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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迷宮

作者:卡洛斯.魯依斯.薩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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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尼札記 2

達尼札記

2

「別這樣緊張兮兮的。呼吸可以快一點,但是要沉穩,不能急驚風。」
「我一直以為,您正打算成為小說家,不是要當聖人。」
做完這番宣示,費爾明從一個萬用口袋掏出了扁平如菸盒的東丙,打開上方的蓋子。他聞了又聞,彷彿裡面裝的是天上僅有的極品美味,並露出滿意的笑容。接著,他將瓶子遞給我,眼神嚴肅地看著我,一邊頻頻點頭。
一口氣呑下半公斤油炸豬五花的費爾明,因為消化不良而失眠,決定一大早就來叨擾我。我面對一張白紙苦思不已,手上的沾水筆像漏油的老爺車,他見我這副狼狽樣,於是在我身旁坐下,打量著我腳邊那一地揉皺的紙團。
費爾明展示了他從風衣另一個口袋掏出來的古巴雪茄,卻對我邊眨眼邊搖頭。
我睨著費爾明。「胡立安說什麼?胡立安怎麼會知道卡拉斯?您跟我兒子聊過他?」
「這點子不錯。自我欺騙正是完成不可能任務的祕訣所在。」
「太可惜了,因為我剛學會一個新招數,拿幾個新銅板,然後……」
費爾明緊盯著我的雙眼,雙手掐緊我的肩膀。
盧米埃出版社,巴黎,一九九二年
「不要怕。」她喃喃說道。
「地獄來回走一遭,內容可精采呢,墨水夠用嗎?」
就這樣,在午夜的幽喑中,幾顆瑞士糖,佐以隨時可能消失在時光迷霧中的回憶魔力,費爾明開始構思情節,編織結局與開頭,細訴那個屬於我們的故事……
「値得投入的事,沒有一樣是簡單的。我年輕的時候老是想,在世間闖蕩,只要學好二件事:第一,繫鞋帶。第二,替一個神智清醒的女人寬衣解帶。第三:每天讀幾頁好書,品味文字的奥妙。我一直以為,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必定要懂得撫慰他人,而學會聆聽美好的字句,能讓人活得更久,最重要的是,活得更好。但是這些年來的歷練告訴我,這樣仍舊不夠,有時生命會給我們機會去做吃喝拉撒睡之外的事。今天,在您不知不覺當中,命運給了這樣一個機會。」
「您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可以犧牲自我,勉強接受您無理的嘲弄,因為我知道,您這種反應源自於本身才智不足而產生的挫敗感。除了卡拉斯之外,您不准我提起的黑名單還有誰?巴庫寧?歌舞劇女星愛絲特瑞依妲?」
「達尼老弟!我們的上帝呢,或是祂的代理人認為,成為父親,把一個新生命帶到這世界,理當比考取駕照更容易才對。不幸的是,偏偏有些白癡、窩囊廢和大老粗自認有生育的特權,拿著父職金牌到處招搖,卻永遠傷害了那些自感羞愧的可憐人。我也是很快就把親愛的貝娜妲的肚子搞大了,接著要奉子成婚,我以過來人的身分向您打包票,對婚姻做了承諾之後,接下來的人生旅途中,成為父親的重大責任會接續而來,我敢保證,而且現在就能保證,達尼.森貝雷.季斯柏,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此時此刻雖然和圖書自信薄弱,對自己成為一家之主的能力沒啥把握,但您一定會成為模範父親,雖然是個笨拙的新手……」
「有一件事……已經在我腦袋裡轉了好一陣子,但不知該怎麼開口才好。」
「現在就差決定從哪裡著手列出清單了。」
「要吃點胃腸藥嗎?」
「您的看法,我非常佩服,但是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這只是他長篇大論的開場白,卻已經把我嚇傻了,或許是烈酒帶來的後遺症,或是我這位摯友太擅長在言語上掮風點火。
