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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作者:D.H.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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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她忽然說。「那是我突然想起的。你是燙人的『鐵杵武士』!」
「是的,當然。世界將會自己解救出來。當最後的一個真正的人被消滅了以後,當所有的人都被馴服了,白種人、黑種人、黃種人、各色人種都成了馴服的畜生,那麼一切人都會痴愚起來。因為健全的心理是植根於睪丸之内的。他們都將痴愚起來,並且將舉行偉大的火焚刑。妳知道『火焚刑』是種宗教儀式麼?好,他們將擧行他們偉大的宗教儀式呢,他們將互相成為獻祭品!」
她最後告訴他,她十七日便要走了。
她向他望了一會兒,她的頭髮是亂蓬蓬的。
她俯視著那些乳白色的小怪花兒,雜在她下身的褐色的陰|毛叢裡。
「但是給人瞧見了怎麼辦?」
「他死了以後,你覺得很痛苦吧?」
「晚安,波太太!現在我可以不陪男爵夫人了。晚安,夫人。」
「太陽!」他說:「是你應該走的時候了。啊,時光!時光!我的夫人呀,什麼是無翼而飛的東西?時光!時光!」
「是麼?我覺得我已經死過一兩次了。可是結果我還在這兒苟且偷生著,而且準備接受這種麻煩。」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她說。

「說點他的事情給我聽吧!」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
「你知道那是不用說的。」
「我將對他們說:瞧吧!瞧瞧老喬,他一舉一動多可愛!又生動又靈敏。他多美麗,再瞧瞧老張!他又笨又醜,那是因為他從來不肯激勵自己。現在,瞧瞧你們自己吧!一肩高一肩低的,兩腿彎曲,兩腳走了樣。你們做了什麼來著,你們的工作使你們變成怎麼了,你們把自己弄壞了;不必做那麼多的工呢!把衣服脫了瞧瞧你們自己吧!你們本應富有生氣而美麗的,而你們卻是弄得醜陋得半死!我將這樣告訴他們。而且我要使人們穿上另一套的衣裳;也許是紅色的貼身褲子,深紅的,和一件小而短的白襯衫。啊,假如男人們有了紅色的漂亮的兩腿,單憑這個便足使他們在一個月內改變了。他們將重新變成真正的人,真正的人!婦人們呢,她們要怎樣穿便怎樣穿,因為男人們一旦用那鮮紅的兩腿走起路來,短小的白襯衫後面,露著那可人的鮮紅的屁股的時候,那時婦人們便也要變成真正的婦人了。那是因為男人不像男人,所以女人也不像女人。然後,把達哇斯消毀了,而建築幾座美麗的建築,以收容我們大家。再來把國家各處收拾個乾淨。可是不要多生孩子,因為世界已經人口過剩了。」
「好!妳什麼時候要我?」
「啊,我其實是很關心的呢!」她望著他說。
「可是我應該離了婚,而妳也應該離了婚才行,否則我們便要有麻煩了。」
「真的?」
「是的,也許,也許!好,那麼我不說了,我停嘴了。但是妳得穿上衣服,回妳的堂皇大廈去了。時間過了!約翰和小珍奴的時間過了!穿上妳的內衣吧,查泰萊男爵夫人!妳這樣子站著,沒有內衣,只有幾朵花兒遮掩著,妳是誰都可以的。好,好讓我來替妳解衣吧,妳這沒有尾巴的小畫眉喲!」
她的手臂緊攬著他的頸項。
「我已經為了離婚的事情,見過律師了。」他有點勉強地說。
「我不太承認這話。」他低聲地說:「我不太承認這話。我有我的苦衷。」
「你不覺得高興麼?」
「也許什麼?」她說。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卻不然!我不願他們用冰冷的態度來對待我,至少是當我還在勒格貝的時候。當我決定走開了的時候,他們愛怎麼想便可怎麼想的。」
