰呢。
哈德門對閔三江不敢抗拒,只有唯唯諾諾,立刻吩咐他的一般小弟兄架起柴堆,首先解決方龍的屍體問題。
仇奕森需要了解真情,他希望能知道里卡度是否奉了指示而來。畢竟一連串好多起人命案發生,閔家花園好幾次和海賊們的接觸大戰,治安當局不會沒有一點消息。
鳳姑驚訝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假如說事情被發現了,摩洛不怕遭受到責罰麼?」
「三爺,小心,毒蛇!……」仇奕森趕到了樓梯口,高聲警告。
狄國齋哈哈大笑起來:「我是從來不做沒有代價的事情!」
「難道說,有人在我們屋子內放蛇麼?」金姑急忙上前接住兩個孩子。
歌舞仍在進行,弄來了好幾隻大山豬,架起了火堆正在烤著。
「噢,來不及了……」華雲道垂著淚說。
酒吧的大門外雙手叉腰站著有一位女郎,在她的身旁牽著有一匹大白馬。
仇奕森說:「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研究摩洛族人的心得了!」
「女巫師!」里卡度答。
華雲道也自知死期不遠,那紫黑色的毒性攻至咽喉或心臟間,他的生命即將結束,那頂多是再一兩分鐘的事情了。
「鳳姑如何了?」柯品聰又問。
「摩洛是他們族人被放逐的巫師!所以哈德門成為族長,摩洛有權給他加上羽冠掛上金牌!指導他們參拜『摩特毛』之神!」
「什麼人?站著!」瞭望臺上有人叱喝,手槍跟著上膛。
閔三江說:「他們在每年都有一次慰祭死亡武士靈魂大典,因為今年他們死亡的人數特多,所以將祭典的時間提前了,正徵求我的同意呢!」
仇奕森考慮再三,吩咐柯品聰設法去把巴法奴和雷諾找來。
「兩條腿走路的當然是人,說不定就是在監視著你我呢!」
「這都是廢話,為什麼不說你所要說的?」閔三江已經有若干的惱火,他加以叱斥說。
金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曙光,說:「仇叔叔,你是要到『魔摩島』去救鳳姑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午夜間偷偷地將貯物室打開了,有意讓方龍逃走。
提到了遺囑問題,閔三江有點不大自在,當然狄國齋的話中是有因的!
彭澎他們也出來了,有人在銀姑的寢室抓到了一條竹節蛇。他的技術比較高明,先用雨衣將毒蛇罩住,然後將牠包了起來,關進蛇籠子裡去了。
仇奕森點點頭說:「『魔摩島』上的問題,已經不是槍手可以去解決了。巴法奴和雷諾略懂得摩洛番語,稍微有點用處;餘外的人,我還得設法照料他們!而且,『閔家花園』也正缺人手呢!」
「誰是族長?」金姑問。
秦文馬似驚醒了,掙扎起來,夾著舌頭,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彭澎即怪叫起來,說:「我哪一天不喝酒?但是我可曾誤過了你們什麼事沒有?」
仇奕森皺眉說:「誰告訴妳的?」
「唉,到底是跟我生活有十多年了,人終歸是有感情,我覺得摩洛並沒有什麼對不住我的地方!」
那些雇工們好像餘興未盡,一個個怏怏地收拾起他們的樂器和殘羹賸酒,相繼回他們的宿舍去。
方龍因為只有一隻眼,花園內燈光幽黯,他不辨方向地亂跑。
他已經摸到草屋的背面去了,沒發現任何的動靜,只見那草屋背後的一扇小門是半掩著。
閔三江卻忽然止下了腳步,向銀姑揮手說:「沒有妳們女孩子的事情,給我回去!」
「瞧!地上有血跡,我們可以循著血跡找尋了!」雷諾建議說。
「是的!這證明了『閔家花園』是被海賊和不明來歷的歹徒包圍著!」
里卡度警官忽的擠向仇奕森的身畔,持著手中那隻還未嚼完的雞腿,點了點仇奕森手中的那一冊厚書,說:「你讀這本書讀了多少遍了?」
他立刻靜著,蹲伏下來,只見在方龍倒下不遠的果園處,有著一頭黑影,向著叢林內發足狂奔。
「唉,假如我的筋斗栽在這老王八蛋的手裡,我也認了!」閔三江憤懣地說。
華雲道赤足奔出大門外時,在正門外的那座哨樓上剛好跌下來一個人,跌在雨水滿積濕泥濘的水沼之中。華雲道一看,大驚失色,因為那正是閔家的大姑爺秦文馬呢。
里卡度卻像是一位很有修養的警官,他保持了他應有的禮貌,翻開了隨身帶著的一本冊子,說:「有人報案,說是有一個名叫艾蓮娜的混血女郎失蹤了,在這位女郎失蹤之前,她被邀請進入了『閔家花園』的!」
他看著閔三江焦頭爛額的那幅形色,心中更不忍。於是他更有決心,絕對不能揭穿鳳姑身世的祕密,不管華雲道的重託是如何。
哈德門侍奉這位殘廢了一條腿的老年人,仍舊是極盡孝義的,他幫助閔三江起床,替他披上外衣。
閔三江手無寸鐵,他已經發現那條雨傘蛇了,在一時情急之下,舉起手中的那條枴杖,當做了標槍,平直地直向那條毒蛇擲去。
「唉!」仇奕森跺了腳,說:「這幾個丫頭,又豈會是老奸巨滑狄國齋的對手?狄國齋膽敢單人匹馬,獨闖『閔家花園』,當然是有恃無恐的。再者,就是他佈置有詭計,故意向閔三爺放空氣,佈下陷阱,故意引他們入彀!」
仇奕森說:「土人的腦筋是直覺發展,不會給你們有更多的考慮時間!」
仇奕森欲知道狄國齋究竟住在哪裡,又是和什麼人同到C島來的,他的兒子狄寶嘉是否和他在一起?
這該不再是兒戲了吧!
當然,這只怪土人武士的那些梆鼓手,剛才的幾下子古怪的鼓聲響分明是送死者的靈魂昇天的。
仇奕森復又關照柯品聰,說:「『閔家花園』內缺少人手,你放棄幾天不醉酒,多照料工場上的臨時雇工,代替華雲道的職務!讓銀姑多幫你的忙,夫妻合作,保護『閔家花園』,任何人當會對你另眼看待的!記著,不論走到哪兒去,千萬別忘記帶武器,這花園內,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有陰謀,會有意外發生!要千萬防範注意!我關照彭澎隨時給你們協助!」
「需要怎樣的代價?」仇奕森問。
在這間草屋之中,沒有醫藥救傷設備,仇奕森又不懂醫學,他豈敢動這樣大的手術?
「怎麼?難道說土人們造反了不成?傍晚時大家還在一起吃喝玩樂,看他們興高采烈地跳舞,怎麼說他們都翻臉了麼?」一個槍手問。
「第一,摩洛在『閔家花園』的陰謀全部揭露!她須得逃走,將我們的槍械彈藥全部偷走,我們沒有武器,若追趕的話,必會進入她的圈套!第二,摩洛是為幫助哈德門復興他的族長地位,他們需要武器……」
「不!閔三江始終被矇在鼓裡,他不會知道的,到現在為止還不會知道。仇老弟,現在你是唯一知道這祕密的人,魯娜臨終之時,曾經交付我說,要扶養鳳姑長大成人。『閔家花園』是憑她的雙手開墾出來的,『閔家花園』的產業不能缺少鳳姑的一份……」
只見一些黑影在大廈正對面的果林之中流竄,他們似是有計畫地向這間大廈進攻。
當鳳姑和仇奕森追至碼頭之際,狄國齋雇用汽船早已發動,旋槳擊起了陣陣的浪花離開碼頭。
「船到了『魔摩島』,鳳姑被押上岸去了。聽哈德門說,他要脫離我們閔家,回『魔摩島』的一個什麼部落去當酋長,鳳姑是他的王妃……還有,以前在『閔家花園』的那些土人孩子,也全體到『魔摩島』去集合去了。他們全副武裝的,還攜帶有槍械,說是要幫助哈德門去收復失土呢……」
遇上有獸陷佈置的地方,即冒險縱身而過,一方面以準確的射擊,向那逃奔的黑影作超越射擊,以阻滯那人逃走的速度。
「怎樣獎勵呢?」
幸好邵阿通機警,槍聲一響,他即將閔三江推倒在地上,也正好躲過了賊人的那排槍。可是邵阿通卻不幸,一枚無情子彈卻正中他的腦袋,炸開了一個大窟窿,翻身倒地,一命嗚呼哀哉。閔三江大感哀傷。
閔三江怒不可遏,即吩咐華雲道和邵阿通說:「你們替我把他關進儲物室裡去,讓他和方龍在一起!」
在天色將告黎明之前,雨已漸歇,秦文馬和柯品聰兩人仍像是一對可憐蟲似地,雙雙睡在客廳間的太師椅之上。
仇奕森搖手,說:「地圖必在摩洛手中把持著,假如摩洛已經逃出了『閔家花園』,我們再想獲得那幅圖的話,比登天還難。問題是哈德門為了鳳姑,到M市去了!哈德門到M市去總不能仍然是土著的打扮,他總會換上普通的服裝,那麼也或許那頂土酋的羽冠及摩洛所贈的金牌,他仍留在這屋子之中沒有取走。假如我們能發現這些東西就可以證明哈德門必定會回『閔家花園』裡來,到時候我們可以將他擒獲了!」
這時候,摩洛又給哈德門在胸前掛上一塊金牌。金牌上精巧地雕塑著摩特毛的神像,那就不再是土人的手工產品了,而且絕不是在C島鑄的,可能還是在什麼大都市裡弄來的。
閔三江沒作正面的回答,說:「那時候狄國齋正犯了案子,被吊銷了律師執照!在章德望的律師樓裡做助手,他是在近年才恢復執照重新執業的!」
哈德門搖搖頭說:「我們替閔三爺做事,向來是不查問根由的!」
仇奕森搖頭,說:「一個人的生死,倒是無所謂的,有重如泰山,輕若鴻毛。『閔家花園』占地雖大,儼如一座王國,但畢竟是一塊荒土,假如叫我在這裡吃毒箭而瞑目,我實在是不甘心呢!」
「怎麼!全叛變了麼,真是人心不測!」柯品聰跺著腳說:「鳳姑怎麼辦呢?仇叔叔得設法救鳳姑呀!」
華雲道有點不大了解,說:「仇老弟,你是個精明人物,為什麼會讓摩洛將你拿到手的地圖奪去?」
這大廈的二樓上有著好些個房間,分開來,大小姐和大姑爺占了一間;二小姐和二姑爺占了一間;鳳姑因為未出閣,所占有的一間,是設備最完善而且是最寬敞最涼爽的一間。另外,還有他們的貴客仇奕森的寢室和起居室。再者就是貯物室,和他們閔家的槍械彈藥庫。
摩洛的神色不正,她正在為大家弄午餐,仇奕森的眼睛不斷地在廚房裡四下掃射,他並沒有發現彭澎所說的那盤用竹削成的粉末。
「里卡度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警官!」
「你認為殺掉獨眼龍是對的嗎?」仇奕森問。
「所以我說『閔家花園』內的問題是愈來愈複雜了!」
倏然間,「閔家花園」內的梆鼓又響了,隱隱約約的,似乎又是那種祭禮的哀曲!
仇奕森又插了嘴:「方龍不是土人,土人的習俗對他並不適宜,你們毋須要擊鼓送他上天堂!」
假如說,狄國齋中毒鏢死在「閔家花園」裡,必然後患無窮,問題不會像其他的血案那樣容易收拾。
仇奕森是目光灼灼,憑他的猜想,狄國齋和閔三江之間必有著深厚的恩怨。
鳳姑不服氣,仍虎視眈眈地盯著微笑著的狄國齋。
這樣停頓下來,雨淋得更不好受,華雲道縮著脖子自怨自艾的,他也不知道仇奕森要等候些什麼?
