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是他浪費你的時間,你是在幫他的忙。他需要你幫他獲得晉升機會,可是你不需要他幫你獲得新聞獎。憑你的天才,你只要照一張狗在路燈下撒尿的相片就可以獲獎了!」
朱莉亞把皮包打開,把裡面所有東西都倒在櫃檯上,然後把能找到的錢都挑出來,美金、歐元、零錢,甚至還找到一張從來不離身的德國馬克,她脫下手錶,然後雙手把這一堆錢推到櫃檯員前面,,好像賭客在綠色桌布上下注一樣。
「他一定已經恢復體力了,我剛剛才給他送一道裝飯菜的托盤。」
「對不起,我剛剛在整理東西,沒聽到你的聲音。」史坦利一邊說,一邊請訪客進屋。「你吃過晚餐了嗎?」
「竇瑪斯有可能會拍下這張照片。」
朱莉亞帶著傷感的口音說:
「沒錯,甚至是反方向,不管怎樣,我可不要你的圍巾!」
「有什麼問題嗎?」
「我最近得知的消息是,他跟他太太在羅馬開一家餐館。現在我要請妳包涵,我還有其他的客人要招呼。很高興能再看到妳,但很遺憾見面的時間太短。妳很快就要離開柏林嗎?」
朱莉亞舉起右手,對著暗示她離開的櫃檯員微笑。
竇瑪斯對著往噴泉快步走下去的女友大喊:
「你等著要去索馬利亞已經等了三個月了,你等他的答覆也等了三個月了,你的朋友只要手指頭一掐出聲音,你就完全服從!」
「不行,不行,不行!請小姐允許我……」
「我想今天晚上我不能陪妳了。」他對女兒說。「不要怪我,我很疲倦。我將電池能源節省下來供明天使用,這比較明智。我從來沒想到會用字面上的本意來說這句話。」
「您在跟小松鼠說話是嗎?我也是一樣,我很喜歡牠們一起跑過來的樣子,還有牠們的小腦袋動來動去的姿態。」
朱莉亞打開計程車車門,安東尼向飯店的旋轉門走過去。
瑪莉娜把太陽眼鏡掛在鼻尖上,然後站起身,一語不發。
瑪莉娜問他:
他一邊躺回床上,一邊說:
史坦利慢慢抬起頭來。
「那你明天就要回柏林是嗎?」
「你要做什麼?」
紐約現在是晚上八點。古董店的門口上掛著一個小牌子,上面寫著商店要一直關到明天早上。史坦利正在店裡面安裝今天下午收到的一座十九世紀末期的書架。亞當在玻璃櫥窗上敲了幾聲。
他把她一個人留在洗衣間裡,並且請她把自己的衣服掛在衣架上。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回到飯店後,朱莉亞匆忙地穿過大廳,打開通往洗衣間走廊的暗門。她脫下禮服,把它掛回原來的衣架上,穿上自己的牛仔褲和套頭衫。突然,她聽到身後有人在咳嗽。
「就是會讓你們男人以為我們女人瘋狂愛上你們的眼神!以為我們女人會進一步要求。要求一些無聊的事,比方說度假計畫,簡單說就是計畫!我們要是在街上看到一部嬰兒車而不小心對著你們笑,那一切就完了!」
「妳穿上那件衣服真是美極了。」
朱莉亞從來沒看過這麼美的衣服,比她在所有高級服飾店的櫥窗看到的任何一件衣服都來得漂亮。
竇瑪斯回到瑪莉娜身旁。她正坐在西班牙廣場大台階最上面的地方等著他。廣場上的人群擠得水洩不通。
「竇瑪斯不當記者已經有好幾年了!他甚至不住在德國了。他切割了和過去有關的一切。」朱莉亞心裡挨了一拳,但盡量設法不讓激動的情緒流露出來。克納普又繼續說:
小松鼠瞪著他。他每講一句話,小松鼠就點點頭。
朱莉亞穿上帆布鞋,然後在櫃檯員臉頰上親了一下,向他道謝。
「我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她對著聽不懂英語的攝影師說。來到門口時,接待員讚美朱莉亞身上那件漂亮得不得了的禮服。他的眼睛被拍攝她進入會場的攝影機鎂光燈照得發花,因此也覺得沒必要查看她的邀請卡。
