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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小金自我放逐，去跟埃佛麗一起睡，不過，當她抱起自己的枕頭、從床尾拿條毯子，他也沒阻止她。可是他夜不成眠。空氣靜止，他思緒狂奔。凌晨三點左右，他起身去找冰水。回到樓上時，他在埃佛麗房門停步。母女倆不曉得幾時鑽進被窩，在床上臉貼著臉，肢體在窄床上交纏。小金一條手臂護衛地攬著埃佛麗，埃佛麗一隻小手擱在小金脖子上。一股柔情猛然湧現，那感覺陌生得近乎駭人。他站著凝視她們一會兒，浸沐在前輩子也曾有過的相同月光中。

「妳就過得那麼慘，和圖書走到哪裡都得破壞氣氛才行是不是？」他在沙灘上也是這個語氣，前所未有、強硬的語氣。令她害怕。

杰生在開車，瞪著前方的路面。他沒轉頭看她說話，但她直視著他。

他可以當場停止嘔氣，或是在嘔氣中跟她度過這一夜、這週末，這樣過完他們該死的餘生。「是啊，確實如此。」還是放眼未來吧。

「我不該跟瑞秋說那種話的，我不可原諒。」

稍早，小金在洗澡的時候想過在今晚做|愛。她想像兩人在一起，甚至嚐到一絲絲性欲，在穿上內衣褲時想著，說不和*圖*書定晚上會是由他褪下那些衣物。他們會在派對裡玩個開心，他們會濃情蜜意地開車回來。他會注意到她的努力，說不定還會誇獎她兩句，也許就這樣重燃舊火。也許這一夜他們會同床共枕，一起蓋著他母親的魔法被子。

杰生不耐又嫌惡地看到小金泫然欲泣。她到底哭什麼哭？她毀了他的午後及夜晚，直到他們要告別時，瑞秋才再走近他們倆。埃佛麗不耐煩地哇哇叫，其他小孩則靜靜枕著父母的大腿，躺在涼爽的沙地上，癡迷地看煙火。

現在那念頭，光是想想也可笑。事ｗwｗ•ｈeｔｕｂoｏk•ｃom•ｃom態沒有那樣發展，他們不會恩愛，又是老樣子。其實她記得他們的舊況，不曾忘卻，只是在這裡時記憶更鮮明。往日情景縈繞在她心裡，尤其是在這裡。他也記得嗎？

靜默。如糖蜜般濃稠，陰暗而無從穿透。

杰生回到自己房間，坐在床上，掩面哭泣。就他記憶所及，自從埃佛麗出生那一天，便不曾落淚。

在回程車上，埃佛麗癱在後座酣睡，小金感受到杰生的不以為然。她整晚都有那種感受，她坐在他身邊，看著煙火照亮無雲的天空，盼著他會摟著她，和她看到的那許多夫妻一和*圖*書樣相依偎，舒服愜意，夫妻同心。她知道即使只和瑞秋講了幾句話，自己的話也太怨毒。杰生絕對有權生氣，甚至有權討厭她。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出言不遜。

其實不然，她心裡有數。她不曾對杰生或瑞秋說出真心話，她甚至很難向自己坦白招認，她對瑞秋．舒曼嫉妒太甚，有時那妒意宛如體內的毒瘤。瑞秋坐擁一切，她美麗，她苗條嬌小，她無懈可擊，穿什麼都漂亮。她有愛慕她的丈夫，生完三個小孩也沒賠上半條命，而且小孩乖巧。她有一千個朋友，有事業，有闊氣的娘家，有選擇。她可以說她不愛漢https://www.hetubook.com.com普頓，將康乃迪克講得活像合乎情理、絕妙的選擇，可是天殺的，她卻在這裡……在漢普頓這棟宛如亞瑟王王宮的豪宅款待客人。瑞秋擁有一切，她沒有處境狼狽，她沒有時時刻刻畏懼著世界會像紙牌堆成的房子一樣，在她周遭分崩離析，她沒有怏怏不樂。

答案鯁在她喉嚨裡。自我辯護、瑣碎、不充足的原因。無足輕重的答案。「我不知道。」她嗓音開岔。

然後是：「妳不講那種話會死嗎？」

他們一家人是毒物，三個都是。他們有毒，他不明白原因何在，也不清楚他們幾時變成不受歡迎人物。而他痛恨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