「那兒都好!只要遠遠地離開勒格貝。」
「有什麼好說?他是軍人出身的,他愛軍隊生活。他沒有結過婚。他比我大二十歲,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在軍隊裡很喜歡與人來往,這種人便是這樣的;他是熱情的人,並且是個很聰明的軍官。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在他的指引之下生活的。我讓他指揮著我的生活,這點我是永遠不會懊悔的。」
「當然啊,」他說:「我得在半年或八個月內過著一種模範生活,這一來,要是妳到威尼斯去了,至少兩三個星期以内,我可以少掉一個誘惑。」
「讓我們為旁的一些事物而生活,我們唯一的目的不只是為找錢,不是為自己或為他人找錢。理由是因為我們是迫不得已的;我們只能替自己找一點錢,卻替主人找一大堆。讓我們制止這種情境吧!一步一步地讓我們來制止它吧。我們不必狂暴,一步一步地讓我們把整個工業生活丟棄了,而回到後頭去。金錢祇要一點點兒便行了;其實無論誰,你與我、工頭、老板們,甚至國王,祇要一點兒金錢便行了。祇要有決心,你便可以從這紛亂中跳了出來。」
她的兩臂依然緊緊地環抱著他的頸項。
他的手緊緊地壓在她那個秘密的地方,好像表示一種親切的問候。
「妳從來沒有到過殖民地去過,是不是?」他問道。
他靜默著。
「現在妳是富麗輝煌了!」他說:「珍奴夫人與多馬士合歡之日的嫁裝。」
「不!沒有什麼事情。」
「他呢?他愛你不?」
「你知道等我回來以後,我們便可以計劃那一切的。現在我什麼也說不上。我得冷靜地盤算一下。」
她現在沉思起來了。最後她說:
她把氈子擺脫了,跪在火爐面前,伸著頭搖著,使頭髮乾起來。他默望著她臀部的美麗的下垂曲線,他今天所心醉的就是那個。這曲線多麼富麗地下垂到她沉重而圓滿的兩股和圖書上!在這兩股間,深隱在神秘的溫熱中的,便是那神秘的進口!
「不要把事情弄得使我為難吧。」她懇求著說。
「我真高興我竟是個引誘你的人!讓我們不要想它了吧!你一思索起來的時候,你會使我害怕;你會把我壓扁了似的。讓我們不要想它了吧!當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們有足夠時間去想著呢。最要緊的,我曾想過在我動身以前,我無論如何得再和你共宿一宵。我得再到村舍去一次。我禮拜四晚上來好麼?」
「你知道我下禮拜四便要動身了麼?」她說。
「但是妳走了又何必回來呢?何必一件事分兩次做呢?」他說。
「等一會!」他說。
「七月二十日。」
「其實……」他終於說:「我覺得在這種世界中讓一個孩子出世,是件謬誤而悲傷的事。」
他把頭低著。然後用土話說:
「妳有妳的自由。」他說。
她在金色的陰|毛叢中,結了兩朵粉紅色的蝴蝶花。
他拿了他的襯衣。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將互相殘殺麼?」
他把佛蘿茜的襯衣擧到頭上穿著。當他的頭冒了出來的時候,他說:
「好,我竟被封起爵士來了!約翰.多馬士變成珍奴夫人的約翰爵士了。」
「妳姊姊把妳在路上什麼地方放了,然後妳再走路或坐車回來麼?這樣未免太冒險了。」
在那沉重的雙眉下面,他的臉是失神、不可思議的。
「是的!但是她說我們將在午茶的時候動身。那天晚上她可以在別的地方過夜,我呢,我到你家裡來。」
「也許我可以說,他是愛我的。」
跟著是一陣死寂。
「把我當個日曆麼!」他說著笑了起來,胸前的花也墜了下來。
她的臉頰溫柔的磨著他的小腹,並且把他的睪丸托在手裡。柔柔地,那陰|莖再顫動著堅挺起來。雨在外面急打著。
他俯頭望著,看見幾朵乳色的勿忘我在他腹下的毛叢裡。
