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帆船
對話
葉:(站起來。)打擾?別客氣,唐胡立安!……怎麼會,怎麼會呢。狄歐德拉呢?(胡進來。)
胡:惹得謝維洛在生氣。
胡:(出現在門口,可是沒進來。)嗨!葉內斯特。
狄:(對唐胡立安。)梅兒西底絲忙得團團轉。
胡:不;我不想在你頭上澆冷水。你曉得自己在幹什麼。而且……,算了!……雖然戲劇有點兒蒼白,有點囉嗦,缺少興味,……然後突然造成悲慘的結局,……而引出爆炸……是這樣嗎?
葉:好,很好;然而我的戲劇幾乎沒辦法有愛情的出現。
景一:葉內斯特坐在桌旁,似準備寫字。
景四:葉內斯特,單獨一人。
葉:沒有,先生;就像唐耶爾莫黑尼斯說的,我們不必為了更清楚才寫上希臘文。
葉:結果,那個人物是……「每一個人」!這是最好的結局!
胡:很多,和平常一樣,朋友們都向你問好。你沒去,他們感到很驚訝。
狄:明天見。
葉:劇名!……邏輯是另一回事!……這作品無法取名。
胡:問題的關鍵就在此,就如哈姆雷特說的。
胡:「每一個人」!你說得有道理:沒法人人都出現在劇中;這是值得推敲的事實,也是不止一次被談論過的真理。
胡:你受之無愧,甚而還不夠呢。你,你是否已享受了三個小時的清靜,獲得靈感?
胡:謝謝,葉內斯特,你真好。
胡:魔鬼!嘿,我想這是一個重大的發現。
胡:也不完全對。「每一個人」可以濃縮於某種典型或人物。對於這個,我在行;可是我曾經聽過,這種方式已有不少大師不止一次地用過。
胡:發現什麼?
胡:難道還有別的?
葉:你可想像得到,最重要的是人物,有了人物才有劇情,人物發展故事情節,人物賦予劇情生命,人物挑起悲劇的結局,人物吞噬了悲劇也獲得喜悅,人物離開不了事件。
葉:再見!唐胡立安。
佈景:一間書房。左邊,陽臺;右邊,一扇門,中間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有紙、書、一盞燈;偏右,一張沙發椅。晚間。
胡:是不是失約了?
胡:要不要聽我的忠告?
葉:是巨人,但,是現代的。和*圖*書
葉:晚安,狄歐德拉。他們過得很好嗎?
葉:我已經說過了,要。
胡:我們換個話題吧,葉內斯特,我進來時你正在打瞌睡,做著痴人夢,告訴我你做的是什麼夢?
狄:(進入。)晚安,葉內斯特。
胡:沒關係;時間多得很。
胡:為什麼?
葉:這個……我是一個可憐的魔鬼。
葉:啊,唐胡立安!我是有理性的人。我的兒女不管是好是壞,都是合法的;他們都要用我的姓。
胡:(準備離開。)我不再說了。該做的是寫吧。
胡:葉內斯特的劇中好角色。
胡:還在工作呀?……會打擾你嗎?