我放下鋼筆,暫停了履試不成的句子,找尋著老友的目光。
「或許我應該找到他,說服他把這個故事寫下來。」我說。「我們的故事。」
「就算過了這麼多年才上道,但您也算是可造之材。小鬼,要不要來一顆?」
「這兩支雪茄,是我特別從未來岳父巴塞羅先生的加濕器裡偷來的,但我看我們還是改天再抽吧!今天的狀況不適合,放著剛出生的孩子不管,在這裡呑雲吐霧恐怕不太好。」
節錄自《靈魂迷宮》,「遺忘書之墓」第四部
「打字和寫作根本就是兩碼子事。」
「不是,跟那無關。」
他臉色一沉。「那件事我可沒打算說給任何人聽。達尼,就算是您,我也不會講的。」
尾隨不去的回憶,總是被刻意埋葬在沉默裡。我憶起那個天花板無邊無際的房間,一盞電燈從高處灑散赭紅色光芒,映出躺在床上那個十七歲的少女,懷裡抱著初生嬰兒。後來,碧雅逐漸清醒,她睜開眼睛,對我微微一笑,我頓時熱淚盈眶,屈膝跪倒在床邊,頭靠著她的大腿。我感受到她拉著我的手,並以僅存的虛弱力道緊握著。
「還會有誰?費爾明,當然是我們那位浪遊巴塞隆納仙境的艾莉夏。」
「就從您怎麼認識她開始,如何?」我問道。
「這個她本來就知道。」
他解開風衣鈕釦,這件風衣是個不可思議的百寶箱,常備活動草藥店的功能,偶爾充當奇物博物館,裡面盡是他從各個跳蚤市場便宜蒐購的破銅爛鐵。
「費爾明,我嚴格禁止您再跟我兒子提起卡拉斯這個人。」
「呵……居然有人用大嗓門思考。」
「嗯……聽過,說的人多半是指戰爭,而不是愛情。」
「一個人開始寫作,不就是為了更了解自己和世界嗎?」
「達尼,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在想,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但我依舊是那個落難街頭的可憐蟲,有人大發慈悲,才把我帶回家收留,而您一直都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孩子,遊走在迷惘的世界,被種種謎團纏繞,心中一直企盼著,說不定,有一天奇蹟出現,您能夠解開所有謎團,重現母親的容貌,找回您被塵世剝奪的所有真實回憶。」
艾米爾.德.羅希.卡斯特蘭主編
就這樣,費爾明這個我青少年時期以來永遠的避風港,說笑逗趣把我安慰了一番,接著,我邁步走回病房,命運正在那裡等著。
「不能盡力啦!要用力。」
「達尼,你我何其幸運,都遇見了自己配不上的好女人。所以聽清楚了,在人生的旅途中,一切都是她們說了算,咱們只要乖乖聽話守規矩就行了。覺得如何?」
「說到清單……是這樣的,我對寫小說這一行的理m•hetubook.com.com解,比不上我在苦行衣的製作和使用那方面深人,不過我突然想到,開始之前,應該先寫張清單,條列所有想描述的事項,就像存貨清單那樣。」
「快喝吧!不喝的話,會後悔一輩子。」
「當然,費爾明,您知道的,就算世界末日了,我也會相信您的。」
我微微點頭,試圖平息一路疾行後錯亂的呼吸。我作勢要回病房時,被費爾明擋下了。
「費爾明,何不去睡一會兒?就讓我清靜一下吧。」
「我想應該是吧。」
「加油啊,否則您會輸了第一仗!相信我說的話嗎?」
胡立安.卡拉斯著
「才不呢。我正在思考這件事的時候,您就來了,然後就開始蠢話一堆。」
費爾明仔細看了看鋼筆,檢視了書桌上堆放的一大疊白紙,還煞有介事地估算了書桌大小,彷彿那是整套外科手術器材。
「還好吧,達尼?我是說,除了嘗試寫作大業的挫敗之外……」
「卻不是出色的小說家。」我苦笑以對。
我直視他的雙眼,緩緩點著頭。
「您一定覺得我是個窩囊廢……」我說道。
「老實告訴我,畢竟您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我是不是讓您失望了?我是不是達到了母親的期望?請告訴我事實。」
「藏著太多祕密會讓人提早進棺材的。」
「費爾明,事情如果像您說的那麼簡單就好了。」