在隔壁房間裡,伯爵夫人同樣也在看晚間新聞。她請丈夫第二天提醒她要打電話給她的朋友卡樂,向他道個喜。雖是如此,她必須向他鄭重聲明,下次替她設計衣服時最好衣服是真的獨一無二,不要讓她看到另一個年輕女子也穿一樣的衣服,更何況這個年輕女子穿起來比她更www.hetubook.com.com好看。卡樂一定會明白她會退還那套晚禮服。那件衣服雖然美得出奇,但在她眼裡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我還是很有一兩手的,可別把我看扁了!」
有人在敲門。朱莉亞抓起一條洗澡用的毛巾手套,匆匆忙忙把臉上的面膜擦掉,然後踏出浴紅,套上一件掛在鉤子上的浴衣。她來到門口,把門打開讓服務員進來,然後叫他把大托盤放在床上。她從皮包裡拿出一張鈔票,夾在簽好字的帳單裡,然後交還給他。服務員一走之後,她坐在床上開始吃起五穀麥片。她拿著遙控器輪流按每個電視台,找一個不是講德語的電視節目。三家西班牙電視台,一家瑞士電視台,接著是兩家法國電視台。她放棄看CNN電視台的戰爭報導——太殘忍了;伯倫堡電視台的股票市場波動——無聊透頂,她對數學一竅不通;義大利電視台的遊戲節目——女主持人太過粗俗;最後她又從頭開始。
「說到這個,告訴您吧,您完全弄錯了,而且錯得徹底。我父親跟我很有默契?他會聽別人的心聲?我們應該不是在講同一個人。」
忽然有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嚇了一跳。
一張掛在三公尺高的照片吸引她的注意。這張照片是在坎大哈山區.還是在塔吉克斯坦的山區拍攝下來的?或許是在巴基斯坦邊境吧?躺在壕溝裡的一名士兵身上穿的制服無法讓她做正確判斷。一名小孩子在他旁邊,好像在鼓舞他的樣子。這小孩子就跟全世界其他的小孩一樣赤著雙腳。
「我認識你並且跟你一起工作兩年了,我是看著你生活的。」
「對不起,老兄。」亞當對著松鼠說,「我口袋裡沒有榛果,朱莉亞也不在這裡。我們倆都被拋棄了。」
「我知道的要比妳能猜得到的還多。當我看到妳出現在開幕展時,因為我很瞭解妳對社交圈的反感,所以我知道一定會發生一些事。我想竇瑪斯一定是出現了,所以妳才會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溜出去。其實呢,櫃檯打電話問我是不是可以替妳叫部轎車時,我就是這麼想。我叫人準備一些甜點,萬一妳的晚會不如預期的話,可以填補一下。把蓋子打開,裡面只有煎餅,這不能取代愛情,不過配上旁邊那罐子裡的楓蜜漿的話,也足夠消除不愉快的心情。」
在走廊上就可以聽到電視機傳來的聲音。朱莉亞敲門,她父親立刻過來開門。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巾,將朱莉亞塗到嘴唇外面的口紅擦掉。
「昨天妳還想得不得了!」
「沒有嗎?你真像小木偶皮諾丘,因為你的鼻子好長!走吧,我們去為你的計畫成行慶祝一下,不要吵來吵去的。克納普在電話裡是這麼跟你說的,不是嗎?你最好是找一家好餐館,今晚帶我去吃晚飯。」
「我是替妳叫這頓晚餐的。」
朱莉亞抽抽搭搭地說:
「因為你要是看到的話,就會開始思索一個離開我的最佳方法。」
「老朋友沒什麼打攪不打攪的,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有何貴幹?」
「這當中沒有一件事是在預料之內.他媽的!這趟旅行也好,這家飯店也好,這座城市也好,這個沒意義的熱鬧晚會也好,,切都不在預料之內。我以前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為什麼……」
「一定有辦法可想。妳的竇瑪斯不可能消失不見,他是在某個地方,我們可以找到他,只是要有點耐心。」
