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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找到一件配得上朱莉亞的新娘禮服了，」史坦利喊著說，「馬上站到台上去。」

「是和妳父親有關，還是和那件我選擇不當又修改不佳的衣服有關？我跟妳說，妳從台上匆匆忙忙下來，還在這爛地方亂跑，結果連衣服的一根縫線都沒撐破！」

「史坦利，我要你牽著我的手把我送到我丈夫身旁！除了你還有誰呢？」

史坦利踩著輕快的腳步穿過店鋪，往櫥窗旁的掛衣架走過去。售貨員們手肘擱在櫃檯上聊天，根本沒注意到他。他將架子上一套白緞製的緊身禮服拿下來，然後往回走。

「妳父親總是討厭靠近妳的人。妳要是養一條狗的話，他肯定會咬牠一口。」

「又怎麼啦？」朱莉亞問道。

「史坦利，你從頭到腳打量我已經有大半個鐘頭了，老站在這台上，我受不了啦。」

朱莉亞聳了聳肩膀，然後走下台去。史坦利伸手拉住她，將她摟在懷裡。

「太陽這麼大，隨便哪個有露天座的餐館就行了，條件是不要曬到太陽，還有啊，妳不要這樣動來動去，讓我把衣服弄好……幾乎是完美無缺了。」

朱莉亞搖搖頭。

「妳丈夫不知道他運氣有多好，妳真是出色動人。」

「我什麼痛苦的感覺都沒有，史坦利，我胸口連一丁點的痛都沒有，眼淚一滴也流不出來。」

「我可是第一次聽到你替他說話。不過呀，就算我們是一對老夫妻，我們也已經離婚很多年了。」

「一套衣服一萬美金？你瘋啦！這也不是你負擔得起的。再說，史坦利，這只不過是個婚禮而已。」

「我替妳分擔點錢，我們去安娜．梅爾禮服店吧！拜託，這次妳就聽我的！」

朱莉亞翻了個白眼，然後往史坦利指著的更衣室走去。

「結果呢？」他著急地問，「他來不來？」

「都不是。」朱莉亞皺著眉頭答道。

「我不是急，我是嚇壞了，再過四天就是婚禮了，居然是我硬拉妳來買新娘禮服。」

「我剛剛說什麼來著！」

「我父親才不在乎什麼主不主桌呢。他要是來，只要衣帽間的年輕女侍長得好看，他是寧可坐在靠近衣帽間的位置！」

「不過你是這麼想。」

「怎麼樣，我看起來如何？」

「我最和*圖*書後一次看到我父親，是我停在紅燈前面，看到他正好坐車從第五大道開過來……那是六個月之前的事。別再提了！」

「買打折的結婚禮服，這主意真讓我生氣。既然要買便宜貨，為什麼不乾脆上網買？妳要我的意見，我就跟妳說啊。」

「史坦利，我是在電腦上畫圖，不再用彩色筆啦！」

「不要再譏諷亞當了。你到底覺得他哪裡不好？」

「給妳爸打個電話吧！我去跟那個好像不懂得客人長什麼樣子的笨蛋女店員交代幾句話，叫她後天把衣服準備好，然後我們就去吃午飯。朱莉亞，妳現在就打電話，我肚子餓死啦！」

「我覺得下襬需要改短。像妳這麼漂亮的一雙腿要是遮起來的話，簡直是大不敬！」

「當然是妳父親，笨蛋！」

「對不起，史坦利，我說錯話了，我很抱歉。」

「該急的是我，不是你！」

「我可沒這麼說啊！」

「從妳寄出結婚請帖以後，妳就一直在等他的電話，別那麼孩子氣了。距離婚禮只有四天的時間了，現在開始情緒要少激動些。難道妳想嘴唇上長水泡，脖子上長出可怕的疹子嗎？好啦，妳現在立刻打回去。」

「我來請妳吃午飯。」

「我就是很明白。」

「就是這個禮拜六？」他一邊說，一邊瞪大眼睛。

「最近幾天我都忙著工作！今天的事千萬不能跟亞當說，一個月來我都跟他保證所有的事都準備好了。」

「史坦利！」

「他剛剛不就打給妳了嗎？」

「我是說妳父親會咬狗！」

「妳真的要一個像我這樣的同性戀者帶妳進教堂？還是說，妳最新的詭計是要我冒充妳那個混蛋爸爸？」

「真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親愛的，我心裡替妳難過。」

「因為亞當的父母親已經負擔婚禮費用了。再說，要是能避免他家的人說亞當娶了個小可憐，我心裡會好過些。」

「妳不告訴妳的未婚夫妳父親剛剛過世的消息嗎？」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忘掉不能吃小點心的事，因為只要我一吃點心，你替我選的這件新娘禮服就會爆開！」