哈德門便趨了過來,用土語向武士申斥,並揮手喝他們退下。
「摩洛奪去了?」閔三江詫異說:「摩洛奪去這幅圖有何用處?」
「你說的那盤竹子粉末在哪裡?」他問。
仇奕森注意著閔三江的臉色,這位白髮老人凝呆著,已不像原先那樣火氣大了。狄國齋提到了遺囑的問題,使他有了新的考慮。
假如說,有人故意放出那幾條毒蛇出來害人的話,必就是放那六條有毒蛇,那麼他們須要捕捉的,至少是六條蛇以上。
華雲道打了個寒噤,說:「你看清楚了,是人麼?也或是什麼野獸!」
「嗯!」仇奕森慎重其事地說:「《蠻荒風采錄》這本書上有記載,摩洛族人的巫師,用竹子削成粉末,滲在食物之中,供人食用後,竹末刺入腸胃,會使人慢慢死亡!巫師即念咒偽稱是他的法力無邊,能用咒語致人於死!」
仇奕森看得很清楚,便舉起槍來,對準了那黑影的前路一陣打了好幾槍,藉以阻止他繼續向前逃亡。
銀姑插了嘴:「何不乾脆把柯品聰趕回M市去,省得他在C島丟人現眼……」
「擬訂一個傷亡撫卹辦法,假如有人喪命,我們賠償就是了!」閔三江激昂地說。
仇奕森說:「你是什麼人?你是閔三爺的兒子……」
「哇!這是怎麼一回事?」
仇奕森很想尋出有關哈德門身世的蛛絲馬跡,他即將手中的一支大號獵槍,交給了華雲道,特別叮囑說:「這樣,你給我把風,要注意每扇門窗外的動靜,讓我來搜索。若發現有什麼可疑的,立刻招呼我!」
「第二次我們擒獲的土人奸細逃亡在半途上被殺,也發現有相同的足跡,對麼?」
「船開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你又為什麼單獨回來了?鳳姑被送到了什麼地方?」閔三江焦急不已,氣喘不止。「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哈德門中了蠱術,被迷昏了頭不成?」
那支大號獵槍每一次是二發子彈,仇奕森再次將兩枚子彈裝上。他驀地踢開了大門,衝出門外,追蹤那吹毒鏢的兇手。雨仍下得很大,視線模糊不清,外面除了雨聲之外,好像回復了平靜,兇手不知道隱藏到哪兒去了。
也許是那段恐怖的時間太寂寞了,她們需要成人們和他們嬉耍玩樂以解寂寞。
「我看見一條暗影溜向矮樹林裡去了!」
哈德門的草屋是自建的,十分寬大,分開有臥室,廚房和起居室。屋子內所有的箱櫃和可供收藏東西的地方,仇奕森都搜查遍了,一點可供參考的東西也沒有發現。
華雲道忍著創痛,揚手向窗外一指,仇奕森急忙拾起獵槍,「砰砰」!兩彈齊發。
「唉,那必是逃走了!」華雲道木然說。
銀姑尷尬地解釋說:「我無非是要保護你老人家罷了!」
「很難說呢!」仇奕森說:「現在我們分道,你繞向左邊,我繞向右邊,巡視屋子的外圍。千萬要小心毒鏢,那種毒鏢人一輩子只能吃一次,沒有吃第二次的機會,割破了手指頭也會嗚呼哀哉的!」
「鳳姑呢?鳳姑到哪兒去了?」閔三江再問。
仇奕森便摜出了手中的那冊厚書,扔到桌子上,拔下了插在封皮上的毒鏢,將書頁挑開,說:「這是由M市中央圖書館借來的一冊《蠻荒異誌錄》,上面說得很清楚,摩洛族人的風俗習慣,兩兄妹是可以結合的!」
狄國齋哈哈大笑說:「姓仇的!我是吃法律飯的人,和你們耍兇狠、玩刀槍討生活的方式不同。我當然可以找出一個迪保拉卡里蒙特,要不然,我在這個社會上豈不是白混了麼?」
仇奕森明白,狄國齋是故意賣弄狡獪,不願意讓仇奕森知他在哪裡歇腳,所以特別要去拜會警官。
他獨坐在客廳之上喝著悶酒。
仇奕森奮不顧身,沒命地向前追趕,哈德門和雷諾也幫同分左右向前包抄。
「唉!」閔三江有了怒意,一跺腳說:「看樣子只有我親自向『魔摩島』跑一趟了,我要看看哈德門又能對我如何!」
「真的,這本書上也有記載!是族長們新陳代謝的交替儀式!」仇奕森舉起了手中的一冊原書指給閔三江看。
「仇叔叔,又是怎回事?」金姑問。
閔三江撞仇奕森的胳膊,暗示仇奕森挽留彭澎。
「仇老弟,只要我一天活著,我不會讓你吃毒箭的!」
閔三江不願正面答覆,只有發牢騷的說:「仇老弟,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衛護哪一方面的呢?」
「恐怕來不及了!除非我們能夠深入哈德門一族人的老窠!要不然,我們徒勞往返,而且深入蠻荒不毛之地,我們的敵人不止是一族人呢!所有『魔摩島』的野蠻人都會和我們敵對!」
「媽的,來一個殺他一個!」彭澎說。
秦文馬立時號啕大哭,吶吶說:「仇叔叔,你也打我,我實在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倒不如一死……在M市,債主的嘴臉難看,來到C島,岳丈又不容。天哪!……你們就乾脆把我和艾蓮娜一起燒掉了吧!」
「最近,摩洛削竹屑!那是土人巫師所用的巫術,她是打算害什麼人?」
「我們做山地警官的,就須得要研究這些,如各種番話,土人們的生活習慣等……」里卡度答。
仇奕森在旁急忙向閔三江勸阻說:「別忙,我們且聽一聽和談的條件!」
仇奕森匆匆奔上了樓,那被竊空了的槍械庫,尚還有好幾桶火藥。摩洛土人不懂得用它,所以將它留下了,仇奕森正用得著。
「哈德門,你很嘴硬,你和摩洛之間很可能是狼狽為奸的,日後若被我找出證據來,我可不饒你呢!」仇奕森說著,拾起了哈德門吹毒鏢的竹筒,用膝蓋將它折為二段,又說:「以後在『閔家花園』內,不許再使用這種不人道的武器!我要將它統統燒毀!」
閔三江驚惶地一撐他的手杖,自椅內躍了起來,高聲怪叫說:「什麼?全失蹤?你真的看清楚了?」
金姑也說:「那是一幅什麼圖畫呢?裡面有什麼作用麼?」
是時,華雲道等人已經將方龍的屍體扛向大廈的這一方面來了。
他先將屋子內的燈火滅去,扛著華雲道的屍體閃縮出了門。在屋簷下立定https://www•hetubook.com•com,仔細打量四下裡的動靜,然後忽然邁開步子,冒雨穿過了濕滑泥濘的道路,遁進了矮樹叢林。
「銀姑,妳瞧瞧,這是妳的丈夫……」他憤懣地詛咒說。
閔三江贈送他們兩打洋酒,土人武士很尊敬地扛著在前行走,一邊還跳著舞。自然他們每一個人都很興奮,因為又可以大醉一番了。
「什麼大蟲?別胡說八道!」金姑斥罵著,邊拭著淚痕,打算上樓去安慰兩個大孩子,哄她們入睡。
「仇大哥,你看書看得很多,若吃了這種食物,可有辦法解救嗎?」彭澎已感到渾身的不舒服。
仇奕森將兩大桶火藥取了出來,檢查過後,小心翼翼,將它捧到樓下的堂廳中去了。
里卡度說:「你可知道他們在舉行什麼儀式?」
「你別言過其實了,摩洛不過是閔宅的女傭……」
當華雲道回返屋內的時候,仇奕森正向閔三江和金姑分析摩洛和哈德門之間的問題。
華雲道以為秦文馬是中了槍掉下來的,趕忙奔過去。
華雲道是敏感的,他頓覺倒在鐵絲網外面的那個海賊的重要性,是絕對不能讓他逃去了的。所以,他立刻會同了彭澎,舉槍向來犯的海賊匿藏的地方加以火力壓制。
狄國齋便啟開了他的手提公事包,取出一疊文件,遞至閔三江的跟前,邊又說:「我是受我的當事人委託前來拜會閔三爺的。」
「整件案子的關鍵恐怕就在這上面!」
圍繞著鐵絲網的大閘早替仇奕森打開了,仇奕森扛著屍體趕忙趕了進去。
「慢著!」仇奕森說:「另一件事,你替我拍一個電報催促秦文馬和周之龍要火速回C島來,並且多帶槍械彈藥!我假如離開,『閔家花園』留下的是老的老,少的少,多數是婦孺,他們的安全重責,全在你的身上,你要挺起胸脯做人了!」
華雲道跺腳嘆息,說:「唉!為什麼全湊在一起?萬一鳳姑出事情,該怎麼辦?」
閔三爺開始關心,說:「仇老弟,你打算帶什麼人同行呢?」
仇奕森即將鳳姑拉開至一旁,並向她解釋說:「不要輕舉妄動,狄國齋有膽量單身闖進『閔家花園』,必然是有計畫而來的!三爺的出身狄國齋不會不知道,『閔家花園』可以說是龍潭虎穴之地了。瞧狄國齋來得從容,又去得瀟洒,問題必不簡單。假如說,妳在這時候動了手,說不定會中了他的計了呢!」
「仇老弟,你認為那些土人孩子真的叛變了麼?」
閔三爺光了火,雙手一揮,叱喝說:「妳為什麼偷聽我們的談話?可有什麼問題關係妳了嗎?」
「我的神智仍然很清楚,這是事實。仇老弟,你是很清楚的,閔三江畢生凌|辱女性,對女人有虐待的嗜好,他的幾個妻子,幾乎都是受虐待而死的。哈德門的母親,也是如此!閔三江等於是兇手……」
「這樣我更放心了!」
鳳姑愕然,說:「你從那兒學來的這些鬼怪的常識!」
那兩個土人顯然有點不大服氣,嘰呢呱啦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閔三江不在乎說:「若第二次來,我會教他們一個個都屍骨無存回不去……」
閔三江剎時向仇奕森一擠眼,說:「我早把『閔家花園』內外的事情,全交由你處理了!」
華雲道跺腳說:「唉,我知道了,可是方纔金姑來告訴我說,鳳姑邀約了銀姑,打算赴M市去消滅危害『閔家花園』的敵人!她們也曾經邀金姑同行,但為金姑拒絕……」
仇奕森又進了屋,重新將獵槍和那支大號左輪上了彈藥。華雲道是直挺挺地在地板上躺著,他好像是死不瞑目,兩隻罩滿了血絲的眼睛圓溜溜地睜著,仇奕森用指頭替他闔上了眼,然後將他扛起來,揹在肩膊之上,左輪手槍別在腰間,一手持著大號獵槍。
「你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的,他選中了鳳姑,你們當然記得哈德門以武士的姿態將花環套在鳳姑的頭上,然後和她合舞,並參拜『摩特毛』!」仇奕森說。
可是在大廈內的人卻全被驚醒了,首先追出的是仇奕森和閔鳳姑。
剎時間,梆鼓的聲響又起,這時候是有節奏的,像是戰鼓。環坐著的土人武士唱和著,一些臉塗油彩的,全身披掛武裝的武士又紛紛繞著火堆起舞。他們又縈繞哈德門,興高彩烈地舞蹈著。
「仇叔叔……」那是哈德門的聲音。
「有沒有顏色的?」
「是我,仇叔叔……」哈德門撫摸著他的咽喉說。
「但是摩洛一直在他的身旁,灌輸給他的是野蠻人的思想,而且他的血液裡也有『摩特毛』之神的血統!三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你承認哈德門是你的骨肉,你就不應該有種族上的歧視,沒給他姓閔,又將一種劣等的香煙牌子當做他的名字,隔離他在你們閔家家族生活的門外,讓他朝夕與土人孩子混跡,讓摩洛幕後操縱著,控制了哈德門的思想,教導他信仰野蠻人之神。摩洛又利用哈德門控制那些土人孩子,先讓哈德門成為武士,受大家的崇敬,然後組織孩子們導往部落生活,又舉哈德門為酋長,那一切都是有陰謀的。也許是時機逼近了,他們會回『魔摩島』去戰鬥,收復哈德門的祖先失掉了的王位!」
「有人越鐵絲網逃走了!」彭澎答。
「哈德門懂,他應該可以告訴你!」
可是屋子的四周並沒有任何反應,仇奕森空耗了彈藥,雨仍淅瀝瀝地下個不已。
「仇先生,慢著!」里卡度追了上來,向他招手說:「今天是摩洛族人一年一度的大祭,我也是被應邀的客人之一,我想要搭你的便車呢!」
山豬烤肉風味特別,仇奕森嚐了一塊,覺得十分可口,當他伸手去拈起竹盤子裡的食物時,卻驀地伸過來一支長矛,將盤子挑翻了,食物完全散落在地上。
華雲道卻不以為然說:「假如遇著了自己人時,豈不被誤殺了?」
「金姑,別感情用事,假如妳離開,誰替妳照顧娉娉和婷婷?」
「我聽說你和海賊幫聯合,要奪我們閔家的產業!」鳳姑氣憤地說著,拔出了插在馬鞍旁的雙筒大號獵槍。
仇奕森恐防鳳姑鬧出亂子,也急忙上了汽車,駕車追隨上去。
「現在下著連天大雨,土人們習慣在叢林裡活動!」仇奕森說:「同時毒箭是他們最有利的武器,我們要小心為上!」
「銀姑,妳為什麼哭了?發生了什麼事?誰殺了華叔叔?」他再問。
空氣鬱悶。
仇奕森的思索已感到迷離,喃喃說:「閔三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留方龍的活命在『閔家花園』內還可以牽制他餘下的兩個弟弟,甚至於袁大麻子的海賊幫也會有所顧慮……」
「真的麼?哈德門已經成為了一族之長?」閔三江含笑似覺得新奇!
「仇叔叔,鳳姑平日一直對你很好,現在她遭難了,你得要替她想個辦法呀……」
在這短短的收成季節裡,人人都渴望能多賺些外快回去。彭澎這時更換了乾淨的衣裳出來,嘴巴裡卻喃喃不絕發著牢騷,一面用嘴巴去啜他的手指頭。
仇奕森一怔,也納悶說:「我也奇怪,他們為什麼要玩這種遊戲?」
「誰知道呢?」里卡度警官揮著手,一面用土語吩咐土人退下去。
毒蛇是不會自動攻擊噬人的,牠是受刺|激為自衛始才噬人。
閔三江也覺得奇怪,那兩個土人是在幹什麼呢?莫非是在向仇奕森挑戰?