「我不曉得什麼事會讓您這麼難過,不過,請您允許我說一句話……我覺得您應該跟令尊談談您的傷心事,他一定會給您莫大的安慰。您還有他在身邊,那是您運氣好,而且你們兩人看起來好像很有默契。我確定他是個很懂得聽別人心聲的人。」
「沒有,一點都不是。只是生活的關係。我盡一切所能幫他實現夢想。可是,他從阿富汗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妳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他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接著他一邊將身子讓開,一邊說道:
「是我說得對,竇瑪斯結婚了。你也說得對,他不再當記者了……」朱莉亞一邊對父親解釋,一邊坐在沙發椅上。她看著前面茶几上的托盤。「你叫晚餐給自己吃嗎?」
「妳要這樣去看事情,那是妳的自由。雖然我不能強迫妳原諒,但如果我再碰到同樣的情況也許會做同樣的事。不過我們別吵來吵去,最起碼雙方都做了一次努力。一天之內什麼可能性都會有,妳就相信我的https://m•hetubook.com•com話。」
「就是眼神。」
「說來說去到底是什麼眼神?」
「如果你還行的話,我想請你幫個忙,做個小小的調查。」
「有意思!」安東尼一邊說,一邊坐起身。「對一個自稱一直到月底都不在的人來說……要嘛,他撒謊,要嘛,他有分身術。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見面的結果如何?我覺得妳的樣子好像很難過。」
瑪莉娜不等竇瑪斯又繼續往前走。
「朱莉亞,妳到柏林來是為了什麼?」
「剛剛您經過大廳的時候,我覺得好像看到您臉上的妝有點濕掉了。晚會不如您所期待是嗎?」
「史坦利,是我,亞當!我知道你在裡面!」
「這個解釋在說明妳很清楚為什麼。」
竇瑪斯開玩笑地答道:
朱莉亞看到電視的晚間新聞正在重播開幕展。
兩位老頭子之間的談話前後長達半小時。畢蓋茲探長向安東尼保證,一定會盡快得到他所要的消息。
朱莉亞頭也不回地離開原地。她加快腳步,一出玻璃大門之後就在紅地毯上跑起來,一直跑到等她的轎車前面。
櫃檯員向她靠近一步,剛好她就倒在他的肩膀上。他輕輕拍她的背,盡可能設法安慰她。
「妳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在這燈光暗得連菜單上的字都看不到的餐館裡,妳還戴著太陽眼鏡?」
「妳還是沒有告訴我妳這次來柏林的目的是什麼?工作需要嗎?」
「我們的確不是在講同一個人。我認識的這個人總是非常友善。他談到您的時候,就好像您是他唯一的成就。」
「朱莉亞,我忘了妳姓什麼,我當然不會忘記妳的名字,不過我沒聯想在一起。我現在是主管,很多人想把他們的無聊新聞賣給我,我不能不過濾一下。」
「你按下傳送鍵後我才能相信你!」
「華斯小姐,我還有最後一項請求……」
「我知道,女人們都覺得牠們可愛得不得了,其實呢,牠們跟老鼠是堂兄弟。」亞當咕咕噥噥地說。
朱莉亞把在開幕展發生的前後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父親。臨時起意地趕去參加那該死的晚會,和克納普的交談,以及哭哭啼啼地回來,可是心中不明白也不承認,為什麼自己情緒會這麼激動。並不是因為她知道竇瑪斯已經有了新生活,這點她一開始就猜到了,他怎麼可能不過這種生活呢?但是最讓她痛苦的,而且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難過,就是聽到他放棄當記者的那一刻。