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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跟妳說那是發生在妳母親忌日那天的話，妳也許又要指責我過於誇張了。」

「既然今晚妳要把我放在樓上，我就去整理我的房間，結果無意中在，層厚厚的灰塵底下……找到這個東西。我總不能在睡覺的時候旁邊擺著一張我的相片！我把它放在這裡，不過妳要的話，可以放在別的地方。」

「我怎麼都不知道？」

「妳馬上就要起飛了嗎？」

「那就去妳該去的地方。我不會再問東問西，我不想連續兩次都表現成一個對妳沒信心的人，還有，我必須回去工作了。妳陪我走回辦公室好嗎？」

「妳風衣口袋裡經常有榛果嗎？」

「我們的冒險會長達六天，日期無法更改。儘管我千方百計地拜託伊洛蒂，就是那位我剛剛跟妳提到的旅行社小姐，她怎樣都不答應。」

「一切都順利嗎？」

朱莉亞把紙袋裡剩下的榛果全撒在草地上，然後站起身，繼續往前走。亞當也跟著走。

「為什麼不等週末的時候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呢？」

朱莉亞打斷他的話，說道：

這隻不怕生的松鼠往前靠近，雙眼貪婪地盯著戰利品，有點猶豫不決。最後慾望勝過恐懼，小松鼠飛快地抓走榛果，到數公尺遠的地方去啃食。朱莉亞在旁用溫柔的眼光看著牠。

「為什麼呢？」

朱莉亞不答話。兩人沿著第六大道走，過了三個街口，進入中央公園。

計程車把朱莉亞放在美國大道一三五〇號前。她走進一棟外表嵌著玻璃的大樓，紐約一家大出版社的兒童文學部就設在裡面。她的行動電話在大廳內接收不到訊號，於是她到服務台，請接線生讓她和考夫曼先生通話。

「妳要離開我？」

「越來越了不起！我居然在兩天之內欺騙亞當兩次。而他，他這麼好，對我體貼得不問任何理由就讓我離開。坐上計程車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變成一個原本發誓不願意做的撒謊女人。」

亞當一聽出是朱莉亞的聲音，便問道：

「他們事先替我準備一些必備品，這樣我就可以衣冠楚楚，前後保持六天的時間，和我身上電池的壽命差不多長！」他口氣中帶著些許得意……「我趁妳不在家的時候，把海關人員交給妳的證件收回來，也拿回了我的手錶。」他一邊說，一邊驕傲地展露他的手腕。「不介意我再戴一陣子吧？時候到了，這手錶就是妳的了。哦，妳明白我的意思……」

朱莉亞往臥室走去，安東尼問她又要去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

他在一樓大廳內見到朱莉亞。亞當看到她的臉色很陰鬱，顯然是有壞消息。他說：

「妳剛剛上哪裡去了？」她父親出聲問道，把她嚇得跳了起來。

她朋友也一樣用幾乎聽不到的嗓音說：

「我在服務台……」

「沒錯，不過妳得和*圖*書承認這種車子舒服多了。再說，既然我從妳家取回我的信用卡，而且我想妳不要我的遺產，就讓我享受大筆揮霍自己財產的特權吧。妳知道有多少人一生都在辛辛苦苦賺錢，還希望在死後能跟我一樣花自己賺來的錢嗎？想起來真是空前未有的大享受！好啦，朱莉亞，不要一臉情緒低落的樣子。再過幾天就可以回到妳的亞當身邊了，而且妳回去之後他澴會對妳更好呢。好好利用跟妳父親相處的這段時間吧。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出門旅行是什麼時候？」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朱莉亞透過車窗看著停在停機坪上的飛機說：

「已經有十年了，我的朱莉亞。」

「一切都好嗎？」

朱莉亞把頭探出門外，說道：

「我非走不可了！妳在佛蒙特州給我打個電話，讓我知道妳安全抵達好嗎？」朱莉亞看著他離開。

「好好享受這幾天假期吧。旅行能使人年輕！」

「我正想問妳同樣的問題呢！」

「沒錯，就像妳說的，這句話是出自一個在這方面很老道的人口中！我想車子已經在下面等了……我們不要太晚走。現在機場的安全管制很繁瑣，花在機場的時間都比坐飛機的時間還長呢。」

