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三 麥當勞與火車
假如你到「鹽寮」來
假如你到「鹽寮」來,將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三者之中,何處是你最大的興趣?或是三個地方都想去,但請你排個順序吧!先到海鮮餐館大吃龍蝦,接著到廟裡去燒香拜佛,最後到隱士那兒體驗清貧的生活。這樣的順序,有人不同意,那就反其道而行也可以啊!
寺廟的對面,只一條馬路之隔,沿著海岸,綿延數里,便是一家接一家的海鮮餐館,以烹食活生生的龍蝦、九孔、螃蟹而出名。不用依靠多媒體,和-圖-書便「香火」盛極,食客們趨之若魚攤上的蒼蠅,一斤龍蝦千餘元,亦食之而不惜;然則,當海鮮餐館的老闆,要比當寺廟的住持輕鬆愉快多了。
它的背面是山;山不高,但無仙,故亦不名。其植物以蘆荻爲主,間以雜草,實無森秀之美。它的正面則是海;海深且廣,碧波是藍天垂落而鋪展的裙襬,蒼茫不知邊際,雖無龍,然已靈矣。「鹽寮」以海而召人。
——一九九八年八月.選自躍昇版《聖誕老人與虎姑婆》和*圖*書
「鹽寮」不出產「鹽」,那麼它出產的是什麼?
背山有寺廟,名「和南」。「和南寺」祀佛,規模頗大而建築簡陋,水泥外牆裸|露在風雨中許多年,苔垢默然宣讀著漫長的歲月,想來香火並不十分鼎盛吧!聽說住持和尚投注不少金錢製作多媒體;這樣的時代,似乎弘教已不能只靠唸經了;卻不知宣https://www.hetubook.com.com傳的效果如何呢!
或者,三個地方你都不想去。其實,我覺得獨坐岸邊,靜默地眺望蒼茫無際的大海,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與海鮮餐館相距不遠,有隱士二人,比鄰而居,一爲孟東籬,一爲區紀復;兩者頗異其趣。
孟氏雖出世而入世,是個追求獨特生活品味的名士;區氏雖入世而出世,是個苦心贖世的修道者。然其背俗則一也。不過,有趣的是他們何以同時隱居在這樣世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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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氏見現代社會物慾橫流,便斷然捨棄高職厚薪,獨身到這裡,親手搭建幾幢板屋。屋甚簡陋,可謂四壁蕭然。他歡迎過慣奢侈生活的人們來這裡靈修,睡地鋪、燒柴火,洗的是泉水,吃的是從市場撿拾的蔬果。讓日子回到最自然、最簡單的境地;彷若天上的飛鳥、山林的走獸。
孟氏居茅屋三,不喜遊人打擾,故門雖設而常關。其屋似頗簡樸,我從窗外彷彿望之,卻見室內佈置,很是清雅,展現著可以入詩的生活品味https://m.hetubook.com.com。其男女情愛或親子天倫之樂,亦向不枯乏。他識得哲學,曾經倡說愛生、環保的道理。不過,隔鄰海鮮餐館的老闆們卻聽不懂哩!
一個名爲「鹽寮」的地方,其實並不出產「鹽」;正如同一個人倘若取名爲「有德」,也不一定就真的有德了。我們這個世界,從渾沌死後,人們便反覆在玩弄著名實相欺的遊戲。
「鹽寮」不出產「鹽」,它出產的是寺廟、海鮮餐館和隱士。我曾經站在「和南寺」的門看著也想著「鹽寮」這種很奇怪的文化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