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像白象的小山
「火車五分鐘之內就要進站了。」
「我想你不會在意吧,姬格?其實啤酒裡什麼也不是,只是一些氣泡。」
「那些都是可愛的小山,」她說。「看起來並不是真的很像白象。我只是從山坡面樹木的顏色來看,才說這些小山像白象。」
「我想這樣做是最好不過了。如果妳不是真的想這樣做,我也不會勉強妳。」
「難道這對你就不值得去做嗎?我們可以在一起生活得很愉快的。」
「我會喜歡,我現在就很喜歡,只是我沒有這樣去想它就是了。妳知道當我擔憂時,我是如何來面對它。」
「我想也是。」
「好啊。」
「呃,」男人說。「如果妳不這樣想,妳就不必去做。如果妳不這樣想,我也不要妳這樣去做。但是,我知道這種事很單純。」
「加水的?」
「這樣對我也沒有什麼不好,」她說。「我知道。我們再喝點啤酒吧?」
「我不要妳去做妳所不願做的任何事——」
「也許我看過,」男人說。「你說我不曾看過,有什麼證明?」
女人望著桌腳下的地面。
「我們可以享有一切的。」
「我們來嚐嚐?」男人向珠簾說「喂」。女服務生從吧檯走出來。
「是的,兩大杯。」
「不,不是的。在流逝的時光中,一旦和*圖*書失去,你就無法再拾回。」
女的笑著向女服務生表示感謝。
「妳要加水嗎?」
「我很好,」她說。「我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我很好嘛。」
「不,我們辦不到。」
女服務生帶來兩杯啤酒和兩塊方巾。她把方巾和啤酒放在桌子上,望了望這一對男女。女的向外望著那一線小山,小山在太陽下呈白色,這個鄉村看起來是一片棕黃乾枯的景象。
「我並不是胡思亂想,」女的說。「我只知道事實就是這樣。」
「其實,我並不要妳做什麼,」他說。「我什麼也不在乎。」
「但是時光並未帶走我們。」
「好,但是,我要妳明白——」
「我知道,如果我那樣做,而後一切又都那麼美滿,如果我說事情都像白象那麼純美你會喜歡嗎?」
「只要我願意去做,你就不會那麼憂慮了。」
「桂末茴香子,是一種飲料。」
「我們可以享有這一切,」她說。「我們原可享有這一切,但是我們卻一天天把這原可享有的事物弄成不可復得。」
「我求你,一千個一萬個求你,求你別再談下去了,好嗎?」
「啤酒,」男的向珠簾內說。
「你想我們將來一定會快樂幸福?」
「大杯的嗎?」女服務生向門口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
「是的,加水。」
「她說什麼?」女人問。
「我也希望以後跟他們一樣,」女人說。「跟他們一樣過得快樂又幸福。」
「我想嚐嚐這種新飲料。我們所做的不也正如嘗試一種新飲料這樣的事情嗎?」
「我現在就很愛妳。我知道我愛妳。」
「我知道我們一定會的,妳無須害怕。我知道許多人,他們都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
女人默然不語。
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望著靠在火車站牆壁上的行李袋。袋上有他們住過的旅社籤條。
「我們以後怎麼辦?」
「是屬於我們倆的。」
「當然可以,但是我只要妳一個人。我不會去愛其他的人,我知道事情就是那麼單純。」
「我會明白的,」女人說。「我們不要再談下去了好嗎?」
「這裡什麼東西都有這味道。」
「你來,」女人說。「我覺得很有趣,我竟然會有這樣一段快樂的時光。」
「走吧,到蔭涼的地方去,」他說。「妳沒有必要這樣想的。」
「那麼,我就去做,因為我對自己並不十分關心。」
「我說我們可能享有這一切。」
女人望著對面的小山。
「來兩份桂末茴香子。」
「不,我們辦不到。」
「你覺得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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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吧?」他問。女的望著珠簾,伸出她的手,握住兩串竹珠。