「不!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說!」她懇求道。「我相信如果有個孩子,告訴我你將快活吧!」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他向著林中小徑走了下去。康妮望著他白皙而清瘦的形影,彷彿一個鬼影、一個幽靈似的,一步一步向著遠處縹緲而去。當她看不見他的時候,她的心沉重起來。她站在那小屋的門裡,披著一張氈子,對著外面黯然、沉默地站著。
「是的,好!七月二十日!」
「啊,不!」她激憤的說:
她微微戰慄了一下。
「我是在引誘你嗎?」她愛撫著他的臉說:
「啊,是的!高興得很。」他有點冷酷地說。「打鐵要趁熱。」
「但是那麼一來她不就知道了?」
「把這些花留在那兒,假如它們願意。」他說:「好了!妳重新赤|裸起來了,妳祇是一個赤|裸裸的女人,帶著幾分珍奴氣!現在,穿上妳的内衣吧,妳應該走了,否則查泰萊男爵夫人便要趕不上她的晚餐了!」
「那是當然的,我一定會回來的。」
「克利夫男爵期望妳回來的麼?」
他用手在她的背後愛撫著,緩緩地,微妙地,愛撫著她臀部的曲線和飽滿。
而她呢,卻覺得快樂,而憎恨失望。她知道他之所以重陷在這種心境裡,是因為她要離開他了,是因為心裡剛剛體會了那種離情。她覺得幾分得意起來。
「告訴我,你實在想有一個孩子,你期待著。」她喃喃地說,她的臉孔在他的小腹上壓著。
「把什麼事情弄得使妳為難?」
他站了起來把小屋的門打開。門廊裡臥著的佛蘿茜站了起來望著他。
「我自己都差不多死去了,但是當我恢復了原狀時,我明白我的一部份是死去了。但是我一向就知道那總是要一死了之的。其實什麼東西不總是一死了之嗎?」
「我並不悲傷!要是我的雄雞做了最後一次的鳴啼,我也無所謂。」
雨停了。外邊籠罩著一種潮濕的、沉重的、芬芳的靜寂。天色已近黃昏了。
他很奇異地望著她。可是他實在是同意她走了。那是奇怪的。他的確願意她走,願意她有點小小的羅曼史,也許她懷了個胎兒回來呢。而同時,她這一走,卻又使他害怕。
他重新靜默起來,臉孔沉鬱著。外邊只剩下雨打的聲音了。
他俯著頭。
「這些花兒,刮風下雨都在外頭。」他說,「它們都沒有家的。」
「但是你要我,是不是?」她問道。
「告訴我你想吧!」
爸爸這個禮拜到倫敦去,我將於六月十七日星期四那天到妳那兒。妳得準備好,我們隨即要出發。我不想在勒格貝多留,那是個可怕的地方。我大概要在勒霍的高爾門家裡過夜;所以星期四便可以在妳那裡午餐。我們在午後茶點的時候便啟程,晚上或可在格蘭森宿一宵。和克利夫過一個晚上是沒有好處的,因為假如他不喜歡妳走,那對他是件乏味的事。
他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孩子呢?在勒格貝生麼?」他問道。
她聽得出他的聲音裡含著譏刺。
「他恨他們!」
「好看得同生命一樣。」他答道。
「甚至沒有一間小屋!」她喃喃地說。
「啊,我會把一切都告訴克利夫,我不得不告訴他。」
「是的,我愛他。」
「怎樣準備?」
他帶回來的是些樓斗菜花、野蝴蝶花、野秣草、橡樹枝葉,和一些含苞未放的耐冬和*圖*書花。他把橡樹的柔軟細枝環繫著她的兩隻乳|房,再添了些吊鐘和野蝴蝶花;在她的陰|毛叢裡,是一些勿忘我和真珠花。
「妳這後面多美麗!」他用那喉音的愛憐的土話說。「那是人間最美麗的臀兒,那是最美麗的婦人的臀兒!那上面每一個地方都是婦人,純粹的婦人!妳並不是那種臀兒像鈕扣似的女孩,她們該是些男孩子,可不是!妳有的是一個真的、柔軟的、下傾的後臀,那是男人們所愛,而使他們心動的東西。那是可以負擔世界的臀兒。」
「妳真嬌媚,啊,是的!妳是很嬌媚,甚至有點兒淫|盪。我愛妳這一切,妳有著一個婦人的真正臀兒,引以驕傲的。它的確是可以驕傲而無愧的。」
「是麼?好,那麼希爾達可以送我回來。她可以在曼斯菲德過夜;晚上把我帶了回來,早上再來找我,這是很容易的事。」
當他和她走到馬路上的時候,恰巧碰見波太太,臉孔蒼白,慌慌張張地向他們走來。
「妳該不會把我丟棄了吧,是不是?」他說。
