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看著他開始用手指纏繞頸上的頭髮。他的頭髮很長,自從我們認識之後一直都沒剪過。「她幾歲了?」
「沒錯,像是兔子和天竺鼠。啊,我知道了!金魚!」
我們四目相交,他的雙眼依舊因陽光而灼熱閃耀,我的則陰涼昏暗。「沒錯,我認為她偶爾還是會需要我。」儘管我刻意使語氣聽起像是跟他有同感,但我們都清楚,我其實是在反駁。
「只是感覺好像太過嚴肅、一板一眼,」我說。「我的意思是,這本來應該是她的暑假。還記得我們那個年紀時是怎麼度過暑假的嗎?我記得我什麼書都沒念,更別提什麼生涯相關的工作經驗。」
麥特扮了個鬼臉。「都過了好幾年也沒有。我要等到十二歲才有。」
戴維斯愉悅看著蘿西和我。「錯誤的引文經常會比原文來得更有意義。大概就像惡行有時比善行來得更有趣。」
「是啊,但他不是那樣說。他說:『能力愈強,責任愈大。』這句話很有名。」
至於天生的顧問,也就是其他母親,呃,我最近幾乎沒認識半個,至少跟蘿西同年級學生的母親,我一個也不認識。我在她小時候加入的那個圈子,隨著孩子上不同學校,而母親返回工作崗位,大家就漸漸離散了。我現在的交際網絡是麥特朋友的父母,但其中大部分不是只有一個小孩,就是兄弟姊妹年齡相近,所以沒有其他有十七歲孩子的對象可以彼此交換心得。當然,還有諮詢中心的同事,但我們的問題與委託人的相比,顯然是相形失色,微不足道。我們誰都沒有面臨被趕出住處、驅逐出境或財產被政府徵收的遭遇,尤其是我。對青少年的正常行為有點擔憂,是如此不值一提到可笑的地步。
我目瞪口呆。「真不敢相信你會去那裡。」
我告訴自己別再想有關手鍊的事,至少暫時不要。所以,蘿西有個新男友,而且貼心到會送一件飾品來慶祝她的成功,倘若真是這樣又如何?不是應該鬆口氣嗎?她是跟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交往,而不是個讓她哭到眼睛快掉出來的人。(不過,實際上可能皆出自同一人之手。)我想到受戴維斯照顧的潔思敏娜,自從我們那次令人不自在的對話之後,我時常想起她。她跟什麼人交往?她收到的是什麼禮物?相較於每天對一個青少女管東管西的,她母親大概有更迫切的事需要擔心——也許甚至是威脅到生命的事。
「老實說,那聽起來跟學校一般的日程表沒多大差別,」戴維斯說。在我過來之前,他本來一定是在工作,因為咖啡桌上有一疊紙張,那疊紙最上方有枝被咬過的鉛筆。像我們這樣坐著,沙發和扶手椅呈互相面對的角度,我感覺自己有點像是他的病人,在這裡接受每週一次的撫慰。
「但也可能跟男生毫無關係,」我急著又說。「我也不禁擔心是跟毒品有關。報紙上說百分之五十的十七歲青少年曾吸食過古柯鹼。」
「可是……我的意思是,她怎麼會需要語文家教?」
「我知道那聽起很荒謬,我說的都是些陳腔濫調,對吧?很可悲,我知道。只是,呃,你是那麼擅於了解他們腦袋裡的想法。我想你或許能在我完全發瘋以前,提點我正確的方向。」和圖書
戴維斯低聲輕笑。「是啊,很遺憾你目前似乎什麼都不能做,小傢伙。」
「那裡沒看起來那樣糟,」戴維斯說。「有許多革新計畫正在進行,還有在其他住宅區實行過的建設方案,也有一些青少年培育計畫。」
他點點頭,接受這樣的僵局。他不是非得取勝不可的那一型,像亞歷士德就一定會那麼做,他的自信是不一樣的,是那種我缺乏處理經驗的類型。我提醒自己,要不是我來敲他的門請他幫忙,他也不會清楚表達意見。「總之,」他說,並站了起來。「我們下星期會開始法語會話課,我會試著幫妳找出原因。」