朱莉亞關上行李箱，然後把它放在門口。她對父親說她出去一會兒，並且會盡快趕回來。現在她必須去跟亞當解釋她離開紐約的理由。

「這個老吊鐘如果真的是十八世紀的話，不會在乎差幾個月的時間找到買主。」

「我剛剛就從妳家前面這條街街頭的旅行社回來。沒有一件事能取代人際關係。旅行社的小姐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而且有點像妳，臉上還帶著笑容……我剛說到哪裡？」

「收拾行李啊，準備兩天需要用的東西。」朱莉亞答話時，特別強調數目字，「這正是你要求的，不是嗎？」

「在哪裡？」

「因為我患有心肌梗塞，我的心臟需要儀器調節。」

「妳看看這些人都焦躁不安，旅行的樂趣都被這些麻煩事破壞了。但也不能怪他們，他們怎麼能不煩躁呢，尤其有些人手上還抱著小孩，有些老年人雙腳無力，還得被迫站好幾個鐘頭。妳真的認為在我們前面這位年輕太太會把炸藥藏在她孩子吃的嬰兒罐頭裡面嗎？這可是糖煮杏桃蘋果大黃炸藥！」

「我剛剛沒注意到。」

「這是什麼？」朱莉亞一邊說，一邊指著壁爐台上的照片。

朱莉亞帶著哀傷的口氣說：

「在妳家搜東西，親愛的，這要洞穴專家才有辦法做到！我是在頂樓，從被丟在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堆裡的牛皮紙袋裡找到我的私人物品！」

「一m.hetubook.com.com定是我父親的私人祕書，對這種事他很有辦法，他可是受過良好培訓。」

「這句話從你口中出來，倒是不失諷刺。」

她對著電話低聲地說：

「兩天！」朱莉亞在浴室裡大吼。

「到底是兩天還是六天？」

「你還想出門旅遊嗎？」朱莉亞問父親。

「你要是可以停止在我家搜東西的話，我會非常感激！」

朱莉亞卻必須跟其他旅客一樣接受例行檢查。安檢員叫她脫掉鞋子和牛仔褲的皮帶，還沒收她的髮夾——因為太長太尖——還沒收她忘在盥洗用具袋裡的指甲刀，因為指甲銼超過兩公分長。

「那妳幹嘛繃著一張哭喪臉？再說，寧可遲了也不要永遠……」

「跟你說，什麼事都可能！」

「我有事要跟你談談。」

「我要離開。」

亞當諷刺地問道：

朱莉亞答道：

「朱莉亞、妳突然跑到我辦公室來要我跟妳走，好像妳周圍的世界剛剛垮下來似地。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免得我必須從妳嘴巴中把話一句一句逼出來。」

「我父親的私人祕書今天早上打電話給我。我必須離開紐約去處理父親的一些事。」

「我想我應該聽從一個對保密很有經驗的父親的建議囉。」

安東尼問：

「正是如此！她同意為我們破例。她在電腦上打了大半個鐘頭的字，我差點以為她在抄寫海明威的全本著作，最後她總算把寫有我名字的機票印出來。我還趁機把機位升等呢！」

「就當作是男人對男人的建議吧。趕快去，我們最遲必須在兩個鐘頭內離開曼哈頓。」

「我不在乎跟他有關的事，我在乎的是和妳有關的事。」

「你呢？你兩手空空地走啊？」

「是的，和我的松鼠在一起。」

「哦！是嗎？這也在你新的程式設計裡？」

「在炮火之下吧？」朱莉亞低聲說，為安東尼的大聲說話感到不好意思。「你呢，你那個愛發牢騒的個性一點都沒變。不過我要是跟安檢人員說，跟我同行的人並不真的是我父親，並且把我們之間奇妙的情況一五一十對他解釋，他應該有權失去一點理性，不是嗎？因為我呢，我早就把我的理性留在我客廳正中央的大木箱裡了！」

「和妳的松鼠們在一起？」

綠意盎然的小徑上幾近無人，幾個戴耳機的慢跑者在快速地跑步，心神貫注在自己的運動上，和外面世界以及散步的人完全隔離。一隻紅棕色松鼠走到他們前面，用兩隻後腳站著，全身直立在討東西吃。朱莉亞伸手探進風衣口袋，蹲在地上，掏出一把榛果給牠。