唔!他不是有點兒狂麼?康妮這麼想。她覺得他對於礦務的熱中和敏感,也是癲狂的表現;甚至他的興奮本身也是瘋狂的興奮。
「一個男子最危險的一剎那,便是他的頭放進襯衣的時候。那時候他的頭是在一個袋子裡。所以我喜歡那些美國襯衣,穿的時候,和穿普通的褂子一樣。」她老是望著他。他把短褲穿上了,扣好了。
「假使你不願帶我走的話,我便只好如此了。」她說。
「呵,我不知道。當我從威尼斯回來以後,我們再準備一切。」
隆隆的雷聲漸漸地遠了。
「啊,那很好!」
她快要到那條大馬路上去了,然後他才趕到了,赤|裸裸的兩臂抱著她,抱著她溫軟的、赤|裸的腰身,她叫了一聲,伸直著身體,把整個柔軟而寒冷的肉體,投在他的懷裡。他瘋狂地緊摟著,這柔軟而寒冷的女性的肉體在交觸著,瞬間變成火一般的暖熱了。大雨傾盆地淋著他們,直到他們的肉體冒著蒸氣。他把她可愛的、沉重的雙乳握在兩手裡,並且狂亂的緊壓在他自己身上,在雨中戰慄著,靜默著,突然地他把她抱起了,和她倒在那小坡上,在雨聲怒號的靜謐中,迅速地。猛烈地佔有了她,迅速地、猛烈地完畢,好像一隻野獸似的。
「那兒!」他說:「那兒便是勿忘我應該存在的地方!」
「但是假如你有個孩子呢?」她說。
她戰慄著,她等待完全脫離他的時間,等待著時機,等待她自己,和他自己的成熟。
「他說我早就該進行了;現在也許會有些困難。不過因為是從軍去了,所以他想是可以辦得通的。只是不要她突然跑回來就好了!」
「我會戴上黑眼鏡和面紗的。」
兩人又靜默起來。
「為什麼我們不到南非去呢?」
「是的,為什麼不?」他慢慢地說。
「十七日?」他說:「什麼時候回來?」
「他們得知康妮與梅樂士分手了。也許……」
「他們相信什麼?我一點也不在乎。」
「真的?」他沉思了一會兒。「那麼妳想什麽時候決定再走呢?確定一個日子。」
「妳呢?妳要不要我?」
康妮笑了起來。外邊的雨在傾盆地下著。
「那很可愛!」她說。
「請你告訴我吧。」她沒精打彩地說:「你以為我不去威尼斯好些麼?」
「瞧瞧珍奴!」他說:「在這些花卉中!明年將是誰替妳結花,珍奴?是我,還是他人?再見吧,我的吊鐘花,福星拱照!我恨這歌兒;這使我想起大戰初起的那些日子。」他坐下去穿著他的襪子。她依舊木立著。他把她的手放在她的臀部下面。「美麗的小珍奴夫人!」他說:「也許妳將在威尼斯找到一個男子,在妳的陰|毛裡放茉莉,在妳的肚臍上放石榴花吧!可憐的小珍奴夫人!」
「不!」他說。「他是不屑去恨他們的。他只是討厭他們罷了。那是有分別的。因為據他說,普通丘八們現在都變成一樣假道學,一樣半睪丸,一樣食道狹小的人了。這種情形是人類的命運!」
她覺得此刻所以使他悲傷的緣故,一部份是因為她要到威尼斯去了。這是使她高興的。
「為了妳丈夫的看守人而回來的?」

他又在他自己身上的毛裡嵌了些花朵,在陰|莖的周圍繞了一枝爬藤,再把一朵玉簪花黏附在肚上。她守望著他,這種奇異的熱心,使他覺得有趣。她拿了一朵蝴蝶花插在他的髭鬚上,花在他的鼻下掛著。
「這是迎娶珍奴夫人的約翰.多馬士。」他說:
「我要離開了,好嗎?」她不安地問道,仰望著他的臉。
他忘記了。他這種有頭無尾的話,是她覺得最令人喪氣的事。
他考慮著她的計劃。
「是的,那也是一種。難道你要他們知道真相麼?」
「他接受了妳的錢?」康妮驚愕地問道。
他立即站了起來,指著眼上的雨水。
「噯!這陰|毛裡正是個放勿忘我的好地方。但是,難道妳不關心未來麼?」
她把門打開了,望著外面的滂沱大雨,好像一塊銀幕似的,驀然地她有股衝動,欲望著向這雨裡飛奔,飛奔而去。她站了起來,急急忙忙地除掉她的襪子,然後她的衣裳和內衣,他屏息地望著她。她那尖尖的兩隻乳|房,隨著她一舉一動而顛擺著。在那蒼茫的光線裡,她是象牙色的。她穿上了她的塑膠鞋,發了一聲野性的痴笑,跑了出去,向著大雨挺著雙乳,展著兩臂,朦朧地在雨裡跳著她多年前www.hetubook.com.com在德勒斯登所學的諧和的舞蹈。那是個奇異的灰影,高著,低著,彎曲著,雨向她淋著,在她飽滿的臀上發著亮,她再度起舞著,小腹向前在雨中前進,重又彎著身下去,因此,只見她的臀和腰向他呈獻著,好像向他呈獻著一種臣服之禮,一種野性的禮拜儀式。
