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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迷宮

作者:卡洛斯.魯依斯.薩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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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頌 4

羔羊頌

4

「好吧。」
「我以為妳知道是誰。」
「多年來,妳藉由尚祈士和萬倫丁.莫賈度的協助,試圖以自己的方式討回公道,莫賈度曾和妳父親一起坐牢,妳丈夫特別聘他擔任專屬司機,一起策畫了誘捕瓦士的圈套,並成功讓他中計。可惜妳不知道,你們所做的一切都在別人的監視中。有人並不樂見真相公諸於世。」
「這就是我們拼湊整個事件時碰到的其中一片大空白。」賴安德說。「沒有人知道妳那幾個月去了哪裡,又是跟誰在一起。只知道妳回到馬德里不久,烏巴赫家的豪宅發生一場可怕的火災,一九四八年那一夜,整棟房子毀於祝融,一切化為灰燼,銀行家夫婦雙雙喪命火場。」
「我可以了解,重提這件事非常困難,也很痛苦,但是,讓我們知道妳失蹤那幾個月發生了什麼事,非常重要。」
維多莉雅沉默許久。
「梅瑟狄思就是妳失散多年的妹妹索妮雅。妳母親一眼就認出她,因為索妮雅從一出生就有個讓母親永遠不會忘記的胎記。」
「應該是我們謝謝妳。」賴安德邊說邊走向門口。
「我必須在這裡待多久?」
「我明天早上會過來。到時候我們要開始慢慢重建整個事件的經過了。」
「沒有必要非得今天講不可。」
「那只是幫助妳入睡的方式。會讓妳舒服許多。但還是看妳自己。除非妳想要……」
維多莉雅點頭,一邊抹去憤怒的淚水。
「可以。」
賴安德親吻了她的額頭。那是父執輩的關愛式親吻,傳達了呵護和疼愛,讓她覺得自己不再如此孤單,即使只是片刻也好。
她父親當時經濟拮据,因此接受了這份工作。內戰結束後,某天銀行家夫婦意外出現在馬戴石位於瓦維德雷拉濱海公路旁的家。烏巴赫夫人比丈夫年輕許多,傾城美貌猶如雜誌上的模特兒。她不願意因為生孩子而讓玲瓏有致的身材走了樣,但偏偏又喜歡小孩,也可能興起了想讓傭人替她養孩子的念頭,反正家裡僕從如雲。烏巴赫夫婦在馬戴石家待了一天。在此之前,她的父母剛幫她添了個妹妹索妮雅,當時還是襁褓中的嬰兒。夫人離去前特地和兩個小女孩吻別,並盛讚她們甜美可愛。數日後,幾名持槍男子現身他們家門前,逮捕了她父親,後來將他關進蒙居克監獄,他們還強行帶走了她和妹妹,留下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母親。
烏巴赫夫人倒是對尚祈士沒什麼好印象,不准女兒和他打交道,說他m.hetubook.com.com是個窮光蛋,沒什麼好指望的。烏巴赫家的女主人平日閒極無聊,在馬德里各大豪華旅館和二十多歲的小白臉幽會打發時間,要不就是在四樓的臥房裡酒後酣睡。她始終不知道維多莉雅和年輕律師已經成了要好的朋友,兩人不但分享書籍,還一起謀畫了世上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計畫,一件連烏巴赫先生都料想不到的事。
落了單之後,一股莫名的不安和空虛感湧上心頭。整個房間裡不見任何鐘錶,她走近窗邊並掀開窗簾,發現所有拴緊的窗戶都貼上半透明白紙,只能透光,卻完全阻擋了窗外景致。
