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賭命博毒
「越說越好聽了，丫頭，現在該我老人家說了……」
「唔！」「四絕夫人」冷漠地唔了一聲。
「四絕夫人」的臉色變了又變，堂堂一莊之主，鼎鼎大名的「四絕夫人」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晚輩女子當面侮辱，這簡直是江湖奇聞。
「沒聽說唐門出了什麼雙花……」
匪夷所思的功力，出現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少女身上，如非目見，誰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太驚人了。
「你真的不考慮？」
「老頭，你聽著，少耍嘴皮子，別以為你名氣大，我紀大妞還不在乎，君子明哲保身，活到大把年紀不容易，好好坐著別攪渾水，一句話，今天誰要插手，我便當他是生死之敵。」說完，舉單掌隔空朝五尺外一個石墩按去。沒有任何聲息，一個大青石墩突然碎散成一堆石屑。
「不會有這樣的事，憑新練成的……」
「自誤？哈哈哈哈……」
「『四絕女』用毒稱一絕，這犯了我唐門之忌，如果你改稱三絕夫人就可以不賭，否則的話便非賭不可。」
「怎麼說？」
「這麼說……應該是他倆的女兒？」
「四絕夫人」抬了抬手道：「由我去會她！」
「也有道理！」老人自顧自乾了一杯。
「你老頭憑什麼阻止？」
「不知道，武功相當詭異，曾經一掌打得『逍遙公子』管寒星口吐鮮血，他有個舅舅叫『飄萍過客』，也是個詭秘人物，奇怪，她怎會……」
「本夫人不隨便殺人，你最好說出來路身份……」
「對，你小子猜對了。」頓了頓又道：「『天龍神君』與『四絕女』的結合是一樁武林秘事，只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兩人的關係，為什麼要追究這個？」
「血債？你年紀輕輕，本夫人會欠你血債？」
「莫老！」「四絕夫人」幽幽啟口，「本山莊以毒為防，外人難越雷池半步，而對方來去自如，顯然對『毒道』不是外行，能由此而判出對方來路麼？」
「難說！」老人搖搖頭沒有加以解釋。
「小姑娘，如果這是誤會……」
「一念之仁。」
「如此便產生了第二個問題。」
人隨聲現，緩步到了階沿邊，好整以暇地坐了下去，竹棍朝腿上一靠，翻眼望向院地，逐一掃過場中各人，然後斜睨著紀大妞。
「那得讓事實來證明。」
兩個白髮老太婆倒曳拐杖，氣沖沖地跟蹤而入。
司徒明月深深點頭，他不得不承認薑是老的辣。
「青竹老人」怪叫一聲：「慢著！」不是喝，不是吼而是怪叫，那聲調跟喊救命差不了多少，的確滑稽之至。
「飄萍過客」笑笑道：「司徒大俠，人各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不要相逼，總有一天少俠會明白一切。」
「女的，二十出頭。」老人不考慮便回答了。
「誰？」司徒明月對武林人物掌故一向有興趣。
「找你賭命！」
「哈！你老頭居然還有仁心，少來。」
「不錯！」左邊稍高的接口回答。聲調像發自一人之口。
「那好，我就阻止你。」司徒明月不再自稱在下，周身已散發出無形的殺氣，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感覺到。
「有可能，如果真的是易了容而到讓我老人家看不出來的程度，普天下只有一個人能辦到，可是這老邪算來已經是上百歲的人，沒聽說他有傳人……」
「是沒想到，司徒大俠……怎會在此地？」
「那就讓你們信一次！」
「不是！」
「為什麼？」