「啊,把它打開吧。」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為妳做任何事我都願意。」
「你們都要加水的?」女服務生問。
「嗯,好吧。我不關心我自己。只要我這樣做,一切都會美好起來。」
「妳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敢說我是確實體會得出來的。」
「我們嚐嚐另一種飲料吧?」
「那真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手術,姬格,」男人說。「其實根本說不上是個手術。」
「對,我正在做。我說過這些小山看起來像白象,那不正是白得發亮嗎?」
「你真的想這樣做?」
「嗯,讓我們盡情歡暢吧。」
「我們喝點啤酒吧。」
「我不太關心我自己。」
「不,我們辦不到的。那不是屬於我們倆的天地。」
「這是我們唯一感到困擾的事,也是唯一使我們不愉快的事。」
「好啦,我會非常關心妳的。」
「我們以後會過得很好,就像我們以前一樣。」
「我要跟著妳,我要一直跟妳在一起。他們剛才只是將啤酒盛起了許多氣泡,這樣很有自然風味。」
女服務生從珠簾走出來,帶著兩杯啤酒,放在濕毛巾上。「火車五分鐘之內就要進站了。」她說。
「如果我這樣和圖書做,你就會快樂,就像他們那樣過得快樂又幸福,你就會愛我?」
「好吧,等你回來我們把啤酒喝完。」
「這就對了,你能體會到這就是件那麼單純的事。」
「我們喝點什麼?」女的問。她把帽子脫下放在桌子上。
女人站起來,走向車站的尾端。對岸是稻田,沿著愛布洛河兩岸是樹林。河的前方遠處是山巒。雲影移過稻田,她透過樹林望著河流。
「味道像甘草嘛,」女的放下杯子說。
「如果妳那樣想,我也不強求妳那樣做。」
「當然,你不曾看過的。」
暖風吹著珠簾,珠簾的影子在桌上搖曳。
他們在桌前坐下,女人望著對面山巒的乾瘠山谷,男人看看她,又望望桌子。
「我可要尖叫了。」女的說。
「是的,」女人說。「這裡什麼東西都有甘草味。特別是你等得太久的東西,喝起來就像苦艾酒一樣。」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山,」男的喝著啤酒。
「正是白得發亮。」
女人望著珠簾。「他們在這珠簾上畫的是什麼?」她說。「那表示什麼?」
「我們可以擁有這整個世界。」
「我們等著瞧吧。」
愛布洛山谷對面的小山呈白色,而且綿延不斷。火車站處立在兩線鐵路之間,其中一邊沒有遮蔭,沒有樹林,直接曝曬在太陽下。房屋的陰和*圖*書影處則是熱烘烘的,用竹珠串成的珠簾掛在通往酒吧間打開著的門上,用來阻擋蠅蟲之類闖入。一個女人陪伴著一個美國人坐在屋外涼棚下的一張桌子邊。天氣很熱,從巴塞隆納來的快車,四十分鐘內就要進站了。火車在這個站僅停兩分鐘,而後開往馬德里。
「妳說什麼?」
「好喝。」
「啤酒很好很涼,」男人說。
「妳一定要明白,」他說。「如果妳不願意做,我是不會勉強妳去做的。要是妳認為這件事很值得去做的話,我是絕對會去承擔將來的一切。」
他把兩個重重的行李袋提起來,繞到車站的另一邊。他望著鐵道,沒有看見火車過來。他回到酒吧間這邊,旅客在那兒喝著啤酒候車。他一邊喝著那杯桂末茴香子,一邊望著那些候車的旅客,他們怡然自得地在那裡候車。他從珠簾走出來,她仍坐在桌前對他微笑著。
「我還是把行李袋拿到車站那邊去比較好,」男人說。她對他微笑著。
「天氣相當熱,」男的說。
「我不知道,」女人說。「加水好喝嗎?」
「這些小山看起來像白象,」她說。
「確實可愛極了,」女人說。
「你現在可以為我做件事情嗎?」
「事情是那麼單純,我並不需要憂慮。」
「妳是什麼意思?」
「我們什麼地方都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