鳳姑也生氣,說:「妳為什麼不肯坦白說呢?」
「仇叔叔,又出了什麼事?」
「什麼時候走的?」仇奕森問。
仇奕森指著翻落在塵土上的許多食物,說:「我的食物中被滲下了竹屑,摩洛打算取我性命,哈德門故意救我罷了!」
「對付你們這種表面上講法,背地裡男盜女娼的人,是需要不平凡一點的!」
里卡度警官又趕忙看了看他的記事簿冊,說:「是一個姓狄的青年人報的案!」
閔三江便咒罵起來:「他娘的,我到C島上來的時候,連什麼也沒有,全是經我一手開墾出來的,那時候哪有什麼警官?哪有什麼法治……這塊荒島,不過土人和外人貿易的前站罷了!」
「但是以後假如有什麼死亡的事件,務請派人來報案!取得合法手續才能下葬!」里卡度說。
仇奕森忙制止金姑跑近,說:「槍械庫被竊了,裡面放有兩條毒蛇!」
仇奕森說:「窺覷你的產業的是一批海賊。三爺,你的左右手,華雲道、邵阿通全歸了陰,『閔家花園』內剩下金姑和娉娉婷婷,海賊正好在這個時候來進犯呢!那時候,誰來招架?」
仇奕森不滿閔三江的濫殺作風,很勉強地以酒杯沾唇,邊說:「三爺是希望我醉倒了事麼?」
仇奕森說:「三爺,你的意思是怎麼樣呢?」
仇奕森一怔,繼而又笑了起來,說:「你胡說八道,哈德門和鳳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就算他真的當了族長,也不會挑選自己的胞妹為王妃呀!」
「華雲道的屍體,華雲道中了毒鏢喪生了!」仇奕森回答。
按照仇奕森的判斷,假如說摩洛是放掉了鳳姑所飼養的幾條蛇,那麼總數應該是六條,現在連殺掉及捕捉到的,不過是五條,還有一條沒有蹤跡,這是很麻煩的事情。
閔三江即說:「好吧,我不禁止你們喝酒就是了!」
「現在警方已漸漸地在注意我們了,假如在舉行葬禮時,又擊葬禮梆鼓,豈不等於通知警方我們又在焚屍了!」閔三江正色說:「可否取消敲擊梆鼓?」
閔三江起了詛咒:「他媽的,大清早里卡度又來打擾我麼?」
柯品聰愕然,吶吶說:「哈德門為什麼會這樣做呢?」
連雷諾和巴法奴也自動參加了跳舞。
金姑也同意她的父親的看法,說:「仇叔叔,你所說的一切,我也頗為懷疑呢!」
彭澎已自哨樓上下來,報告發現歹徒向大廈進撲的經過。他的渾身已是濕淋淋的,狀如落湯雞般的,最後,他向仇奕森說:「我不幹了,這不是人幹的事情,就算鈔票更多,再過三兩天,人也活不了!」
「話須得由鳳姑的身上說起。哈德門瞧中鳳姑已經不是一天了,他有決心成為酋長之後,即娶鳳姑為王妃,這也是他之所以對閔家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摩洛雖然是個土人巫師,但是她是有智慧有頭腦的人,她知道若一旦哈德門要強娶鳳姑,必會引起爭紛。『閔家花園』雇用了許多槍手,用的都是新式槍械,而他們的族人,仍停留在原始武器的階段,一旦發生爭紛,必會演出大流血事件!摩洛不願意哈德門登位後有外患內憂,艾蓮娜被擒進『閔家花園』,摩洛很注意細看,論艾蓮娜的姿色,遠在鳳姑之上,所以摩洛將艾蓮娜救走了。她是讓哈德門審美去的,意思是讓哈德門娶艾蓮娜為妻,免去對鳳姑的奢望,你們豈不瞧見艾蓮娜的衣裳被扯光了嗎?那是土人審美的習慣!但是哈德門獨愛鳳姑,所以將艾蓮娜殺掉滅口!」
巴法奴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他仗著體力好,水性熟,又是光棍一條,隨便到哪兒去也不在乎,便幫同雷諾搬火藥去了。
大家又回復飲酒了。仇奕森伺機溜出座位,他找到了雷諾和巴法奴,他們兩個也是曾經混雜在土人的叢中參加跳舞的。
槍械庫的鑰匙共有兩把,一把由閔三江保管,另一把卻是由華雲道保管的。
金姑問:「仇叔叔認為是誰幹的?是摩洛,抑或是哈德門?」
這時候,歌舞又停下了,所有的土人全跪在地上向著「摩特毛」參拜。
仇奕森再說:「族長加冠之後所舉行的儀式更為可怕!那儀式是族長挑選王妃呢!」
憑華雲道臉無三兩肉,一身瘦骨頭,居然會和他磕頭大哥的妻子通姦,江湖上的道義何在?華雲道真個是死有餘辜呢。
「你洗手江湖後,為閔三江開闢了這塊新天地,可以說是修得正果了。」
守在哨樓上的是彭澎,他一連好幾槍,但都沒擊中方龍。
哈德門驚惶不迭,忙說:「仇叔叔,不要生氣!我向你說實話!」
「他媽的一千披索還嫌少麼?你們包保真的會死了不成?」華雲道咆哮說:「這只是表示『閔家花園』給你們的一個保障……」
「本來,任何人活在世界上,本就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可是等到有利害的關係發生時,它的關係就接踵而來了!」
仇奕森不願意聽,他跨出門外去了。是時,雨漸停歇,雇工們也都下了床,為了搶收,他們得冒雨工作,紛紛披上雨衣,進果園去了。在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好像還不知道呢。
「邵阿通,把他扔出去!」閔三江再次吩咐說。
「不知道!我根本沒看見銀姑和鳳姑呢?」
華雲道跌足說:「唉,他們為什麼要帶走一些人呢?現在是C島需要用人的時候!」
「你曾看見哈德門嗎?」仇奕森問。
果然一經宣佈之後,雇工們的情緒有了好轉,獎金問題雖然有點像是望梅止渴,但是大家多少總能有個希望。
華雲道很不以為然,推開了一扇窗戶,說:「窗外雨仍下得很大,什麼也看不見呢……」他話猶未完,驀地「啊呀……」一聲慘叫:「仇老弟……」
閔三江仍還是他那副「土王爺」的作風,對這一位菲籍的警官,好像不大肯買帳。
「大家快來呀,敬我未來的連襟妹夫喝一杯!」柯品聰又拉尖了嗓子怪叫說。
「有這麼回事!」閔三江含糊地說。
「三爺,這或許含意過分了……」
柯品聰羞愧不已,他吁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就要去找尋巴法奴和雷諾了。
「你走進屋子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說。
華雲道懷著惶恐的心情,緊捏著短槍匍匐而行,沒有仇奕森的關照,他似乎還比較膽壯。這時候,好像草木皆兵,心驚膽顫地繞著屋子過去。
「唉,摩洛偷了我們的槍械,有什麼作用呢?……」
閔三江有滿懷的心事,向仇奕森招了招手,說:「仇老弟,你且跟著我來!」
「你的意思是說,哈德門已經成為了一族之長了!」
彭澎跺腳說:「瞧,那四尺不見方的哨樓上,睡著兩個像行屍走肉的活死人,他們是酒氣醺醺的,我們守在樓上把哨,禁止吃酒,怎能吃得消呢……」
「不!」仇奕森正色說:「閔三爺年紀大了,需要有人照料!假如狄寶嘉那夥人集合了海賊來犯,狄寶嘉這個人,我就交給妳了。妳懂得我的意思,瞧著辦就是了!」
這很顯然的,是海賊們要突圍而扔的炸彈。
「嘻,恐怕那個土女的名字連爸爸也不知道呢!那個土女產下哈德門,因難產而辭世了!」金姑說。
幸而仇奕森的動作快,向旁一躍,又一槍柄擊下去,毒蛇的頭被擊碎了,鮮血淋漓的,仍在掙扎著。但是另外的一條卻已竄下樓梯了。
「哼,你以為那頂花花綠綠的羽冠,給哈德門戴到頭上去的問題簡單麼?在我們文明社會來說,那等於是一項皇冠!」
「那麼哈德門選中的王妃也一定要帶走了?」
摩洛族人的毒鏢也真是駭人,真個是名不虛傳呢!只見華雲道中毒鏢的那隻手臂呈現出紫黑色,逐漸地向上昇,漸漸昇過了臂膀,越過了肩頭,這樣便沒有救了,割下手臂也來不及。阻止毒性的發展除非是連肩頭和胸脯肉全挖下來。
閔三江仍是在笑不攏口的,他和金姑的兩個孩子娉娉和婷婷一樣,只顧著看熱鬧了,沒再理會其他的事情。
仇奕森的肚子裡有數,唆使人暗算他的,除了摩洛以外,不再會有第二者。他在「閔家花園」內曾遭遇過多次的暗算,相信都是由摩洛策劃。
彭澎是衛護仇奕森的,他看情形不對,已拔出手槍,向兩個土人瞄準了,一面說:「假如他們再不退下去,我可要開槍了!」
華雲道繼續向前爬行,雨地上的泥水拖染了他半個的身子。
仇奕森點了點頭,他走進了大廈,只見在廳堂裡,閔三江在向他的大女兒金姑大發牢騷。
竹管墜了下來,那是摩洛土人的毒鏢,若被射中的話,見血封喉!摩洛為什麼一直要暗算出進「閔家花園」的每一個人?尤其對「閔家花園」有不利的人,幾乎都死在摩洛土人的毒鏢之下!
「大姑爺在汽車之上,三爺大可以自己去問他!」
「假如爸爸不好意思,我可以代說!」金姑在旁插了嘴。
忽而,戶外有人在瞭望臺高呼了起來。
「你需要什麼樣的情報?」
「邵阿通跟隨閔三爺是寸步不離的,為什麼他也下果園工作了?」
「除了摩洛以外,還會有什麼人!」
忽的華雲道衝進了屋子,和著一身濕淋淋的雨水,他向閔三江報告說:「大姑爺上山來了,他喝得酩酊大醉,鬧著一定要見您老人家呢!」
閔三江惱火極了,趨上前就給他一記耳刮子。「他媽的,你丟人現眼也不應該在這裡!」
但是許多的賓客都已紛紛的告退離去了,里卡度警官也向閔三爺告辭,謝謝他的招待。
「三爺不必馬上答覆我,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反正這位姓仇的朋友知道我的地址,有了決定時通知我就行了!」狄國齋說,拾起了桌上的公事皮包和草帽,便從容不迫地告退。「另外還有三爺你遺囑的問題,章德望和胡大律師之死,我為你惋惜,將來也只有我能替你作證了!」
「仇老弟,你別疑神疑鬼了,我這條老命被你嚇得喪魂落魄的,畢生還未有試過!」
仇奕森的眼光閃爍著,他瞪著這位二姑爺。在仇奕森的心目中,柯品聰也必是個問題人物,他是借酒裝瘋扮傻的,要不然,稍有骨氣的人,也絕對受不了銀姑的凌|辱。
仇奕森說:「三爺都不耽心,你這樣著急幹嘛?遠水不救近火!當前的情形,恐怕『閔家花園』內更為惡劣,我們還是先照顧『閔家花園』吧!」
閔三江頓著他的枴杖說:「仇老弟,你向來做事是最有決心的,為什麼對這件事情,卻遲疑不決呀?你不替鳳姑擔心麼?」
閔三江愕然說:「仇老弟,你好像是有著紀錄似的呢!難道說,你在這幾件案之中有了什麼新的見解?」
閔三江不肯相信摩洛會有什麼鬼祟,喃喃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摩洛在『關家花園』工作已經有十多年了,她又豈會就此一走了之……」
仇奕森說:「我帶你們去過一次,也帶你們生還了!」
仇奕森早已是胸有成竹,他向彭澎招了招手,說:「三爺待你並不錯,什麼事情使你那樣的難過?竟打算不幹要離去了?」
「唉,仇老弟,你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這件事情是與摩洛無關的!」閔三江說。
在此午夜之際,差不多的眷舍都滅了燈安息了,只有那間用竹子搭成的大餐廳仍在喧嘩。
「所以,我在問你,研究摩洛族人有什麼心得?」
閔三江也無所謂,乾脆就用「哈德門」為這可憐自幼無母的孩子作為名字。
「但是在狄國齋的用意未明之前,我們冒然行事,萬一是賊人故意佈置的圈套那豈不糟糕?」金姑向她的父親勸說。
仇奕森翻閱著身邊攜帶的那本參考書,借著火光,逐頁翻看。
仇奕森悲憤莫名,驀地拾起獵槍,踏門奔出戶外,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空曠的矮樹叢就打了兩發,隨後又用短槍向著各處亂打。
「不!我的目的是替你們解決問題,替你們和談來的。」狄國齋仍然平和的說。
柯品聰說:「仇叔叔,假如你到『魔摩島』去的話,我要隨你同行!」
不到中午時分,閔家大廈的門前圍聚了近百人之多,是攜兒帶眷的工人,紛紛要求發工資離去。
仇奕森向閔三江出了主意,說:「何不再出一個獎勵的辦法?」
人生的終站是到此為止,不過華雲道也死得太慘了。
「不會的,『方家四怪』已經和袁大麻子聯合起來了,他們要給閔家老小鑄一座鐵墳呢!」
他已握緊了拳頭,在仇奕森的腦門上猛擊好幾拳,跟著,他就要拔揹刀了……
「別人是專門研究這些的,為什麼會不懂?」
仇奕森打發彭澎他們走後,向柯品聰招了招手,出至戶外,在花圃旁砌疊著的石塊上席地而坐。
「別聽他們胡言!」
里卡度的口頭上說得好像很輕鬆,他無非是給閔三江留了情罷了。
仇奕森暗中計算著,鳳姑飼養的毒蛇至少有六條之多,四條是雨傘蛇,兩條是竹節蛇,另外的一條是無毒的過樹榕。