「四絕女！」紀大妞又開口，「你用毒號稱一絕，不過我奉勸你不必多此一舉，最好是憑真功實力保命。」言下之意，她根本不怕毒，當然，即使她不說別人心裏也有數，如果怕毒她便不敢闖來了，而且也到不了山莊的心腹地帶，進門便已經為毒所制。
司徒明月並不以老人的說法為然，他要趁機追出對方的真正來路，查證是否與柳漱玉母女被殺的公案有關。
空氣頓時緊張到極限，這是生死之搏，其兇險比之刀劍相對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賭命可謂之別開生面。
「不錯，想不到你也知道。」
司徒明月深深點了下頭。
山莊的花軒裏。
「好！」「四絕夫人」頷首。
紀大妞掙了掙道：「舅舅，怎麼回事？」
「一個鄉下女子！」
一句話反問得司徒明月啞口無言，毒，不是憑武功可以抗衡的，如果連「四絕夫人」都無法對抗，旁人何能為力？
「剛出生三天便被偷走，還沒取名字，唯一的記號是三天朝時佩在身上的另一隻比目玉魚，與這一隻是一對。」
紀大妞的臉皮子起了抽動。
「怎麼樣？」老人有些緊張。
「可能，除了他沒人能玩出這一套。」
「且慢動手！」出聲喝阻的是「青竹老人」。
「『四絕夫人』的丈夫是否『天龍神君』？」
「四絕山莊」雖非龍潭虎穴，但也絕不是江湖人想來就來的地方，現在不但死了人，傷了人，還居然有人連闖，自有「四絕山莊」以來還不曾發生過這種事，「四絕夫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事態的確嚴重。
「天地雙杖」立即轉身退下。
「膽敢上門，必有所恃，夫人會不會有危險？」
「如果我比他快又將如何？」
「血債！」
緊接著是那四個使鐵棒的中年婦人，口角全帶血。
「哈哈哈哈和*圖*書……」一陣女人的尖笑倏告傳來。
「這……」
「四絕夫人」也開始揚掌……
「青竹老人」重重地哼了一聲，目光變成兩根鐵線，直射在「飄萍過客」臉上，似乎要刺透他的內心，任何人被這種目光盯上，都會感到心悸，但「飄萍過客」神色自若以最和平的目光回望老人。
紀大妞面上的殺機一下子凝聚成了形。
做姐姐的又道：「妹子，我們是為賭而來。」
「喲呵，公平賭博，何謂弄鬼？」
「你……」紀大妞兩眼瞪大，立起的手掌垂了下來，人也向後倒退兩步，顯然是司徒明月的出現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等不到機會呢？」
紀大妞黝黑的臉皮子在抽動，她拿不定主意。
「小丫頭闖莊傷人，說是要向夫人討一筆血債，而夫人卻想不起什麼時候欠姓紀的債，你是她的長輩，就由你加以說明吧！」
「很簡單，我這裏有一粒丸子，不必說有多大威力你也應該想像得到，你同樣拿出兩份你認為最絕的我們當場分別服下，不倒的一方算贏，二對一，你不蝕本，公平公道盡在其中，話已經說明，速作決斷。」
「四絕夫人」面露困惑之色。
「我老人家不想指教你，只問你來做什麼事？」
「小子，我老人家也是人，還沒成仙正果，天下事豈能盡知，別胡思亂想，我們出去！」邊說邊挪步。
「我們之間根本無怨。」
紀大妞望了司徒明月一眼，咬咬牙。
「那得看情況而定。」
「玉獅子與『玉機金經』是同一公案，而『天龍神君』之遇害是緣於玉獅子與金經，晚輩的任務是尋回金經，找出殺害『天龍神君』的兇手，現在玉獅子出現在受害的春花身上，如果兩人是夫妻關係，晚輩在偵察這樁公案時便會多一條考慮的線索。」
「索血討債，談不上後悔二字。」
「小子，我老人家明白你的意思，這只不過是為人父母者的一點癡念，盡心盡力，姑妄試試，天下事有諸般巧合，說不定就能如願以償，說好聽些便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這的確是天下奇談，居然有人找上門來賭命？四川唐門乃是毒道世家，可是江湖上從沒聽說過「唐門雙花」這名號，但看兩人的穿著氣派絕不類尋常人物。白天神秘女子紀大妞上門莫名其妙地討債，現在又有人上門賭命，這當中是何蹊蹺？