「剛剛打過來的是他的祕書，那是他的電話號碼。」

「妳要不要打電話給亞當？」

「不，是我父親討厭亞當。」

「和圖書你有沒有升降機來把我升上去啊？因為，我膝蓋要是彎一下的話……」

史坦利站起身，往後退幾步，仔細打量自己的成果。他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啦，我懂啦，你不喜歡這套禮服。」

「這可是妳的婚禮呀！」

朱莉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眼盯著史坦利。

「我承認他死亡的地點選得很有品味，但我不認為他會為了要破壞妳的婚禮，故意選擇昨天晚上死在巴黎！」

「絕不！讓他自己打給我。」

「改短五公分！還有肩膀要改一改，腰要縮緊一些。」

「我知道。」朱莉亞嘆了一口氣。

「試試這一件，不許說任何話！」

沙發椅把手上正好有一個別針插墊，史坦利把它拿在手上，然後蹲在朱莉亞的腳前。

史坦利看著朱莉亞，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絲帕，替她擦掉雙眼的淚珠。

兩個好朋友一語不發，彼此看著對方好一會兒。

「你快好了嗎？」

「轉個身，讓我看看。」

「妳呢，妳有沒有告訴過他妳的近況？」

她一邊走過去，一邊說：

「下擺要改短呢，還是就這樣子？」

「是我父親的辦公室打來的。」

「妳想他會來嗎？」

「我親愛的，這是打折的衣服！」

「要不然就是，他很高興來參加女兒的婚禮，並且希望能確定，儘管父女之間有點疙瘩，到時候他是不是被安排在主桌的位置！」

「那妳再打回去！」

「親愛的，妳還要不要聽我的意見啊？再轉個身，我看看正面。我料得沒錯，低胸和露背的高低都一樣，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好處是，萬一妳把衣服弄髒，只要把它反過來穿就行了……反正前面後面都一樣！」

「你不瞭解他。為了整我，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朱莉亞下台時差點摔跤，她往史坦利身邊跑過去，抓住他的肩膀，然後把他摟在懷裡。

「去你喜歡的餐館吃飯，我的史坦利！」

「差不多了！你們就像一對老夫妻，他是嫉妒。所有的父親都會嫉妒！他會看開的。」

「史坦利！」

史坦利轉身往櫃檯走去。走到一半時，他斜眼瞄他的女友，看她起先猶豫不定，最後還是打起電話。他趁機偷偷把支票簿拿出來，把禮服的錢、修改費用，還有四十八小時內必須要完m•hｅtuｂoｏk.ｃoｍ.ｃｏｍ工的額外費用全部付清。他把收據放在口袋裡，然後回到朱莉亞身邊。她剛剛把電話掛斷。

「像妳父親這麼有錢的人，他是可以……」

「親愛的，這世界上所有的衣服穿在妳身上都很漂亮。我只是希望妳的新娘禮服十全十美。為什麼不叫妳未來的丈夫送妳一套呢？」

「妳別動，否則會全盤破壞我剛完成的工作，我幫妳把電話拿過來。」

「我應該事先打個電話給亞當。」朱莉亞一臉愧色地說道。

「不要，現在不行，晚點再打。」

「史坦利，這是三十六號，我穿不進去！」

「史坦利，聽我說，這件事跟老天爺完全無關，是我父親，是他自己選定的日子。」

史坦利把手伸進朱莉亞的皮包裡，拿出電話，然後交給她。葛洛莉亞．蓋娜的歌聲突然停止。

「好聽華拉斯跟我解釋，說我父親非常地抱歉，他必須出國，實在沒辦法取消幾個月前就決定好的出門計畫是不是？要不然就是，很不巧那天他正好有件超重要的業務要處理，或者是什麼其他理由是不是？」