銀姑羞愧得垂下了頭。
秦文馬的確是喝醉了酒,他連站也站不穩,結結巴巴,嘮嘮叨叨地說:「假如你們要燒我,我也不反對,我和艾蓮娜早有盟誓,雖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作連理枝……」
閔三江一看見柯品聰的那副醉相,就大為惱火。這位二姑爺幾乎每天都是如此,不飲酒則已,每喝必醉始休。瞧他臉如死豬肝色,兩眼發直,口吐白沫……和死人無異。
裡面大小槍支共有十餘廿支之多,各型的彈藥無算。通常時不論是誰,要領取彈藥的話,也要通過閔三江和華雲道。
「你若不說,我先將你處死,要你先吃一記毒鏢!」仇奕森拾起了哈德門身畔的毒鏢囊,對準了哈德門的咽喉便要刺。
「唉,仇老弟,你怎麼會想出去研究這些事情了呢?」閔三江已感到六神無主,搔著頭皮說。
閔三江不樂,說:「我曾經向你吩咐過,假如不把事情搞清楚,絕對不許他上山!」
「那怎麼行,這裡沒有麻|醉|葯,憑你的這幾根老骨頭痛也會痛死你的!」
「我不知道……」銀姑搖著頭說。「哈德門給我一條獨木舟,讓我自己划回C島來……」
「也或許是這兩種歌舞,比較流傳得較為廣些!」巴法奴說。
「三爺肯應承,我們還會有什麼話說呢?」仇奕森說。
「仇老弟,在我的心中,有著一個極大的祕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是現在要告訴你,希望你無論如何幫我的忙,使我死也瞑目……」
仇奕森剛自樓上趕了下來,在旁插嘴說:「慢著,是什麼人報的案?」
「你既要放走方龍,為什麼又要殺他的性命?是誰關照你的?是摩洛嗎?」仇奕森問。
仇奕森將電報交給了金姑,隨便金姑怎樣處理。彭澎倒是個熱心人,他向仇奕森說:「仇大哥,我們對鳳姑的事情,也不能見死不救……」
趁此機會,仇奕森一衝上前,飛起一腳,將他持在手中的竹管踢落,跟著雙手一叉,握著了那人的咽喉,撲倒在地。這時候,在黑暗中,仇奕森已感觸到是一具肌肉發達,充滿了活力,赤|裸了上體的……那必是一個年輕的土人。
「假如要殺,一定要殺死,否則會被反咬一口!」仇奕森特別關照說。
華雲道要去找尋哈德門的下落,仇奕森便匆匆地向大廈過去了。
哈德門所住的那間草房已在跟前,那已經成為危險地帶,很可能也有危險人物佈伏在附近。
「爸爸,他的手上有大疊的公文,說是要傳你到M市去!」哈德門說。
「仇叔叔,你是說,哈德門留下了兇手,將華叔叔殺了?」金姑在惶惶之中,忽而感傷地問。
華雲道觀察得出閔三江的確是惱了火,露出無可如何的神色,聳了聳肩膊,便又冒雨外出。不一會兒,汽車的馬達響了,華雲道冒雨駕車出「閔家花園」,上市鎮找柯品聰去了。
仇奕森跺腳說:「這就對了,里卡度警官並沒有亂說!」
「這樣說,摩洛還沒有赴『魔摩島』去,她是哈德門他們一夥人的巫師,也是他們的靈魂人物。摩洛不到,他們還不會出發的!」仇奕森說。
「三爺,你有寡人之疾,毛病就犯在一包香煙勾搭的那個土女人身上!」仇奕森直截了當地說:「摩洛族人嗜殺成性,經常會叛亂的。那個女人,說不定就是被逐放的土著公主,三爺,你做了駙馬了!」
「這地圖和摩洛及哈德門又有著什麼關係呢?」閔三江似乎也著了急,追著問。
「不!」閔三江餘怒未息,向華雲道說:「你馬上替我到市鎮上去,把柯品聰那個寶貝找回來,他假如敢到市鎮上的酒吧去買醉胡說八道,我剝他的皮!」
仇奕森仍在怔怔地考慮著哈德門他們遊戲的真實性。
華雲道不禁一聲長嘆,欲言又止,好像有苦難言的樣子。
仇奕森憤然說:「三爺,到這時候你仍還是迷迷懵懵的,你將『閔家花園』當做了你的『王國』,平日教導所有的人玩刀弄槍……」
這件事能告訴鳳姑嗎?這必然會損害鳳姑的自尊心!也不能告訴任何人,閔家的任何一個人——尤其是閔三江。否則閔三江會給華雲道戮屍,刨掉魯娜的墳墓。
「這是族長挑選王妃的儀式!」
「唉!」閔三江撫著華雲道的屍體,落著淚喃喃地說:「華雲道向來是最痛愛鳳姑的,假如有靈,當會死也不瞑目呢!」
華雲道也說:「若在危急的情況之下,可以敲吃飯鐘,我們聽見鐘聲就會派人來!」
「呸!『閔家花園』發生了任何事情都不關你的事!你滾開去喝你的酒!」銀姑叱斥說。
聽說華雲道喪了命,閔三江扶著手杖趕出大門外察看。
「站著!否則開槍了!」跟著,就是「砰,碎,砰……」的一陣槍聲。
柯品聰已尋著了巴法奴和雷諾兩人,帶到大廈裡來了。
仇奕森和華雲道趨進草篷內檢查了一番,沒有什麼可供參考的痕跡發現。
殺掉了方龍,實在是不智之舉,閔三爺為什麼要這樣做?實令人費猜疑。
仇奕森搖了搖頭,苦笑說:「問題並不這樣簡單,你現在替我組織一個巡邏隊。假如人手不夠,大可以由臨時雇工內找人幫忙,搜查『閔家花園』內可還有土人的武士潛伏著?假如有發現的話,可以將他們一起捉來。再者,若是發現了那個土婦女傭摩洛,無論如何可不要被她跑掉了!」
哈德門說:「還好,在連天大雨裡,所有的東西都燒不起來,不致於有什麼大礙……」
天色已經亮了,每一個人都疲乏不堪,仇奕森不再命令他們去做什麼事情了。
一夜之間,五六條命案發生,血淋淋的事實展現在大眾的眼前,誰也掩飾不了。
「你由瞭望臺上下來的,那麼瞭望臺就缺了一雙眼睛啦!」
這天中午,土人們一年一度的大祭禮便告開始了。他們將那尊木雕的「摩特毛」神像抬在廣場之前高高供起,差不多每一個人都是全副武裝,臉上還塗上油彩。梆鼓和各種樂器齊鳴,他們對舞蹈好像是永遠不會疲倦似的。
「那麼照料那個土女也是摩洛了!」仇奕森說。
「仇大哥,周之龍隨秦文馬回M市去了,你知道嗎?」彭澎在瞭望臺向仇奕森招呼。
仇奕森揪著他說:「你別糊塗,喧嚷出去可不得了!」
「仇叔叔,我不能說……」哈德門好像有了慚愧。
「你在落魄時,曾在章德望處吃飯,我怎會忘了你呢?」閔三江仍舊是那股子楞脾氣,很不客氣地說:「找我有何貴幹?」
他們來到幾個土人孩子駐守的崗位,那是一座用竹子搭成的草篷。果然草篷是空著的,那些平日以武士自居的孩子們已不知去向。
他已無暇顧慮到毒蛇的問題了,急忙趕了過來。
華雲道還懵懵然問:「仇老弟你發現了什麼?」
仇奕森急忙追趕。
正在這時,忽的周之龍派人送過來一張名片,邊說:「三爺,又有客人到訪!」
仇奕森站在廚房的門首,說:「閔三爺既然有特別的見解,何不公開告訴我們!」
狄國齋說:「在法庭上相見,三爺,你就會說實話了!」
在外圍的防守上,差不多都是哈德門的「土把戲」弟兄,他們除了土製的武器,連槍械都不會有,哪會有炸彈呢?
閔三江接過名片一看,不禁怔了一怔,兩眼一翻,沉吟半晌,說:「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不願https://m.hetubook.com.com意連累任何人,我的生死,也無須你們任何人耽憂……」
仇奕森要詰問摩洛,為什麼要使用這種「巫師」的手段,究竟打算要害誰?
最重要的就是那幅豹皮披肩和羽毛冠,那是代表土著酋長執權證物,已經不在屋子內了。
仇奕森冷冷地含笑說:「閔家花園內曾有好幾次血案,多次我都曾發現缺足趾頭的足跡,三爺,你能確定血案一定和摩洛無關麼?」
哈德門連忙否認說:「不!我絕對不會傷害你仇叔叔的。在『魔摩島』,你救了銀姑,我就對你非常佩服,殺害什麼人都可以,絕不能殺害仇叔叔!」
彭澎和他的幾個弟兄,已經分頭進入各房間去搜尋毒蛇去了。
銀姑實是受刺|激過度了,連話也說不清楚,似乎有點語無倫次。她說:「我和鳳姑相約到M市去找狄國齋把問題弄清楚,哈德門要求和我們同行,還帶了幾個土人武士。不料船駛出海灣,哈德門和那些武士的態度就變了。奇怪的是他們每一個都有槍械,將我們的一條船劫持住了。哈得門更是露出了猙獰的面目,一反過去對我們唯命是從的態度,他指著鳳姑,說鳳姑是他選中的王妃,已經在祖先面前明過誓了,絕對不能反悔。我和鳳姑雖然力圖反抗,但是我們已經繳了械,又不是他們的對手,結果被他們綑綁了囚禁在船艙之中……」
「禿賊,虧你還在船幫裡混了多年,只有我們被殺的機會較多呢!」
「窺覷我們閔家產業的人,必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正在跳著土風竹竿舞,有跳的有唱的,有奏樂的,男女混雜,一個個全喝得醉醺醺的。「哈哈哈!」一個歪歪倒倒的人,趨上來指著仇奕森說:「你們看!我未來的連襟妹夫到了!」
鳳姑是經常和那些土人孩子混雜在一起的,每在這種熱鬧的場面,她也參加和他們一起跳舞,所以她對土人的舞蹈和步法都很熟悉。雖然梆鼓敲各種不同的聲響,所含的意義她卻全然不懂。
「你說是閔三爺?……」
由於人多嘴雜,議論紛紛,場面十分混亂。因為是提到了錢的問題,就會有人貪多嫌少的,華雲道特別聲明了是閔三江的意思,假如有人意外傷亡,將酌情付給最高的撫卹費,最高為菲幣千元!
仇奕森制止了閔三江的衝動,搖手說:「『魔摩島』不是哈德門一個人的天下,『魔摩島』有多少不同種族的野蠻人呢!他們是不會認識C島『閔家花園』有一個土王爺閔三江的!三爺,雖然你有飛刀,有洋槍,他們的毒箭和長矛也一樣厲害,憑你三爺這把年紀,活著進去,準扛著出來……」
眼看華雲道就要死於非命了,仇奕森從來在任何危急惡劣的情況之下,多能保持最冷靜的頭腦,但這會兒他有點慌亂。
柯品聰感到意外,趕過來拉著仇奕森說:「鳳姑發生什麼意外了?」
仇奕森是老江湖了,假如說,被他發現了目標,又有武器在手,他是很難讓目標逃去的。
天空間偶然飄下雨點,時近黃昏,「閔家花園」內更顯得熱鬧。
「唉,仇老弟,你必弄錯了目標!」
唯一未睡覺正是在「吹橫簫」的華雲道,他提著槍,赤腳跳出門外來。他首先將數盞用車燈改裝成的探照燈掣亮了,將大廈外周圍的環境照得雪亮如同白晝似的。
「這種人真該碎屍萬段!」鳳姑喃喃詛咒說。
「方龍逃掉了啦……」仇奕森大叫。
狄國齋是一個律師又是特別來找麻煩的,他的用意和心機尚沒有搞清楚,所謂來者不怕,怕者不來!狄國齋有膽量單人匹馬進入「閔家花園」,必然有他的來頭。
閔三江便以最平和的語氣,拍了拍彭澎的肩膊,輕聲說:「我准許你喝酒,但是不要喝過量就是了!現在,要請你上哨樓把我的那個寶貝的二女婿弄下來!」
彭澎和周之龍早說過了,那不是人做的事情,他們早分配過了,總共派有十二個人分作三班,分配在四座哨樓上守夜。
仇奕森的外表裝作好像很冷靜,但內心中同樣的焦灼不已。他當然是要設法救鳳姑的,但是怎麼救法?
仇奕森說:「摩洛善於心計,這有意製造『閔家花園』內的混亂,以阻止我們追趕哈德門!」
「不!我們先靜一靜!」
「仇叔叔,怎樣了?」
仇奕森安慰說:「別膽小,我們會平安回來的,並且我還會給你們重賞的!兩桶火藥,給我搬到汽車上去!」
再趕回來的時候,第三宿舍的火已被臨時雇工撲滅。
金姑惶然,急忙縮後退,仇奕森也束手無策。到底他對捕蛇是沒有經驗的。
「這事情該問華雲道了,他是總管!」閔三江說。
仇奕森搔著頭皮,眉宇緊鎖,說:「莫非他們跟著摩洛撤退了?」
淒風慘雨,只見四下裡是濛濛的一片。仇奕森和華雲道剛走出門,也正好彭澎召集了把守在外圍的弟兄走進鐵絲網內來了。
仇奕森和閔三江同時探首窗外觀看,原來,窗外除了摩洛以外,還有哈德門和全副武裝打扮的土人武士。他們的臉上,塗繪了出征作戰的武士油彩,戴上羽冠,還各高舉起了武器,似乎有向閔家大廈進攻的企圖。
哈德門笑而不答,又轉身回至土人武士的叢中,參加他們的跳舞。
閔三江大怒,匆匆穿上衣裳,扶持著柺杖趨出堂廳外去。
是時,秦文馬滿身泥濘,酒也像有點醒了,他自覺需要洗滌一番。
彭澎說:「恐怕就是這幾條了,不再有發現!」
忽的,聽得「嗖!」的一聲,方龍應聲倒地,滾落水溝旁。
仇奕森大為驚愕,他著實搞不清楚里卡度警官所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故意開玩笑的。
閔三江渾身戰悚,他跌坐在紅木椅上,吁著氣,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倆又冒雨繼續向前巡路,豪雨使很多低窪的地方都積了水,溼滑泥濘,寸步難行。有許多接近成熟了的芒果被風雨刷了下來,掉得滿地皆是,若是被閔三爺看見了,真不知道會怎樣心痛呢!