「上一代的債！」
「何方高人？」做姐姐的揚聲問。
「好大的口氣，想橫岔一枝麼？」
「因為這與晚輩的任務有關。」
「不錯，但他的易容之術同樣天下無雙，但知之者甚少，因為從沒被人揭穿過，也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他一輩子都是以不同的嘴臉行走江湖，傳說中他改變了面目連他的老婆都認不出來，所以有『幻仙』之稱。」
「為什麼要賭？」
「夫人……」秋雲有些遲疑。
「舅舅，您怎麼也來了？」
「闖我山莊何為？」
這是什麼武功，不是驚人，簡直是嚇人。
「如果你不敢賭，就得在江湖除名。」
「是她！」司徒明月目爆寒芒。
空氣凍結，這要命的丸子一吞下去後果難料。
「司徒明月，你要替別人頂缸？」紀大妞動了火。
「夫人！」司徒明月忍不住開了口。
「你說該怎麼辦？」
「飄萍過客」與紀大妞甥舅倆走在路上。
「膽大包天！竟敢冒充唐門弟子胡作非為。」
「在下目前是山莊的客人，主人有事當然不能袖手。同時，天下人管天下事，維護武道是武士的天職。」
紀大妞默然了片刻，眼珠子連連轉動。
燭影搖紅。
「前輩的意思是對方可能與『幻仙』有關係？」
「你小子問題不少，說，什麼？」
「天下第一奇毒，等確定之後再為奉告！」說完，抬臉道：「兩位姥姥請下去休息！」
「四絕夫人」再揮手，身後的三名少女也退了下去。
兩個離開花軒。
「她們說他，他是誰？」司徒明月迫不及待地問。
「四絕夫人」臉色大變。
「無關宏旨，你到底敢不敢賭？」做姐姐的回答。
「不能！」司徒明月回答得很乾脆。
「我發誓要親手討血債，有什麼不對？」
「你老頭要是硬插一手，同樣準死無疑。」
花樹間有高挑的風燈，燈光很陰柔，「天地雙杖」分據院角，院地中央並肩站著兩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正對面穿堂門外是「四絕夫人」，身後三名青衣少女環立。
雙方到口邊的手放了下來。
笑聲止歇，餘音仍在空中迴蕩。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要我老人家把吐出的口水吞回去？」橫眉瞪眼，邊說邊把竹棍子在地上敲。
「四絕夫人」森冷的臉上結了一層冰，目芒也變成了冰針。
「何以見得？」
司徒明月出劍當然也是瞬間。
「討債……討什麼債？」
「記得我們曾經交手，而你……」她隱起了你不是我的對手這半句話沒說出來。
「住口，別口沒攔漏了底，聽舅舅我說，對付『四絕女』和她的手下也許還可以勉強成事，加上那糟老頭子和司徒明月便很難說了。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你不會對司徒明月下狠手，這是你的弱點，注定你會失敗……」
她抬手是瞬間。
一條人影從廂hetubook.coｍ.cｏm房門閃現，給人的感覺上也只是人影那麼一晃，便到了院地中「四絕夫人」的身側，赫然是司徒明月。
「天地雙杖」年紀大火氣卻不小，身為山莊護法，豈能任人呼么喝六，蔑視主人，怒哼聲中雙雙曳杖上步。
兩個瞬間之間，看誰能快幾分之一瞬。
「你不會再有施展陰功的機會。」這不是大話，因為他是閃電殺手，而現在的距離也正恰當，他有這份自信。
「誰知道！」老人吹口氣。
「紀大妞，一個村姑打扮的神秘女子。」
「唔！這個……好，我老人家告訴你，是！」
紀大妞根本無視於身後圍上的「天地雙杖」和四護莊，厲叫道：「四絕女，你給姑娘我滾出來。」她竟然直呼「四絕夫人」昔年的名號。
「怎麼做法？」紀大妞挑起了眉。
「並非示威，是警告。」
