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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曼赫塞童話故事集

作者:赫曼.赫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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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周幽王

十六 周幽王

(一九二九)
京城裡僅有少數幾支軍隊,君王率領他們趕去迎戰犬戎。但敵軍人數非常眾多;他們擊垮了幽王的軍隊,拿下京城豐鎬,還摧毀宮殿,破壞了墩台。周幽王失去王朝與生命,他心愛的女人褒姒的境遇也一樣,直至今日,她導致毀滅的笑容仍流傳在故事書中。
豐鎬的宮廷裡,令人喪膽的鼓聲在每一個人心頭所引起的激動與緊張,沒過多久便又放鬆了。人們在京城的花園裡走動,興奮地聊天,整座城市放假一天,不到三小時之後,京城的兩側又有或大或小的騎馬隊伍過來,然後每一小時都有新的隊伍經過,一整天都是這樣,往後的兩天亦同,君王、臣子以及官員愈來愈振奮,數不清的人向君王致敬,獻上祝福,建築師傅獲賜一頓宴飲,老百姓為第一座墩台的鼓手,敲下第一記鼓聲的那位,獻上花環,帶他上街遊行,人人致贈禮物給他。
在她再次心情欠佳,重新玩起那不負責任的遊戲之前,他和她都受到了懲罰。西方的蠻族,也許純屬意外,也許是這個故事的消息傳到了他們那裡,有一天突然大舉騎馬越過邊境。墩台毫不遲疑發出信號,低沉的鼓聲急切地警告,一直傳到最遙遠的邊境去。但是這個傑出的玩具,令人讚嘆的傳動裝置,這回似乎瓦解了——鼓聲仍隆隆,但這個國家的士兵以及官員的心闃然無聲。他們沒有遵循鼓聲行動,君王和褒姒四顧茫然;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塵土飛揚,無論哪個方向,都沒有小型的灰色隊伍潛行,沒有人來馳援。
周朝的和_圖_書西邊與幾個蒙古蠻人建立的國家接壤,京城豐鎬則位於一個很不安定的區域中央,時常因為遭受野蠻部族襲擊、偷盜而被棄守。所以,有必要考慮盡可能加強邊防,好好保護京城。
褒姒失去了笑容,失去了興高采烈,君王怏怏地看著他最心愛的女伴,他夜晚的慰藉已不復存。他必須挖空心思送禮物,才有可能換來她淺顰一笑,現在到了他明白情勢所在,為了小美人兒犧牲職責的時刻了。幽王性格懦弱,他認為什麼都比不上讓褒姒恢復笑容來得重要。
所有人之中,無限神往、如癡如醉的要屬君王的妃子褒姒。她的小墩台與迷你鐘遊戲一旦放在真實情境中,比她所能想像的壯觀多了。那道包覆在鼓聲廣大聲浪中的命令實在太神奇了,雖然消失在空曠的土地上,但它從遠方傳回來的效果強勁有力、栩栩如生又巨大。每一面鼓令人心頭一驚的怒吼,化為一支軍隊,一支由成千上百位配備精良武器的士兵組成的軍隊,以穩定的氣勢、持續的快速動作,從地平線騎馬、行軍過來:弓箭手、輕裝與重裝騎兵、持長矛的士兵,逐漸把整座城市的所有地方都填滿。老百姓去士兵們接受款待、駐留的地點,有士兵紮營、升起火堆的地方,向他們致意。這樣一來,想不引起的騷動也難,而且騷動愈來愈多,日以繼夜進行著。他們好似童話裡的幻影,從灰色的地面出現,模糊不清、微小、灰塵滿布,為的是最終到達這裡,在君王以及著迷的褒姒的眼前,在動人心魄的真實情境裡排列整齊。
一位建築師傅為了要讓整和*圖*書件事更有看頭,用黏土做了一個迷你邊防模型,塗上顏色燒製,然後送給她。邊境、墩台系統,如實呈現模型上,每一座纖巧的黏土墩台內都站著一位非常小的黏土製成的守衛,並且懸掛著一座小巧的鐘來取代鼓。這個漂亮的玩具讓君王的妃子愛不釋手,有時候她心情欠佳,宮女們就建議她玩「犬戎來了」的遊戲。她們於是把所有的小墩台都擺出來,拉一拉短小的鐘,大家都玩得很開心,情緒得到宣洩。
所有的工事完成,鼓一面又一面擺放妥當,操作的人也都訓練有素,然後按照先前約定好的,擇定一個黃道吉日舉行新的邊防預演,預演那天是這位君王此生中的一個大日子。君王對他的作為感到十分自豪,非常緊張;大臣們已經站好了要獻上祝福,人人熱烈期待,而心情最激動的,要屬美麗的女人褒姒了,她簡直等不及所有的準備儀式以及臣子傳召悉數舉行完畢。
關於周幽王,他是個不算糟的政治家,知道要聽取優秀顧問的意見,歷史書籍告訴我們,他深諳以巧妙的設備來平衡邊境缺失之道,但是,所有這些匠心獨具、令人驚嘆的設備,卻因為一位美豔的婦人而再一次化為烏有。