安東尼專注地聽她說話,從頭到尾都沒有插嘴,也沒有穿插評論。朱莉亞吃完最後一塊煎餅後,向父親道謝有這令人驚喜的甜點,這些甜點雖然不能幫她整頓思路,但是一定可以讓她增胖一公斤。留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了。是生命的徵兆也罷,不是也罷,現在沒什麼好繼續追尋的了,剩下要做的事,就是讓自己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軌。睡覺之前她會先把行李整理好,第二天一早,他們兩人就可以搭飛機回去。在離開父親的房間之前,她又說,這一次她有此事以前已經有過的感覺,用更正確的字眼,已經有過太多次同樣的感覺。
「您現在可以欣賞自己了!」
她穿過飯店大廳,坐電梯上樓。電梯停在六樓時,她猶豫了,會兒,然後按下頂樓的按鍵。
「您可以見人了嗎?」飯店的櫃檯員問她。他一隻手遮住眼睛,另一隻手遞給她一盒紙巾。
「豈止是這樣。」
她抬眼看掛在牆壁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簽名是一個叫竇.伍勒曼的人。
「你知道我會來敲你的門?」
「那很好。」安東尼一邊說,一邊對她微笑。
「時間對我來說是有限的,可是朱莉亞,妳眼前的日子還很長。假如妳要一直追尋到底,那就再回來一趟,自己一個人,妳就再回來一趟。最起碼,這趟旅行讓我們兩人和這個城市再度聯絡上感情。這已經很不錯了。」
儘管四周一片黑暗,朱莉亞發現櫃檯員拿給她看的晚禮服真是美極了。他解釋道,這件衣服是住在一二〇六號房的女客人的。服裝店送來的時候正好不能打攪伯爵夫人。不用說,這件衣服絕對不能弄髒,而且得跟灰姑娘一樣,朱莉亞必須在午夜十二點的第十二個鐘響敲完之前把衣服還給他。
亞當在街上大喊:
「我沒有什麼要人原諒的呀!」
朱莉亞咬緊牙關,答道:
「好的,我明天就走!不過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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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為了要節省一天的時間,我們這樣跑來跑去已經浪費掉很多時間了。」
「你們失和啦?」
「把這些東西都放回皮包裡去。」他一邊說,一邊把朱莉亞帶到洗衣間去。
「走吧,這裡人太多,悶死人了。我們去逛逛街,要是找到那家妳看到有賣那條色彩繽紛的圍巾的商店的話,我就送妳一條。」
「我現在生活中沒有一件事像樣。不管怎樣,他現在在睡覺,他很累。」
商店的門打了開來。
「你知道的,你跟所有的男人都一樣,你很瞭解這個眼神的,招吧!」
「不可以!」
竇瑪斯在她後面跑,最後終於在台階底下追上她。
「因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眼神。」
朱莉亞又想走到鏡子前面時,他說:
「我們根本沒見過面!」
他把三明治丟入垃圾桶裡,雙手插在口袋裡離開。
「他現在住在國外。」
「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找到他?我們只剩下明天一天的時間了,因為我們禮拜六就要搭飛機回去。你沒忘記吧?」
會場非常寬大。朱莉亞向人群環視一眼。來賓手裡拿著酒杯,一邊閒步一邊欣賞碩大無比的照片。朱莉亞向跟她打招呼的人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這是社交活動不可免的事。稍遠的地方有一名女豎琴家坐在平台上演奏莫札特的曲子。朱莉亞在這看起來相當可笑的交際場合中穿來穿去,到處尋找她要找的人。