摩洛發現仇奕森的食物盤子打翻了,立刻又另外給仇奕森送來了一盤。
狄國齋吃吃笑了起來,以譏諷的口吻說:「閔三爺一貫的作風不改,仍還是以土王爺自居,在這時代,似乎是已經落伍該被淘汰了!我先聲明一點,我是活著走進『閔家花園』,又須要活著走出這『閔家花園』的。我在未走進『閔家花園』的這塊土地之先,早已經在M市和C島的警署上登記有案的,我不能活著走進來,屍體被你們焚燒便了事的!」
這天土婦女傭摩洛也是全副土人打扮,臉上也塗了油彩,道貌岸然地蹲坐在「摩特毛」的神像之旁,她是土人之中唯一沒有參加跳舞的。
忽而,彭澎發現了,他蹲下了身子,在那只紗櫥的底上,拉出了一個鐵盤子。
華雲道是經他邀約出來巡弋各地的,由於他的粗心大意丟了性命,仇奕森亦略感自歉。
賊人們是乘快艇而來,又乘快艇而離去,他們空追趕一場,徒喚奈何。
是時,土人的舞蹈正達高潮,一陣陣狂歡的嘶喊,金姑的兩個孩子又怕又樂。她們裂大了小嘴,倒在母親的懷裡,笑個不停,又不時地拍著小手,學著土人們的怪叫。
「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閔三江仍還是不肯說出真相。
仇奕森趨了過去,撿起盤子細看,那是一點也不錯的,是用竹子削成的粉末。它碎得好像碾碎的髮絲一樣,仇奕森拈起了一小撮,用手指頭揉了一揉。
閔鳳姑仍是那樣惱火,說:「他既然是替海賊幫打交道而來,為什麼我們不將他留下?」
只見這位警官,一手持著竹節杯子,一手執著烤肉,正在大飲大嚼的。
「『方家四怪』的方豹是死在華雲道的手裡,那已經是非常不智的事情,他們四兄弟形影不離的,等於是一條毒蠍的整體,假如蠍子受傷,必會亂噬亂咬的,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受傷死亡?方豹死了,那還不打緊,方龍是他們四兄弟之中的靈魂,如今方龍慘死於毒鏢之下,他們『四怪』之中剩餘下的兩兄弟必然會拼命……」
他們彈著吉他、手風琴、小鼓,還在唱歌跳舞呢!這餐廳變成他們的康樂室了。每在雨季之時,C島的人民都有這種習慣,關上房門,唱歌、作樂、跳舞,日以繼夜的,但是現在雨季還未到呢!
「狄國齋和你之間有著什麼淵源?」
這老奸巨滑的東西,向仇奕森一揮手,復又向鳳姑一鞠躬,故扮作君子的形狀,和里卡度警官併肩離去了。
仇奕森高聲回答:「禿賊,你還是多注意戶外的動靜吧!」
他們一個個,都淋成了落湯雞,怨聲載道地,咒罵著天公不幫忙,雨季好像是提早到了。
金姑聽得孩子的呼喚,心如刀割,趕忙就上樓去了。
仇奕森又灑了一些酒在那柄刀子之上,擊打火機將酒精燃著藉以消毒……
「那麼華叔叔是他殺的?」
仇奕森接過閔三江身上掛著的獵槍說:「你們的槍械庫被竊了!我正需要分用你自備的槍械!」
由於被幽禁日久,筋骨不舒暢,兩條腿還是軟的,眼看著仇奕森就要追上了。
「有什麼指教嗎?」
華雲道嘆息說:「唉,這樣說,我在閩海船幫的日子是白混的了!」
這也只怪華雲道粗心大意,仇奕森已經一再向他提出警告,小心土人的冷箭。華雲道迷信著他在「閔家花園」的權力,以為那些土人們不敢對他怎樣,於是落個如此悲慘的下場。
論拳腳而言,仇奕森有豐富的經驗,他已握著了敵人的弱點——他的雙手已叉在敵人的咽喉之間,以兩隻大拇指在沒命地壓下去。
「還搞不清楚呢!外圍外有很多地方連絡不上,說不定我的弟兄之中也有死亡……」
「騷鬍子,你就讓大姐夫睡到你的房間裡去吧!」鳳姑笑吃吃地說。
周之龍和秦文馬即急忙趕進屋子裡去。
哈德門的那所草屋孤立在一座土丘之上,四周環繞著草木。在通常,不經意地看看,似乎環境甚是幽美;這時候是適得其反,甚為恐怖陰森。
「那支竹管是什麼東西?」狄國齋很平淡地說:「閔三江難道又要叫我被『閔家花園』的人扛著出去不成?說實在的,假如我在半個小時之內走不出『閔家花園』,警方會自動的來給我收屍!」
「他是我的智囊!需要給我在一些問題上給予意見!」閔三江說。
狄國齋聳肩說:「我當然有應拿的律師費!」
仇奕森高聲說:「叫他們不必試了,快退下去吧!」
仇奕森卻伸手一把將那紙委託書拾起來,捏在手中,說「迪保拉卡里蒙特——不可能有這個人,菲律賓是民主法治國家,假如有人偽照文書時,該是什麼樣的罪名呢?」
「摩洛族人的腦筋是無從捉摸的,沒什麼情義和理性可言,在這種落後民族的原始武器毒鏢下喪命,那就不划算了!」
「不!」仇奕森正色說:「你們可知道今天的大祭典,土人舉行了什麼儀式?」
驀地,梆鼓的聲響又忽的停止了,哈德門即跪在摩特毛神像之前喃喃向天祈禱。一面雙手伸出了長矛,一個年輕的武士趨上前,將一隻用彩色鮮明的花朵串成的花環,給他套在矛尖之上。
「嗯?好像是由摩洛照應的!」
「三爺的遺囑是否也是央託這兩位律師立下?」
「為什麼閔三爺要這樣做呢?」仇奕森感到非常費解。
「仇老弟,你得想個辦法呀……」閔三江臉孔漲得血紅,「唉,真懊悔當年弄出這麼一個野人……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亂|倫呢?」
「唉,華雲道又為什麼偏偏要將這個祕密告訴我?」仇奕森喃喃自語說。
仇奕森即搶白說:「我早已經是改邪歸正了,不輕易殺人,要不然,令郎早已成為槍下之鬼!俗語說,邪不勝正,難道說,狄大律師,還害怕我不成?」
仇奕森是夠機警的,當他發現槍械庫的鋼板被撬脫,庫門打開,首先就發現了有兩條雨傘蛇,盤據在那些彈帶皮革之上。
仇奕森愕然,他摸華雲道的額角,以為他是神智昏迷了。
閔三江帶著悲憤,說:「你們沒有人肯赴『魔摩島』去,我只有親自出馬了!」
閔三江怔怔地連話也說不出來。
里卡度警官搖了搖手,說:「他絕對不是行兇,否則早已經流血啦!」
「三爺的肚子裡應該明白!」仇奕森說:「難道說,還要我指名道姓麼?」
他心中想,閔家的每一人似乎對鳳姑都很不壞,只可惜是華雲道作的孽。
仇奕森正色說:「你隻身前去麼?」
仇奕森說:「另外,再讓我來分析艾蓮娜之死!艾蓮娜被擒落在我們的手裡,我們正需要活口,探詢狄寶嘉一夥人的陰謀。在閔家之中,沒有誰會要取艾蓮娜性命的,但是艾蓮娜竟被殺了,還棄屍荒野!這是誰幹的?」
查其原委,自是因為晚上海賊的夜襲及焚燒宿舍所致。
閔三江大為怒火,他恨不得拿起柺杖就給這小子猛揍一頓。
「海賊都應該殺,尤其是這些海賊侵犯了『閔家花園』的土地!」
仇奕森並不介意,他喝著酒,一面繼續研讀那厚冊子的書本。
仇奕森一生精明,這時候腦海裡卻是混亂的。
瞧狄國齋對「閔家花園」所施的陰謀,他的兒子狄寶嘉就是一個例子。
「那是哈德門同去,哈德門的道路熟,但是現在哈德門叛變了……」
仇奕森吩咐完畢,即和華雲道匆匆外出。雨如水注般濺到臉上,真有點痛,腳底下的泥土,也全成為爛泥漿了。
「混帳的哈德門,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華雲道怒火沖天,目光炯炯,充滿了殺機,咬牙切齒說:「怪不得有些土人孩子在當時叫嚷著看新娘呢!同時,我送里卡度警官下山時,他也說什麼郎才女貌,原來竟是這麼回事……」
但是窗外連什麼反應也沒有,大概是行刺者射了冷箭之後,又更換了位置隱藏起來了。這是摩洛族慣用的迂迴戰術,神出鬼沒的,很難防禦。
毒性已漸攻至華雲道的喉咽間,他連說話也頗感困難了,他仍努力支持著,說:「閔三江最後娶妻魯娜,是一個很美麗的混血女人,也由於是家貧,將她賣給了閔三江的。那時候,『閔家園』是一片荒土正在開墾,魯娜含辛茹苦,幫助閔三江開墾,日以繼夜地,有時候用雙手去挖泥土連手指頭也出了血。閔三江並不因此而滿足,他在不如意時,抓著魯娜不是打便是罵!有時候魯娜反抗,閔三江便指她是野蠻人,剝掉她的衣裳綁在樹上示眾……我和魯娜由憐生愛,我們私戀了……仇老弟,這是我畢生之中唯一的戀愛,鳳姑就是我們愛情的結晶!」
「唉……」閔三江只有跺腳了。
彭澎便申斥說:「瞧你那付德性,有槍在手,還會怕成這個樣子!」
沒有誰陪伴閔三爺喝酒,整個的「閔家花園」顯得蕭條冷落。
里度卡謙虛說:「職責所在不得不例行調查,尤其聽梆鼓的聲音,在你們的這塊土地裡最近好像有著一連串的葬禮!」
「那必然是蛇!」仇奕森說。
柯品聰似有不解,懵懵然地就走進了屋子,他看到屋子裡每個人的臉色,還有太妃床上躺著的華雲道的屍體。
「唉,唉!……」閔三江連連咳嗽,咒罵說:「妳怎麼一點也不替爸爸保留?」
仇奕森困惑不已,說:「鳳姑又怎會是你的骨肉呢?她的母親又是誰?」
閔三江搔著頭皮,感嘆說:「也許是我錯了,我已老邁,腦筋已經不靈了!」
華雲道傾耳細聽,除了淅瀝瀝的雨點打在樹葉之上,或濺在泥土上,哪還有什麼聲音呢?「唉,那是雨聲罷了……」
這好像是一個非常不愉快的晚上,閔三江倒是很少會這樣愁眉苦臉的。
仇奕森說:「希望多能研究出一點新的知識!」
仇奕森搔著溼淋淋的頭髮略感困惑說:「唉!在當前的困境下,只要看見可疑之物,我就得開槍!」
「華雲道,我們要設法挽留他們!」閔三江說。
「不管怎樣,我和艾蓮娜是立了山盟海誓,生死與共的,誰殺害了她的,我一定將兇手繩之於法,為艾蓮娜報仇雪恨!……哪怕是老丈人說我對不起您的女兒……」
在一棟大廈裡,留著一條毒蛇,不知道牠躲藏到那裡去了,對任何人的性命,隨時都會有威脅的。
「唉,唉……」仇奕森嘆息不已:「也許還是閔三江的血脈呢!」
立時,場面有點幾近瘋狂,歡聲雷動,差不多所有的土人孩子都放下了飲酒和食物去參加跳舞。閔三江也因為喝了幾杯酒,咧大了嘴笑個不已。
「仇老弟,你認為鳳姑會有危險麼?」華雲道並不關切「閔家花園」的安全,只惦念著鳳姑的安危。
「不!獵槍的威力比較大,單憑火光就可以嚇煞那些土人了!」
「沒什麼可奇怪,這個姓狄的和『閔家花園』必有複雜的關係。難道說,三爺還有什麼可值得隱瞞的麼?」
槍械庫內的兩條毒蛇被槍聲驚嚇,驀地由庫內竄了出來。
仇奕森說:「危機已逼在眉睫,三爺,你毋須再瞞我們了!」
「不!里卡度警官告訴我,他們是在舉行族長接替的儀式,那頂羽毛編織成的帽子就是代表了族長的身分!」
仇奕森再次跨進大廈裡去的時候,只見閔三江全副武裝,頭上束頭巾,戴上寬邊呢帽,腰間紮上彈帶,兩支短槍、四把「閔家飛刀」,皮裹腿、短靴,背上還掛了一支大號獵槍,十足他在閩海幫做頭腦時的一副形狀——只是腋下多了一條枴杖就是了。
仇奕森說:「我還在考慮!」
兩盞拆自舊汽車的車燈,還是經過華雲道改裝的,用一皮鐵桶將它嵌在裡面,一經通電掣亮了,便好像是探照燈似地,可以照射出十餘公尺的範圍之外。
那閃縮在窗外偷聽他們談話的,也正就是那名黑黝黝的土人女傭摩洛。