「不是，但有淵源。」
「兩位請報來路？」
天下之毒，多得難以計算，一般之毒，一般之藥可解，而獨門之毒，則必須獨門解藥才能消解，由於淬煉配方各有門道，雖毒道翹楚，也無法識盡天下各門之毒，既是毒道高手對決，所用之毒當然是絕對有把握制敵的奇毒，所以這一場賭博很可能全是輸家。賭命，輸的是命，一個人只有一條命，豪賭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其慘烈。
「警告？啊哈，有意思，我老人家這輩子還沒被人警告過，今天被你這黃毛丫頭警告還真的感覺新鮮，可惜現在沒酒，不然值得乾三杯。」
司徒明月腳步一挪，就要現身出去。
「四川唐門？」
「老頭！」紀大妞怒叫，「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不能不管？」
紀大妞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四絕女，你請的幫手還真不少，還有麼？如果有，就叫他們通通出來吧！」
「聲音像在前院？」司徒明月傾耳分辨。
「四絕夫人」冷艷的面龐微微一變。
「前輩量這兩個婦人真是四川唐門的？」
「四絕夫人」沉默了片刻。
完全不起眼的村姑，怎麼看也不像個高手，連是個練武的都不像，竟然使「天地雙杖」和四大護莊吃虧。
「你姓紀……上一代是誰？」
「沒人能阻止我報仇！」她這句話是叫出來的。
「唔！聽到了。」
「以前輩的身份閱歷，不可能連影子都摸不到，同時前輩剛才阻止晚輩現身干預，似乎早知道有此事發生。」
「沒這能耐還敢上門？」
「該不該阻止？」
「什麼名字？」
「討債？」「飄萍過客」很驚異的樣子，「區區不明白閣下在說什麼……」
毒，要命的東西，如果沒有十足把握就不會找上門，「四絕夫人」用毒稱一絕，其道行能與「唐門雙花」匹敵麼？司徒明月從花樹葉隙望著現場。
「別倚老賣老，喜歡喝酒就該留住老命。」
就在此刻，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直闖院地。
這時，「天地雙杖」已經收杖後退。
做姐姐的道：「這兩個老太婆不識相！」
滑稽，當然會逗笑，但現場沒有人笑，連想笑的表示都沒有，相反地人人皺眉，有的甚至現出痛苦之色，因為這一聲怪叫就彷彿惡作劇的人湊在你的耳筒上暴叫一聲，使你心顫神搖，聽覺消失，思想也是空白。
「你小子等著瞧，先後所發生的事說不定就只有一條線，要把線整根拉出來，就得用耐心使巧力，不能中途扯斷，你聽得懂我老人家的意思？」
紀大妞欲言又止。「什麼誤會？」司徒明月插了口。
「但今晚你非賭不可！」左邊的接著回話。
「你準備動劍？」
司徒明月和「青竹老人」的身形被門框擋住，因為正中央擺著少女的屍體，兩人是左右分開站立的，門框兩邊是窗子，故而兩人可以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卻無法透視房裏，所以紀大妞沒發現司徒明月在場。
「賭什麼？」
「天地雙杖」的老臉扭歪了，拄杖窒在當場。
「故事不會重演。」
「不是這意思，索仇必須謀而後動，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因為對方不是普通人物，一個不巧就會引出一窩，同時我們要是洩了底，便一切免談，這多年都過了，何必急在一時？我們可以等最好的機會再採取行動。」
「還有，那大小子的那雙狗眼睛我老人家很熟，絕對在什麼地方看過，就是想之不出。嗯！遲早會想起來。」
「前輩應該知道。」
「必要時就會！」
不速而至的是「飄萍過客」。
紀大妞的眸子泛出厲人的殺光，現在她再不像村姑了，變成了一個女羅剎，殺光裏又迸發出濃濃的恨。
