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
「還沒有。為了找到你，我一路摸黑，沿著河岸旁的石頭走過來。」
濃霧中，泰德看到希希不耐地轉身。「去哪？當然是沿著河走啊。河流一定來自高山，只要沿著河走，我們就可以越過這裡。」
「沒時間爭辯了！」
「我們沒辦法拿！」泰德說。那些藥水罐分裝在兩個大木箱裡。
霧氣仍重，看來也只能先這樣。泰德感到不安，但他想爭論只會引起更大的聲音。即便庫許的腳步聲震耳欲聾，然而他以為只要他們不說話，就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泰德憂心地走著。
希希的聲音比她自己預期的還大聲，就在他們左邊，一道光閃了閃，幾秒之後冒出一個聲音。
「我的天啊！」他低聲說。「上帝保佑！」
「那個怪物抓住我，用牠長長的鼻子撞我頭！殘暴的野獸！你們可以去看看，但我可不幹了。我是受僱來照顧馬的，不是那野獸。」
「你這麻煩的大象！難道你不能——啊！」
傑克森先生一旦發現庫許不見了，應該會馬上追來。他要找到他們應該不難，庫許的腳印清楚可辨，還有聰明的狗兒可以追蹤氣味。
「發生什麼事了？人呢？」
馬房？泰德見過許多馬房，但沒看過有哪個大到可以藏住一頭大象而不被發現。而且，他們真的要翻越山嶺嗎？
「但是，這霧和-圖-書氣——」
「你怎麼睡著了？我告訴你要隨時準備出發。」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狗兒跟著也狂吠了起來。在這些聲音的掩護下，希希扯扯泰德的袖子，在他耳邊竊竊私語。
希希和泰德僵住了。庫許轉向聲音來源，搧動牠的大耳朵，但沒有出聲。
在馬廄旁的小茅舍裡，泰德不安地縮成一團。黑暗中，狗兒狂吠，馬兒踹踏嘶鳴。他知道自己該睡一會，但眼睛始終無法安心閉上。他的思緒不斷翻攪，一直想著希希的指令。
這回，咆哮聲震耳欲聾。庫許用盡全力舉起腳，鐵鏈斷了，從牆上掉下，發出刺耳的聲音，聽起來像打雷。
希希一碰到庫許，牠又跺了一次腳，希希咕噥了一聲，泰德幾乎沒聽到。
「你確定那隻大象沒問題？」那小伙子疑惑地問。「也許我該過去看一下。」
希希生氣地噓了一聲。「拉啊，庫許！」
「霧氣很好啊！比我們可以預期的任何事都好。快點！」她把手上的燈往下照，好讓泰德穿鞋。
那小伙子發出一聲冷笑。「那就給牠一些藥啊，傳說中可以治百病，傑克森先生一直要賣給我們的那種藥啊！」
「跟著我！」她用氣音說。「把鐵鏈帶著。」
他聽到那小伙子走近的腳步聲，嘴裡還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泰和圖書德望著庫許模糊的背影，問了一聲：「我們要去哪？」
他聽起來很生氣。燈光慢慢靠近。
泰德原本指望他說完就走。但站在暗處的希希卻突然握緊拳頭，氣得渾身顫抖。
「乖一點，」希希低聲安撫，透過鐵鏈傳遞她的旨意，「還沒好。」
這個舉動刺|激到庫許，牠又跺起腳來，扯著鐵鏈。
「拉啊！」希希又刺了庫許。
「快穿上！我們要出發了。」
泰德閉上眼睛，倚著門柱。他這才明白，原來希希的計畫讓他有多害怕。不過現在滿是濃霧，什麼也不能做。他轉身回到茅舍，窩進一堆滿是灰塵的乾草中，終於睡著了。
泰德拿起生鏽的鐵鏈，緩緩地走在庫許後面，穿越潮濕的石頭路，與後院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他盲目地跟著走，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也不知道希希到底打什麼主意。
「我在這裡！把東西遞過來給我。」
「嗯？」希希打斷泰德。「你有更好的點子嗎？」
庫許用力拉緊鏈子，但只有那麼一下子，牠又放鬆了。
泰德嚇得不敢出聲，希希用手肘推了推他，但也不知道該叫他說些什麼。
「我們沿著河走，」希希在象背上小聲地說。「這樣就能走出城。」
「你聽到了嗎？那個人還要偷我的藥水呢！哼，我們全帶走，不留給他。藥水放在和*圖*書茅舍裡嗎？」
「拉啊，拉啊，那邊。」
