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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風生趙茶房

作者:趙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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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四 笑話一籮筐 笑的藝術

輯四 笑話一籮筐

笑的藝術

七、會心而笑。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時人每嘆,知人知面不知心,相識滿天下,知心有幾人?伯樂覓馬,管鮑不逢,乃千古之恨事。莊子:「四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君子之交,高山流水,正誼明道,相濡以沫,庶幾無憾。所以心安理得,掀髯微笑,不亦樂乎!又花鳥山水,怡情悅性,杭州貢院聯:「下筆千言,是槐子黃時,木樨香候;出門一笑,正西湖月滿,東海潮來。」高人雅士,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大肚能容,慈顔常笑,功力不比尋常。唯獨笑其身,未能兼笑天下,只能算為上下之境。
笑者,喜而解顏啟齒也。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萬物羅列,我心是王,何小不入,何大不藏。夫笑之為用大矣哉!書有笑林,額有笑筋,醫有笑藥,野有笑菌,責有笑罵,方知天地有笑氣,雜然賦流形:情趣、機智、仁厚、幽默盡在其中。區區在下秉冥頑不靈之資,寄混沌濁世之間,知足常樂,能忍自安,正不三不四以後,臨坐四望五之年,小樓容我靜,大地任他忙;方知人生一場大夢,世事幾度秋涼。上天下地,四面八方,無時不可笑,無地不可笑,無人不可笑,無事不可笑。這有個名堂,叫做心靜自然涼,笑中日月長。此中玄機十分巧妙,和圖書諸君稍安勿躁,且聽老趙向您詳細的報告。
五、嫣然一笑。十八姑娘一朵花,眉毛彎彎眼睛大,明眸皓齒,梨頰微渦,含羞帶怯,欲笑還顰。宋玉賦:「東家之子,嫣然一笑。」千嬌百媚,無美不備,回眸一笑,眾生俱醉矣!雖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皆天亡昏君,非笑之罪也。詩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能賞心,可悅目,乃美之至。西諺:「美是永恆的喜悅。」故列為中中之境。
三、笑比河清。自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還,數千年來,人人正襟危坐,道貌岸然。似乎只有城府深深,不苟言笑,喜怒不形於色者,方能稱之為君子。宋史:「人言包拯笑比黃河清。」老外每謂唐山大兄吝嗇一笑,無幽默細胞,冰凍千載,當非一日之寒。大家營營擾擾,栖栖皇皇,品行美容,性情化裝。雖樂不可支,猶寶相莊嚴,如泥塑木雕一般,凜然不可侵犯,七情六欲中糊以道德文章。正是:易求無價寶,難得笑面郎。殊不知層層築心牆,最易斷人腸。然性格表情、好惡愛憎,各有天性,不可強也。此一類,雖克己而無害於人,勉列為下上之境。
二、哭笑不得。樂昌公主詩:「今日何遷次,新官對舊官,啼笑俱不敢,方信作人難。」吾等入進退維谷之地,和*圖*書遇哀樂兩難之局,形態舉止既顧盼自如,又侷促不安,面目表情似眉飛色舞、亦垂頭喪氣;高高興興的憂憂愁愁,哈哈嘻嘻的哭哭啼啼,真是悲喜交集,哭笑不得,徬徨失據,十分尷尬。面有笑意,心無笑趣,樂而不歡,情何以堪。此雖笑猶哭,笑之下中境也。
八、哄堂大笑。蝸牛角上爭何事?不開口笑是癡人。史記:「司馬季主,捧腹大笑。」有情人無怨無悔,立言立德,不忮不求,紅塵勘破,天藍海闊,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不但忍受寂寞,而且分享快樂。李白詩:「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因話錄:「三堂皆笑,謂之哄堂。」字字珠璣,一室生春,哄堂大笑,其樂陶陶。管他知心有幾人?但求笑容滿人間。笑掉大牙,恕不負責。梁簡文帝:「心花成樹,共轉六塵。」人人心花怒放,樂觀奮鬥,個個力爭上游,樂以忘憂。家在青天白日下,人生何處不桃源。此上中之境也。
