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堂吉訶德正在對付阿爾迪西多拉的柔情挑逗,不料鈴鐺和貓兒作祟,大受驚嚇
他說完走開,免得引人注意。他沒走多遠,暈倒的阿爾迪西多拉立即醒過來,對她同伴說:
「我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公爵夫婦、阿爾迪西多拉和府裡其他的人幾乎都在那兒聽著。堂吉訶德唱到這裡,窗外柵欄上面的走廊裡忽然垂下一條繫著一百多鈴鐺的繩索,接著又倒下一大口袋的貓兒,尾巴上都繫著小鈴鐺。鈴鐺聲和貓叫聲鬧成一片。公爵夫婦是出主意開這場玩笑的,可是聽了也覺心驚膽戰。堂吉訶德毛骨悚然,不知是怎麼回事。恰有兩三隻貓兒掉入柵欄,鑽進堂吉訶德的臥房東躥西跳,好像屋裡來了成群的魔鬼。牠們把蠟燭全闖滅了,只顧躥來躥去找出口逃走。繫著大鈴鐺的繩索還不停地在那兒上下擺動。府裡的人多半不知道這事的究竟,都驚慌失措。堂吉訶德起身舉劍向柵欄亂斫,一面大嚷道:
「誰也別來插手!這惡鬼!這巫師!這魔術家!我要和他一對一地較量一番,叫他認識我堂吉訶德.台.拉.曼卻!」
她們忙把經過告訴公爵夫人,還說堂吉訶德要一張吉他。這位夫人樂得不可開交,就同m.hetubook.com.com公爵和使女們商量了一個辦法,要對堂吉訶德開一個謔而不虐的玩笑。他們喜孜孜地只等天黑。那天公爵夫婦和堂吉訶德談得很暢快,白天和黑夜一樣轉眼就過去了。公爵夫人還派了一名小僮兒去找桑丘.潘沙的老婆泰瑞薩.潘沙,把桑丘的信和他要捎回家的一綑衣服送去。這名小僮兒就是前番在樹林裡扮演杜爾西內婭著魔的;公爵夫人囑咐他把辦差經過詳細回報。各事停當,晚上十一點堂吉訶德回屋,看見一張吉他已經擺在那裡。他撥弄了一下弦子,打開格子窗。聽得花園裡有人走動。他把琴弦下的柱碼安放合適,調準了音,吐口痰清了嗓子;那嗓子雖然沙啞,卻並不走調。他就唱了當天自己編的歌兒:
他又轉身對滿屋亂跑的貓兒斫了好多劍。牠們衝向柵欄,從那裡出去了。可是有一隻貓給堂吉訶德揮劍逼得走投無路,就跳到他臉上,抓住他鼻子亂咬。堂吉訶德痛得直著嗓子大叫大喊。公爵夫婦聽得喊聲,料到大概是怎麼回事,忙趕向他的臥房,用萬能鑰和_圖_書匙開了門;只見這位可憐的騎士正竭力掙扎,要拉開臉上的貓兒。有人點了蠟燭進來,照見了這場大不敵小的苦戰。公爵上去拉那貓兒,堂吉訶德嚷道:
「冷心冷面的騎士啊,誰叫你毫無情意,還死不回頭;這些倒楣事都是天罰你的。我但願上帝叫你侍從桑丘忘了鞭打自己,你一心愛慕的杜爾西內婭一輩子脫不了魔道,你也永遠不能和她結婚相愛;至少,有我活著為你顛倒,你就休想娶她。」
愛情靠什麼力量,
能叫妳神魂顛倒?
無非利用妳的嬌懶,
一味的好逸惡勞。
如要找對症的良藥,
消除那愛情的病毒,
妳只要刺綉縫紉,
幹些家務忙忙碌碌。
規規矩矩的姑娘家,
指望著美滿的婚姻,
她有兩件好嫁妝:
口碑好;品行端貞。
無論朝廷上的公卿,
或四方遊俠的勇士,
調情找輕佻的娘們,
結婚要貞靜的女子。
有的男女清早見面,
到黃昏就已經上手,
那只是逢場作戲,
分開就撇在腦後。
也有的是即景生情,
今日相思、明日相忘,
心中意中沒有留下
一點點深刻的印象。
一幅畫上再畫一幅,
圖像就重疊相混;
心上已有個美人的影子,
就印不上任何旁人。
杜爾西內婭.台爾.托波索
已經占領了我的心,
她的倩影磨滅不了,
因為鐫刻得太牢、太深。
戀愛神是憑什麼,
把他情人變成了神?