「我絕不會那麼做!」我大聲說。但我不確定,坦白說,我真的不確定。我決定不告訴他我最近在報紙上讀到的另一則報導說,現在有些父母使用監視器材來監看孩子網路聊天與手機簡訊的內容,我也不告訴他,我其實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摒棄這種做法。「噢,戴維斯,我只是覺得好內疚,可是又完全幫不上忙。如果我試圖表現出關心,她會讓我感覺像是在騷擾她。」
回答得有點太快,也有點太合作了(更別提通過駕駛考試實際上已是好幾個星期以前的事了),而且我馬上想到那時與塔蒔最後的對話。這的確清楚證明,有個在交往的男孩?如果不是丹米恩,又會是誰呢?但若她堅持這樣事事隱瞞的生活,我是不可能會知道的。這就像是在猜格林童話裡那個小矮人的名字一樣,我永遠也不會猜對。
「我想我只是試著讓妳知道,不管她做什麼,她都已經是個贏家。她從出生開始就是個贏家。雖然感覺好像不是那樣,但妳的工作已差不多完成了。從現在開始,不管她做什麼,去哪裡,都由她自己做主。而她如果有什麼煩惱,就像她現在顯然就有,她的年紀也大到能自己解決。」
我微笑以對,不希望這樣的爭執把這晚搞砸了。我又看了一眼戴在她曬黑手腕上迷人閃亮的銀白手鍊。瑪莉安會選蝴蝶嗎?似乎對她來說太年輕,太可愛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自己的墜飾手鍊,是以一組尖銳的短劍為特色,看起來就像有人若太過靠近,可能會因那些短劍而受傷)。當然,她絕對買得起那手鍊——那價格不成問題。就我所能做的推斷,這女孩有大筆現金。除了她母親是家軟體公司的人資部主任之外,還有她父親是實際收入還無法確知之類的企業家,再加上羅伯(我從蘿西所透露的線索推論,他是個有一筆信託基金的「窮苦」音樂家),更別提她自己偶爾會有的模特兒工作。
在他們取笑彼此的同時,她開始把玩她左手腕上的手鍊,是條有蝴蝶墜飾的銀質鍊子。我之前從來沒看過。「蘿西,那是條新手鍊嗎?讓我們看看。」我靠近仔細瞧,發現那是Tiffany手鍊,這樣更確定是價格不斐的新款小飾品。「妳什麼時候買的?」
所以我只剩下……戴維斯。第四https://m.hetubook.com.com天早上,當我送完麥特去游泳夏令營回來時,甚至連自己在做什麼都還沒發覺之前,就發現自己在敲他家的門。他應門時的臉上帶著既愉快又無奈的表情。「我見過這張臉。又是蘿西嗎?」
有天晚上,戴維斯注意到軟木板上的那份警察局網站提供的資料,他站起身來,好看個仔細。我看得出來,蘿西不喜歡他這麼做,她不希望有任何事令人想起她未滿十八歲,還未成年,跟我們並不一樣(但明明戴維斯來這裡是為了幫她上高級教育程度的課程,不管怎麼隱瞞年齡都有點沒意義)。「蘿珊娜,妳可以參戰耶,妳行嗎?」我喜歡他偶爾像這樣叫她的全名,聽起來好有氣質。
我試著想抓住戴維斯的目光,以傳達我的懷疑,但他忙著跟麥特聊蟋蟀,沒注意到。
蘿西嗤之以鼻。「我絕不會『參戰』。我不是嗜血的帝國主義者。」就像她那一代的大部分人一樣,她強烈反對任何形式的軍事干涉,並對我們國家的首相感到厭惡,她寧可選擇好萊塢出身的和平大使所採取的溫和方式。(戴維斯曾告訴我,瑪莉安曾在學校辯論社裡提議:「選安潔莉娜.裘莉當美國總統」,據說還為此做了最具說服力的一次辯論。)
我也站起來。「謝謝你。」
「閉嘴!」麥特反駁。「才不只那樣,還有別的。」
「是瑪莉安送我的,為了祝賀我通過駕駛考試。很好看對不對?」
他退到一旁歡迎我進去。「男朋友?我以為她沒有。」
「那是她來公寓這裡嗎?」