朱莉亞一離開,安東尼立刻拿起電話。舊金山現在是下午四點,第一聲電話鈴一響,對方就接起電話。
「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所以你把我帶來這裡是嗎?好讓你心裡平安是嗎?」
「妳都沒有變。妳來這裡做什麼呢?我不知道妳有被邀請。非常高興看到妳,妳是不是路過我們這個城市?」克納普問她。
「十八年!你有認識其他人叫朱莉亞.華斯嗎?」
櫃檯員抽出一張紙巾,從她的肩膀上遞給她。
在走廊上,朱莉亞把鞋子脫掉,沿著工作人員的專用樓梯走下去,回到自己的房間。
櫃檯員懊惱地看著她,左邊眉毛挑得高高的。職業良心驅使,他絕對不能讓華斯先生的女兒身處困境。他一定會找到一個解決辦法。
「纏死人了!」
「我退休之後日子無聊得很,就算是你打電話來跟我說你掉了一把鑰匙,我也很願意攬下調查工作!」
「你臭美啊!我眼睛痛,如此而已。你想到哪裡去了?」
「您儘管說吧!」
「真謝謝你的恭維!」
「打攪到你了嗎?我是安東尼。」
「你呢,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以為你出差在外要,直到月底呢,這是我今天下午去你們報社找你時,人家對我這麼說的。沒有人把消息傳達給你嗎?」
「什麼眼神?」
朱莉亞一回到房間,就在浴缸裡放滿熱呼呼的水,然後把擱在浴缸邊上的兩瓶香精油倒在水裡。接著掉轉腳跟,打電話請樓層服務員給她送一碗五穀麥片、一盤水果。她還順便打開牆上面對床的液晶電視。接著,她把衣服脫下放在床上,然後進入浴室。
「很抱歉,我原本是想讓妳高興。」
「別跟任何人說我們剛剛談過話,我可以信賴您吧?」
「你剛剛說過了,那是昨天,可是今天呢,今天我就不想要了!女人就是這樣,常會改變主意,而你們男人呢,卻都是蠢蛋。」
「怎麼樣,你跟他說話了嗎?」
「竇瑪斯,大部分想打發孤獨的男人都會不帶感情地交女朋友,他們口裡會有很多甜言蜜語,但絕對不會說一句和愛情有關的話。這些男人最怕的是有一天在他的女友眼中看到這個眼神!」
「紅色也好,紫色也好,黃色也好,都無關緊要,請您務必幫我弄到一件晚禮服。」
櫃檯員打手勢要她靠過來。朱莉亞不問什麼就走過去。櫃檯員身後的牆上有一面大鏡子,當朱莉亞正想走上前去看看自己的樣子時,他擋在她前面,不讓她照鏡子。
亞當把包三明治的玻璃紙揉成一團,然後對著掛在路燈桿上的垃圾桶投過去。他沒有瞄準,於是站起身,將油膩膩的玻璃紙撿起來。他一靠近草坪時,有一隻松鼠抬著頭,用後腳站立著。
史坦利蹲在地下,屏住呼吸。
一到門外時,朱莉亞踮起腳尖,在櫃檯員臉上親了一下。
「明天一早就走!」
「我跟你說的眼https://m.hetubook.com.com神,就是當我們女人跟你們男人在一起很快樂的時候,你們從我們眼中看到的眼神。」
「你跟邊境警察是否還保持聯繫?有沒有認識一個在簽證處工作的人可以替我們做一項調查?」
「是一九八九年的酒!」
「再沒有比他更個人主義的人了!」
「我不知道還有特別的眼神這種事。」
「哦,結果完全相反。我不要這個為了要獲得原諒而送的禮物。」
竇瑪斯拿起他的行動電話。
「去見見您的父親吧,我相信他的耳朵很懂得聽話。」
朱莉亞瀏覽了一下食譜,若有所思。一碗五穀麥片吃得只剩下一顆葡萄乾,水果碟上也只剩下兩顆籽。真難選擇,她在巧克力夾心蛋糕、蘋果五仁夾心麵包、煎餅以及三明治之間猶豫不決。她仔細看看自己的肚子、臀部,然後把食譜扔在房間的角落。電視新聞最後一則在報導名流們參加的開幕展,映入眼簾的影像非常高貴迷人。身穿晚禮服的男士女士們,以及一些名人在鎂光燈的喀嚓響聲下,在紅地毯上緩緩前進。一名女演員或是女歌星,極可能是柏林人,身上穿的一件雅緻長禮服深深吸朱莉亞的注意力。在這群重要人士中,沒有一張臉孔是她熟悉的,只有一個例外!她一下子跳了起來,掀倒托盤,跑到電視機前面。她確定自己認識這個剛剛走進會場大樓、對著鏡頭微笑的男子。接著攝影機的鏡頭轉向布蘭登堡門的列柱上。