我暗自斟酌著他的措辭,簡直是針針見血。
「那您說吧……前進迷宮,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人門嗎?」
費爾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我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不過,我兒子胡立安出生那一夜,我第一次見他安詳地躺在母親懷裡,尙未知悉世間險惡,看著他,我竟有拔腿就跑的衝動,想要逃到天涯盡頭。當時我自己幾乎也還是個小孩,未來的人生無限寬廣,但不知何故,想起當時擺脫不去的懦弱,內心仍湧上絲絲酸楚,甚至後來那幾年,我依舊沒有勇氣對我珍愛的人坦承這件事。
費爾明只是聳聳肩。「有什麼差別?」
「那麼……我們這個故事講的是愛情,還是戰爭?」
費爾明不等我回應,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拉著我沿著走廊來到樓梯口,往下通往一處陽台,鑲嵌在巴塞隆納和晴空之間。一陣涼爽清風拂面,讓人忍不住想大口呑下。
「再怎麼傷春悲秋,也抵不過化學的威力。但是,您可別常常用這個辦法解決問題,酒精這玩意兒呢,就跟捕鼠器或慷慨大方一樣:使用次數越頻繁,效果就越差。」
「怎麼樣?」費爾明問。「好多了,對不對?這可是勝利者專屬的點心。」
「我說,達尼,讓您去當小說家,就像要我去道明會當教士一樣。這一點,您有自知之明。就算有全世界最棒的鋼筆或安德伍打字機,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看到沒?咱們組成了一個無敵團隊。您記錄,我思考。」
「我把嘴巴封起來。立下了封口承諾,若再有心智軟弱的時刻,那將是我最晦暗的恥辱。」
費爾明露出愉悅笑容,隨手打開一顆檸檬口味瑞士糖,逕自往嘴裡塞。
但我滿懷恐懼。霎時,一股羞恥感油然而生,就這樣尾隨至今,我情願飄蕩到天涯海角,就是不https://m.hetubook.com.com想待在那個房間裡,也不想要這一身皮肉。費爾明在房門口看見這一幕,一如往常,想必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沒等我開口回應,抓著我的手就往外走,把碧雅和嬰兒託付給他的未婚妻貝娜妲。他拉著我來到走廊,一條幽暗中的漫長走道。
「唉呀!這下正好能看出誰是真正的勇者,誰又是膽小鬼。大口呑下去吧,就當它是入侵婚宴的羅馬兵團,必須迎頭痛擊……」

「人嘛……總要帶著某個祕密進棺材。」費爾明堅持己見。
「常常犯錯囉!現在應該知道了吧,剛剛灌下我那特調飮料的副作用,就是能暫時卸下心防,拋開情感上的束縛。所以,如果現在去病房探視碧雅小姐,您望著她的眼神,一定能讓她感受到您是真心愛她的。」
「放心,我不會的。」
「達尼,說了您別生氣,但是……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有這麼糟糕啊?」
「所謂的事實,都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掰出來的蠢話。在我看來,事實就是美豔女神的胸罩尺寸,還有我們以前在神殿戲院看過的堅挺胸部。」
「胡說八道!這是特製仙丹,能讓死人復活;男人雄風不振,吃了保證雄壯威武。這是我用猴標茴香酒加上幾種烈酒,混入酒鋪那個獨眼吉普賽人買的安達魯西亞白蘭地,加上幾滴櫻桃酒,再淋上蒙塞拉特山修道院的香精,聞起來就是如假包损的加泰隆尼亞美酒啦!」
「就像一張地圖?」我提出新想法。
「腦袋恢復清醒了吧?」他問。
「我的天啊。」
「那就好好把頹喪的身軀振作起來吧!拿出男人的氣魄,回去病房給碧雅小姐一個緊緊的擁抱,也抱抱您們愛的結晶。因為,多年前那一晚,我在皇家廣場拱門下認識的那個男孩,雖然曾經一次又一次讓我擔驚受怕,但勢必要經歷這一趟旅程。來日方長啊!達尼,在前方迎接我們的,已經不是孩提時代那些幼稚的事了。明白我的意思嗎?就算到了天涯海角,總有人在角落等著我們的,不是嗎?」