「啊，不憑什麼。只是想，既然要把機票貼在妳未來的紀念冊裡，那何不就買個頭等艙機票。親愛的，這是家族作風！」

朱莉亞答道：

安東尼往擺在客廳中央的大木箱走去，hetubook.com.com然後打開一個小活門，裡面的夾層有一只黑色皮製手提箱。

「或許是因為妳太忙著過自己的生活吧？」

「那也得知道怎麼跟妳聯絡啊……哦，我們就別再為此大做文章了。剛開始幾個月，我為了必須佩戴儀器的事很生氣。沒想到今天是儀器戴著我整個人！我們走吧？再不走，就要趕不上飛機了。」安東尼一邊說，，邊看著飛機起飛告示欄，接著又說，「啊，真不巧，飛機要遲一個鐘頭起飛。萬事具備，就差飛機不準時。」

「多少天？」

「那是我七歲的時候，媽媽還活著，我和媽兩人在游泳池旁邊度我們的假，你在飯店的電話間度你的假，處理你的事情。」

「你店裡有很多人，我是不是打攪你了？」

「亞當，我今晚不能和你一塊兒吃飯。」

「他們跟你說些什麼？」朱莉亞反問亞當，口氣透露出不安。

安東尼聽了只是笑笑，然後往安檢人員走過去。他打開護照，把夾在封面內頁折邊裡的一封信拿出來，攤開來後，用指尖夾著交給他。

「妳是去加拿大嗎？」

「史坦利，我會想你的。」

「那妳幹嘛這麼小聲說話啊？」

「妳真的很想出這趟門嗎？」

亞當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倒退幾步，一邊搖搖手，最後沿著小徑離開。

「我在機場。」

「妳應該常常來店裡看我，妳給我帶來好運，妳走了一個小時之後，那個十八世紀的吊鐘就賣出去了。這個貨在我手上已經有兩年了。」

「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

安東尼把兩人的行李搬到樓下時，朱莉亞把房子前前後後巡了一遍。她看到壁爐台上的銀相框，便把相框反過來，讓父親的照片面對牆壁，然後關上屋門離開。

禮車剛好靠著人行道停下來。朱莉亞一邊下車，一邊說：

「亞當？」

朱莉亞利用等飛機的時間去瀏覽書報攤的報章雜誌。她躲在陳列架後面看安東尼。她父親完全不曉得她在注視他。坐在候機室的父親，雙眼朝飛機跑道的方向呆呆看著，凝視著遠方。朱莉亞第一次湧起思念父親的感覺。她轉過身，撥電話給史坦利。

亞當看了覺得好玩，問道：

朱莉亞一踏進門，安東尼便快活地問道：

「忙著自己的工作，對別人的生活一點都不關心的人！」

「親愛的，相信是屬於宗教！」

「靠近加拿大邊境的佛蒙特州北邊。」

「兩天，也許六天，不會更多。」

「我想是的。」

「地下室有自助餐廳，我帶妳去。」

「不對，是我先打電話給你的呀。」

「運氣真不好，碰到你要開會，我原先是想……」

「過來，」她整個人驚慌失措地說，「我們離開這裡吧，搭飛機是很笨的主意。我們租一部車子，我開車，六個小時後我們就到蒙特婁，而https://www.hetubook.com.com且我跟你擔保，我們在路上可以談話。我們在車上聊天會更好，不是嗎？」

安東尼邊開車門，一邊大聲說道：

「你身上有安裝心律調節器？」

「不管妳要用什麼理由去解釋，我不贊成妳告訴他我們要去的地方。」

亞當緊張地問：

說完話後，他不讓朱莉亞有任何回答機會就掛掉電話。通話結束後，他看著電話說道：

「你的時間有這麼寶貴嗎？」

「妳怎麼啦，朱莉亞，什麼事讓妳怕成這樣子？」

「我們搭計程車來就可以的*」

朱莉亞四步併一步地爬上二樓，進入屋內。客廳空無一人。她叫了好幾次父親，都沒有得到回應。起居室、臥室、浴室，樓上也都看過，到處都沒人影。她看到壁爐上新放了一副銀製相框，裡面鑲著安東尼的照片。

「你難道不明白嗎？」她在他耳旁低聲說。「只要兩秒鐘你就會被發現。你全身上下都是電晶體。你一通過偵測門，警鈴就會大響。警察立刻來找你，把你抓起來，搜你的身，把你從頭到腳照光，然後呢，他們會把你全身上下零件一個一個拆下來，好瞭解怎麼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科技。」

「這個吊鐘也很懂得騙人。我不知道妳跟誰在一起，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別拿我當傻瓜，我最討厭這樣。」

「妳生氣了、妳有權利、可是妳並沒有權利對我生氣。我不是妳的敵人、朱莉亞、我只是要做一個深愛妳的人，有時候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要把一些和我無關的氣出在我身上。」

