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列莫林諾」號
Ⅲ
既精明又兇狠,在足智多謀方面可以和萊爾特斯與安蒂克里婭(Laertes & Anticlea)不幸的兒子匹敵。如果他沒用他的機智和膽略跟天神對抗,那是因為奧林匹亞山上的神祇已經死了。肯定沒有什麼女人能嚇倒他。獨眼巨人要對抗科西嘉而不是伊色加的多米尼克.塞爾沃尼,那連一星半點的機會也沒有;他把國王、王子通通都不放在眼裡,但對非常受人尊敬的卡波拉里(Caporali)家族卻不同。卡波拉里家族的世系可以上溯到十二世紀。
由於缺乏更尊貴的對手,多米尼克於是把他的詭計多端的膽略用來對付代表地上權勢的機www.hetubook.com.com構——海關,以及一切附屬於它的活文書、官吏和在海上和岸上的海岸衛士。這個現代無法無天的浪跡天涯的人,以及他的愛憎,他的經危歷險的經驗,他的殺人流血的勇氣,這個人和有關他的傳說正是我們所需要的。有時他也用不緊不慢、含譏帶諷的語調談一點。他說加泰隆尼亞語,科西嘉島的義大利語和普羅旺斯的法語都同樣流利自然。他身穿海岸服,一件漿洗過的白襯衫,黑夾克和圓頂帽,我帶他見過唐妮亞.麗妲一次,他極其體面地,通過一種陰鬱的,幾乎察覺不出的開玩笑的聲調與風度,襯托出老練而不是文雅的拘謹,使他顯得有趣。
從使人暈頭轉向的擁抱中脫身而出後,我猛然坐在地毯上——老老實實地。在這種毫不矯情的態度下,我知道J.M.K.B.跟著我進來了,他優雅、無情、嚴厲、得體,打著一個白領結,穿著大襯衫硬前胸。他用有禮貌但不祥而拉長的探詢目光向我一瞥,在對望時我偷聽到唐妮亞.麗妲慌亂而惱怒的低語:「你是衣冠禽獸,我親愛的,等著瞧吧!那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我很高興在這種情況下沒產生什麼特殊的後果,我已經有點世故經驗了。和圖書
唐.卡洛斯算不算她的老朋友之一,這難說。在吸菸室聽到更多不像可能的事情。我知道的全部情況是一天晚上,我莽撞地走進小樓的沙龍時,忠實的正統保王派分子剛好得悉取得一次不小的成功的消息,我馬上被人抓住脖子和腰,隨著一個熱情的女低音哼出的圓舞曲曲調和打翻家具的唏哩嘩啦的聲音,放肆地在室內旋轉了三次。
他會悄悄和-圖-書地舉起一盞提燈照引我走過原始的上下船的狹窄跳板。我的腳剛接觸甲板時他會低聲的說:「這麼說我們馬上開航了。」我是突然啟碇的信使。但是世界上根本沒有叫多米尼克猝不及防的事情。他那濃密的黑色小鬍子,每天早晨都要請碼頭一角的理髮師用熱鉗給它燙燙。他似乎在鬍子底下老藏著微笑,但是我相信沒有人看到過他的嘴唇的真正形狀。從那個胸脯寬大、從容不迫、沉著冷靜的人的嚴肅態度上,你會以為他一輩子也沒笑過。他的眼睛裡暗藏著一種徹底無悔的譏誚神情,好像上帝給他一個特別老練的靈魂,而微張的鼻孔給他青銅色的面孔一種特別膽腦無畏的神態。作為一個做事專一、精明細緻的南方人典型,這可能是他唯一例外的特點。他的烏木色的頭髮在太陽穴上稍微有點捲曲。他也許有四十來歲,是個內海航行的老手。
我把領子重新整和圖書理了一下,老實說,也真應該在短夾克上有一個硬圓領,但可惜不是。我愉快地得知我得說再見,因為當天晚上我得隨特列莫林諾號出海。我們的女主人依舊稍微有點喘氣,頭髮也有一點散亂,她嚴厲地轉身對著J.M.K.B.,質問他究竟想在什麼時候乘特列莫林諾號離開,參加保王派總部的工作。她含譏帶刺地說,他打算等到我們的人開進馬德里的前夕才走吧?如此這般,當我在午夜稍過離開他們之前,花了很久的時間我們透過交替使用明智審慎的手腕和粗暴的語言才得以恢復室內平靜的氣氛。於是我心平氣和地走向海港,在碼頭用輕輕的一聲口哨,招呼特列莫林諾號。這是我們聯絡的信號,老是守望在那裡的多米尼克,我們的船長,總能聽到。
我們的辛迪加深深地依賴唐妮亞.麗妲的機智和情報並不是特列莫林諾號的過錯。她為了復辟事業的好處,而在m•hetubook.com•com高級住宅區的林蔭大道上租下一幢備有家具的小樓。她總是為了某人的好處而租用一幢小住宅,比方為了照顧病人或失意者,為了潦倒的藝術家,輸得一乾二淨的賭徒,暫時倒楣的投機客——老朋友嘛,如同她聳聳美麗的肩膀,習慣解釋的那樣。
他的體格明確顯示他是一個感情堅強的人。在餐廳經過半小時的會晤後,期間他們以一種令人吃驚的方式接觸,麗妲用她最出色的貴婦人風度告訴我們:「這個人,他可是沒什麼可挑剔的。」他確實是無可挑剔的。在特列莫林諾號上,他裹著一件黑色帶帽雨披,這是地中海水手的一種漂亮披風,加上他粗大的八字鬍和剛毅的眼睛,在深深的帽兜陰影襯托下,他看上去像個海盜和僧侶,隱秘地參與大海種種最可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