「唉!」仇奕森長嘆一聲,又趨向華雲道說:「禿賊,該你去想想辦法吧!」
他須得特別小心,因為隱伏在戶外吹毒鏢的,恐怕還不只是一個摩洛番人。
「不可以用其他的代價交換麼?」
「有仇叔叔在這裡,用不著妳保護我!」
「第三次發現缺少了足趾的足印是在艾蓮娜遇害的海灘上!對嗎?」
「但是我們能見死不救麼?」
鳳姑說:「你們在大廈所談的一切,秦文馬和周之龍躲在門外全偷聽了,是他倆告訴我的!」
哈德門沒有理會摩洛的勸阻,他用長矛挑著花環,徐徐地趨至鳳姑的跟前,用長矛一幌,花環便套在鳳姑的頭上了。
「仇老弟,也許是你的情緒太緊張了!唔……也說不定是我年老昏庸,但是我們全是在槍林彈雨裡混過的過來人,假如說在黑道上吃了冷槍,那只好認命。」
「仇叔叔,你為什麼不說話了?我們現在追向『魔摩島』去,還來得及麼?……」金姑又淌下熱淚了。
仇奕森搖頭說:「我是隨便翻閱的,全書尚未看完呢!」
「我看見這兩個酒鬼就嘔氣!」閔三江吹著斑白的鬍子說:「假如再放他們出去,必然再會胡說八道!」
仇奕森領著彭澎他們幾個人,小心翼翼地登上了樓,他首先趨入鳳姑的寢室。
「來不及了,仇老弟……」華雲道如淚人似的,哽咽著說:「也許是我的畢生都是罪惡,所以會得到這樣的惡果,這樣的下場!」
「閔三爺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有說出理由嗎?」仇奕森問哈德門說。
在那屋隅的牆角下,還有著半瓶未喝完洋酒,他取了起來,擰開瓶蓋,交給華雲道說:「快喝個一大口!」
「我要殺方龍的話,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須要運用土人的巫術?」
「娉娉,婷婷,你們看見的大蟲在哪裡?」仇奕森抓著孩子的小手問。
仇奕森一怔,說:「消滅敵人的對象,豈不就是狄國齋律師麼?」
「是什麼人?」閔三江急問。
「哼!真是蛇鼠一窩!他們委託你什麼呢?要求賠償彈藥費不成?」閔三江冷冷地說。
「不,不會的,我們知道,鳳姑是我們的愛情結晶。假如說,不是為了鳳姑的話,我早離開閔三江另謀出路去了。仇老弟,你知道魯娜是怎樣死的?她受了鞭笞,因流產而死的!」
「喂,仇老弟,你問這個幹嘛……?」閔三江搔著頭皮喃喃說。
「剛走不久!」
「糟糕,槍械和彈藥全不見了……」仇奕森驚愕說。金姑聞得仇奕森的驚叫聲,忙趕了過來。
他蹲下身子,偵察是否有陰謀者追蹤著,然後始才借著樹影掩蔽身形,匆匆向大廈趕回去。
「不!艾蓮娜之死,我全不知情……」閔三江否認說。
「不!這是我們研究『山地民族自治』的警官應懂得的課程!像你手中的這一本書,我熟讀起碼五六遍以上了!」里卡度警官很誠摯地說:「你且看,他們馬上就要加冠了啦!」
閔三江和華雲道愕愕的,沒敢搭腔。
閔三江皺著眉宇,說:「唉,仇老弟的問題也真多呢!」
「爸爸……」銀姑像受了重大的刺|激,發狂地呼喊。當她看見閔三江時,沒命地掙脫了仇奕森和彭澎,撲進大廈,一頭倒在閔三江的懷裡。
由摩洛主持切肉,首先分饗來賓,哈德門親自將切好的一塊上肉呈到閔三江的眼前。
仇奕森說:「不要怨天恨地的了,最重要的是要小心土人的毒鏢!那是沒有聲音的暗器,若被射中,不死也要殘廢!」
「噢……」仇奕森的靈機一觸,還有哈德門母親的問題在內!
「我們為什麼不進屋子去?」華雲道問。
「啊呀!」一聲,刺客是著了刀了。
「鳳姑是個好孩子,我們大家都對她痛愛!」
「里卡度警官也懂得聽梆鼓麼?」仇奕森支開了話題,又問。
倏然間,天空降下了驟雨,嘩啦啦的,一陣比一陣緊密,風也隨著雨勢猛了。華雲道估計時間,不管是鳳姑和銀姑也好,秦文馬和周之龍也好,他們兩批人全是在海洋上航行的途中。
閔三江卻忽的笑了起來,說:「唉,那恐怕是開玩笑的,也許他們在舉行遊戲,在『閔家花園』內,還需要有什麼族長呢?」
「唉,總比劇毒攻心死掉好,仇老弟,求求你……」
「三爺和狄國齋必然有著一段隱瞞著的恩怨,何不坦白向我們說明呢?」仇奕森直截了當地說:「狄國齋是一個律師,為什麼會和海賊幫勾結?內中必有原因!」
「真他媽的是野蠻人,搗他媽的野蠻鬼,把竹子削成了粉末,我還真以為是麵粉呢,這下子被扎慘……」
仇奕森便正色說:「要不然,這幾件血案,全是由閔三爺一手策劃造成的!」
閔三江惱了火,雙手一遞茶盞,高聲說:「送客!」
晚餐時,他的三個女兒和兩個外孫女兒全在座,好像是一家人團聚一樣,只多了一個外人——仇奕森。
仇奕森一聽,幾乎連手中的飯碗也摔掉了,忙起立擺手說:「三爺別亂來,秦文馬是閔府的嬌客,怎可以讓他和海賊關在一起!」
華雲道之慘死,似乎是罪有應得,天理之報應。可憐的是鳳姑,相信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的生父究竟是誰呢!
「至少我們可以開導他脫離野蠻人的思想,回復過文明人的正常生活,勸他放棄做野蠻人酋長夢想……」仇奕森像聽到了什麼特別的聲息,停止說話,並招呼華雲道蹲下。
剎時間,金姑將兩個孩兒摟在懷裡悲愴不已。
廣場的人都漸漸地散去了,遺留下的火堆餘燼,餘煙裊裊。天空中又飄下一些雨點,還夾帶著有點寒意,也或是飲了幾杯酒的關係。
仇奕森環視所有的貴賓——閔三江、閔家的姊妹、女婿、華雲道、周之龍他們那一些人,每一個人都是捧著食物盤子在吃得津津有味呢!
「蛇?」金姑倒吸了一口涼氣,膽裂魂飛。
鳳姑最野,她也一身披掛了羽毛,臉上塗了油彩,正摻雜土人叢中,學著土人的舞蹈,狂歡不已。
可是在平常間,他每在高興時,必會抓著對他寸步不離的邵阿通抓抓打打撫玩一番,好像是撫玩一條愛犬一樣。但這一次,邵阿通已不在他的身畔啦!邵阿通早已在上一次海賊突襲時被送上天國了。
「你指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會爆發呢?」
閔三江也悠然自得,自覺儼然「土王爺」似的。
「將他交還給金姑,由金姑處置吧!」仇奕森好意勸說。
仇奕森忙衝返屋中,只見華雲道躺在地上淚潸潸而下,一隻手緊握著他那中了毒鏢胳膊。
每年度到了收成的季節,到「閔家花園」裡來做短工,但也不致於要拿性命去拼。
仇奕森說:「為什麼要玩這一種遊戲呢?由加冠到選王妃這一種遊戲呢?而且摩洛又飾演他們的巫師!」
仇奕森說:「三爺,你或許太過自信了!可曾記得第一次在『閔家花園』外圍的哨站上所發生的血案,有一隻缺少足趾頭的足印?」
閔三江仍是他一貫的「土王爺」的姿態,吩咐哈德門讓那些土人孩子將火堆撲滅,仍然每個人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工作。他說:「不要因為喝了幾杯酒,就疏忽了責任,假如被海賊摸進來,不但白丟了性命,就要受到處罰!希望大家注意!」
仇奕森兩眼一瞬,似乎感觸到有了新的問題,他趕忙轉身衝進了廚房去。
「他們在幹什麼?」仇奕森問:「在恫嚇我麼?」
哈德門便跪倒在地,摩洛一面喃喃有詞地,一面將羽冠戴在哈德門的頭上。
仇奕森便向他們關照說:「我們又有新的任務,可能要去好幾天,也許是一個星期或者是半個月。你們得要收拾一番,攜帶最簡單的行李就行了!」
一條黑影,自鐵絲網的木樁柱爬越躍出鐵絲網外去了。
「約在日落的時候!」哈德門回答。
仇奕森矜持著,他瞪了那安靜地躺在太妃床上華雲道的屍體。
原來,仇奕森無意中發現槍械庫木門上的鋼鎖有被撬開過的痕跡。
金姑的兩個孩子娉娉和婷婷被逗得大樂,笑得前合後仰。孩子們是天真的,每在高興時就會將恐怖、憂鬱和人間的醜事全忘記得一乾二淨!她倆擊著小手,也學著鳳姑不停地跳舞。
「摩洛為什麼要這樣做,事前我並不知道。經你和鳳姑發覺後,摩洛曾跪在我的跟前,指天盟誓,她在我的花園內工作十數年了,看不慣有什麼人來侵犯我的『閔家花園』;所以,她才不惜利用土人的巫術削竹末,讓方龍吞食,最後五臟腐爛而死亡……」
「彭澎,你又嘀咕些什麼東西?」
閔三江一看,摩洛的寢室門內排列著好幾雙穿舊了的膠鞋,除此之外,摩洛連什麼拖鞋木屐也不|穿。再看那些舊膠鞋上,所有的鞋子的右腳大姆腳趾上都是少掉了一個的痕跡,扁塌塌的。
鳳姑便趨出大廳,向閔三江報告經過一切的情形。
於是,便須要展開捕蛇了。仇奕森先找彭澎,向他們查問:「在你們之間,有誰對捕蛇是有經驗的?」
這時候,大馬路旁趨過來了里卡度的警官,他高聲向狄國齋招呼說:「嗨!狄大律師,我找得你好苦。聽說你到了警所的門前打了一轉,便又匆匆離去了。」
里卡度警官發現了仇奕森的手中持著一本參考書時,便趨了過來,他向仇奕森說:「你對土人們的生活習慣可也感到興趣麼?」
「這不是辦法!三爺,假如你能早一些時候把問題想通了,就不至於有今天這一個麻煩了!」
閔三江憤然,用柺杖擊著地,說:「仇老弟,你也是覬覦我的產業麼?或是故意在這時候下井投石?向我取笑?」
閔三江不樂,憤然說:「仇老弟,海賊並沒有毀滅我,你倒和-圖-書打算毀滅我了!」
大家便蜂湧向仇奕森的屋子裡去了。開槍的是彭澎的一個老弟,他臉色鐵青,貼身在牆邊,握著一支短槍,仍在抖索不已。
閔三江接過那紙委託書一看,只見委託人是填寫著方虎和方犢的名字。
「不准胡說!」仇奕森喝叱說:「你日以繼夜地鬧酒,工人們的工作情緒也被你破壞了!」
華雲道也經仇奕森授意將里卡度看守牢了,不讓他單獨溜出祭禮的現場外去,怕的是「人多嘴雜」,惹出不必要的是非來。
瞭望臺上的草篷漏雨,四面透風,隨便刮哪一邊的風,雨都會飄進去。彭澎正縮著脖子苦惱不已,他聽華雲道說,正是求之不得,連忙就下了扶梯。
閔三江一想,便向秦文馬和周之龍揮手,說:「你們給我退出屋外去!」
「難道說,土人的毒箭全由三爺你控制?那麼以前所有吃毒箭而死亡的人,三爺是全部心裡有數的了?」
「唉,說來話長!」仇奕森很平淡地回答。
周之龍伸手向客廳內指了一指。
柯品聰宿酒未醒,歪歪倒倒奔向大廈來了,他撫著吃了仇奕森一拳的下顎,結結巴巴地說:「仇叔叔,聽說昨晚上你揍了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可否想出些什麼印象?」仇奕森問。
雨是淅瀝瀝地沒有停過,只見銀姑披頭散髮的,滿身濕淋淋,搖搖欲墜地向著閔家大廈奔回來了。
「奇怪,你們為什麼老在我立的遺囑上作文章?」閔三江瞟了仇奕森一眼說。
華雲道便向大家宣佈說:「現在時間已不早了,大家明天還要工作!」他頓了一頓繼又下命令說:「現在大家去休息去!」
過了不久,摩洛自地上拾起了一件豹皮披肩,披到了哈德門的肩頭上,同時又贈給哈德門一支紮有豹皮的長矛。
閔三江露出了笑容,頷首說:「哈德門是愈來愈懂事了,將來大有作為呢!」