「這是不是和旅行社跟我聯絡的事有關？」

「我們不如到公園走走，在外面會舒服些。」

「真不巧，我們全體人員都在開會討論即將推出的新書設計……」

「噢，那就隨便妳，頂多到時在當地替妳買新褲子就是了。萬一妳沒注意到的話，我跟妳說，妳的牛仔褲破了，妳的膝蓋頭都露出來了！」

「我知道會跟你一起來這裡，所以在上計程車之前買了一包。」朱莉亞一邊回答亞當的話，一邊又拿出一把榛果給那隻已有許多夥伴前來會合的小松鼠。

「妳在我開會時叫我出來，就是為了讓我欣賞妳馴服小動物的功夫嗎？」

機場大廈人滿為患。安東尼翻個白眼，無奈地站在報到櫃檯前彎彎曲曲的長龍後面。排隊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拿到寶貴的登機證後，又得再度去排隊，這一次是要通過安全檢查的電子偵測門。

他走出大樓時便問她：

「非常順利！」

「我們在討論版面設計，一刻鐘之後就結束。要不要我跟我們的義大利餐館訂八點鐘的位子？」亞當的眼神落在電話機的顯示螢幕上。

一小時後，一部禮車駛上通往甘迺迪機場的交流道。

安東尼把仍然拿在手中的信件搖了搖，笑笑地交給他女兒。

「你在開會嗎和_圖_書？」

「有這麼嚴重嗎？」

安東尼聽了聳聳肩膀，然後往前走，這時輪到他通過偵測門。朱莉亞回想到自己剛剛說的最後一句話，立刻開口叫他，嗓音中透露出她突然有很緊急的事。

告示牌上面不是用粗字體把所有不能攜帶上機的東西都寫得很清楚嗎？她衝著安檢員說，乾脆把可以攜帶的東西標示出來會更簡單明瞭。安檢員立刻用警官的口氣問她是否對現行法規有疑問。朱莉亞跟他保證完全沒有。再過四十五分鐘她的飛機就要起飛了，她不等安檢員的回答，拿起皮包，往站在遠處、帶著嘲弄眼神觀察她的安東尼走過去。「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有權享受特殊待遇？」

「不能等到今天晚上嗎？」

「妳打算跟他說什麼？」

「算了吧，稍微有點理性好不好！英國紳士在閃電襲擊時刻喝茶的冷靜態度都到哪裡去了？」

「啊不對，是第二次，我的朱莉亞，妳忘了昨天……不過妳高興的話，我們可以說昨天是熱身，不算數的。」

「我知道，不過最近幾天，妳我兩人的運氣都不是很好。」

亞當給她一個飛吻，然後說：

「那時候還沒有行動電話，這不是我的錯啊！」

「我想在這裡再待一會兒。」

「去邊境，我剛剛跟你說過了。」

亞當把朱莉亞拉在懷裡，將她緊緊摟住。

「才不是，笨蛋，我只是要離開幾天。」

「妳愛跟誰走就跟誰走，可千萬別愛上一個加拿大人，把妳留在那裡不回來。沒有妳的日子真漫長，我已經開始覺得無聊了！」

「完全不是你相信的那回事！」

「妳在大樓裡面嗎？」

「事情很急，不能等。」

「沒有人告訴我這件事。」

安檢員責備她行事草率。

「我想這件事只關係到他和我。」

「你真的很不可思議！你憑什麼認為我一定會接受……？」

「別誇張了！」

「啊，不對嗎？欺騙一個對你很信任，甚至連什麼都不問的人，有什麼比這更無恥？」

朱莉亞臉色陰鬱地答道：

安檢員看了信，立刻叫他的長官過來，並請安東尼站在旁邊等候。主管看完信件之後，對安東尼非常恭敬。安檢員把安東尼帶到一邊，用十分禮貌的態度在他身上搜索，之後便允許他自由行動。

「你把我嚇死了！你呢，你剛剛跑到哪裡去了？」

「有人去旅行社找他們。什麼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他們退還我的機票錢，可是妳的機票錢沒退。他們不願意告訴我詳情。我當時在開會中，沒有時間多問。」

「妳為我擔心，我很感動。我剛剛出去散步。一個人在這裡很無聊。」

「我馬上下來！」他一說完便掛掉電話。

「什麼事？」

「我也想知道！也許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欺騙我愛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