「什麼來路？」
紀大妞再瞥了司徒明月一眼。
「哦！既敢插手管閒事，為何不敢現身？」
「就算發生了奇蹟，這小子倒下了，此地還有別人，依然不會放過你，不要把我老人家和山莊主人估量過低。」老人分析的極有道理，事實絕對是如此。
「那是你『四絕女』孤陋寡聞。」
江湖人爭名，爭一口氣，「四絕夫人」為的是名和氣，抑或是她有不會輸的把握？這一點，外人是無法知道的。
「小子，你以為我老人家信了？」老人反問。
「你執意不作交代？」
話聲甫落，一陣風驀地平空颳起，從院地旋捲而過，呼嘯聲中，花樹枝梢葉舞和圖書，高懸的風燈疾擺驟暗，旋風中有團黑影，不知是人還是怪，所有在場者的身形全被風力拉得搖晃不穩，這當然不是戲法，算是什麼邪門武功？
「四絕夫人」眼睛發了藍，怒極反笑。
「那就試試看！」紀大妞挪步。
「我們交換！」
「飄萍過客」放開紀大妞，拱手作了個羅圈揖，然後又抓住紀大妞的手，強拉著離去，他今天的表現與在柳漱玉母女墳前的態度判若兩人。
「討債！」
「唐門雙花」分別轉身面對雙杖。
「姐姐，是人家的嘴有毛病。」
「飄萍過客」道：「回去再說！」
「不許你倆來此弄鬼！」
「丫頭，你怎麼可以胡闖別人禁地，你娘擔心死了，真是不懂事，快向夫人賠個禮，隨舅舅回去。」
「紀姑娘聲稱是報仇討債來的？」
鹿死誰手無法逆料。
「聽口氣，你閣下是唐門的人？」
「小姑娘！」老人把握住情勢，「明知不可為而為，是天底下最笨的人，江湖上許多活不長的人都是因為缺少了這點聰明，你要是聰明的話馬上離開，我老人家可以保證沒有攔阻，當然你不會就此放棄，但那是以後的事。」
司徒明月側顧「四絕夫人」道：「請夫人暫且退開！」
「幻仙木鼎鼐。」
「丫頭，你別這麼倔好不好？機會是可以製造的，我們要讓『四絕女』受盡折磨，光要她的命太便宜她了。」
秋雲入而復出，雙手把東西交與「四絕夫人」。
「是！」秋雲轉身奔去。
「隨便你怎麼說！」司徒明月上前兩步。
「四絕夫人」點點頭，把那粒比豌豆略大的丸子放在掌心之中，看了又看，聞了又聞，最後用舌頭舔，閉上眼，片刻之後睜開眼，神色突然大變。
「不！」紀大妞斷然應了一個字。
「說過了，等你躺在地上斷氣之前我會告訴你。」
「四絕夫人」在陰柔的燈光下冷艷變成了淒艷。
「我老人家要是不把話說出來，一定會遭天譴雷殛，小丫頭，我老人家真的不願意眼睜睜看著你死。」
「那對方是心懷叵測？」
「助她討債？」
空氣驟達爆炸的頂點。
「誤會！哈哈哈哈，告訴你，這是鐵的事實，當年你自恃天生的妖媚，蛇蠍的心腸，害人家破人亡，必須付出百倍代價，『四絕山莊』該絕滅。」
「找外甥女！」
「青竹老人」拉了他一把悄聲道：「看下去！」
「小姑娘，你最好還是說明因由，免得自誤。」
「免開尊口！」說完，恨毒的目芒掃向「四絕夫人」道：「四絕女，你是有字號的人物，自己不敢抵擋？」
「要我放棄？」紀大妞提高了嗓門。
「不要笑！」「四絕夫人」保持了極佳的風度，身為一莊之主，當然具有超乎常人的修養，雖然內心已經激憤到了極點，但還是忍住了，「本夫人說自誤二字並非虛言恫嚇，你最好冷靜地考慮一下。」
「天地雙杖」齊齊暴喝一聲，「無禮！」
「看什麼情況？」
「滾？哈哈哈哈，『唐門雙花』頭一次聽到有人敢當面說出這個字，聽起來新鮮得很！」說著，側顧身邊的一個：「妹子，我們的耳朵不會有毛病吧？」
「唐門雙花」左右顧盼，神色之間微見倉皇。
紀大妞不進反退一步。
兩個中年婦人一般長相，一般穿著打扮，看上去很難分辨，似乎是一雙孿生姊妹，所差別的是右邊一個稍矮。
「哈哈哈哈，小丫頭，先別說狠話，我老人家生來命大八字硬，不會那麼容易死。」
