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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論述的狂歡宴

作者:王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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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輯 我有一個夢 一場侵略性的炫耀競爭——法律能解決性騷擾問題嗎?

第一輯 我有一個夢

一場侵略性的炫耀競爭
——法律能解決性騷擾問題嗎?

這次席爾女士提出來的性騷擾程度,其實也經常出現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男性的同儕聚會時,相互之間的性笑話或性話題,其實很少「切磋請敎」的,而是一種主動炫耀自己的見識經歷(成果)。當男性對女性的言談也挾帶性暗示的字眼或姿勢時,也許可以稱爲誘惑、調情、追求或騷擾等各種意義不同的名詞;然而,在這些名詞下,又隱含了怎樣的欲望呢?當年佛洛依德曾表示:「女人是黑暗的大陸!」至於,男人呢?即使近年許多女性主義學說指責這位精神分析大師的理論,是十足陽|具中心的;但一切男性的神話不斷遭到拆解和質疑時,所有顯露的破綻卻又迅速建構了新疤,整塊大陸的黑暗依然不曾稍減。即使是政治進步的男性,這種混沌般的黑暗,也依然不斷地出現!
有了法律hetubook•com.com就能解決性騷擾問題嗎?性騷擾已經是一種社會潛意識/意識形態的表現了。近年來,女性主義經常談論的性角色刻板印象是如何被建構,以及如何打破和增加空間。然而,從法律來著手性騷擾問題,雖然保護了權利,卻也鞏固了原來的社會建構。法律是另一種社會的陽|具;用法律來處理性騷擾問題,只是陽|具之間炫耀性的競爭。女性的性角色,也就依然不變:貞潔、馴服、被動。就像宣誓中的席爾女士,她必須用聖潔嚴肅的表情,堅定她陽|具一般舉起的右手,參加這一場侵略性的炫耀競爭……
在異性戀的男女關係中,男性對女性的求愛過程裏,在關係還沒「安全地」相互建立時,男性是少有性暗示的;相反的,在一般性的認識中,特和-圖-書別是男人在彼此的權力關係占上風時,不容易留下證據的性騷擾卻是最容易發生的。這些「自命風流」的言談和舉止,甚至可能是「風度翩翩」的,其實也只不過是昇華掩飾性的性焦慮:逼得男性不斷地去證實自己的性能力依然無恙!
從弗農得的這假說來看,性騷擾也就意味著求愛行爲的不能:對自己性展現或接觸能力的自卑。
不論是弗農得的動物行爲學說,還是前面提及的精神分析說法,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麽性騷擾的普遍(男人一副性征服的姿態),和性能力增強藥品廣告的氾濫(男人腎虧的赤|裸顯現),是同時並存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的。
於是,就算是最溫和的性騷擾,也含有兩種目的:一是占有,從對方崇拜的(馴服的)眼神或不知所措的(遭追獵的)反應中,來證明www•hetubook•com•com自己無所不在的男性魄力(omnipresent masculinity);另一則是陽|具炫耀的,用無所不能的假相(omnipotent illusion)來擺脫男性自身的閹割恐懼。
美國這次的性騷擾爭議,引發了許多論點。在國內報導中,有份報紙引用了一張聽證會最後關頭的傳眞照片。湯瑪斯和席爾兩位當事人,還有另兩位證人,嚴肅的表情排列宣誓著。四隻挺舉的右手成爲鏡頭的焦點,彷如暗喩著這場戰爭的另一個隱藏的焦點:關於陽|具炫耀的競爭!
——原載民國八十年十月二十四日《中時晚報》
然而,女人呢?女人怎麼辦?立法院「男女工作平等法」草案審議的時機,適逢這陣子的熱門話m.hetubook.com.com題。袞袞諸公婆們,主動加上工作關係中的性騷擾規範條文,暫時表現出的進步態度,相信是出乎國內婦女運動團體的意料之外。然而,討論過程中,不僅性雙關語繼續成爲立委們表現的工作(如:「我們(男性)沒有胸圍也有肺活量啊!」),甚至女性立委依然認爲「(男女)生理器官本來就不平等的」(而不是不相同,不可同量的)!
性騷擾不只是征服的企圖,也是這種對性無能的焦慮和恐懼的掙扎。一位研究性犯罪的加拿大精神科醫師弗農得(Freund),他摒棄精神分析的理論,從動物行爲學來看各種不同表現的性犯罪,也有著類似的結論。從最嚴重的性殺戮、強|暴、性變態、毛手毛腳,到開黃腔或自許風流的性騷擾,這些琳瑯滿目的性侵犯,和求愛行爲的障礙程度,有著一定的脗合。動物學hetubook.com•com家早在五〇年代就已提出求愛行爲(courtship behavior)的觀察,他們將之分爲數個階段:尋求對象、性展現、語言接觸、身體接觸,和性|交。人的求愛階段也是如此;各種性犯罪則是不同階段求愛能力的障礙(courtship disorder)。譬如:偷窺狂往往有著對自己外表的自卑;強|暴者往往是拙於語言或身體接觸的,以至於用強行的方式取代求愛過程;至於性|交能力障礙者,強|暴的對象往往會找比自己明顯弱小者(如:女童)。
如果受到性騷擾的對象是爲了要求「公平」和「正義」而挺身;那麼,當初進行騷擾的人(通常是男人),又是因爲怎樣的欲求而來的?就像一般的少女或婦女雜誌裏,在介紹完了最新流行服飾和影歌星時,總是在最後的十來頁出現這類的談論:男人到底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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