波太太望著看守人,愛情使他滿面春光。她遇著了他半含笑、半嘲諷的視線。他有不如意的事情的時候,總是這樣笑著的。但他是和藹地望著她的。
他有點茫然地望著她。
「沒有!你呢?」
「那麼,妳們將於午茶後的時候離開勒格貝,好像妳到倫敦去似的?妳們的路線怎樣?」
「是的!約翰.多馬士封了爵了!我便是褐色陰|毛爵士夫人。你也得掛上幾朵花才是。」
「瞧!那代表我,站在妳這勿忘我的地方!那是蘆葦叢中的摩西(Moses)。」
「是的,親愛的;要是我們照現在這樣生活下去,那麼百年以內,這島上的人民將不到一萬;也許不到十個。他們將斯文地互相消毀。」
「最遲是七月二十日左右。」
她把他的衣服拉開了,露出了他的小腹,她在他的肚臍上吻了吻。然後她把臉偎依在他的小腹上,兩臂環抱著他那溫暖而柔軟的腰。他們孤寂地在這洪荒世界中。
「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們將更明白我們的處境,是不是?」
「我們共用一條毛巾揩擦,這是吵嘴的預兆!」她說。
克利夫是不喜歡她走的;原因是她走了,他便要覺得「不安全」。她在的時候,不知怎麼的,他便覺得安全,便覺得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他的事。他常到煤坑裡去,鑽牛角尖地去求解決那些幾乎不能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用最經濟的方法採煤,然後賣出。他知道應該找個方法用自己的煤,或者把煤煉成其他的東西,這樣他才不必為沒有銷路發愁。但是,假如他把煤變成了什麼,他自己又用得著麼?或賣出得了麼?至於把煤化成油,還是件太花錢而且不容易的事。要維持礦業的生命,便需要創造新的工業,那像是一種瘋狂的病。是的,那是瘋狂的,非得由個狂人來完成是不可以的。
「回去!」他說。於是他們向著小屋奔去。他迅疾地走著,他不喜歡給雨打著。可是她卻走慢,採得勿忘我、野蝴蝶花和藍吊鐘花,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來望著他走遠。
「你有四種不同的毛。」她對他說。「你胸膛上的是黑色,你的頭髮是淺色,但是你的髭鬚是粗而深紅,而你這兒的毛,愛情的毛,卻像是一叢光耀的金色的荊棘。這是最好看的毛。」
康妮嚴厲地譴責他們兩個。結果是克利夫把波太太的年薪加了一百鎊;她賭的錢也有了。同時,康妮覺得克利夫日見死氣沉沉了。
他怪異且失神地望著她,飄忽得像一個孩子似的,但又奸詭得像一個老人。
「不!」他說,圓睜著眼睛。「這並不是一條毛巾,而是一條被單呢。」
「他們既都是布爾雪維克主義者,那麼你應該高興了吧?你定覺得高興地看著他們,急忙地向著末日走吧!」
他一邊說,一邊輕柔地愛撫著那圓滿的後部,直至他覺得彷彿一種蔓延的上勢,從那兒傳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指尖觸著了她身上的前後兩個神秘的孔兒,他用一種火似的拂掠的動作,摸了這個又摸了那個。
「好!」他說:「隨妳喜歡吧!一切和往常一樣。」
好!她又在棋盤上給人擺佈著了。
他用幽靜的手指,把幾朵勿忘我花結在她那美神丘陵上的美麗的褐色毛叢裡。
「也許你不想到那兒去吧?」她問道。
「要考慮的事情多著呢!」
「當然啊,夫人!那是榮譽債呢。」
他們間隔著一種奇異的、靜默的深淵。
她有一天對康妮說:「昨晚我輸了二十三個先令給克利夫男爵。」
「也許什麼?繼續說下去呀。」她堅持著說。
他正伸手做著一種姿勢,即打了個噴嚏,把鼻子下和肚臍的花搖脫了。他再打了個噴嚏。
他倆繼續忙碌的擦著頭。剛才的那番運動,使他們還在喘息不休。他們各自披了張軍氈,露著前身向著火,在火焰前一塊大木頭上並排地坐著靜憩。康妮嫌惡那氈子披在皮膚上的感覺;不過被單又已全濕了。