「不要害怕!剛剛那一番人生大道理,我精闢的解析,可能會讓您這種腦袋不靈光的人感到很困惑,但是關於這方面的論述,您差我還有十萬八千里,我的見解通常都強多啦!」
「胡說八道!沒有我,您連一張購物清單都寫不出來。」
我乖乖照辦,喝下那可怕的液體,嚐起來彷彿加了糖的辣味汽油,像烈火燃燒著五臟六腑,我的思考尙未恢復正常,費爾明就示意要我再喝一口。我拋開體內的強烈抗議和翻天覆地,很乾脆地喝了第二口,對於那瓶難喝的飮料附送的倦意和愚勇,我也心存感激。
費爾明在我背上輕柔地拍了幾下,並在一旁靜候,好讓他那瓶調酒在我的血液中擴散,詭譎的酒精鎮靜功能完全掩飾了我內心那股說不出的驚恐。費爾明見我雙眼茫然,全身感覺遲鈍而眼神渙散,便趁機開始一整晚的長篇大論。
我的老友一時無言以對。只見他眉眼低垂,嘆了口氣。
「如果是關於閨房祕笈的問題,儘管放馬過來吧!我吋要提醒您啊,在這方面,我已是學術等級的專家了。」
「您這個心靈導師真差勁,費爾明,好歹也幫幫我吧……」
「拜託,我可不想介入您的婚姻生活。不過,我猜碧雅小和_圖_書姐大概不會不知道,她至少也感受到了。」
「費爾明,怎麼老是把一堆破五金掛在身上?」
費爾明頗能認同廣告詞的說法,卻使勁猛搖頭。
費爾明發出哼的一聲,故作輕鬆狀。
「還是不要的好,吃了那玩意,我那話兒就硬了,真的,到時整晚都甭想睡了。」
他摀著嘴,並打了嗝,短暫卻響亮。
「達尼,有沒有聽過一句最老生常談的話:在愛情和戰爭中,凡事皆理所當然?」
「不知道。」我坦承。「或許,我可以試著靠一部打字機改變所有現狀吧!廣告上說,安德伍打字機是專業的選擇。」
我半信半疑地點頭。「如果我還不到這個層次呢?」
我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杳無人跡的街道,以及仍在我腳下沉睡的城市。此時大約凌晨三點,聖保祿醫院仍深陷漆黑夜色中,圓頂、高塔和拱門在卡梅洛山頂的薄霧中構築成一幅繁複圖像。我默默望著幽靜的巴塞隆納,這是唯有在醫院才看得到的景致,遠離了恐懼,拋開了期望,我任由室外的冷風鑽入體內,直到心智清明。
「金露華。」我在一旁附議。
「都不是。而是達尼.森貝雷,一個很特別的男人,就在幾秒鐘前才說的名言。」
他嘆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要把我的話聽進去啊!而且,您也要相信自己,就像我這樣。」
「不要小題大作,我想,要是換了我,承受了這樣的壓力和悲傷,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但我會自我解嘲,不會逃避責任。還好,我已經想到解決辦法了。」
「您該不會真的陷入胡思亂想的人生困境了?就是巴爾札克所謂心靈的追尋那一套……」
「地圖是給不知道該去哪裡的人看的,能讓自己安心,也能引導其他笨蛋往別的地方去。」
「您那個兒子胡立安也常常這樣說。」
「還活著吧,達尼?」他問我。
「獨留您在這裡面對險境,那怎麼行?至少要有個睿智的成年人隨侍一旁才可以。」
「我說……您再回到那個房間的時候,一定要有頂天立地的氣魄!還好,碧雅小姐尙未完全恢復,大概也不太清楚狀況。現在呢,容我向您提出一個建議,我認為我們剛好藉機出去透透氣,壓壓驚,順便好好想個壯膽的方法。」
「閉上眼睛,深呼吸三次。不能急,慢慢來,就像肺部下沉到鞋子裡。」費爾明在一旁指導。「這是一個四海為家的西藏和尙教我的方法,我在港口妓院當櫃檯兼會計的時候認識的。想當年,我的字典裡沒有羞恥二字……」
「我?」費爾明端出待宰羔羊的可憐模樣。
我瞅著身旁這個瘦小的男子,一個願意為我捨身賣命的人,在我面對生命難題的困頓時刻,他總會有千言萬語為我解惑。
「這是高深的物理學,考量到本人威猛但清瘦的身材,這些玩意兒剛好可以增加點重量,碰到颳大風的時候,我才能站得穩啊!但千萬別以為我因此就變得笨手笨腳,就算談情說愛,我還是很吃得開的。」