「就算到了那時候,他能做的不過是可以不用媽媽允許,就能自己買寵物回家,」蘿西咯咯笑說。「那將成為他獨立的象徵,一隻沙鼠!」
「她是沒實際承認她有啦,」我坦白說,跟著他走向沙發。「但塔蒔認為她可能跟前男友復合了。」
他在自己的下巴前雙手合掌,並開始敲打指尖。「好吧,妳最好告訴我整個來龍去脈。」令我羞愧的是,才花個五分鐘就說完了,至少就實際事實來說是如此。因哭過而泛紅的雙眼是我僅有的線索,以及透過不法竊聽只得知她否認有任何戀情。至於吸食毒品,說真的,我幾乎沒考慮過這點,因為我概括地認為,像蘿西這樣忙碌的人沒那種時間,就算她想要一大早起來為多到不行的約會做好準備也一樣。為了找出她最近負擔過重的其他證據,我舉出亞歷士德給她的新電子日誌。
蘿西笑得很大聲。「這種話從一位老師的嘴裡說出來不太好吧。」她頓了一下。「卡爾德老師。」
「抱歉,我說錯了,」我配合他說。
「嘿,那是蜘蛛人說的話!」麥特大聲說。蘿西在他身旁竊笑。
我又再度過於認真看待一切了。戴維斯所說的完全正確,塔蒔也是:不管我喜不喜歡,蘿西如今幾乎是個大人了。她可以參戰,而我完全無法阻止她。
「引用錯誤是媽媽的強項,」蘿西說,特別為戴維斯說明,「她總是這樣,算是她的特色之一。」我開始好奇,我其他的「特色」是什麼,但她言談舉止中的某種感覺使我分心,我確定那是仿效我一向不太理會塔蒔的模樣,有種從容的優越感,彷彿另一方的智能較低是理所當然。當蘿西那麼做的時候,我覺得和圖書她對我一點也不公平,那是否也意味著,塔蒔覺得我對她不公平嗎?我在心裡記下來,要打個電話給她,感謝她上次來訪時花那麼多時間陪那兩個孩子。畢竟,她本來就不需非得那麼做。
當然,這次又跟他說的一樣。她的確自己解決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好,而且是幾天後就解決了。哭紅的雙眼又恢復清澈,真令人慶幸,而且笑聲也回來了——至少她講電話的時候回來了。「沒有考試實在太棒了,」當我隨口問問她是否都適應了,她僅僅說了這句話。她已開始同時進行克利夫頓商事的全天實習工作與星期六的劇團課程,而且我覺得,她也開始每晚不停的社交活動。她的活力驚人。
戴維斯揚起眉毛看著我。「我覺得那根本不太可能。」
儘管我繼續遵照塔蒔的建議保持距離,但私底下還是會擔心。我對女兒的擔憂,讓我比以往更強烈感受到全然的孤單。亞歷士德與我永遠都不可能開心合作,我終究得接受這個事實。為了配合他對子女的教養哲學,我必須一直讓步,而且我認為他一定也同樣覺得自己在讓步。另一方面,艾比的意見總是新奇有趣。問題僅在於談到青少女時,她不是最佳的意見徵詢對象,這點連她自己都承認(她要不是把她們當女惡魔般嗤之以鼻,就是告訴我她自己那年紀時的荒唐行徑:在倫敦蘇活區混夜店、狂飲、嗑藥,生活方式像個大自己十歲的女人。而且,每說完一段過往軼事,都會照慣例以表達悔意作結:真希望我那時多念點書就好了,要是真那麼做,我現在就會賺得更多)。
「現在不一樣了,」他簡單說。他很好心不指出上次我懇請他幫忙時,是要他幫我說服她接受實習工作。
「我妹妹,我想你沒見過她。」
我想到蘿西和她的朋友明年前往大學時,是自己開著生日時獲贈的車子,或由父母送他們過去,後座與後車箱放滿奢華的小玩意兒和全新的書籍,衣服裡塞滿好幾年累積下來的大筆零用錢收入。而且,最糟的是,她們滿腦子只想著自己應有的權利——不須接受同等待遇。她們不可能會想到,有個來自公園橋住宅大樓的女孩可能加入她們的行列,這話一點也不誇張。
蘿西一臉不耐煩。「我哪知道。我才沒有問人家禮物多少錢的習慣。」