至於傳動構造,由設計完美周到的塔樓系統組成,就建在西邊的國境上,供周幽王使用。每一座墩台上必須日夜有人看守,並且配備了強韌的鼓。一旦邊境任何地方發生了外敵入侵事件,距離最近的墩台的士兵就擊鼓,鼓聲從一個墩台傳至下一個墩台,如此,信息在最短時間內就可傳遍全國。
幽王靠所有諸侯的幫助,於國境之西設置了一和_圖_書個邊防,這個邊防要塞同時也扮演所有政治形象中的雙重角色:一個道德上的,一個傳動裝置的角色。意見一致的道德基礎是諸侯及其官員的誓約,以及雙方的信賴,訂約的每一位諸侯在收到第一次警報時,都有義務立刻派兵趕赴,保護京城和幽王。
周幽王有很長一段時間頻繁運用這個聰明、功能絕佳的設備,他與諸侯們會談,聽取建築師傅的報告,規定邊境士兵反覆練習防衛任務。
宴會總有結束的時候,最盛大的宴會也漸漸遠去,退出了日常生活;再也沒有驚奇,沒有已實現的童話夢境。閒著沒事、情緒多變的人覺得這樣很難受,慶典過後幾星期,褒姒的心情壞透了,自從她欣賞過大型的遊戲,玩玩黏土做的小墩台和用細繩拉迷你鐘變得乏味極了。喔,大型遊戲多讓人陶醉呀!若要重複令人欣喜的遊戲,一切已然就緒;屹立的墩台上掛著鼓,士兵上崗,穿制服的鼓手坐著,大家都在等待,翹首偉大的命令,只要命令不下來,一切均死寂,派不上用場!
他有一個最心愛的女人名叫褒姒,一位美豔的女子,她懂得如何讓自己對君王的心與感官多增加一些影響力;對一位統治者及其國家而言,這種影響力未免不太妙。褒姒對邊境的防禦工事不但好奇,還十分關心,她跟著君王出行,偶爾像一個活潑聰慧的女孩,懷著讚嘆與熱情看著男孩們玩耍。
中國的古老故事,不太常以因為受到女人的影響,或者因為愛上了誰,導致王朝衰亡的統治者和政治家為題材,而極其罕見的例子中,有一個關於周朝的幽王和他妻子褒姒的故事。
和-圖-書這當兒,那低沉、威嚇的鼓聲從第二座墩台傳到第三座,第十座以及第三十座,鼓聲所及之處,根據嚴格的規定,每位士兵必須立刻武裝起來,帶著裝滿大餅的袋子到集合地點排隊,每一位隊長與上校不得耽擱片刻,準備開拔,全速前進,必須把已經責成的命令傳送至國內。鼓聲傳至何處,那個地方的人無論正在工作、吃飯、遊戲或睡覺,都必須停下來整理行囊,為馬套上鞍、集合、行軍和騎馬,所有鄰近區域的軍隊要在最短的期限內趕往京城豐鎬。
他屈從於她的誘惑,過程緩慢,有時他抵抗,但他最終仍舊屈服了。褒姒使他忘了他的職責。他屈從於她上千次反覆提出的請求,決定滿足她心中唯一的遠大願望;他批准發送敵人來犯的信號到邊防崗哨。於是不多久,低沉、激盪人心的戰鼓聲就會響起。這次的鼓聲聽在君王耳裡很可怕,褒姒也嚇了一跳。接下來,精采的遊戲重新來一遍:天邊有塵土在飛揚,軍隊或騎馬或行軍來了,統帥們向君王鞠躬,士兵們的帳篷搭了起來,歷時有三天之久。褒姒開心得不得了,笑得很燦爛。周幽王的日子卻不好過,他必須承認根本沒有敵人來犯,一切安好。雖然他試圖拿警報錯誤來辯駁,將之解釋為有益的訓練。沒有人反對他的說法,大家鞠躬並且隱忍。然而官員之間傳言,背信忘義的君王戲弄了他們,讓整個邊境拉起警報,讓全體動員,只是為了討他姘頭歡心,於是大部分官員意見一致,未來不再遵守這樣的命令。這期間君王努力藉豐美的宴飲來修復軍隊裡惱怒的氣氛。總之,褒姒的目的達到了。
和-圖-書王非常滿意,尤其滿意他心愛的女人如此癡狂;快樂讓她光芒四射,有如一朵花,他從未覺得她如此美豔過。
終於差不多了,平素讓這位妃子樂在其中的遊戲,現在,每一座墩台和每一面鼓就要真槍實彈地演練起來。她幾乎忍不住想要加入這場遊戲,發號施令,她開心又激動得要命。一臉肅穆的君王對她使了個眼色,她因此克制住自己。真實的墩台、真實的鼓以及真實的人,演練「犬戎來了」的時刻到了,要看看大家如何防衛。君王示意,首席官員將命令傳達給騎兵隊隊長,隊長騎馬到第一座墩台前,下令擊鼓。咚咚咚的鼓聲震天嘎響,聽在每人的耳中既莊嚴又沉重。褒姒的臉因為興奮而轉為蒼白,全身發起抖來。龐大的戰鼓敲擊出雄壯的地震之歌,一首充滿警告和威脅的歌,透露著充滿不可知的未來,戰爭與困苦,害怕與滅亡。大家心存敬畏聆聽鼓聲,現在鼓聲漸歇,然後大家聽到下一座墩台的回答,聲音遙遠微弱,很快就消失了,接下來就再也聽不見什麼了。過一會兒之後,莊嚴的靜默宣告結束,又可以說話了,大家走來走去,開始聊天。

一個源自古老中國的故事

豐鎬被毀,遊戲變得嚴酷。再也沒有打鼓的遊戲了,沒有周幽王,沒有微笑的褒姒。幽王的繼位者周平王,除了放棄豐鎬並遷都至東邊之外,找不出別的解決辦法;他必須藉由與諸侯結盟,藉著割讓大片土地收買諸侯,才能確保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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