「啊,夫人,我們正擔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呢?」
「你的上校死了以後,你覺得你的軍官和貴紳的生活是幸福的麼?」
「啊,一定的!」
「不!我的同胞們都是一些蠢才!」他突然笑了起來。「上校常常說:孩子喲,英國中等階級的人,每口東西都得咀嚼三十回的,因為他們的食道太窄,只要一粒小豆子便要把他們窒塞。他們都是一些可憐蟲,虛榮而驕傲,甚至鞋帶鬆了也要大驚小怪的;他們腐爛得像獵獸的肉,而且常常自以為對的。我之所以不上進也便是如此。這些磕頭,磕頭(原文Kow─tow, Kow Tow)紙屁股舐得舌頭硬了的東西,常常自以為對的。他們尤其是裝模作樣的假道學。假道學!每個人只有半個睪丸,陰陽怪氣的假道學!……」
「那倒是無所謂的。怎麼樣我都可以的。」
「是的!妳呢?妳是紅熱的『春臼夫人?』」
當他說著滿口土話的時候,她是從來不知道怎樣回答的。於是她穿上了衣裳,準備要回去,有點恥辱地回勒格貝去。至少她是這樣感覺著;有點恥辱地回去。
他對她說著偉大的計劃,她只呆然地聽著,讓他獨自說去。一堆廢話說完了,他轉頭過去聽無線電收音機,失神似的一語不發,https://m.hetubook.com.com無疑的,他的計劃像夢一般的隱退了。
康妮笑了起來,但不是很快樂的笑。
康妮半聽著,一邊把她到小屋裡來時在路上採的幾朵勿忘我,結在他小腹下的陰|毛叢裡。外面已變成靜謐而有點寒冷了。
「多麼好看!」她說。
「怎麼?」
「好!冷靜去計算一下妳的得失吧!」他有點惱怒起來。
她帶著花,喘著氣,回到小屋裡去時,她看見爐火已經燃著了,柴枝在劈咱地響著。她尖尖的乳|房,一高一低在盪動著,她的濕頭髮緊黏在頭上,面孔鮮紅,滿身閃著光。她圓睜著眼睛,喘著氣,濕了的小小的頭顱,飽滿而天真的滴著水的臀部,她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人似的。
他的臉略帶著苦笑。
她回轉身去,爬在他的膝上,偎依著他。「吻我吧!」她細聲說。
他把她頭髮上的葉子除去了,吻著她的濕髮;他又把她乳|房上的花除去了,吻著她的乳|房;她吻著他的肚臍,吻著他的陰|毛,卻讓他所結的花留在那裡。
「我以為妳還是去威尼斯好!」他答道,他的聲音是冷靜的,有點譏諷的。
「妳既覺得快活,我是會快活的。」他說。「不過我卻以為那是很對不起那孩子的。」
「是的!」
他痴笑著,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那是令人難忍的!他裸著白皙的身體,有點戰慄著,向那疾雨裸奔了出去。佛蘿茜狂吠著飛躍在他的前頭。康妮濕透了的頭髮黏在額際,她回轉了溫熱熱的臉,看見了他,她藍色的眼睛,興奮地閃著光亮,她奇異地開步向前狂奔,衝進了林中的小徑上,濕樹枝兒打著他。她奔竄著,他只看見一個圓而濕的頭,一個濕的背脊,在透遁中向前傾倒圓滿的臀部閃著光:一個飛遁中的女人的美妙赤|裸的胴體。
「什麼時候?」
他說起正確的英語來了。
「帶妳到那兒去呢?」
「對我來說是很富裕了!」
「去使他們相信一些謊話。」他說。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她的頭依在他的胸膛,她象牙似的雙腿,懶慵慵地分開著;火爐裡的火光照耀著他們。他俯著頭,在那火光裡,望著她肉體的摺紋,望著她開著的兩腿間那叢柔柔的褐色的陰|毛。他伸手在後面桌上把剛才她採來的花拿來,這花還是濕的,幾滴雨水滴在她的身上。
「那足見你並不真正想要我!如果你有這種感覺,你不會真正要我的!」
「我動身到威尼斯去和以後應該安排的事情。」
外面的雷聲已停止了。但是雨卻又傾盆地下起來,天上閃著最後的電光,還有一、兩聲遠遠的悶雷。康妮覺得不大高興。他滔滔地說了這麼一大堆話,而事實上只是對他自己說的;並不是對她說的。他彷彿給失望完全佔據著了。
