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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哈里如木頭人似的站著一動也不動。而後，他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說什麼。

被比諾迪妮的話弄得迷迷糊糊的莫亨德羅，磕磕巴巴地說：「比—諾—迪—妮，你……不拒絕我的愛了？」

飯後，莫亨德羅又重新躺在長沙發上。比諾迪妮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開始幫他按摩頭部。

「兄弟，今天是怎麼回事？不去洗澡嗎？」比諾迪妮一邊說，一邊走近莫亨德羅身邊，「早飯已經準備好了。還躺著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或是頭痛？」

頃刻間，比諾迪妮的眼睛裡射出了閃電似的亮光。莫亨德羅頓時覺得，一直在與他嬉戲、用花兒撫弄他的比諾迪妮不見了。她像熊熊燃燒的火舌，噌地一聲站了起來。

莫亨德羅突然說了一句：「妳想想吧，也可能從比哈里那裡收到什麼信件呢？」

「好，我原諒你。」

比諾迪妮卻沒有走。感倦的晌午，炎熱的風吹動著窗簾。牆邊搖曳著的椰子樹樹葉簌簌響聲傳進屋裡。

「不必匆忙，我給你去拿衣服來。」比諾迪妮說，並拿來莫亨德羅去學校穿的衣服。

比諾迪妮剛想起身要走，莫亨德羅卻雙手抱住她的腳。想留住她。

比諾迪妮跟在他後面。並說道：「比哈里兄弟，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如果有什麼要責怪的，那就責怪我吧！」

莫亨德羅走進房間裡，見比諾迪妮趴在沙發上專心志致地讀一本什麼書。她那一頭又濃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黑的秀髮披散著。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莫亨德羅進來的腳步聲。莫亨德羅踮著腳、小心翼翼地來到比諾迪妮的身邊，站住了。他聽到，比諾迪妮讀著讀著，深深地嘆了口氣。

「比哈里兄弟，你什麼也不要回答，什麼也不要說。」比諾迪妮當時站了起來，說道：「這個人所說的一切，只會玷污他自己，那些髒話，是不會損傷你一根毫毛的。」

「開玩笑？你在與誰開玩笑？」比諾迪妮迅速抽回手來，生氣地說，「要是你哪怕還有一點配得上與他的友誼，你開他的玩笑，我還是可以忍受的。可是，你太小心眼了。你不珍惜友誼，只是會說笑逗樂。」

當時，莫亨德羅雙手握住比諾迪妮的雙手，說道：「到我房間裡去吧！今天我使妳受了傷。如果妳不讓我治好妳的傷，妳一日不癒，我就會食不甘味，寢不能寐。」

當時正是法貢月中旬，天氣開始熱起來了。平常早上他是坐在臥室一角的書桌那裡讀書的。今天他卻無精打采地躺在長沙發上。時間一分一秒地消失，他卻根本就沒打算去洗澡。

比諾迪妮坐在床邊。用手緩慢輕揉莫亨德羅的前額，躁動的青春重負，使她的頭越垂越低，終於她的頭髮飄到了莫亨德羅的額頭上。微風吹起這綹鬈髮，溫柔地撫摸著莫亨德羅，使他全身顫抖起來。突然他的呼吸似乎和_圖_書停止了，無法出氣。莫亨德羅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說道：「好啦，我還有事，我走了。」

「小沙子，妳到現在還沒吃飯哩！妳去吃點東西吧。」莫亨德羅閉著眼睛說。

比哈里什麼也沒有回答，繼續向前走著。比諾迪妮迎面用雙手握住他的右手，比哈里極度鄙夷地摔開了她，走了出去。他竟一點也不知道他這一推使比諾迪妮跌倒在地上。

「該是妳原諒我，否則，夜裡真是會睡不著覺的。」

莫亨德羅的心彷彿在跳快步舞蹈，而且節奏越來越快。比諾迪妮頻頻的呼氣，使莫亨德羅前額頭髮在顫抖。兩個人默默相對，誰也沒有說話。莫亨德羅開始感覺到，自己彷彿是漫無邊際茫茫宇宙中一條急流裡航行的小船，彷彿在某處停留了一下，也許誰要上船。到底還要漂泊多久呢……

「但不是在今天。今天你放我走吧！」比諾迪妮說，「如果我使你痛苦，請原諒我。」

比諾迪妮盡量避開他，說：「讓它疼吧……」

「讓它保存在我的心裡吧！」比諾迪妮說，「今生今世，我沒有這麼多愛情可得，因而我不能回答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他說完後，連看都沒有看比諾迪妮一眼，就站起身來。

比諾迪妮大吃一驚，急忙坐了起來。並把書藏在衣襟下。莫亨德羅開始搶她的書。經過一番你爭我奪。比諾迪妮終於讓步了。從衣襟裡把書拿了出來。原來是般吉姆的小說m•ｈetuｂｏｏｋ.cｏｍ.ｃom《毒樹》。比諾迪妮頻頻呼吸，有些生氣，她把臉扭向一邊默默地坐著。