「我老人家呆在西南的時間不短，沒聽說過唐門出了什麼雙花，而且唐家規矩極嚴，絕不容許家下人等在江湖中惹是生非，爭長競短，另方面唐門是毒道世家，武道卻是稀鬆，剛剛這兩個婆娘表現的那一手，在江湖上已經是拔尖者流，唐家從祖宗八代數下來也不會出這等高手，退一萬步說，就算有，也不會到北方來張牙舞爪。」
「四絕夫人」冷冷地道：「二位姥姥暫勿出手！」
在場的全為之心悸神搖。
雙方各舉毒丸就口……
「什麼，鄉下女子？」
紀大妞瞪大眼睛望著她舅舅。
不作任何交代，身形一晃，如魅影消失，論功力，兩個中年婦人表現的這一式身法，在江湖上還是罕見的。
「找我？」
「取消賭約，速速離開，老夫如果現身，你倆就將橫屍此地！」
「你小子憑什麼阻止？」
「本夫人從來不賭！」
「啊！」「飄萍過客」深深望了紀大妞一眼，又作了個揖才道：「這是誤會，一個誤會，絕對沒有的事。」
通天怪物，名列江湖四大怪，其怪自不在話下。
她在柳漱玉墳前說過同樣的話，真的意圖不明，但司徒明月不願去深想，雙方之間還有個大問題尚待澄清，柳漱玉母女是她的舅舅「飄萍過客」收埋的，而她不止一次現身當場，行為身份都相當詭秘，這問題必須追究，而眼前應該先解決她向「四絕夫人」尋仇這檔事，說不定送玉獅子殺人這樁離奇公案就與她一家子有關。
「巧合吧！」
「我們去瞧瞧！」老人擺了下頭。
「她是誰？」「四絕夫人」望向司徒明月。
「上次前輩轉交晚輩一隻比目玉魚，說是憑此代『四絕夫人』尋找一個人，此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
紀hetubook.com.com大妞雙掌緩緩立起……
「紀姑娘，你很意外？」司徒明月語冷如冰。
「這……怎麼會沒有名字？」
「毒！」一個字，令人心驚。
紀大妞是背對外面，這時候側過身，眉頭皺了皺。
「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成仇。」
「不知道！」老人搖頭，看來是真的不知道，偏頭想了想，兩眼一翻道：「夫人是毒道高手，兩個婆娘用以賭博的丸子在夫人手上，何不從丸子探究對方來路，天下用毒的門戶不同，但總有脈絡可循。」
「閣下有何指教？」
紀大妞透出了明顯的猶豫之色，信心已起了搖動。
「四絕夫人」淒冷如故。
「對！」
「他倆的女兒何以會失蹤？」司徒明月不捨地追問。
「賭博！」
「司徒大俠諒也已經知道我的來意？」
「四絕夫人」淒冷臉上保持那份漠然。
「青竹老人」大聲道：「讓他們走！」
紀大妞的臉皮子再一次起了抽動。
「江湖中恩怨情仇層出不窮，無理可言，但有一個原則，討債索仇必須叫明打響，所討何債？所索何仇？這是人人都要遵守的，所以姑娘務必要先作明白交代，在下衡量情況，插手還是不插手。」司徒明月說得冷沉有力。
「小丫頭，好好聽我老人家說，說你今天準死無疑並不是故意嚇唬你，你的陰功是夠邪門，但你面對的是閃電殺手，他出劍絕對比你抬手發功快，只消快上那麼一絲絲你就非挨劍不可，而這小子有意殺人的話絕無倖免。」
司徒明月與「青竹老人」相對而飲，都已有了醉意。
「回去再跟你娘從長計議。」
「四絕夫人」正要開口，「青竹老人」又發了話。
「那我們走！」
二姥忙不迭地撤杖疾退，如果不退，手爪便直達要害。
「唐門雙花」互望了一眼，換由做妹妹的開口。
「前輩……」司徒明月開了口。
「如果我不先作交代呢？」紀大妞目芒灼灼逼人。
「如果彼此無怨便不會成仇，否則也不會憑一句話就可以化解。」司徒明月說這句話是含有深意的，暗示了可能會牽扯出的枝節。
「丫頭，你這樣做完全不對……」
「很難！」老人又搖頭。
「賭博？」四絕夫人冰冷地反問。
「既然稱絕，總是有幾套的。」
就在這生死立見的瞬間，一陣極其詭異的笑聲倏告破空傳來，說它詭異，因為笑聲沒斷，但你無法測出其方位，像發自虛無的空間，若東又西，又像發自地底，沉悶窒塞，不刺耳，但卻使你聽了會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先賭了再說！」
