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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薯條加蛋。」我告訴他。

「薯條是用炸的。」他氣呼呼說，彈開盤子上的馬鈴薯。

「什麼？」這個人不能忍受太太跪在地上洗地板，卻能心滿意足地看我在他腿下來回穿梭，煮東西給他吃。

他低下頭，用手摸摸下巴，然後才說：「什麼？」

「可是你的腿擋到我的路。」

吉伯特．喬瑟夫對我說：「這不是薯條。妳媽咪沒告訴妳薯條怎麼做嗎？」

「這是什麼？」他又說一次，那顆蛋一直在盤子上滾來滾去。

我告訴他：「你移開。」但這個小丑不理我，只是把腿蹺高一點。不久他就在椅子上打起了盹——頭靠在手上，嘴巴張開。而我拿著一鍋水爬過他腿下，好似卑躬屈膝的狗。拿著馬鈴薯片在他腳下低頭閃避，蹲著攪動鍋子，歪扭成畸形的樣子來看煮得好不好。

「你拿到壞掉的蛋也不是我的錯。蛋不是我買的。」他把盤子丟到地上，把馬鈴薯和軟趴趴發臭的蛋都摔到打好的地毯上。

他把腳往左移動一點，說：「妳可和*圖*書以從我這裡過去。」

他不可思議地注視我好長一段時間，這期間只有呼吸仍在運作。最後他終於說：「妳根本不會煮飯，對吧？」

我問他：「你現在可以把外套脫下來了嗎？」

「你在這個國家多久了，竟然不知道什麼是颼？就是冷。快吃，不然東西要冷掉了。」這個人開始喃喃自語，我知道他在白費力氣，呼叫主的名字。

他說：「不要。」我請他到餐桌來吃飯時，他又說了一次不要。

「不行，我過不去。能不能請你到別的地方？」但這人只是從齒縫裡吸氣，腿一抬，在火上的壁爐架上蹺腳。

這人又小題大作了，看著自己的盤子，一副很難吃似的。我在這個寒酸的地方做的每件事，他都要挑毛病。我把他的西裝從牆上移開，它一整天掛在那裡搖搖欲墜，外套和褲子就像人的遺跡那樣看著我。每次我的視線碰到那套空蕩蕩的西裝，我發誓，就會有一隻手移動或一條腿擺動。但當我突然盯著它瞧，它就ｈｅｔubooｋ.ｃｏｍ•ｃｏｍ會停下來。我把那套衣服放進衣櫃抽屜，免得再威脅我。爲什麼要碰他的西裝？他的西裝會皺掉。那是他最好的西裝。他怒不可抑，下嘴唇高高翹起，我甚至可以在上面貼郵票。

我告訴他：「我要打掃這個地方。」但我連清洗這骯髒的地方都會惹他生氣。「起來，起來！」主可以當我的見證，這個笨男人簡直不可理喻。

「那你的粗腿擋著路，我怎麼做事？」我告訴他。

吉伯特．喬瑟夫下班進門時，冷氣團緊跟著他不放，整個房間都在他的足跡下打顫。他直接走到火邊，甚至沒停下來脫外套。他把椅子拉到火爐前，大聲在上面坐下，像太陽前面的暴風雲，擋住了暖氣。而那個火爐就是我正要煮他的爛薯條的地方。我要用的爐子冒著藍色火焰，正好彎蜒地在壁爐火前。我不能繞過這個粗人繼續工作。

我告訴他：「你可以坐在床上等我弄好。」

「爲什麼？」

「妳怎麼會不知道什麼是薯條？」他問我。他wｗｗ•heｔuｂook•ｃｏm.ｃoｍ用手指拿起馬鈴薯要給我看。隨便一個笨蛋都知道他會燙到。他又把馬鈴薯丟下，將手吹涼。我告訴他樓下那個英國女人向我保證這是薯條。現在他睁大了眼。「妳和奎妮說過話？」

「這種事我再也不能忍受了！」他大吼，要讓整棟房子裡的人都聽到。他衝出房間，異常猛烈地把門甩上，震得扶手椅從盒子上塌向一邊。

我告訴他：「我媽媽教我要對主提供的食物心懷感謝。」

「隨妳便，不會煮飯小姐。」他開始用我預料的方式把蛋敲開，把殼敲成小碎片再拿開。但熱氣開始從蛋裡散出時，連我都聞得出蛋已經壞了，在熱氣中像水溝一樣浮躁。他跳了起來。「好傢伙，這蛋壞掉了。」

「吃飯就是要在餐桌上才像話。」

「可是妳媽咪不用在這裡吃這個。」

我避開他注視的眼光，離開桌上的餐盤，走到床上坐下。這個卑鄙的人不會讓我哭。這個粗俗的流氓不會在我的眼睛裡看到眼淚。他甚至沒看到我怎麼把這個討厭的小和_圖_書房間清理乾淨。我怎麼用漂亮的床單鋪床。我怎麼清潔水槽，洗刷牆壁。他沒注意到他的寶貝扶手椅現在是墊在木盒上，而不是聖經上。他沒看到盤子洗乾淨、放整齊了。毯子拍過了。也沒看到桌上的布。只會用他的大塊頭擋住火邊暖氣，像龍一樣從外套裡散發蒸氣。我才應該抱怨這種忍無可忍的情況。但竟然是他在那邊盯著我大聲長嘆。

「我會冷。」

「吉伯特．喬瑟夫，你眞不懂得知恩圖報。」

「吉伯特．喬瑟夫，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這樣我才能煮東西。」

「千金小姐，妳可以在妳想吃的地方吃。我冷得動不了。」他只是伸出手來拿盤子，然後看著眼前的晚餐說：「這是什麼？」但我不理他。「荷坦思，妳說這是哪門子的晚餐？」

「我才剛從外面進來，一定要取取暖。」他把我可以走動的路徑在他的粗腿下指給我看，用手來回揮動，說：「有很多空間可以過。」

「我可以教妳怎麼做薯條。」

他閉上眼睛才不用再看到我，但嘴唇仍噘ｈtｔｐs://ｍ.ｈｅｔuｂｏok•ｃｏｍ•ｃｏm著怒氣。他告訴我：「妳可以從我腿下鑽過去。」

食物準備好時，我還得把他叫醒。他起來時兩眼盯著我，彷彿從來沒瞧過我似的。

我告訴他：「快吃，不然東西要颼掉了。」

我告訴他：「你得走開。」

是她告訴我，薯條就是把馬鈴薯切成小片。還提醒我兩次，一定要先削皮。所以我按照說明把小愛爾蘭馬鈴薯切小。我只有一個小爐子能煮東西，所以我把馬鈴薯放在加水的平底鍋煮熟。

「妳連像薯條這麼簡單的東西都不會做。」

「好，」他大叫，「我把腿挪開。現在妳知道怎麼做薯條了嗎？」

樓下的英國女人告訴我，英國人吃薯條喜歡配蛋。這正合我意，因爲我在學校學過英國人煮蛋的方法：在滾水裡放四分鐘。所以我端給吉伯特的是薯條加蛋。我想過要拿掉蛋殼，但我也想看自己嫁的人會怎麼吃這顆蛋。家政課堂上，韓利小姐把吃蛋的禮節示範給我們這些女學生：用刀子橫切頂端，萬不可用湯匙敲蛋剝除蛋殼，而且只有粗人才會讓人看到把麵包沾入蛋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