賴安德微笑點頭。「瓦士的妻子罹患慢性病多年,一直無法生育,所以瓦士決定親自撫養妳妹妹,並視如己出。他為她取名梅瑟狄思,藉以紀念自己的母親。蘇珊娜四處行竊,只要能偷的都不放過,她變賣贓物,終於存夠錢買了往馬德里的火車票,到了馬德里,她接連好幾個月偷偷查訪全市所有中學校園,深信一定能找到女兒。她偽造了一個新身分,棲身於雀卡區一間小旅館的簡陋客房,晚上則在工廠當裁縫女工。白天的時間就用於探訪馬德里各家中學。就在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她找到了。她從遠處瞥見她,馬上就知道那是她的孩子。她開始每天早上都去那裡報到,走近校園旁的鐵欄杆,試圖引起她注意,後來總算能和小女孩聊上幾句。她不想驚嚇她。當她確定,梅瑟狄思……也就是索妮雅,已經完全不記得她,妳母親幾乎痛不欲生。但她並沒有被擊垮,還是每天早上去那所學校,抱著一線希望能看到她,即使僅有幾秒鐘也好,若能在鐵欄邊和她說上幾句話,更好。有一天,她決定把真相告訴小女孩。當她正隔著鐵柵欄和妳妹妹聊天,瓦士的保鑣突然上前襲擊她。他們當著小女孩的面朝她頭部開了一槍。妳想先暫停一下嗎?」
「又要幫我打鎮靜劑嗎?」
賴安德試著找尋她的目光,但維多莉雅就是不開口。
男子露出感激的溫暖笑容,讓她在這個隨時被窺伺的地方竟感到安心自在。漸漸地,他以舒緩的語調敘說她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故事。事件始於她的童年,當時,她父親維克多.馬戴石認識了米格.安和.烏巴赫,富可敵國的銀行家,他的妻子恰巧是馬戴石小說的忠實讀者,經她說服之下,銀行家決定延聘馬戴石捉刀撰寫其自傳,和圖書並提供豐厚的酬勞。
她依舊緊閉雙唇,賴安德點了點頭,展現十足的耐心。
「他們以為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烏巴赫夫婦因豪宅大火意外身亡的悲劇發生之後,伊納修.尚祈士成了她的法定代理人,直到她成年時,尚祈士從代理人變成了她的丈夫。想當然耳流言滿天飛,有人認為他們的結合是本世紀最受矚目的政治婚姻。聽到這樣的字眼,維多莉雅只能苦笑以對。
「我不曉得。尚祈士懷疑,恐怕有好幾百人。」
「當然,我請他們馬上送過來。妳現在必須好好休息,一定要睡一下。」
「不會太久的。大概幾天吧,頂多一個禮拜。直到我們查出誰是幕後主腦之前,妳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昂大牙和他的手下到處在找妳。我們雖然把妳從松園救出來,但是這個人不會善罷干休。他從不輕易放過別人。」
「艾麗娜,妳一定要幫我們找到他。」
賴安德點頭。「因此對他而言,事跡不能外露,行事謹慎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要逮到他,必須先釐清事實真相,所有的名字、日期和細節,要找出誰知道這些事,涉入其中的又是誰……唯有查出所有相關人物,才能循線找到主腦。」
「那就表示,這個首腦人物是政府的內閣成員。一個位高權重的人。」
她點頭認同。
「戰後關在蒙居克監獄的囚犯們的子女,瓦士當時是典獄長。所有的人都失蹤了。瓦士的做法是先囚禁再殺害孩童的父母,然後將他們的孩子搶過來。他幫孩子偽造死亡證明的同時,也幫他們偽造一份新的出生證明,用的是新名字,接著將這些孩子賣給政府高官,作為交換的條件是給予他更多影響力、金錢和權力。那是一項完美計畫,因為那些高官接受了搶來的孩子,因此成了共犯,必須永遠保持沉默。」
「他也很愛妳。他甚至為了妳而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他向她解釋,根據調查,維克多.馬戴石在蒙居克監獄被槍斃,就跟其他許多囚犯一樣,由當時的典獄長毛利修.瓦士下令執行,只是,官方報告上的死因卻是自殺。賴安德認為,瓦士把艾麗娜賣給了烏巴赫夫婦,換取的報酬是更高的內閣官位,以及一疊新銀行股票,這是他們在內戰結束後藉由掠奪千百名政治犯的資產而成立的新銀行。