「多麼可恨,這種種手續,我想我和克利夫也得打這條路經過的。」
「從前你是一位中尉,一位軍官,而又是一位貴紳的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快樂呢?」
她有一天對看守人談起她的國外旅行的事。
「但是我卻不向人們說教;我只把他們的衣服剝光了說;瞧瞧你們自己吧!這便是為金錢而工作的結果!你們一向是為了金錢而工作!看看達哇斯!可怖極了!那是因為他是當你為金錢而工作時建樹起來的。瞧瞧妳們女人!她們不在乎你們。你們也不在乎她們。那是因為你們的時間祇用在工作和金錢的打算上,你們不能說話,不能活動,不能生活;你們不能和一個女人好好地在一起。你們不是活著的,瞧瞧你們自己吧!」
「啊,我打算把一切告訴她。其實我已經多少告訴她了,她會幫助我的;她是個老於世故的人呢。」
「我到過印度、南非和埃及。」
「啊,絕對的!」
「我不會把事情弄得使妳為難的。」他說。「我祇想知道,妳究竟抱什麼目的。妳自己實際上也不知道的。妳祇想拖延一陣子;走到遠處去把事情考慮思量一番。我並不責備妳。我想這是聰明的手段,妳儘可以仍舊做勒格貝的主婦,我不會怪妳的。我沒有勒格貝來呈獻給妳。事實上,妳知道我只有些什麼。不,不,我相信妳是對的!我實在是相信妳是對的!並且我是毫不想靠妳生活。這也是值得考慮的一件事。」
「的確,我不能阻止他們,因為即使我想阻止他們也做不到。」
「你這兒不會忘掉我吧!」她吻著他的胸膛,把兩朵勿忘我,分別黏在他的乳|頭上,她再吻了吻他。
「我愛它!」他說:「我愛它!假如我只有十分鐘的生命,可以去愛撫妳這個臀兒,去認識它,我一定要承認活了一世了!妳明白嗎?管什麼工業制度!這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偉大的日子。」
「那麼,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可以告訴克利夫我要離開他。你和我便可以出走。他們決不會知道是和你走的。我們可以到外國去,是不是?到非洲去或澳洲。你覺得怎麼樣?」
「快樂?是的。我喜歡我的那位上校。」
「可愛極了!幻想著人類之消滅,和消滅後其他物類尚未產生以前的空間,那是最足以靜人心氣的事情。要是他們繼續這樣下去,要是所有的知識份子、藝術家、統治者、工業家、工人,都繼續癲狂地消滅他們最後的有人性的感情,最後的一點直覺,最後的健全機能,要是這樣代數式的一步一步地繼續演下去,那麼,人類便要完了!再見,愛人!蛇把自己吞嚥而剩下一個空殼,亂紛紛的,但是並不是無望的,一些兇悍的野狗將在勒格貝屋裡面狂吠,一些兇悍的野馬將在達哇斯的煤坑邊踐踏!te denm landamns!」
和-圖-書你愛他不?」
「經過諾汀漢和吉蘭森。」
「噯,我剛才正要說什麼了?」
「啊!」她說:「美哉!妙哉!約翰爵士!」
「但是,假如你不願意我走的話,我便可以不走的。」她心裡緊依著他說。
「普通的群眾、工人們也一樣麼?」
她不知道怎樣,覺得他有點報復意味。
兩人靜默了。
她又在他胸前暗色的胸毛裡,嵌了一朵勿忘我。
「那不使你快樂麼?為什麼不呢?我們不會窮困的,我一年大約有六百鎊的入息,我已經寫信去問過了。這數目並不多但是足夠了,是不是?」
「但是你應該相信我,是不是?」她說。
「但是那天妳的姊姊不是要來麼?」
他要陪她到馬路上。他的小雉雞已經關好了,可以放心了。
「因為當我覺得人類的卑微齷齪到了無可救藥的時候,我更覺得殖民地並不怎麼遠。甚至月亮也並不怎麼遠。因為在那兒,你回轉頭來便看得見雜在繁星之中的世界,又骯髒、又殘忍、又乏味;被人類弄成卑鄙污穢了。那是我覺得吞了一粒膽,一肚子苦著,祇要有可以逃避的地方無論那裡都不會覺得怎麼遠的。但是近百年來,一部份人對於群眾的行為是可恥的;人變成工作的昆蟲了,他們所有的勇氣,他們所有的真正生活,都被剝奪了。我定要把地球上的機器掃個乾淨,絕對地了結工業的時代,好像了結了一個黑暗的錯誤一樣。但是我既不能,並且也沒有人能,我祇好靜靜地過我的生活——假如我有生活可過的話。這倒是使我有點懷疑的。」