就為她品德可貴,
始終不渝、一片堅貞。
和_圖_書能叫妳神魂顛倒?
無非利用妳的嬌懶,
一味的好逸惡勞。
如要找對症的良藥,
消除那愛情的病毒,
妳只要刺綉縫紉,
幹些家務忙忙碌碌。
規規矩矩的姑娘家,
指望著美滿的婚姻,
她有兩件好嫁妝:
口碑好;品行端貞。
無論朝廷上的公卿,
或四方遊俠的勇士,
調情找輕佻的娘們,
結婚要貞靜的女子。
有的男女清早見面,
到黃昏就已經上手,
那只是逢場作戲,
分開就撇在腦後。
也有的是即景生情,
今日相思、明日相忘,
心中意中沒有留下
一點點深刻的印象。
一幅畫上再畫一幅,
圖像就重疊相混;
心上已有個美人的影子,
就印不上任何旁人。
杜爾西內婭.台爾.托波索
已經占領了我的心,
她的倩影磨滅不了,
因為鐫刻得太牢、太深。
戀愛神是憑什麼,
把他情人變成了神?
就為她品德可貴,
始終不渝、一片堅貞。
「小姐,您叫人今晚在我屋裡放一張吉他,我要盡力來安慰這位傷心姑娘呢。愛情的病剛發作,及時點悟是對症良藥。」
堂吉訶德答道:
「咱們得把吉他放在堂https://m.hetubook.com.com吉訶德屋裡。他準要給咱們唱歌呢;他的歌一定好聽。」
「惡毒的魔法師!滾出去!玩弄妖法的壞蛋,滾出去!我是堂吉訶德.台.拉.曼卻!你們的壞心眼害不了我!」
可是那貓兒並不理會他的威脅,嗥叫著抓緊不放。後來還是公爵把牠拉下來,扔到窗外去。堂吉訶德的臉抓得百孔千瘡,像個篩子,鼻子也不很完整了;可是他怪人家沒讓他和那惡法師苦戰到底,還直生氣。有人奉命送上了阿巴利修治傷油,阿爾迪西多拉用纖纖玉手給他把傷處一一包紮,一面低聲說:
那朋友答道:「我就不知道什麼緣故。阿爾迪西多拉在全府的姑娘裡是最健康的;我和她相識以來,從沒聽到她哼過一聲『哎』。如果世界上的遊俠騎士都是鐵打成的心肝,叫他們一個個倒盡了楣吧!堂吉訶德先生,請您走開點;您在這裡,這可憐的小姑娘就醒不過來。」
堂吉訶德一言不答,只長嘆一聲,上床躺下。他向公爵夫婦道謝,說他並不怕那幫變了貓兒帶著鈴鐺來作怪的混蛋,不過很感謝他們前來相救的美意。公爵夫婦囑他好好休息,隨就告辭了m•hetubook•com.com。這番玩笑鬧得這樣敗興,兩人都很懊惱。他們真沒想到堂吉訶德為此大吃苦頭,在屋裡躺了五天。這個期間他又碰到一件更妙的事。為他作傳的歷史家暫且按下慢敘,因為先要講講桑丘.潘沙;他那總督做得很賣勁兒,也做得很妙。
上文講到偉大的堂吉訶德聽了癡情姑娘阿爾迪西多拉唱歌,心緒像亂麻一樣難分難解。他上了床,萬念交集,像跳蚤似的攪得他非但不能酣眠,連一刻也不得安靜;他襪子上破的窟窿更添了他的煩惱。可是光陰不停留,一小時、一小時飛逝,轉眼就一夜過去了。堂吉訶德看看天曉,忙從溫軟的床上起來。他毫不懶惰,自己穿上麂皮衣,套上出門的靴子遮掉襪上的破綻,披上深紅大氅,戴上銀花邊綠絲絨小帽,把掛劍的肩帶挎在肩上,然後拿著隨身帶的一串大念珠,嚴肅正經地走到前廳去。公爵夫婦已經穿著整齊,好像是在等候他。阿爾迪西多拉和她的朋友、一個小姑娘守在走廊上也在等待,看見他跑來,阿爾迪西多拉就假裝情不自禁,暈過去了;她朋友把她抱在膝上,趕緊給她解鬆上衣。堂吉訶德看在眼裡,走向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