他微笑。「我並不是說她有妳在是種不幸,凱特,而是她不如妳想像中那樣需要妳。」
「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我問。「為了告訴我,生活不是只侷限在富蘭康花園嗎?一切事物都相互關聯嗎?我想我早就從工作中了解了。」然而,那只不過是逞強的話,我工作的辦公室位在中產階級社區的一條綠意盎然大街上,我的價值觀點全來自那裡。那附近有熟食店和生肉舖,還有就開在隔壁的一家花店,專門賣手工的「古典」花束。
雖然我說的是肺腑之言,但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希望能多看看戴維斯,而且從他拖延了一下才跟我道別來判斷,我不禁認為他與我有同感。到了假期的第三週,而星期天傍晚也加進上課時間時,我邀他留下來用晚餐。我最起碼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報答他的辛勞。不久,他養成了每次都留下來用餐的習慣,使他成了每星期兩次的晚餐客人,在我們家的歷史上是最hetubook•com•com頻繁的。蘿西顯然很高興,而且會主導對話,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我們的客人身上,聊的話題大部分是書。她對我加入的談論都用一種不帶感情的幽默回應,要不是能與她共度時光就足以令我高興不已,不然我可是會火冒三丈。我從那些有戴維斯在的晚餐對話得知她工作的情況,以及她對即將到來的南非之旅感到興奮,甚至還得知她對未來的感覺,相較之下,要是光靠我自己蒐集消息,是永遠無法得到這麼多的。在此期間,麥特只因為這麼經常獲准可以很晚不睡覺,就非常興奮(依舊是個容易取悅的可愛孩子啊!)。
「十五歲。老實說,她還有在學校上課就足以算是種成就了。有些人希望她能成功上大學,但我有些疑慮,一方面是她不想去她很顯然無法融入的地方。學習語言跟學習體育運動或音樂並不一樣,不會一視同仁。」
「啊,對了。前幾天我跟蘿西在樓梯間碰到時,有聽她提過。」雖然我在身旁的沙發上留了位子,但他繞過那裡,選擇了扶手椅。
我點點頭。「她不知是為了什麼事很不開心。已經持續這樣好幾天了。我擔心她是今年夏天的負擔過重,或是被男朋友拋棄之類的。」
蘿西眼睛泛紅、嘴角下垂,開始她出門前往克利夫頓商事的第一天早晨。接著是第二天,第三天。她的沮喪情緒如此明顯,我無法想像新雇主看見她會怎麼想,而且我比以往都還要內疚,因為當初為了要她去實習,還與人串通密謀。要不是因為父母的陰謀策劃,她大可私下在自己房裡,為情緒陷入低潮而哭泣發洩,等到感覺好一點再出來。我只能盼望維多莉亞不會讓亞歷士德察覺到這個問題,使他以更拙劣的手法干預蘿西未來的方向。
回到公寓後,我突然替自己感到羞恥。戴維斯是個認真努力的人,甚至,很高尚,他還有像潔思敏娜那種女孩的學生。而我則是為了享特權的女兒發牢騷,還要求他幫我監視她!我一直相信自己以平等的眼光來看待這世界,相信自己有所貢獻,但事實上,我光是一腳踏進像公園橋那樣的社區就會冷汗直流。我的見識恐怕不比蘿西來得廣闊。
我愣住了。「啊?」
隨著我們開始暑期的長假,全家人也漸漸形成了一種規律。正如以往每年這時候都會做的,我在工作上請假,帶著麥特來回穿梭於各種運動夏令營以及與其他孩子的遊戲活動,至於剩下的時間,我們大部分是在花園裡度過。而如同戴維斯所答應的,家裡很快有另一種定期的固定模式:每星期四傍晚,他會帶書過來與蘿西在廚房餐桌上進行課程,這時我則與麥特一起看電視,若是他正在外面玩,我則是出去哄勸他回來洗澡(在這種太陽晚下山、天還很亮的傍晚,得花上比以往更久的時間)。碰上天氣特別熱的傍晚,他們會到花園去,在戶外上課,我猜有部分的原因是為了方便他們其中一人——或是兩人——可以抽菸。每次蘿西都是帶著很愉悅的心情回來。