莫亨德羅急急忙忙趕到學校，可是他在這裡也不可能平靜下來。他想集中心思讀讀書，可是白費力氣。於是他便早早地返回家裡。

這時忽然一個人影晃過，莫亨德羅急忙鬆開比諾迪妮的腳，驚訝地舉目一看，只見比哈里站在面前。

由於在比哈里面前出了洋相，莫亨德羅非常惱火。現在可不是比哈里表明自己行為光明正大的時候。

今天的事情被比哈里撞見了，因此莫亨德羅的心上有一擺脫壓迫的喜悦。他認為，一旦秘密的勾當，已經明朗化了，就沒有什麼可恥之類的話語可言。他在心裡對自己說：「為了不讓自己墮落，我曾自己欺騙自己，我不想隱瞞下去了。不過，我確實愛她，我愛她，這並不是謊言。」

「看來，你又在裝傻，表演偷吃神堂上香蕉的故事一樣！你既然沒有承認過失的勇氣，又沒有力量敢不承認，為什麼來請求原諒呢？想洗滌自己的罪過嗎？」

在這寂寞的夜晚，莫亨德羅對靜悄悄的月光明朗的世界，不屑一瞥地想道：「就算我是多麼地不對。但是我是愛她的。」他這麼一想，就以比諾迪妮的形象，掩蓋了整個天空，整個世界和人間的義務及責任。今天，比哈里突然到來，彷彿把莫亨德羅生活中的緊蓋著的墨水瓶推倒和打破了；而比諾迪妮烏黑的秀髮與墨水www.hetubook.com.com般的明眸，眼看著不斷擴散，把他生活中清白的篇章和所有記載，一下子全部污染了。

比哈里以堅定的目光凝視著他們倆，並平靜地說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不過我馬上就走。我是來與你說幾句話的。我不知道，阿莎也在那裡，我曾去過齋斯。我無意中又得罪了阿莎，由於我不能當面向她賠罪，所以只好到你這裡來，請你原諒。要是我有意無意地受到某種壞的影響，我懇求你告訴她，千萬別為此而忍受痛苦。」

比諾迪妮說：「可以不洗，但飯總還是要吃一點的啊！」她一邊說，一邊扶起莫亨德羅，來到餐桌邊，十分耐心地餵他吃了一點飯。

莫亨德羅為自己的愛情深感自豪，沾沾自喜。雖然，他也感到自己不對，但依然大膽地傲慢起來。

比諾迪妮迅速把手挪開，連忙說：「不，不，什麼也不用包，讓它去流吧！」

「喂，充滿憐憫之心的人，不必為虛構的人物操心，而枉費妳自己的心血！讀的是什麼書呢？」

「今天我不冷靜，使妳在人前難堪了。請妳原諒我。」

莫亨德羅半閉著眼睛，含糊不清地說：「今天身體是有些不舒服。我就不去洗澡了。」

「唉，妳流血了。」莫亨德羅一邊說，一邊準備從自己襯衣上撕下一條布來，給比諾迪妮包紮傷口。

莫亨德羅的心狂跳起來。他努力勉強地笑了笑。

「談不上原諒不原諒。你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難道我還擔心https://m.hetubook.com.com人家會說什麼嗎！我對任何人都不會理會。難道推倒我的人倒是我自己人，而想扶住我的人倒不是我的什麼人嗎？」

由於頭天晚上特別激動沒有睡好，早上起來後，莫亨德羅感到有些委靡不振。

比哈里是否聽到了比諾迪妮的話，很值得懷疑。他竟像一個夢遊者，從莫亨德羅的房裡出來，沿著樓梯往下走。

「哎，妳又作弄了我一回。」莫亨德羅說道，「我以為這其中隱藏了什麼秘密呢？經過一番爭奪之後，原來卻是一本小說《毒樹》。」

聽到有人摔倒的聲音，莫亨德羅跑了過來。他看到比諾迪妮的左手擦破了，正在滴血。

「我給妳上點藥，包紮一下，很快就會好的。」

「你認為我會有什麼秘密？」

莫亨德羅有些神魂顛倒。他想馬上就從比諾迪妮那裡得到寬恕和愛情的明確表示。但他一看到比諾迪妮的面部表情，隨即就打消了這種念頭。比諾迪妮下樓去了。莫亨德羅慢慢地登上曬台開始來回踱步。

「請原諒我，」莫亨德羅握著比諾迪妮的手說，「我是開玩笑的，請原諒！」

街上小販走來走去，高聲叫賣；街上的馬車川流不息。他們家外面正在新建一棟房子。那鄰居的工匠女兒們正在一邊唱歌，一邊夯實新築的曬台。暖洋洋的南風徐徐吹來，頓時使她們的緊張情緒放鬆許多了。什麼海誓山盟，什麼彈精竭慮，什麼你爭我奪，與今天這種溫柔的使人遍體癱軟的春天，真是相去甚遠，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