「妳到底想說什麼?」
「謝謝您。」
「我們運氣很好,這件衣服很長,而且非常非常長。所以千萬拜託,不要像剛剛這樣把衣服下擺拉高。您的帆布鞋和晚禮服完全不搭!」
「在義大利,還有他的妻子。我們不是很常說話,,年一次,不會更多,也不是每年都會。」
「這裡是畢蓋茲!」
瑪莉娜把眼鏡推上鼻梁,擺正放穩。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這件衣服放回套子裡去,免得它被弄髒。」
「小姐,我剛剛說的就是這意思。」
「好,我承認。不過,我哪能想像得到是妳來找我?二十年來我都沒有妳的消息。」
朱莉亞把眼神掉開。她的手輕輕碰到安東尼的手,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念頭。他穿過大廳,在電梯前停下來。
「有問題。如果你真的想送我一個禮物,那你應該要自己親自挑選,請售貨員把禮物包裝成一個很漂亮的包裹,把禮物藏起來,然後再給我來個驚喜,因為送人禮物本來就是給人驚喜。竇瑪斯,這叫體貼入微。這是女人非常欣賞的罕有美德。不過你可以放心,並不會因為這樣做你的手指就會套上一個戒指。」
克納普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打量了好長一段時間。他調整了一下蝴蝶結,再看自己最後一眼,然後離開化裝室。他主辦的展覽將於今晚八點準時由文化部長在攝影大樓揭幕。這項展覽計畫讓他增加很多工作負擔,也是個很大的賭注,因為這項展覽對他的職業晉升具有決定性影響。如果今晚的活動很成功;如果他的報業同行在第二天的報紙上稱讚他的工作成果,那他很快就可以坐在編輯室門口那間玻璃大辦公室裡。克納普看了一眼大廳裡的掛鐘,他提前了一刻鐘,還有足夠的時間步行穿過巴黎廣場,站在紅地毯前面的台階下,接待部長以及接受電視台的攝影。
豪華轎車停在紅地毯前面。朱莉亞必須扭轉身子下車才不致讓腳上的鞋子穿幫。她登上台階時,一連串閃光燈在台階最高處迎接她。
「克納普希望我在這裡直接搭飛機去摩加迪沙。」
「我沒有任何計畫。我正好也在看同一個電視節目,我看到克納普出現在紅地毯上,所以,我就跑去了。」
朱莉亞答道:
「唉,有時候這種事就是會發生……出乎意料的事永遠不是沒有風險!」
由兩部摩托車開路的車隊已經到達。克納普踮起腳尖。站在他旁邊的人想搶在他前頭,他伸出手肘擋住他,好保住先到場的同事為他保留的位置。黑色轎車已經停在他前面。一名隨身侍衛打開車門,部長從車上下來,大批攝影鏡頭紛紛對準他。克納普在會場主任的陪同下往前走一步,向部長彎腰致禮,然後陪他走上紅地毯。
朱莉亞一聽,啞口無言。
「然後我能看看這個眼神嗎?」
「也許吧……」
「和-圖-書同意!既然妳這麼說。可是為什麼我不應該看到妳跟我在一起時難得有一次很快樂的眼神呢?」
「可惡的傢伙!」朱莉亞,邊叫,一邊衝進浴室。
驚嘆不已的她低聲說道:
「小姐,我很高興能有很多次機會替令尊服務,所以我可以跟您保證,他一直是一位紳士。」
「再見,克納普。」
「那不是去商店的方向。」
「你需要好好練習,克納普,你的撒謊技術太差了。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麼。最近幾天來,我在這方面有不少經驗。」