「這樣很好。」我把報紙放回桌上,他向前傾再看一眼。他真的很著迷,迷到幾乎要拿出放大鏡了。我想他一定對我的蘿西焦慮症感到厭煩了,正在找些什麼想換個話題。我並不怪他。「你怎麼會對這地方那麼了解?」不過我發https://m.hetubook.com.com現,答案就在他剛剛說的話裡。「噢,你有在那裡教書嗎?」他點頭。「只有一個學生,一個叫潔思敏娜的女孩。她就住在照片裡的那棟大樓裡,左邊那棟。」
他聲音裡的真摯使我抬起頭,此時陽光正好從窗外流洩進來,照亮他側面的輪廓,猶如美術館裡的燈光,將他與我分隔。於是我成了觀眾,成了藝術愛好者。
「趁還能享受就好好享受吧,」我告訴麥特。「責任伴隨獨立而來。」
不僅是他說的話,他聲音裡突然帶有的熱情也令我同樣吃驚。「呃,那……老實說,你說的有點出乎我意料。」
「是嗎?」我對他盡情綻放笑容,以試圖掩飾自己難為情。
「她是透過另一位老師找到我,那位老師參與了最近在這裡舉行的研討會。事實上,那是為男孩所做的計畫,像是電腦技能、通訊技術之類的訓練,但有人提到這個女孩,然後那計畫的委員會找我幫忙。她很有天分,相當不凡的天分。她完全是自然而然學會新語言。」
「不過她不是應該會在日誌裡寫下她的心情嗎?不會只列出一些約會。也就是,有什麼上鎖的祕密……」
他把那篇報導給我。那是關於倫敦西北部一處住宅區發生的槍擊案,那裡以犯罪事件著名。雖然跟我工作的地點隸屬不同區域,居民無權享有我們的服務,但我對公園橋和那裡的故事很熟悉,而且不只是我,大家都很熟悉。有父母利用自己八歲的孩子運送毒品,有老年人為了零錢在家門前搶劫,那裡的槍械文化孕育出全新世代的罪犯——以及受害者。警方的搜捕引發謀殺案,接著是反槍械的群眾集會,然後是報紙上出現喪失親人的單親母親的照片。就在去年,還發生一起造成兩名十二歲孩童死亡的槍擊事件,導致了街頭衝突,並使當地警察局暫時撤空。現在在我面前的這張照片所呈現出的景象,是一座已荒廢不用的橋梁,它跨越一條有著低矮住宅的寬闊街道,其中有些房屋的門窗用木板封起來了,街尾有成簇的公寓大樓。
「不管你在做什麼,都儘管繼續吧,」有天晚上看見戴維斯走向家門,我開玩笑說。「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這樣開心。」
「瑪莉安真是慷慨,」我小心翼翼說。「一定很貴吧。」
「我沒去。她的母親和兄弟甚至都不知道我們有碰面。根據她的說法,他們那家人挺可怕的。」
「我是在想妳對蘿西的擔憂,」戴維斯小聲說。
他聽到這裡時嘴角抽動。「妳是說,有什麼妳可以打開來看的祕密嗎?」
「不是,讓她來這裡並不恰當……」他說這話的語氣裡帶有一絲怒意,讓我立刻了解到他真正的意思是,有些「富蘭康花園」的高貴居民可能反對像潔思敏娜這樣的人出現在大門前。「我跟她在石橋公園裡的圖書館見面。他們讓我們在那裡使用一個安靜的角落。」
「麥特,那你呢?」他問。他總是記得加他進來,很感興趣地聽他回答。「你能做什麼?我想,沒有給九歲看的清單吧?」
「塔蒔?」
他眉頭深鎖看著我,體貼地緊閉雙唇,就像我們受過的工作訓練,面對委託人要避免有直接批評的心態。然後,他注意到放在桌角的報紙,他伸手去拿,接著開始翻閱。「說到報紙上的報導,妳知道公園橋住宅區嗎?」
「當然知道。」