葉:唐胡立安,不管你怎麼說,我放棄我的希望。縱使人家說我是大懦夫。不,不後退……;前進。(站起來,激動地走。然後靠近陽臺)夜,保護我啊,寧願在你的黑暗,也不願在白日的藍天下,明亮的形象塗畫著靈感。掀起你們的屋頂,千萬家英雄的村莊——詩人的概括統計,你們不必懼於巫術鬼怪的耀武揚威。你看,我走入你們的客廳和紳士淑女的臥房,由快樂人群的興奮時光,尋找休閒的小夜曲。對胡立安和狄歐德拉向我問候的許多零碎話語,流進了我靈敏的耳朵。而像分散的光線,經過透明的玻璃集成極大的焦點,而像雜亂貫穿影子的線條編成一堆黑暗,而像許多沙粒堆積成山,涓滴的水成海,就如同這樣,我迷失於你們的語言,你們的空泛微笑。你們的怪異眼光,於咖啡廳、劇院、集會以及街頭巷尾湧集的人群,你們所散發的無數瑣事,而今飄浮在空中,也編撰在我的劇裏,而成為我智慧稜鏡的樸實玻璃,想把零亂的光和影集中於焦點,使它點燃戲劇的火,以及所爆發的悲劇結局。孕育我的戲劇,直到有了劇名,因為在那盞燈的微光下,我看見不朽的佛羅倫斯詩人的不朽傑作,並且給予我義大利,以取代因善意的疏忽和不良的果斷所使用的好西班牙文來寫成一部著作,並且在舞臺上對話。法蘭西斯卡和保洛,賦予我你們的愛情!(坐在椅上。準備寫。)戲劇萬歲!……戲劇開始了?第一頁:已經不是空白……;劇名也有了。(寫。)「大帆船」。 (揮筆疾書。)作,並且在舞臺上對話。法蘭西斯卡和保洛,賦予我你們的愛情!(坐在椅上。準備寫。)戲劇萬歲!……戲劇開始了?第一頁:已經不是空白……;劇名也有了。(寫。)「大帆船」。 (揮筆疾書。)
葉:可是這個觀念呢?
葉:不需要;你所說的恰是我正在想的,請再重複一次。
葉:好。我就這樣寫劇本。
景二:葉內斯特和唐胡立安。後者,從右邊上,穿燕尾服,拿著外套。https://m.hetubook.com.com
胡:那麼你就不要再開玩笑了;上床去睡覺,休息,明天和我一起去狩獵,好好打幾隻鷓鴣,那麼你就把它當作在你的作品裏殺死了幾個人,這樣,或許觀眾會和你一起殺幾個,最後,你就會感謝我。
狄:你在這裏嗎?胡立安!
葉:喔!不;你的意見很好,真是一針見血。
胡:好吧,寫你的作品;祝你幸運,這樣別人就不會跑在你的前面。
胡:這不好,我可斷言那是悲觀主義者。請聽我說:我不懂你的戲劇是什麼,不過我可想像得到,沒人會喜歡你的作品。
葉內斯特:沒有!……不可能!……不可能也得可能。有了,臉孔正熱烘烘的激動;我感覺得出,內心的光在發亮,我看得見。我看見它漂浮的行式,飄蕩的輪廓,而忽然間,從隱秘的內部發出聲音,聲音鼓動著光,痛苦的吶喊,愛的嘆息,冷峻的大笑,……生於熱情的世界,奮鬥!……而投擲於我身外,存在於我周圍,而充溢於呼吸的空氣裏!
胡:(小聲,神秘的表情。)你不能用無名氏的作品,把它寫成兒童文學?
胡:我怎麼知道!另一方面,貝比多使他們都開朗。
狄:(好奇。)戲劇?
胡:好罷,算了,……但願上帝賜福給你。
於是,於是我對自己說:「這是一剎那」,於是我拿起筆,而兩眼凝視空白的紙,耳朵仔細聽,忍著心臟的跳動,我雙手壓著紙……可是,啊!無力的諷刺,……輪廓消失了,靈視消散了,吶喊與嘆息皆沒了蹤跡…而虛無,空虛環抱著我!……單調的紙空空如也!無用的思想,無精打采的疲憊。不僅如此,靜止不動的筆還是如故,紙依然是空無生命,缺少理念的生命。唉!……虛無有這麼多的形式!多麼冷嘲熱諷,黑暗的,靜靜無聲的,我可憐的創造力啊!許多,許許多多的形式:沒有顏色的畫布,沒有輪廓的大理石,陰極顫動的混亂噪音;然而沒有比這悲慘的筆更難以控制,更令人難受的(丟筆),白紙仍然是白紙。唉!……我是無能為力替你填滿,可是,我能撕毀你,連同我的野心和屈辱做出卑鄙的兇殺!如此……如此……更小……更小……(撕毀紙。稍停。)如何?……幸運的是沒人看見我的舉動;除此而外,這種狂暴是滑稽,也是不合法。不……我不服。我還要想……直到被征服或者被毀滅殆盡。不……我決不屈服。試試看,……試試這方式是否……
狄:(在後面。)胡立安!……胡立安!