泰德往前跳，不小心扯下鐵環。希希馬上安撫庫許。「乖乖不要動，幹得好！乖。」
「拉啊，庫許！」
泰德舉起第一個木箱，高到希希可以搆得著。她把箱子掛在庫許的脖子上，接著是第二個木箱。
移動的燈光停了下來，從一旁照過來。突然，他冒出來了。一個高瘦的老人站在距離他們不到幾步遠的地方，在霧中盯著他們瞧。他的灰色長髮披在臉上，身上穿著骯髒、破舊的衣服。
泰德摸到牆上的鐵環，鐵鏈穿過鐵環，綁在庫許的後腳上。泰德手中的鐵鏈又冷又濕。
希希細小的聲音被狗兒聽到，引來一陣狂吠，不過庫許開心地來回踱步，在石塊上磨蹭牠的腳。
「不必麻煩了，」泰德說，「牠只是——」
「好，我、我試試看。」
「但是——」
夜半，他走出屋外去察看庫許是否安好。雖然庫許的氣息聲很近，但他看不到牠，也看不到任何東西，整個院子都是暗的，伸手不見五指。霧氣悄悄地滑進匹茲堡，瀰漫在每個巷弄與狹小的後院，還帶著乾澀的煤煙味。
兩個小時後，希希叫醒他。她蹲在泰德旁邊，舉著一盞燈照著他，搖晃他的肩膀。
「我們可以找個馬房躲一躲。」
「我必須讓牠用力拉，」希希低聲說著ｗｗｗ•hｅｔｕbｏｏk•com.ｃom，「鉤子在哪裡？」
他們沿著巷子，走向河岸，新鮮的泥土味混雜著煤味撲鼻而來，很像在馬克爾的感覺。泰德聽到熟悉的水聲，自高處穿過樹叢，快速地傾洩而下。
朦朧中，泰德看到希希揮舞短棍，往前刺，以氣音發號施令。
他把燈舉高，眼睛瞪得大大的，驚訝地看著庫許。
泰德的心跳加速，但又不知該怎麼辦。他們不敢亂動，只希望老人在霧中看不清他們。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會洩漏蹤跡。
「你怎麼——」泰德看著她，眨了眨眼。「霧氣散了嗎？」
「我——」泰德語塞，只好住嘴。他怎麼可能有什麼點子？沒做錯事就很好了。他最好安靜一些，聽從指揮。
泰德潛進茅舍，濃霧讓他幾乎看不到。他把箱子上的繩子繞過肩膀，用力拉，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他走出茅舍，分不清東西南北，直到希希從庫許的背上喚住他。
泰德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可以感覺到她有多冷。希希撿起泰德的靴子，丟在泰德身上。
聲音實在太吵了，要狗兒不聽到也很難，狗兒跑到門前，吠得更激烈。看守馬廄的小伙子們吼了一會兒，還是制止不住，其中有個人走出來踢了狗兒幾下，才讓牠們住嘴。接著他拖著腳步，往馬廄走來。大門嘎吱地打開了。
只有傑克森先生有鐵鏈的鑰匙。
和*圖*書「幸好，只有一隻腳被綁住。抓緊鐵環，免得鐵鏈一鬆，鐵環會掉下來。」
「那是我的。去把它們拿來。」
他尖叫一聲後，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還碰地一聲撞上門，急忙地開了門又甩上門。泰德聽到他氣喘吁吁地向其他人描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接著傳出一陣爆笑。
「牠——牠很緊張。呃——」
鐵鏈晃動的聲音引來狗兒的咆哮，泰德也感覺到牆上的鐵環跟著晃了起來。
那個人又出聲。「一個晚上被吵醒三次，真是夠了。你們是在開玩笑嗎？」
「為什麼這麼吵？還吵醒一個老人？」
「天色快亮了。」
「嗨！」泰德虛弱地說。
這回，庫許紋風不動，鼻裡吐出疑惑的氣息。
希希的手從鐵鏈的另一端摸過來，碰上泰德的手，他聽到她鬆了一口氣。
泰德笨拙地摸回茅舍，找到一個短棍，前頭是尖尖的金屬。希希自泰德手中搶過短棍，指指後面的鐵環。「小心，不要讓鐵環掉下來。」
「你的大象到底怎麼了？」
泰德拉上靴子，躡手躡腳地跟在希希身後，走出院子。希希用圍巾裹住燈，他們摸著牆，循著庫許笨重的腳步聲音，找到牠被拴住的地方。
「喂？誰在那？」
雖然不知道要往哪去，他們仍一步一步，成功地走出匹茲堡。泰德試著想像天亮霧散之後，一切會是什麼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