「被人偷偷抱走！」
「四絕夫人」感到無比的困惑，看樣子這是一種有計劃的干擾行動。
「難道是易了容的？」
「這是退一步的說法，你還是活不了！」
「姑娘我沒任何考慮。」
「準備好了？」那做姐姐的陰陰開口。
「四絕夫人」迎了上前。
「你是第三者，沒任何理由插手。」
紀大妞瞠目。
「你還要動劍？」
「闖我山莊意欲何為？」
「你倆還不配問！」話聲和笑聲一樣怪，方位依然不明。
「你動手吧！」四個字，像是從冰窟裏發出來的。
老人撫了撫鬚髮雜亂的下巴，徐緩地開口。
「你這麼年輕，剛出的太陽，死了能閉眼麼？」
「一點不錯。」
「小子，你這話怎麼說？」
「那就要大傷和氣。」
二姥白髮蓬立，拐杖上揚。
風過，吊燈復明，地面一大片殘枝落葉。
「希望你置身事外。」
「天地雙杖」和四大護莊作出了準備之勢。
「把玉獅子送回山莊，很可能是一項陰謀，離不開恩怨情仇，所以晚輩必須瞭解各種狀況，才能據以判斷。」
「冒昧打攪，失禮之至，祈夫人海涵！」
紀大妞的臉孔起了扭曲。
雙方交換，都是丸子，各以兩個指頭鉗住。
「多餘的一句話！」紀大妞的神情顯示，她索仇的意志很堅決，而且殺機也相當濃熾，絕無轉圜餘地。
「四絕夫人」冷艷的臉上一連起了幾個變化，這是她個人的恩怨，身為一莊之主，總不成要不相干的晚輩代她出頭？可是目前情況曖昧，對方也是晚輩，以她的身份地位，自不能率先出手，由司徒明月出面逼出對方路數，好有個考慮的餘地未嘗不可。心念之中，她退了開去，半句話沒說。
二姥各面對一人，拐杖橫了起來。
司徒明月冷冷地道：「走可以，交代一下來路。」
「天地雙杖」憑名頭就足以唬人，還不曾被人如此輕視過，氣得開不了口，上揚拐杖挾雷霆之威，分別劈出，破空之聲震耳，論勢道可以碎碑裂石。
紀大妞的眼裏盡出了痛苦之色，這是非常奇怪地表情，她真的不願與司徒明月為敵？她真的如此一廂情願？片刻之後，痛苦之色隱沒，恢復了原先的恨和怨毒，她似乎已經作了抉擇，十個指頭在微微彈動，手臂伸直。
「繈褓中的嬰兒被人偷走，顯然是懷有某種企圖，可資佐證身份的東西必然會丟棄，就算仍然保留，也是貼身佩帶之物，不會出示於人……」
「天地雙杖」一左一右揮杖疾劈，勢如雷霆萬鈞。雙杖聯手對付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女，在二老而言可能是有生以來的頭一遭，以鼎鼎大名的「四絕山莊」來說，應該也是破天荒的事，簡直
和_圖_書教人難以置信。「不賭了？」
三名青衣少女臉色全變。
兩個老太婆的老臉扭歪了。
「天地雙杖」和四大護莊滿面不豫之色，但先前在紀大妞手下栽過筋斗，雖然氣憤不過，但卻發作不出來。
空氣凍結，人的表情也凝固。
「找你呀！」
「天地雙杖」和四名中年婦人蠢然欲動。
司徒明月手指搭上劍柄。
「那…」
「你有這大能耐？」
「青竹老人」醉眼大張，迫盯在司徒明月臉上，好一陣子才沉凝地開口道：「小子，為什麼會想起問這個？」
「一意孤行，你會後悔。」
「你叫紀大妞？」「四絕夫人」冰聲問。
「當然記得！」司徒明月面無表情地回答。
「現在還不到殺人的時候！」紀大妞若無其事的樣子。
「唐門雙花！」右邊稍矮的婦人回答，聲音挺脆的。
「什麼問題？」
「前輩，請教一個問題……」
兩人一唱一和，根本視「四絕夫人」如無物。
「『四絕山莊』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識相的快滾。」
「小丫頭，這是向我老人家示威麼？」老人面不改色，連眼皮子都不動一下。
話聲未落，人影已在院地出現，果然是紀大妞。