「還真是謝謝鼓勵。那您呢?大半夜的,在這兒做什麼?」
費爾明搖頭輕嘆。「就照我的話去做吧。如果害臊,那就別說什麼甜言蜜語了,沒辦法,男人就是這副德行,睪丸素對我們的口才毫無幫助。可是您的愛意,她能感受到的。因為這種事與其用說的,不如直接表現出來,而且不能三天打和圖書魚兩天曬網,要天天做才行。」
「我會盡力的。」
「沒錯,因為到頭來,這根本就是又臭又爛的大謊言。」
「費爾明……」我打斷他。「您覺得……我過的是我該過的生活嗎?我的人生有意義嗎?」
我點頭承認,頻頻喘氣,雙手則忙著解開領口的鈕釦。費爾明趁此空檔喝了一口自製調酒,然後把瓶子放回風衣口袋裡。
「費爾明,我好像不太明白您說的道理……」
多年後,那一夜的情景可望重演。那個清晨,我躲進聖塔安娜街老書店後面的工作間,面對眼前的白紙,屢次嘗試,卻不知如何對自己誠實寫下真實的家族往事,這個念頭已在腦子裡經年累月盤旋,我卻始終寫不出隻字片語。
最後,他總算服氣了,決心投入眼前這項艱鉅任務。他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並緊盯著我不放,目光之強烈,不言而喻。
「是啊,那世間僅有的性感尤物!沒有,您沒讓我失望,達尼,我對您從來沒失望過。您是個好男人,也是個好朋友。若要問我的看法,我相信,您那去世多年的母親伊莎貝拉一定會以您為傲,是的,她肯定會認為您是個好孩子。」
我按照指示深呼吸三次,然後再加碼三次,試著去感受費爾明和西藏智者宣稱新鮮空氣將帶來的種種好處。但我卻一陣頭暈,還好費爾明把我扶住了。
「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意見。」
「去除世間原罪這件事,我跟小綿羊一樣無辜,因為這種事情孩子自己會提起,小孩都聰明得很。」
「天啊……碧雅知道您已經跟孩子聊過卡拉斯這個人嗎?」
「您跟他說了些什麼?」
他一手按著胸口,一臉嚴肅地點頭允諾。
我二話不說,轉身緊緊擁抱他。「費爾明,如果沒有您,我會怎麼樣?」
費爾明拍拍肚子。「呑了一整隻豬崽,胃脹得難受。」
「不是。除非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您這種……」
「誰?」
「我只是想說,我知道面臨這樣的時刻,您會手足無措。達尼,這的確超出了您的能力,但是,就像您親愛的夫人說的,不需要感到恐懼。所有的孩子,至少您的孩子是這樣的,他們會自己帶財來投胎,有自己的人生計畫書;任何一個有責任、有尊嚴、有點腦袋的人,總會找到活下去的方式,成為父親絕對不是感到羞恥的藉口。」
「有可能更糟呢!您當然可以當個小說家,就像您的朋友胡立安.卡拉斯。」
我只能聳聳肩。一如往常,費爾明隨即擺出一副萬事通的姿態。
「您已經知道該如何開始這項新事業了?」
我接下瑞士糖,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的老朋友費爾明最珍視的隨身物品,能夠與他分享這樣寶貝,著實是我的榮幸。
我勉強接過瓶子。「這是什麼東西?聞起來好像火藥……」
「還有,不准在他面前提起金露華,您的為人我太清楚了。」
費爾明挑起眉梢,一臉驚訝。「這話誰說的?蘇格拉底?還是我?」
費爾明頻頻搖頭,要我別把事情看得太嚴重。
「夠我們上路了。」
「很普通的事,都是無關緊要的閒聊啦。再說,那孩子好奇心特別強,又靈敏,當然很快就被他發現了,然後就非要問個一清二楚。這不是我的錯啊,那孩子實在太伶俐了。您顯然就不像他那麼機靈。」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陷入漫長的靜默。費爾明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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