「我花了很多年才將所有事件拼湊起來。我會就我們所知道的,或是認為已經查清楚的部分,向妳簡要概述。妳聽完就會知道還有和_圖_書些空白的部分,而且我們可能也犯了一些錯誤。或許是很多錯誤。到時候,請妳指正。如果妳不反對,我就按照事件先後來敘述,若有說錯之處,請妳更正。可以嗎?」
「既然這樣,我們可以一起把事情查清楚。妳的協助,加上我們的資源。妳受的苦、冒的風險都已經夠多了,現在輪到我們上場。因為妳和妹妹並非唯一的受害者。妳也知道。還有許多人遭遇同樣的悲劇,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只是一場謊言,他們的人生完全被剝奪……」
「好吧,」她表示同意。「我試試看。」
「對妳來說,伊納修.尚祈士從來就不是理想的結婚對象,至少一般人的認知是如此。」賴安德說。「他是個好人,並且徹底調查過事實真相,他跟妳結婚,其實是為了保護妳。」
「都是什麼人的證明文件?」
同一晚,那些人把她們姊妹倆拆散了,她從此再也沒見過妹妹。他們告訴她,如果不希望妹妹被殺,她就必須徹底忘記自己的父母,因為他們是罪犯,還有,從那一刻起,她的名字不再是艾麗娜.馬戴石,而是維多莉雅.烏巴赫,因為她的新父母是米格.安和.烏巴赫先生及其夫人菲德莉珈,他們還說她非常幸運。她將和新父母住在全巴塞隆納最美的豪宅,一幢叫做松園的別墅。那裡有僕從和所有她需要的一切。當時,艾麗娜十歲。
「到這個部分,我說的都沒錯吧?」賴安德問她。
「我想看書。能不能找幾本我父親的小說給我看?」
「從這裡開始,情節會出現一些疑點。」賴安德預先提醒她。
「有一天,我告訴他,我跟他一樣是孤兒。」維多莉雅坦承。
「我只想討回公道,別無所求。我這輩子從沒想過要復仇。報復這件事並不存在。我唯一在乎的是真相。」
「正如我所說,幫助我重建事件始末。我相信若能將所有片段拼湊完整,一定能找出主謀。除非他落網,否則妳會有生命危險。因此妳必須待在這裡,由我們來保護妳。做得到嗎?」
「尚祈士認為至少有一名共犯,說不定有好幾個……」
「真相……」她喃喃自語。
「妳當時驚嚇過度。為了把妳救出來,我們兩位同事因此犧牲了性命。」
「還有別人,一個我們還沒找到的人,他是這整個計的主腦。」
「我一直愛著他。」
「那個人是誰?」維多莉雅喃喃說道。
維多莉雅遲疑半晌,終究還是點頭答應了。賴安德傾身向前,將她的www.hetubook•com.com雙手捧在手掌上。
「我們談論的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案件。瓦士不可能一個人獨力完成所有環節……」
「我該做什麼呢?」
「瓦士呢?」
賴安德解釋,蘇珊娜後來在巴塞隆納乞討維生,露宿街頭,三餐就靠垃圾桶找來的剩食,如此忍辱求生,就為了有朝一日能找回兩個女兒。靠著這一絲希望,她努力活下來了。幾年過去,有一天,蘇珊娜在瑞瓦區小巷裡的廢物堆撿到一份報紙,報上刊登了毛利修.瓦士與家人的合照。此時,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典獄長,而是高居權力中心的大人物。照片中與瓦士合照的是個小女孩,梅瑟狄思。
維多莉雅緩緩搖頭,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
「昂大牙?」維多莉雅問道。
她開始在房裡隨意踱步,努力壓抑著一直想按下客廳桌上電鈴的衝動。最後她已經疲於探索套房各個角落,於是走回臥室,坐在梳妝台前端詳鏡中的自己。她對鏡微微一笑。
「因此,他們把瓦士殺了?」
接下來一個半鐘頭,賴安德將他們調查過的事件始末重述了一次。
「那隻黑手。」維多莉雅說道。
「知道妳母親後來的情況嗎?」
「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幫妳……」