「是的！」青衣少女欠了欠身，「兩位姥姥……擋她不住，四位護莊大娘全受了傷……看樣子她會……」
「飄萍過客」上前拉起紀大妞的手道：「我們走！」
「莫老，那兩個冒充唐門弟子的是何來路？」
「啊！晚輩曾聽先師提過，據說他的藝術受自東瀛，劍術是獨步武林，是由刀法脫胎而來，為人十分邪門……」
「天地雙杖」各個哼了一聲。
「這不是唐門的武功！」斷然的說法。
前院。
「我姐妹一向不信邪！」
「吞吧！」那被稱作妹子的意態從容。
「四絕夫人」已把毒藥倒在手中。
「前輩！」司徒明月朝「青竹老人」挪近兩步，「對方說的分明是鬼話，並無可信之處，為什麼要放人走？」
「司徒少俠！」「飄萍過客」正了正容色：「舍甥女身負奇仇，可能誤聽人言……」掃了「四絕夫人」一眼，接下去道：「所以冒犯夫人，這點區區代她謝過，事實上仇家已經有了線索，與山莊主人完全無涉。」
「飄萍過客」先掃了司徒明月一眼，然後朝「四絕夫人」深深一揖，面上帶著一抹詭笑，吐語倒是禮數周到。
「去！」「四絕夫人」回過頭。
空氣頓呈無比的詭譎，透著濃濃的恐怖。
「居然有這等事，一個鄉下女子……」
「四絕夫人」御下極嚴，雖然山莊之內全是女人，但卻絕無人敢大聲喧嘩，這笑聲很狂妄，顯然是來了外人，一天之內連連發生事故，是暴風雨的前奏麼？司徒明月和「青竹老人」互望了一眼，雙雙離座而起。
「難道是他？」做姐姐的開口問。
紀大妞雙掌左右一推，無聲無息，兩根拐杖竟然停在半空，不但如此，還雙雙退一個大步，太驚人了。
「好，就算你們同樣快，那便是兩敗俱傷之局，你還是無法活著出『四絕山莊』。」老人此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
「四絕女，等你躺下之時，姑娘我會告訴你的。」
「什麼意思？」
「如果你債討不回，反把自己賠上呢？」
「你要是不聽話，準死無疑。」
「我看暫時取消！」
暗中司徒明月身形一動。
「青竹老人」接口道：「小丫頭，我老人家可不是什麼幫手，更不是助拳的，只是湊巧趕上這場熱鬧。」
雙花這時收手，沒有進逼。
雙花徐徐回身，又面對「四絕夫人」。
雙花完全無動於衷，一副目中無人之態。
司徒明月和「青竹老人」同感一震。
「未見得！」
「什麼意思？」
「天地雙杖」和四大護莊立即散開戒備。
「四絕夫人」又沉默了片刻，突地回顧身後三少女之一道：「秋雲，我房裏床頭第二隻木箱底層，一白一紅兩個小瓶，快去拿出來。」她已下決心接受挑戰。
每一個旁觀者的呼吸全摒住了。
「唔！」「四絕夫人」「唔」了一聲。
做妹妹的道：「我給點顏色她兩個看！」
「小丫頭，我老人家完全是為你好。」
兩人現身出去。
「青竹老人」擺手道：「你們走吧，別在這煩人！」
「沒有名字。」
「怎麼說？」
「飄萍過客」立即長揖道：「失禮！失禮！」
「不錯！」紀大妞咬了咬下唇，眸子裏煞芒連閃，煞芒中摻和著慄人的恨和怨毒，這是懷仇者必有的表徵。
「青竹老人」翻起眼，陰陽怪氣地道：「怎麼，沒看到我老人家坐在此地？」
「唐門雙花」轉身相對。
紀大妞半旋身，面對「青竹老人」。
空氣再呈緊張。
雙花上步伸手，身軀扭曲成了怪形，不像是人的軀體，彷彿是可以任意折的東西組合，疾勁嚴密的杖勢竟然有了空隙，而彎曲成奇形怪狀的軀體又正好配合上沒有空隙的空隙，像是預先演練純熟的胴體，手爪自然而然地鑽隙直入。
「如何賭法？」
「四絕夫人」眸子裏寒芒暴射。
「什麼？你……」紀大妞回過目光。
做妹妹的立即應和道：「對，先別打架。」
「四絕夫人」步出廂房門，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依然保持雍容華貴的風度，只是那本來冷的臉又加了一層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