「我要是吃一塊小點心，這衣服的縫線就會繃開來。」

「他像妳父親……」

「就是跟我婚禮同時的禮拜六下午……」朱莉亞喃喃說道。

「這回呀，我必須說，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他死了！」

「結果呢，是亞當還是工作室？」

史坦利扳著手指頭在計算。

「這一次他用什麼理由說他不能來？」

「傻瓜，我是在誇妳，把妳說得太年輕了點。」

史坦利低聲地說：

「慢慢會有的，別擔心，妳只是還沒明白過來。」

「妳要不要接電話？」

「也不會因為如此他就……」

「結婚那天新郎新娘是不吃東西的！只要胸部的地方稍微放低一點，那妳看起來就像個女王！這店裡連個售貨員都找不到，簡直不可思議！」

幾分鐘過後，更衣室的簾子猛然打開，跟剛被關起來時一樣迅速。

「一定是亞當打來的，要不然就是工作室……」

朱莉亞的皮包裡響起〈我會活下去〉的歌聲。史坦利看著她，徵求她的意思。ｈeｔubooｋ•com.ｃom

「喝妳的卡布奇諾吧！讓我們先好好享受這大好陽光，然後再打電話給妳的前任未來丈夫！」

「我老早就不再跟我父親的私人祕書報告我的生活狀況了，因為爸老是出遠門，要不就是在開會，沒時間跟他女兒說話。」

史坦利雙眼直視著她。

「別自誇了。你想充當這個角色的話，皺紋還不夠多，騙不過人的。」

「他昨晚在巴黎過世。飛機會將他的遺體載回來，葬禮在四天後舉行。」朱莉亞說這話時，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史坦利，這是三十六號！」

「不要再跟我提到他。我跟你說過，我有好幾個月都沒他的消息了。」

「他不會來的！」

「是繪畫家，我的公主啊！我實在受不了這些二十一世紀的語言。」

「妳說得很對，親愛的！」史坦利輕吹著口哨，往商店門口走去，「哪天妳情緒好一點，我們再一起吃午飯。」

「妳是不是要跟我玩猜謎啊？」

他笑了笑，伸手指著朱莉亞的行動電話，然後用溫柔的嗓音說：

紐約沉浸在六月的金色陽光裡。兩個好朋友穿過第九大道，往「茴香酒」走去。這是一家法國餐館，是這一帶正在大轉型地區無人不曉的名店。最近幾年來，肉品包裝中心的許多老舊倉庫逐漸改建，取而代之的是紐約人士趨之若鶩的奢華名店，以及服裝設計師的工作坊。美輪美奐的大旅館，各式各樣的商店，像魔法變出來似地到處林立。舊時的鐵道現在變成一片通到第十街的綠油油草地。這裡原先有棟工廠大樓，現在一樓變成了有機食品賣場，二樓以上都是影業媒體公司和廣告公司的辦公室。朱莉亞的工作室就位在六樓。稍遠處是哈德遜河。整建後的河濱人行道不僅成為單車騎士以及健跑者的最佳去處，也是一些像伍迪．艾倫電影裡，老喜歡坐在曼哈頓長椅上的情侶們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從禮拜四晚上開始，整區便擠滿了附近新澤西市的居民。他們穿過哈德遜河來到這裡閒逛，在時尚的酒吧或餐館裡消磨時光。

「妳寄結https://m.hetubook.com.com婚請帖給他了嗎？」

「這套衣服十全十美，不，應該說是妳十全十美。我把腰部再調整一下，然後妳就可以帶我去吃午餐了。」

「你挑的這件衣服很完美，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沒有你，我甚至無法想像怎麼走到禮堂前面。」

「如果是要通知他妳父親剛剛過世，沒錯，妳老早就該告訴他，這是不用說的。現在如果是要告訴他婚禮必須延期，要他通知神父、外燴店、所有賓客，而且還要通知他的父母親，那倒是可以再等一會兒。他的美夢做了一段時間了，在他今天的日子被打亂之前就讓他多做一個鐘頭的夢吧。再說，妳是服喪，誰也不會怪妳，就不妨好好利用妳的權利！」

「要怎麼跟他說這件事呢？」

「胡說。亞當跟他完全不同，而且他還很討厭他。」

「你呀，真是蠢蛋一個！」

「慢了一步！」朱莉亞一邊嘆氣，一邊看著剛打來的電話號碼。

「為什麼是幾乎？」

「這一套太適合妳了！」

「沒錯，我要是有一條狗的話，牠肯定會咬我父親一口。」朱莉亞帶著笑說道。

史坦利臉色很焦慮，雙眼看著他的好友。

「朱莉亞，不要老是恨他，給他打個電話。哦，再說，妳要是堅持己見的話，結婚那天妳會一直盼著他來，那妳就無法享受婚禮的美好時刻了。」

「誰啊？」朱莉亞問道。

「不好意思，憑我電腦繪圖師的薪水，我買不起更好的禮服。」

「親愛的，他應該明白，在同一個下午又要替父親下葬，又要和人上教堂結婚，這事相當困難。萬一我猜中妳有這念頭，我可要跟妳說，那很不合情理。可是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老天爺！」

史坦利立刻跑到櫃檯，將支票收回，然後拉著朱莉亞到街上去。

「我最要好的女友描繪出許多動人有趣的人物，管他電腦不電腦，她還是繪畫家，可不是電腦繪圖師。妳真的是什麼事都要辯！」

一名女售貨員走過來，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忙。史坦利擺擺手，叫她走開。

「亞當討厭妳父親？那我替他加一分。」

史坦利坐在「茴香酒」露天咖啡座的椅子上，點了兩杯卡布奇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