「啊,我得回來的。」她說。
「唔!」他最後含糊地說;她覺得那奇異的意識的轉變與鬆懈,顫抖穿透著他的身體。「我有時想,假如有人能在這兒的礦工們之間試一試!他們現在沒什麼工作了,而且入息不多。假如有人能夠對他們說;想想旁的事情去吧,不要再想錢了。假如只是為了需要,我們所需要的並不多。讓我們不要為金錢而生活吧!……」
她明白了他倆的心裡都帶著離情別意,最後她覺得悲傷起來了。
「你好像有很多的過去。」她說。
不久他回來了,蹣跚地跑著,兩手裡拿著一些花。她有點害怕他,彷彿他不像個人似的。當他跑近來的時候,他望著她的眼睛,但她不懂他這種視線的意思。
他俯著身在火上添了一塊柴。火焰照射在他靜默而深思的臉孔。她等著,但是他不說什麼。
「別說這種話!」她說:「你只是在傷我的心罷了。」
「她一定會知道嗎?」
「不過,我覺得那倒是和克利夫斷絕的第一步。我真想有個孩子。那給我一個機會去,去……」她正要說下去。
一片黃色的陽光在樹林上照耀著。
她沉思著。外面雷聲轟轟響著。他們好像是在一艘洪荒時代的巨舟內。
「向約翰.多馬士道聲晚安吧。」他說著,俯望著他的陰|莖。「他在爬地藤的臂環裡是安全的!此刻並不像是怎麼燙人的鐵杵呢。」
「一模一樣。他們的血氣都死了。他們剩下的一點,都給汽車、電影院和飛機吸引了,相信我,一代人比一代人更不像樣了,食道是塑膠管做的,臉和兩腿是洋鐵皮做的。這是洋鐵皮的群眾!一種牢固的布爾雪維克主義正在消滅人性的東西,崇拜著機械的東西。金錢,金錢,金錢!所有近代人祇有這個主義;便是把人類古老的人性的感情消滅毀掉了,把從前的亞當和夏娃切成肉醬。他們都是一樣。世界到處都是一樣;把人性的真實性殺了,每條陰|莖一鎊,每對睪丸兩鎊!什麼是『孔』?還不是性|交的工具!隨處都是一樣。給他們錢,叫他們去把世界上的陽|具都割了。給他們錢,錢,錢,叫他們把人類的血氣都消滅了,只剩下一些站立不穩的小機械!」
「認得嗎?這是我呢!」他說。
他坐在那小屋裡,臉上籠罩著譏諷的神氣。雖然是這樣,他還留著一隻耳朵聽著外面林中的暴風雨聲。那暴風雨聲使他覺得非常孤寂起來。
「當妳走了以後,我的意思是說,妳一定會回來吧?」
「是麼!」她說:「怎麼說?」
他在那毛叢裡添了一朵粉紅色的野蝴蝶花的蓓蕾。
「當我回來了以後呀!」
有一天,她問些關於他自己的事情,那時他們是在小屋裡,外面正在雷雨交加。
他靜默著。
早餐的時候,一封希爾達的信放在托盤上。
「那麼,為什麼你這樣悲傷呢?」
「啊,我得回來。我已答應過了!我已明確地答應過了。不過其實我是為了你而回來的。」
他沉思了一會兒。
她對這個計劃興奮起來。
現在,每天晚上,他和波太太玩著「潘東」牌戲,(Pontoon, the gaino of Tomies),並且是賭六辨士的。在這一方面,他也是一樣,他一邊賭著,一邊迷失在一種無意識的境界裡,或沉醉的失神。康妮看了真覺難受。可是她回到樓上就寢以後,他和波太太有時還要賭到早上二、三點鐘,怪耽溺地。波太太耽溺得不亞於克利夫;她越耽溺,她便輸得越多。
他停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道:
「但是,那一切不會有個了結麼?」她說。
「是的!她將接到一張傳票。和她同居的男人也是一樣,他是共同被告。」
「沒有什麼。」他說。
他取了張舊被單,從上至下替她擦著,她像個孩子似的站著不動。然後,他把屋門關上了,再擦著他自己。火爐裡火焰高冒著,她把被單的一端包著她的頭,在擦著她的濕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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