胡:可是,怎麼不可能?我們來談談,告訴我一些以滿足我的好奇心。(坐在沙發上。)
胡:我們從皇家劇院來的。她和我的兄嫂一起上三樓,去看梅兒西底絲買了些什麼東西,要進我房間時,看見你的房裏還有燈光,所以來看你,跟你說晚安。www.hetubook.com.com
胡:好了,不要再說下去了,不要說了;這些真是形而上,很有些霧中看花的味道。總之,你對這些東西比我更清楚;假若那是整批交易或交換,不管是照價或減價,那又是另一件事。
(以下葉內斯特簡稱葉,胡立安簡稱胡)
葉:很多人?
胡:那麼就這樣,加上一些有趣的詭謀,處心積慮地設計施展,加上一些有效的情境……
胡:好了,好了,葉內斯特;我們不必在這裏演情感劇了,缺少你,我們是演不成的。我剛才問你,要不要聽我的忠告。
胡:結果呢?
葉:不中亦不遠也。
葉:你的忠告?……你,我的朋友,我的保護人,我的義父?唉!……唐胡立安!
葉:問題是在於想像,虛構。我認為戲劇的內涵是包括一切,給予形式,再加飾上適當時事件。要產生一件新奇的事物,很難,反戲劇,根本不可能。
胡:還有呢?
葉: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
葉:不是這樣。醜,人人都醜,像你或像我。壞,也不是,沒有什麼好壞。令人厭惡,也不對,我不是懷疑論者,也不是厭世者,亦非深懂人生的人便可以命定應該如此,或冒犯大不敬的罪過。
胡:難道你不能再找另一個故事?
葉:啊,唐胡立安!你以為一種觀念一旦深植於內心,而因一時的高興就能夠把它驅逐銷燬?我寧願想想另一戲劇;可是這個,這個惡念的問題也不丟棄。直到它使世界開花。
葉:唐胡立安,問題的癥結是所處理的人物無法具體地在景物中活動自如。
胡:我告訴你,你應該做的就是拿起筆來寫「那齣第二部劇本」,一開頭就是結束是開始;因為第一,按照你的消息(知識),得不償失,並且還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葉:再見。
胡: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在這裏;你用了這種技巧(詭計),並且這是你的邏輯要素。取什麼劇名?
胡:那麼,問題的癥結在哪裏?
葉:噢!真有趣!
狄:怎麼回事呢?
胡:什麼?……你說什麼?……連名稱也沒有!……
葉:那些瑣屑的話語,那些瞬息即逝的眼光,那些冷淡的微笑所有的那些閒言閒hetubook.com.com語,以及所有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惡行;這些我們都可一言以蔽之,稱為戲劇太陽的微細光線,凝聚在一個焦點,在一個家庭,產生火災和爆炸,鬥爭和無辜犧牲者。倘若我以某些典型或象徵的人物來代表整體的人,我一定把重點放在實際分散於眾人中的每一個,產生思想分歧的效果;一些令人討厭與憎惡的情節中的人物,他們缺乏真實感,因為他們的惡行沒有適當的對象;而其結果,除此之外,會產生一種危險的印象,人們會以為我在呈現一個缺乏廉恥,腐敗又殘酷的社會。當我只是力求表現,那麼,那些較無意義的動作不會是無意義的,也不會失之於為善或為惡,因為受到現代生活的神秘影響,它們就能產生廣泛的效果。
胡:當然……因為「每一個人」都想當你戲劇中的主角。你要不要和他們交朋友?
胡:狄歐德拉。
葉:這也不是第一次。雖然沒得到靈感,卻另有發現。
葉:唐胡立安!
狄:是,他們很愛他。但對人人有怨言。
葉:理由多得沒法說清楚,何況是在這個時候。
胡:聖母瑪麗亞!你在說什麼?難道你說的是神話故事劇,一些巨人族的角色?