一、狂笑當哭。人逢逆境之時,橫藤礙路,弱柳低人,愁腸百結,萬念俱灰。每當酒酣耳熱,點點黃湯遇醉都化淚,不免失意忘形,悲極樂生,狂笑當哭。古辭:「悲歌可以當泣。」初則放浪形骸,繼之出言不遜,最後鬼哭神嚎,一室皆驚。西諺:「痛苦者沒有悲觀的權利。」怨天尤人和_圖_書不惟於事無補,反遭親友看輕,貽人笑柄,最為不值,此笑之下下境也。
論古今中外之笑術,舉其犖犖大者,不外戰術、權術、技術、藝術四大類別。笑之為戰術也,笑裡藏刀,口蜜腹劍,血濺五步,生靈塗炭,殘酷之至;笑之為權術也,趨炎附勢,察言觀色,油腔滑調,脅肩諂笑,非常骯髒;笑之為技術也,見風使舵,唯唯諾諾,插科打諢,冷嘲熱諷,無聊透頂。凡此三者,皆笑之下品,不能入流,智者不言,仁者不屑,勇者不為,作者不寫也。唯有笑之為藝,才是笑林盟主,人間至尊。蓋造化雖奇,天道難公,就地而言,有的哭聲震天,有的歡聲載道;就人而言,有人哭喪著臉,有人笑瞇了眼;就時而言,有時鬱鬱寡歡,有時洋洋得意。搞了半天,原來上帝在玩電動玩具,咱們的喜怒哀樂都控制在祂老人家手裡,哭哭笑笑那裡由得了自己?故笑的藝術循序、依地、按人又可分為下、中、上三種境界,而在三境之中,又有那下下、下中、下上、中下、中中、中上、上下、上中、上上等九類之別。
正黃花滿地,菊傲寒霜。各位親愛的讀者,石火光陰,塵緣迷茫。四海内形形色|色莫非吾開懷之資,天地間見見聞聞都是我莞爾之具。安得笑藥千萬錢,盡庇天下愁士俱歡顏?趙居https://www•hetubook•com•com士曰:「笑口常開,便是如來。」又曰:「萬般俱是幻,一笑解千愁。」三曰:「愛你在心口常開,風生水起好運來。」世界上有陽光的地方就有中國人,不過是歷史的無奈;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笑容,才是我們的光采。大夥苟日笑,日日笑,又日笑,總有一天,咱們要笑出一個快樂中國來。君不聞仁山之麓,智水之旁,有小兒歌曰:「人生碌碌,競短道長,卻不見秋風金谷,夜月烏江;阿房宮冷,銅雀台荒;榮華花上露,富貴草頭霜;機關參透,萬慮皆忘,自立自強,愛邦愛鄉。唱一曲反求諸己,歌一調湖海蒼茫。看趣文錦繡,聽妙語笙簧。一任他人情反覆,世態炎涼。嘻嘻延歲月,哈哈度時光。」
六、談笑風生。漢書:「匡說書,解人頤。」三兩好友,良宵聚首,錦心繡口、駢四儷六,妙語解頤,亦莊亦諧,人生一樂也。今人觥籌交錯,兩盅下肚,立刻七情上面,眉飛色舞,各種鹹聞鮮事如開閘洪水,脫韁野馬,滔滔然奔騰而來,不免謔虐不分,葷素不忌,猥褻不文。但見紳士前仰後合,淑女掩口葫蘆,榮辱皆忘,笑果奇佳。雖分寸難捏,如不傷大雅,亦無可厚非。杜甫詩:「畫圖省識春風面。」時空無窮,人生有涯,境由心造,事在人為,時時喜上眉梢,處處笑容可掬和_圖_書,人人春風滿面,亦積福行善也。是之為中上之境。
四、破涕為笑。世說新語:「顧長唐啾甘蔗,恆自尾至本。人問所以?云:『漸入佳境』。」冬去春來,雪融花開,化憂為喜,破涕為笑。否極則泰生,漸入佳境矣。童謠:「新娘子窩尿,先哭後笑。」自悲從中來,而喜出望外,雖謠字粗俗,倒不失為此境之最佳寫照。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苦盡甘來,笑逐顏開,撥雲霧而見青天,乃轉運改相之兆,一得風雷之助,凌雲可上九霄。故躍為中下之境。
九、拈花微笑。傳燈錄:「拈花示眾,惟迦葉尊者,破顏微笑。」先知先覺,參悟禪機,豁然貫通,天人合一,不免喜形於色,拈花微笑。論語:「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亦類乎此,胸有成竹,爐火純青,此智慧之笑也。大慈悲士慈眉善目,滿面春風,冰壺秋月,遨遊物外。非超凡入聖,難以臻此。傳燈錄又云:「南泉扣大寂之室,頓然忘筌,得遊戲三昧。」風過疏竹不留聲,雁度寒潭不留榮枯有數,得失難量,禍福相倚,此時得真趣味,大快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一塵一沙,一笑一花,亦能敲金戛玉,餘韻繞樑,不惟響徹行雲,振聾發聵,亦能頑石點頭,普渡眾生。這時登峰造極。上天下地,唯我獨尊,達上上之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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