華雲道最替鳳姑耽憂。「彭澎,拜託你去找一下,看摩洛那妖婦是否仍在花園內?假如發現她,不妨將她抓來見我!」他說。
把酒斟滿兩隻杯子之後,舉杯和狄國齋乾杯。
「同時,對雷諾的父親請代我問候,這位老人家是國家對他不起,我們僅能盡一點心意!你能收容他在這兒定居,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咧!」里卡度再說。
金姑的兩個孩子是被槍聲驚醒了,在寢室內哭鬧不已。土婦女傭摩洛是一片好心,自動進入金姑的寢室去陪伴她倆。
自然,假如說賊人攻不進鐵絲網的範圍,他們就無從進入大廈,那麼他們的進攻便是枉然的了。
驀然間,有人在金姑的寢室內發現了毒蛇的所在,那是一條竹節蛇,盤據在衣櫥的底下。「砰,砰!」開了二槍,將毒蛇擊斃了。
摩洛和哈德門親自給大家分發,每人一盤。
「也或是他們躲雨去了,那些草篷差不多都漏雨,反正我看不見他們的人就是啦!」彭澎說。
「是否就是鳳姑飼養的幾條?」
「三爺還會有什麼苦衷,隨便哪一天,想要殺誰,誰也逃不了!」
「唉,多說也無用了,不如走著瞧吧!」閔三江感嘆說。
仇奕森忙搶過金姑手中的那支大號獵槍,反舉起來,用槍柄向毒蛇砸去。第一次,沒有擊中,第二次擊中毒蛇的尾部,毒蛇受創,反過頭來向仇奕森猛噬一口。
狄國齋說:「我的當事人告訴我,艾蓮娜旅行至C島,在三爺你的這座『閔家花園』內失蹤了,可能是遭遇了死亡,所以特地請我來作一番實地的調查,相信閔三爺必然會給我最大的方便和協助的!」
仇奕森無奈,駕著汽車,徐徐地駛返「閔家花園」而去。
那柄飛刀已被仇奕森尋著了,刀鋒上還有血跡,落在地上,由於距離過遠,刺客沒被擲中要害,他負傷逃走了,一支用作吹毒鏢的竹管遺落在草叢之中。
仇奕森在奔走過槍械庫時,覺得情形有異,他進房間發現被擊斃的是過樹榕,便停下腳步說:「這是無毒蛇,沒什麼重要,你們還是快搜床底下,衣櫥底下,看有沒有躲藏著的!」說完,他回身就跑。
「我不知道!」哈德門說。
次日,許多有家眷同來的臨時雇工,都紛紛來向華雲道辭職,他們不再顧慮到旅費的問題,只希望做了一天的工就拿一天的工錢,平安回轉家去。
「爸爸打我,沒什麼關係,我認了。我是聽說艾蓮娜被謀殺了,她被殺在『閔家花園』之內,不管怎樣,哪怕她成了骷髏,我也要看她最後的一眼……」
「仇老弟,你不嫌太武斷麼?」
閔三江便嘆息起來:「唉,鳳姑那孩子也真是不聽話!我曾經關照過她不要玩蛇,她就是不聽,現在卻被人利用作為謀害我們的兇器!」
「我們一家人幾乎每年都參加的,但是我老把時日給忘掉了!」閔三江回答說。
仇奕森因為聽不懂土語,急忙拔槍,以槍口對了摩洛。
「唉!是誰幹這種事呢?」閔三江跺腳說。
「仇老弟,你不知道的,窺覷閔家產業……兩個女兒都很厲害……還有海賊,那姓狄的律師,哈德門……」華雲道已漸覺連說話都感到困難了,張口結舌地,連眼珠也流滿了血,眼光也呆滯了,「仇老弟,一切拜託你……我把鳳姑完全交給你了……你就當她是你的女兒吧……」
於是,閔三江扶著手杖起立,離開了他的貴賓座位,向大廈徐步回去。
「哈德門是閔三爺的兒子,就算擒著了他,我們也不能對他怎樣!」
兩條蛇被困在械庫內相信也有了相當的時間,牠們突然受到光亮的刺|激和紛亂的驚擾,以恐懼的神色,張開了血盆大口,作自衛性的準備攻擊。
他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見流竄的黑影便舉槍射擊。
仇奕森皺著了眉宇,說:「怎麼,你害怕了麼?」
里卡度便起立了,重新戴上他的警帽,恭敬地向閔三爺行了一記軍禮,隨後說:「謝謝閔三爺的合作,給我有了圓滿的答覆!」
「不!他負了傷,只要他仍留在『閔家花園』裡,就不怕他會逃到哪裡去!假如窮追,反而會打草驚蛇!」仇奕森說。
「這話什麼意思?」閔三江反問。
仇奕森想到了這點,立時打了個寒噤。摩洛的陰謀是愈來愈是明顯了,但是哈德門又為什麼要救他的性命?頗令人費解呢!
仇奕森說:「不要開槍,倉庫內還有著幾桶火藥呢,容易引起爆炸!」
「三爺,你的目的何在呢?」
所有在場的人們對摩洛族人的風俗都不甚了解,連自稱是對「土著民族」頗有研究的警官里卡度,也怔下來,楞楞地東張西望。半晌,始點了點頭,彷彿恍然大悟!
仇奕森嗤之以鼻,說:「『魔摩島』沒有酒廠,你還是留在『閔家花園』大醉吧,現在不會再有任何人約束你了!」
「當然!哈德門是摩洛一手扶養大的……」鳳姑說。
「那麼你立的遺囑,狄國齋會知道詳情了?」
「什麼人?站著!」仇奕森叱喝,一面舉起了獵槍。雨下得很大,四下裡的環境又是黯黑的,那條黑影很快地就在矮樹叢中消失了。
「小心!」雷諾忽然在他的身畔發出了警告。
「用竹子削成的!」
秦文馬醉態可掬地說:「爸爸,人命關天,瞞不了人的。剛才柯品聰在酒吧裡和我一起喝酒,他酒喝醉後,洩漏給我聽的。艾蓮娜現在在哪裡?你們總不至於這樣狠心就將她燒掉了,毀屍滅跡吧?」
哈德門卻趨至窗前,同樣的用土語,呢呱哇啦地說著。
這時候,天空已暗成墨黑的一片,借著火光看書,當然是不十分方便的!由於仇奕森和警官里卡度不斷地交頭接耳,已經引起了一些土人的武士注意。他們也開始竊竊議論,還有人鬼鬼祟祟地向摩洛附耳了一番。
「我是一個律師,是講究法律的,難道說,閔三爺對我還有什麼畏懼不成?」
「快捉拿刺客……」仇奕森向秦文馬和周之龍呼喊。
「如何挽留呢?他們犯不著為『閔家花園』拼命的……」
仇奕森問:「我想要知道的是哈德門的母親是誰?」
仇奕森立時臉有難色,說:「無可奉告!」
彭澎說:「我們派不出人哪!秦文馬和周之龍帶了一部分的人回M市去了,我們正感到人手不夠!」
仇奕森眼快,一眼便看到那名片上印著:「××律師事務所,大律師狄國齋」。
哈德門平日訓練那些土人孩子,多是有計畫的,相信他也偷偷地教導他們使用新式武器,用槍械的技術,所以竊盜閔宅的槍械庫也是他們的預謀之一。他們是有計畫的等到時機成熟,即一起下手。
「真是奇怪,誰會做兇手?」
「假如有時間,我請你吃杯酒如何?」仇奕森問。
「我們設身處地,在蠻荒的邊境,沒什麼過分的!你按照我的指示去做就是了!」閔三江毅然地說。
「當然在當前的環境之下,我們在作最惡劣的打算!」
仇奕森卻笑了起來,說:「哨樓是大廈的眼睛!守哨者假如是酒醉了,見人就打槍,『閔家花園』內的秩序就告大亂了!」
「我們之間談話,無須要槍手和保鑣呀!」
哈德門對閔三江仍還是很尊敬,一呼百諾的,他指揮著那些土人孩子,熄滅了火堆,各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
「唉!那怎麼會呢?……」閔三江仍不肯相信。
逃亡的竟是由貯物室內逃出來的獨眼龍方龍!他越過了鐵絲網,沒命地逃跑著。
鳳姑趨進了廚房,神色詫異地問:「騷鬍子,又出了什麼事情啦?」
於是,梆鼓的聲響更鬧耳了,此傳彼起。在「閔家花園」內的員工而言,那是一種助威性的雷鳴;但在海賊的方面而言,他們一時攻不進閔家大廈的鐵絲網範圍,方寸大亂,陣腳也大亂。
「這和野蠻人又有什麼關係?」仇奕森問。
「給他逃掉了麼?」雷諾問。
對工人而言,菲幣千元,不是個小數目,但是有人認為人命太不值錢了!
她在一陣叫嘯之後,忽的哈德門跪倒在她的跟前,也咪呢嘛呢地唸著土語高舉雙手,向摩洛膜拜。
忽然,有人在仇奕森的寢室內高聲驚呼起來。
閔三江聽出仇奕森話中有因,忙將仇奕森扯出人群之外,很鄭重地說:「仇老弟,主兇是什麼人?」
「先把幾個雇工領班喚醒,告訴他們土人可能要叛變,教他們特別防範!」仇奕森說。於是他們兩人,便趕向眷舍和光棍宿舍裡去,將幾個雇工領班喚醒了。
「火葬完後,再擊梆鼓送他們的靈魂不是一樣的麼?」
「摩洛的目的,恐怕只是要謀害我一個人!」
立時,那些土人孩子歡聲雷動,梆鼓敲出了興奮的音響。
仇奕森領在前,華雲道在後,他倆摸索著,匍匐進入了那間草屋。
「沒什麼好談的!」閔三江端起了茶盞,再次說:「送客!」
「你的指望不也在『閔家花園』的家當上麼?」
金姑大為驚恐,舉起了手中的大號獵槍,對準了兩條毒蛇。
閔三江欲言又止,他們已經來到了大廈之前了,周之龍已經守在門前恭迎著。
里卡度說:「『魔摩島』還未成為法治之區,和C島的情形稍有不同!」
仇奕森愕然,哈德門的用意是何在呢?
閔三江一直堅決反對求助於治安當局,仇奕森認為是很失策的事情,無奈海賊頭子出身,又劃地自尊為「土王爺」的閔三江,頭腦是恁怎的一時轉不過來的。
他將華雲道的屍體安頓在廳堂的太妃床上,經過這十數分鐘的時間,華雲道的屍體已完全變成了紫黑色,縱然有解毒的藥物也救不了他。
「這樣看起來,摩洛還好像是哈德門的長輩呢!」仇奕森說。
摩洛趨了上前,似在用責備的語氣,向哈德門說話,像是警告他什麼似的。
閔三江撫著他的光頭,咬著唇皮,喃喃說:「假如那個討厭的警官里卡度聽得梆鼓的聲響,再趕到山上來,豈不又麻煩了麼?」
「是我,仇奕森!」仇奕森高聲回答。
但摩洛哪裡肯承認,她拉大了嗓子向仇奕森用土語咒罵,兩眼睜得圓圓的,竄滿了紅絲,充滿了殺機。
「周之龍和大姑爺正接待他在客廳裡坐著!」
仇奕森嗤笑起來,說:「那麼曾經有數次,我在『閔家花園』內遇著了刺客,都是你的傑作麼?」
「是誰邀請你的?」仇奕森問。
「哈德門的那些小弟兄,他們說哈德門將他的職責交由他們弟兄幾個幫忙處理,他自己卻趕到M市去保護鳳姑去了!」
「唉!」閔三江長嘆一聲,說:「難道說,我閔某就要砸在你們的手上……」
這是土人們的迷信,在葬禮進行時,假如不擊鼓送死者的靈魂上天,死者的靈魂便會留在地面上成為厲鬼害人。
那傢伙雖然一連打了好幾槍,但是都沒有擊中要害,那條巨蛇仍在蠕動著。他訥訥地指手劃腳,連話也說不出來。
雷諾也笑了起來,說:「這不可能是真正的選王妃呢!試想『閔家花園』內的土人孩子,幾乎全都是平地番人了,他們哪還會有這種習俗?一定是玩遊戲罷了!」
「可否請你向摩洛查明,那個土女的名字和她的身世?」仇奕森又說。
他真做夢也想不到鳳姑會是華雲道的骨肉,真自作孽不好受哩。
「他們說M市可能會有重大的事情發生!」
里卡度扔下了雞骨頭,燃著菸捲,又指著仇奕森手中的那冊厚書,說:「你冤枉研讀這本書了,摩洛族人的習俗,兄妹是可以成婚的!」
「我也正在奇怪,連哈德門也失蹤了!」
「那麼是誰教你下毒手的?」仇奕森再問。
閔三江高坐在豹皮椅上,他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以為是摩洛陪同著孩子們一起玩耍,僅是一種遊戲而已,還裂大了嘴,不斷地笑著呢!
