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第二天
不論是開著的還是關著的,我都應該要坦白!罪惡感的路徑觸碰、交叉、糾纏不清。
天色終於轉灰,早晨來到。
進來逛逛吧,各位大德!
「我們只能希望,」中士繼續說,「他在某個岩洞裡好好坐著,沒有體力不支而倒地。」
山谷中濃霧密佈,山群再也不見。
是恐懼嗎?
他嘴巴閉得更緊,點頭表示是的,一抹嘲諷迅速掠過他的臉。
「原諒?」
「要是雨這樣繼續下下去,」中士咒罵著,「洪水就來了!」
我看著他。他自己說的?但這怎麼可能?他並沒有弄壞盒子啊!
為什麼我不馬上就告訴他,昨天立刻就說,當他毆打N的時候!因為我覺得羞恥,因為我必須當著所有的學生面前承認,我用一根鐵絲把一個小盒子撬開,雖然我的用意是好的,當然!當然!hetubook.com.com但是,早上我為什麼會睡過頭啊?對,我坐在森林裡,也沒有開口!而現在,現在即使我開口,應該也是沒有什麼用了,太遲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大隊已經開拔了。我會跟Z說的,我會告訴他我才是弄壞盒子的人,不是N,等他回來的時候。
當我們回到營地,天早已黑了。所有的人都又濕又冷。
我偷偷溜回營地。中士肚子朝天,嘴巴張得大大的,睡得正香。雨點打在牆上,現在我才感覺到疲倦,睡吧!睡吧!
中午大隊回到營地,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回來了。
「聽著,」我慢慢地進入主題,「你覺得是N把你的小盒子弄壞的——」
Z探詢地看著我,但是只是很短暫的片刻。然後他繼續說:「他今天早上跟我承認他把小盒子打開,和圖書用一根鐵絲,但是他沒辦法再把小盒子關回去,因為鎖被他弄壞了。」
現在我必須馬上告訴他,真的是時候了!
「對。」
懺悔和被懲罰吧,你的存在就是罪孽本身!不用害怕,已經太遲了!下午我們所有的人都出發去尋找N。我們搜索了整個地區,大喊:「N!」,重複地喊:「N!」但是沒有回答。我也沒有期待會有回答。
我想拯救所有的人,但是我們大家早已滅頂,沉沒在罪惡的永恆大洋之中。
「他自己這樣告訴我的。」
「啊,我們又在寫日記了。」我說,一邊試著微笑。他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瞪著我。這時我看到,他的手劃傷了。
「不叫醒您?」他大笑。「我叫了又叫,您只是躺在那裡,好像魂被鬼勾走了!」
「那附近沒有農莊,只有岩洞。」m•hetubook.com•com
「然後呢?」
沒錯!上帝是世界上最可惡的鬼。
Z坐在他的帳篷裡,正在寫些什麼。
我的注意力被引起,這個詞重新擊中我。
鎖壞了到底是誰的罪責?再也鎖不上又是誰的罪責?
沒有人站在我前面,沒有臉,什麼都沒有。
「我猜想,他只是迷路了。這裡很容易迷路的,而且也許他只是在某個農莊避雨過夜。」
我該告訴他,他說謊嗎?告訴他N絕對不可能跟他承認這件事,因為那個人是我,讀了他的日記的人是我——
「我們得向憲兵報備,」中士說,「N走丟的事我們得報告上去。」
是,希望如此。
雨正在狂暴地傾洩,只有短暫時候會停歇。
突然,我想起來,我問中士:「您今天早上為什麼不叫醒我?」
是的,即使是我,也是有罪的。
這和_圖_書時我看到,他的衣服扯破了。
這是倒數第二天。
他冷漠地看著前方。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但又想起他寫的句子:「誰碰我的小盒子,誰就得死!」
他可能是迷路了,中士這樣覺得,而且他會找到路回來的。
胡來,什麼亂七八糟的!
再一次我又問自己:上帝遵守了祂的諾言嗎?雨下得愈發凶狠。
當他看見我進來時,飛快地把日記本合上,戒備地看著我。
但是Z為什麼要說謊?
我不想被判定為無辜,不想只是睡覺而不為自己辯護。我想以自由意志阻撓的計畫早已被付諸實行。
不,我絕對不能往這方面想!
「你怎麼知道?」
他發覺我在觀察他的傷口,身體瑟縮了一下,把手插|進口袋。
我想著Z日記裡記載的洞穴,心中不安起來。
「不是我覺得,」他飛快地打斷我的話,「和-圖-書就是他弄的。」
「我不理解,老師,您怎麼能這麼冷靜?」
N不見了。
「明天再說吧。」
明天我們就要拔營,回到城裡去了。
「你知道N現在人在哪嗎?」我突然問道,他冷靜不動。
帳篷裡除了他沒有別人。
「然後他請求我的原諒,我就原諒他了。」
即使是我也是那塊石頭,那塊絆倒他的石頭,也是深淵,他掉下去的深淵,我是懸崖,他失足落下的懸崖。為什麼今天早上偏偏沒有人叫醒我?!
「我怎麼會知道?他一定是迷路了。我自己也曾經迷路。」他站起來,作出不想再繼續談下去的樣子。
這是一座迷宮,到處是鏡子的迷宮。這是市集,亂七八糟的市集!
「你會冷嗎?」我問,眼睛還是盯住他不放。
我想到:當大雨停止,洪水消退時,上帝說:「我不會再為了人類懲罰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