胡:丟給魔鬼。
胡:言中此事不須太費力氣。一部劇找不到主角,內容離日常生活一萬八千里,情節以最後一幕的幕落為開始,作品沒有名稱,我真不曉得這個劇是怎麼寫的,也不懂怎麼上演,不知道人物如何,不瞭解戲劇。
胡:不。不方便的地方,還應該想辦法加以妥善處理。
葉:不,先生,這不行;要單純、自然的發展,近乎庸俗……因為戲劇無法使外在世界發芽。戲劇是由人物的內在世界發展的;慢慢地推進;今天佔有思想,明日心緒跳動;一點一滴腐蝕意志,使它憔悴。
葉:這,我已經告訴過你了。然而,也可以加上許多愛情,並且多得變成妬情。
葉:應該寫得出來!我覺得有點反常。
葉:清靜是有;靈感卻沒有。我用心思索,卻找不到靈感,希望它來,卻不來。
葉:悲慘的結局!……爆炸!……差不多,當幕落時,差不多是如此。
葉:可是,你是否相信?
葉:我就是想寫。不幸的是,寫不出來;可是,沒關係:假使我沒把它寫出來,有一天,別人會寫。
胡:為何和自己生氣?是否因為你前天告訴我的劇本寫不出來?
胡:太醜?太令人厭惡或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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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出現在門口。)是,我在這裏;進來。
狄:老樣子。你呢?忙嗎?
胡:安靜!……那是神秘……。不要問。沒有劇名;沒有人物、沒有情節、沒有收場……最偉大的!再見,葉內斯特。狄歐德拉,我們回去。
葉:老樣子。沒什麼。
葉:我想有的。請告訴我:成功的戲劇彈性條件是什麼?
葉:你看,「每一個人」都對我有興趣。
葉:做夢?……是。痴人夢?……也許。夢很愚蠢,是吧。你的感覺很敏銳,說的一點都沒錯。
胡:我不明白你所說的「戲劇彈性」,究竟指什麼而言;不過,我告訴你,沒有愛情的戲劇,我不喜歡,尤其是不幸的愛情,在我家裏,我和狄歐德拉有很幸福的愛情。
葉:我想就是如此,縱使我擔心將會使你感到些微的熱度。
胡:可是,這樣的話人家怎麼知道?那些內在的腐蝕怎麼顯示?誰向觀眾說明?他們從哪裏看得出來?難道我們整夜瞪著眼睛凝視表情,細聽呼吸,注意一舉一動,聆聽零碎的話語?孩子,那樣是折磨人,缺乏娛樂價值!要懂得那深奧的內容還要研究哲學!
葉:我就是為這而舉棋不定。
(狄歐德拉和唐胡立安向右邊離去。)
胡:那麼就是說,結束是開始?
葉:好吧;那一大堆人中的每一個人,成千上萬滾滾人頭中的每一個頭,那個魔鬼時代的巨人世紀,我叫它為「每一個人」,他似曇花一現地出現於我的劇中,開口說一句話,眼睛只瞄了一下,或許他在神話裏的動作只是一個微笑;出現一下子,然後就退場:沒有熱情、沒有狂怒、沒有惡行,這冷淡、索然無味的作品;只是為了消遣。
葉:我不懂怎麼回事,可是在內心裏我已經犯了過錯。很遺憾,是在腦子裏;在腦子裏翻滾、沸騰;想到外面去闖闖,我一定要使它實現。
胡:不過,可憐的孩子,你已經犯了重大的罪過。
狄:是這樣的話,最好常來和我們共處。我的女朋友都向你問候。
葉:唉!……告訴你,戲劇是包羅一切於形式,而我知道用什麼形式。
景三:葉內斯特,唐胡立安和狄歐德拉(簡稱狄)
葉:不錯;只是我的情況,我是說,我的戲劇,卻用不上。
胡:靈感和戲劇,對於我的好葉內斯特是不是唇齒相依、不可分離的?
葉:那麼你已經曉得我所考慮的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