仇奕森站在門首,說:「三爺知道了些什麼?難保不是要殺害我們全體!」
無怪乎閔三江哀悼不已,他這把年紀,竟哭得呼天搶地的,聞者也為之落淚。
「所以你從小就培養了鳳姑有爭奪產業的野心,閔三江既承認鳳姑是他的骨肉,所有的產業自不會少掉鳳姑,何須要你分心呢?」
華雲道已用肩膊扛進了柯品聰,向地上一扔,他向閔三江取笑說:「三爺,你的二姑老爺來了!」
「嗯,我第一次和鳳姑赴M埠去的時候,這兩位律師在同一時間之內死於非命了!」
閔三江又說:「狄大律師到這裡來,究竟有何指教?不妨直說!」
閔家的兩位「嬌客」的確使閔三江惱了火,命邵阿通把他們架在哨樓上,去讓他們淋淋雨清醒一番。
狄國齋慢條斯理地說:「艾蓮娜部分,理應賠償!迪保拉卡里蒙特的要求並不高,他只要五萬披索,便可以息事寧人!方龍和方豹的部分,他的兩個弟弟已落在山窮水盡的地位,幾乎連一天兩餐都解決不了,『狗急跳牆』的他們必然會以死相拼。為避免流血計,還是打發他們走路比較好呢!他們的要求並不高,十萬披索而已……」
「嗨,二小姐回來了……」
華雲道正注望窗外的大雨,跌腳說:「我只耽心著鳳姑的安全……」
仇奕森站起來,說:「我應該向你道賀,由今天起,你做了族長啦!」
閔三江像忽然下了決心,吩咐華雲道說:「你快把摩洛找來,我要向她問個明白!」
狄國齋說:「仇奕森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竟然會替閔三江做槍手,很使人費解呢!」
閔三江便急忙抓著了仇奕森的胳膊,急切地說:「仇老弟,是否我們追趕還可以來得及?」
「我已經說過,這件事情和摩洛是無關的,向她查問豈不多餘?」閔三江說:「仇老弟,也許是你對摩洛的成見太深了!」
仇奕森催促說:「事情已經逼在眉尖了,還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舞會結束後不久,有人告訴我說看見摩洛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瞭望臺上的彭澎回答。
仇奕森忙趨過貯物室去。果然,門鎖已告脫落了,室內囚禁著的方龍已告失蹤。
「不!以前,他們用的是土武器,現在他們有了槍械。槍彈是不長眼睛的,只要有人扣扳機,子彈飛出來就可以殺人,我們豈能還當他們是孩子?」仇奕森正色說:「『魔摩島』是不毛之地,摩洛族人仍有著一種潛意識的野人根性,回到了野地裡去,他們的野蠻人的原始野性會畢露無遺的!」
仇奕森說:「所有的人全跑往M市去,閔家花園便成為真空了,萬一真是海賊們的調虎離山計,我們豈不中計了?」
當仇奕森剛邁步落下大門外的臺階之時,忽的猛然抬頭,他發現二樓上的窗戶有異動,一根小竹管由窗縫裡伸了出來。
「怎樣救鳳姑?大廈內的槍械庫失竊了,哈德門手底下的那些土人武士,已經全會用槍械了。我們總共有幾個可以派上用場的人?若踏上『魔摩島』,必然悉數被他們殲滅!而且『魔摩』族人有不同的種族,他們還有內爭!」
他們唯一失敗的,是不知道大廈已築起了哨樓和鐵絲網呢!受到了意外的阻擋,他們被魯漢彭澎打傷了一個人,倒在泥沼之中。
「誰會開籠放蛇呢?」
哈德門領在前面,循聲響跟進前往。仇奕森率他們衝出鐵絲網外去,首先將重傷臥在泥沼中的海賊拿獲。
閔三江搔著斑白的頭髮,似有無可如何的神色,低頭考慮了片刻,忽的向仇奕森招手。他便撐著手杖,走向大廈去了。
仇奕森帶了這本書,一面參加土人的祭禮,一面研究他們神奇的風俗的習慣。
但是巫俊雄已經是槍中要害,奄奄一息了。
雷諾的年紀小,臉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戰戰兢兢地說:「仇先生,是否我們到『魔摩島』去?」
閔三江說:「我們的花園住了許許多多的土人雇工,生老病死也總難免,他們一定要舉行什麼儀式,我也不便過問!」
「我要了解哈德問的來龍去脈!他的母親是誰?怎樣生下哈德門?又為什麼替他取了這個古怪的名字?希望三爺能坦白說。」
閔三江大喜,即命閔鳳姑外出去關照華雲道宣佈。
仇奕森忽的趨至他的身旁,說:「三爺,他們現在舉行著什麼儀式?」
仇奕森說:「狄國齋無非是在用詭計罷了……」
「現在已經不是擔心的時候了。我們盲目領大批人至『魔摩島』去,結果會弄得悉數屍骨無存,為鳳姑一個人的性命犧牲了更多人的性命,這是不划算的……」
「什麼時候起程呢?」
仇奕森已經看出,那人便是土婦摩洛,她有這種惡劣的習慣,經常在那兒偷襲進出閔家大廈的每一個人。
「這青年人可是住在C島的嗎?」仇奕森再問。
「唉!哈德門真的叛變了麼?」閔三江老淚縱橫跺著腳嘆息不已。
閔三江趨出戶外,高聲叱斥說:「把他交給哈德門,在明天他們的大祭時,一併焚掉,一了百了!」
閔三江吶吶說:「但是我又不懂得土人的梆鼓……」
哈德門一連兩次挑翻了仇奕森手中的食物盤子,對其他人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豈料金姑在樓梯的轉角間高聲呼喝說:「我不要見這種沒出息的東西,將他扔出『閔家花園』去……」
華雲道說:「難道說,他們還沒有真的全部撤走麼?」
「不!我是問他是否仍留在C島上!」
「不用多研究!這是土人酋長更換新領導者的祭禮!你只管瞧,土人以豹為百獸之王,給孩子的身上披上豹皮,就是新族長出現了……」
閔三江也覺得金姑言之有理,忙說:「金姑說得對!兩兄妹怎可以結婚?這豈不是亂|倫麼?」
「擁護哈德門的不過是一些土人孩子,他們並不善戰……」金姑也插嘴說,為了妹妹的安全,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氣。
「仇老弟你說得未免太恐怖了!」
「好像是貯物室的大門被打開了!」彭澎躍下了哨樓說。
「那應說是喜事,為什麼說是可怕呢?」金姑也笑著說。
仇奕森按照里卡度的指示,翻閱那族長交替的書章,由於火光太黯了,他只看了個大概。
「禿賊!現在不是鳳姑一個人的安危問題,現在是整個『閔家花園』的問題,你為什麼老惦念著鳳姑?她有銀姑和秦文馬周之龍等人給她幫助,只有我們在『閔家花園』內是孤立無援的!」
「你還是喊我禿賊來得親熱點!」華雲道的呼吸已略顯困難了,紫黑色的毒斑已漸延至他的頸項。「鳳姑雖然姓閔,但是他不是閔三江的女兒,鳳姑是我的女兒,是我的骨肉……」
他一揚手,飛刀如寒光似地直飛上二樓,沒擊中小竹管,可是窗戶的玻璃被擊碎,小竹管便墜了下來,窗前有人影一閃遁去了。
「鳳姑被哈德門架走了,到『魔摩島』去做土酋的王妃!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現在我們到哪裡去?」華雲道惶然地問。
「閔家花園」內最為可怕的,還是獸陷四佈,一不小心,誤踏了獸陷,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是精明人,當然會知道我是有所要求的!」仇奕森說。
銀姑不樂噘著嘴兒,怏怏地回返她的席位上去了。
華雲道還是一副無可如何的神色,接過了大號獵槍。經過一陣奔馳,他也著實累了,坐了下來,先抽了一支菸捲。仇奕森借著微弱的燈光,開始搜查。屋子內大致的情形沒變,但重要的物件差不多都搬走了,譬如說,哈德門慣掛在身上的砍山刀,特製的長矛,硬弓,還有那些雕塑的神像……。
但在這些日子裡,仇奕森早將獸陷佈置的圖樣,背得滾瓜爛熟了。
摩洛忽的向仇奕森衝了過來,伸手將鐵盤子搶下,隨著一揚手,扔出了窗外。那些粉末,便隨著風飄散,摩洛還拉大了嗓子用土語沒命地叫罵。
「土人的祭典,大家狂歡跳舞罷了!」仇奕森答道。
仇奕森說:「而且,哈德門選中了鳳姑為王妃,等到事情爆發時,就難以收拾了!」
方龍卻像發狂似地在貯物室內哈哈大笑,說:「閔三江,俺告訴你,這是俺的弟兄第一次大進攻,若在下一次,相信會比這一次更為厲害呢!」
摩洛怒目圓睜,忽地用土語詛咒起來,嘰呢呱啦的也不知她在說些什麼?
仇奕森說:「哈德門是受了閔三江的作風影響,他的身分就是土著王爺的後裔!」
閔三江吹著鬍子說:「果子園內發現了有野獸,我們開槍把牠嚇跑了,這又觸犯了什麼?」
「祭禮是如此地重要麼?」仇奕森向閔三江問。
摩洛和仇奕森原是好像冤家對頭似的,互相都看不順眼,但是這一次,她對仇奕森卻十分的客氣。她一鞠躬,親自將一盤食物雙手呈遞給仇奕森,並笑了一笑。
「要不然,你為什麼老袒護著摩洛?你也怕她的毒鏢不成?」
哈德門咧嘴笑了一笑,用手中的矛指著仇奕森手中的一冊書,說:「仇叔叔倒是對我們的生活習俗十分關切,在這個時候不斷地研究呢?」
假如說是光棍一條的,倒也好辦。為鈔票著想,將生死置之度外,管它能活一天,便算是一天。
「他也懂得梆鼓麼?」
仇奕森和華雲道將柯品聰抬上一張長條的木板凳,讓他在凳上躺下。柯品聰呻|吟不已,他是飲了過量之酒。
據說,那是一個骯髒無比的土人女工,閔三江在開墾C島時,剛好喪妻,也或是精神上寂寞,也或是性生理上的需要,這位縱橫江湖四海的老大爺竟誘|奸一名土人女工,生下了哈德門。
「所以我對你閔先生是極端崇拜的!」
仇奕森語帶譏諷地說:「三爺!你建立了閔家花園,等於建立了閔家的王國,發號施令的權威是至上的。你能讓摩洛脫下兩隻腳的鞋子,給我們看看她的腳予以證實,排除我們的懸疑,那才能證實你的權勢!」
「里卡度警長,你來得正好,趁我還活著的時候,你送我上船吧!」
仇奕森說:「所有哈德門所雇用的土人武士全部撤走了,只躲著幾個吹毒鏢的兇手。我們搜查哈德門的住所時,華雲道因大意而中了冷箭……」
彭澎說:「這比受什麼徒刑還要棘手,閔家的兩位姑爺好像是故意逗引我們的呢!」
經過這陣驟雨,氣溫低降,華雲道找了一床氈子,給柯品聰蓋上,然後將餐廳內的燈完全滅去。當他們由餐廳內出來時,倏地一條黑影,在他們的眼前竄過。
華雲道也發出了信號,要全面包抄賊人。
閔三江趨進了屋子,先走至酒櫃之前,取出一瓶烈酒,斟了一大杯,仰脖子一口嚥下。然後,再斟了兩杯,一杯遞給了仇奕森,然後和他碰杯喝酒。
「剛才舉行的是什麼儀式,你們可知道嗎?」仇奕森問。
狄國齋一鞠躬從容地走出大廈的門外,秦文馬和周之龍仍把守在大門之外。
仇奕森忽而指著了狄國齋說:「你這樣辛苦為他們跑腿,又應該獲得什麼報酬呢?」
閔三江懂得仇奕森的用意,矜持著說:「仇老弟,摩洛在閔家花園內工作有十多年的經歷了,一往是忠心耿耿的,不可能會有什麼詭計,也或是仇老弟你多疑了!」
「是的,仇叔叔,假如閔三爺沒有命令,我也不敢用!」哈德門說。
仇奕森起了一陣冷笑,說:「三爺別再裝糊塗了!主兇就是你,兇手是哈德門,你們父子二人狼狽為奸,串通了行事的!」
「不談常識問題,我必須知道摩洛究竟想害誰?她以前也是巫師麼?為什麼要使用這種卑劣可惡的邪法?」仇奕森憤懣地說。
鳳姑好像非常地惱火,她一收韁繩勒轉馬頭,即匆匆地趕回「閔家花園」去了。
閔家的三個女兒,連同女婿,加上兩個外孫女,及所有被邀請來參加祭禮的臨時雇工,他們全都是看熱鬧而來的,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都興高彩烈地跟著歡呼大笑,學著土人們的怪叫聲響,湊熱鬧而已。
捕蛇的幾個人已經由樓上下來了。
仇奕森說:「不管怎樣,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仇奕森大驚,忙跑出哈德門的寢室,只見華雲道跌在地上打滾,齜牙裂嘴地叫痛不已,他的手腕上插有一支兩寸餘長的東西——唉!那是摩洛土人的毒鏢。
「啊!毒蛇在這裡,你們快來,快來……」
差不多所有的臨時雇工都下班了。由於這天是摩洛族人的祭禮大典,那些雇工們攜家帶眷地全體被邀請作為他們的賓客。
把守在哨樓上的正是那楞漢彭澎,他高聲向華雲道怪叫說:「有歹徒包圍著我們的屋子轉,小心他們打冷槍……」
「搜查哈德門的屋子,也許能有什麼發現!」仇奕森說。
「哈!」狄國齋說:「M市已經有兩位律師的血案,我該不會在乎有第三個律師的血案吧!」
「妳在『魔摩島』可有看見摩洛?」仇奕森問。
華雲道很費力地搖頭,說:「仇老弟,我假如死後,希望你多多照顧鳳姑,她是個好孩子……」
仇奕森卻向他搖了搖手,說:「提起了哈德門,我倒有一個問題,請閔三爺坦白說!」
仇奕森衝上去,給了他一記老拳,說:「你再胡說八道,再不會有任何人替你說情了!」
「當然,而且他們還是一個大族!」里卡度指著仇奕森手中持著的那冊厚書說:「不妨且翻看族長交替的一章中,有詳細的描述!」
孩子們睡眠的時間也不正常了,這是被海賊們綁票之所累。
「他媽的,摩洛原來是巫師嘛!」仇奕森詛咒說。他的手中,正持著有一冊《摩洛族人的搜奇錄》,那是仇奕森自M市的「國立圖書館」借來的參考書,差不多摩洛族的各區各島有的奇風異俗,生活習慣,差不多應有盡有。
閔三江點了點頭:「我全知道了!你們在廚房內所說的一切我全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