「很難錯過這麼美麗的亮相鏡頭。我從沒看妳這麼高雅過,所以這更加堅定我的想法,妳老早就應該丟掉妳那些破洞牛仔褲了,現在妳已經不是穿這種衣服的年齡了。我要是事先知道妳的計畫,我會陪妳去。我會很驕傲地挽著妳的手臂參加開幕展。」
她說:
「我可以搭計程車。」
。
櫃檯員對她說道:
「是您讓這衣服的設計師感到榮幸。我擔保這衣服穿在您身上比穿在伯爵夫人身上還要適合一百倍。」他低聲說道。「我幫您叫了一部轎車,車子會在會場等您,然後把您送回飯店。」
「你決定什麼時候跟我宣布你要去索馬利亞?在吃你的提拉米蘇之前還是之後?」
「要說明你的個性,竇瑪斯,不要一輩子都在逃避你喜歡的人,而不去面對他。我是第一個。比方說,你可以對我說,你討厭我的談話內容,我們兩人只是情人關係,我沒有理由教訓你。你也可以對克納普說,不可能直接去索馬利亞而不先回家一趟,你要先整理行李,和朋友們說再見!尤其是在無法確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的情況下。」
「我想松鼠不喜歡肉類食物。」他一邊說,一邊將露在土司麵包外面的火腿肉撕下來扔給牠。小松鼠不肯吃亞當送給牠的東西,於是沿著樹幹一跳一躍地爬上去。一名在做健跑運動的女子停在亞當旁邊。
「哦,妳看,我在給克納普傳簡訊,請他把我的機票訂在禮拜六從柏林出發。」
「妳在說什麼啊?」
史坦利一邊躲在碗櫃後面,一邊嘆氣:
朱莉亞一邊擤鼻子,一邊回答:
「我父親點了吃的東西。」
「在哪裡?」
電梯把他們帶到樓上。朱莉亞先走出去。電梯門正在關上時,她向父親擺搦手袠示,說再見,然後留在走廊上,一直看著電梯上的顯示表一個個展示的紅色數字。
朱莉亞保證:
朱莉亞脫下衣服,萬分小心地穿上那件精緻的高級晚禮服。洗衣間找不到鏡子可以打量自己,她便在一根梁柱的金屬板上看反射出來的身影。可是圓柱形金屬板的反射身影完全變形。她鬆開頭髮,摸黑著化裝,將皮包、長褲、套頭衫全留在原地,然後沿著黑漆漆的走廊回到大廳。
「我提前回來。我是直接從機場到這裡來。」
「瑪莉娜,妳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瑪莉娜回答:「不為什麼!」
「啊!對不起,我一點都不懂妳在說什麼。」
「那你去休息吧。我也很累,我在房間吃晚餐。明天早餐時間我們在餐廳碰面,你不反對的話,我們一塊兒吃早餐。」
服務生把一道冷盤擺在桌上。竇瑪斯替瑪莉娜夾了一些炭烤蔬菜。
「所以在妳這副黑色墨鏡後面有這個眼神是不是?」
「穿這樣的衣服上計程車,您在開玩笑吧!就把它當做是您的馬車吧,一切包在我身上。您是灰姑娘,還記得吧?華斯小姐,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櫃檯員一邊說,一邊送她上轎車。
飯店櫃檯員肯定地對她說,那場晚會一定是在布蘭登堡基金會舉行。那棟大廈屬於柏林最新潮的建築之一,而且,從大廈的階梯上的確是可以完全看到布蘭登堡門的列柱。至於朱莉亞提到的開幕展,毫無疑問,那是《每日鏡報》主辦的活動。華斯小姐沒必要這麼急著去。這場新聞照片大展的活動一直到柏林圍牆倒塌紀念日那天才會結束,也就是說還有五個月的時間。華斯小姐要是很想去參親的話,他可以在明天中午之前弄到兩張邀請卡。可是朱莉亞想的是,如何能立刻找到一件晚禮服。
「哦,那我需要你的手越多越好,事情是這樣的……」
「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謝您才好!」
「我帶兩瓶拉菲特堡的好酒來!」
「華斯小姐,現在都快九點鐘了!」
「誰跟妳說我要點提拉米蘇的?」
「妳說的也許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