「位在頸部下方的星形胎記。」維多莉雅聽見自己補充說明。
「艾麗娜……」她複述了自己的名字。「謝謝。」
「您認為昂大牙是在瓦士的同夥手下做事嗎?」
「我如果知道的話,可能會和瓦士死在同一個地牢裡。」
「我們找到一份文件編號清單,那是瓦士偽造的出生和死亡證明文件的編號。」
「我想今天已經談得夠多了。妳得先休息一下。艱難的任務還在等著我們。」
他搖頭否認。「昂大牙只是一個小走狗。我們要找的是在背後操縱他的人。」
他繼續未完的敘述:維多莉雅一夕間成了巨富的遺孤和繼承人,此後由一位名叫伊納修.尚祈士的年輕律師監護,他也是烏巴赫夫婦指定的遺囑執行人。尚祈士資質優異,烏巴赫當年對小小年紀的他已照顧有加。他是個孤兒,靠著烏巴赫基金會的獎學金完成學業。有人謠傳他其實是銀行家和當紅女演員婚外情生下的孩子。
「我不知道睡不睡得著。」
年幼的維多莉雅總覺得和他有一種特殊的情感聯繫。兩人都在烏巴赫王國過著奢華尊貴的生活,卻總覺得自己孤獨在世。伊納修.尚祈士經常造訪烏巴赫家,常見他和銀行家在花園討論公事。維多莉雅總是從閣樓窗戶偷偷https://m.hetubook.com.com看他。有一天,尚祈士湊巧碰見她在游泳池戲水,他在閒聊中提起自己從未見過父母,從小在馬德里近郊的孤兒院長大。從此以後,每當尚祈士出現在烏巴赫豪宅,維多莉雅不再閃躲,總會下樓向他打招呼。
「我們遲了一步。現在不要再想這些了,好好休息吧,艾麗娜。」
「那是怎麼回事?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很有可能。」
賴安德告訴她,她的母親蘇珊娜在丈夫和女兒被擄走後隔天,勉強打起精神,卻犯了大錯:去警局報案。她當場被拘捕,隨後被送往奧爾達的瘋人院,院方將她隔離監禁在地牢裡,並對她施以電療長達五年,最後,他們確定她已經失去記憶,也忘了自己是誰,遂將她遺棄在巴塞隆納郊外的空地。
賴安德的嗓音有種催眠的魔力,輕易就能收服人心。她亟欲閉上雙眼,耽溺在那柔和的嗓音裡,任由絲絨般的話語擁抱她的情感,無所謂其內容涵義。
維多莉雅搖頭拒絕。賴安德繼續講述她在黃金牢籠松園的成長史。後來,烏巴赫被首相指派新任務,由他領導一群曾資助其軍隊的銀行家和貴族,並委任他為新政府勾勒財經新藍圖。烏巴赫因而搬離巴塞隆納,全家移居馬德里,住在一棟她永遠痛恨的房子,她一心想逃家,失蹤了好幾個月,直到有人意外在巴塞隆納一百公里外的海邊村落找到她。
「我也是同樣的看法。我敢說瓦士可能只是整個網絡中的媒介,他們有管道、有機會,也夠貪婪,才能做這樣的事。但我還是很難相信居然有辦法打造出如此複雜的犯罪網絡。」
「或許妳只是現在還沒發覺而已。」
「希望妳能了解,我很感謝妳的努力和勇氣。沒有妳,沒有妳的奮鬥和犧牲,我們就不可能完成使命。」
「什麼?」
「妳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如何得知妳們姊妹倆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您要走了嗎?」維多莉雅問他。
「不用怕,我就在附近。請記得,妳會一直被監視和保護著。我想徵求妳同意,讓我們把妳鎖在這個房間裡。不是要把妳關起來,而是要避免任何不該進來的人滲入。這樣可以嗎?」
維多莉雅緊抿雙唇,點點頭。
「尚祈士也是這麼說的。」
「妳知不知道這樣的案例總共有多少?」
賴安德點頭回應。
「有任何需要的話,按個鈴就好,馬上會有人進來。想要任何東西都可以。」
她淺淺一笑。「是小時候父親跟我說過的故事。那隻黑手。邪惡總是隱身在暗處操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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